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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折钩勾住无具后,张堂又握着笔画向左用力一拉,滋啦一声,尖锐的笔画在无具额头狠狠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很细但却极深,鲜血开始不断从中渗出,流向了无具的双眼。
无具顾不得疼痛,身体迅速下蹲朝前一滚,欲避开张堂的下一次进攻。
可伤口实在太深,就算无具手掌已死死按住额头,鲜血还是不断从指缝涌出,没多久他就只能紧闭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了。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张堂并没马上发起攻势,似乎想借机寻找将无具一击毙命的方法。
而此时无具却发现了奇妙的事。他虽然紧闭着双眼,但心中却没有一丝惶恐,甚至还有种熟悉的安全感。那是一派安详和泰然,就像游子重回多年未归的故乡。
这感觉让无具迅速冷静,并听到了以往无法听清的声音。
身体左侧是条大街,街上正有三辆汽车相向而行,在它们交叉而过,不难听到车内播放的音乐声。
正前方是舞厅所在大楼,二楼深处,洗手间外台盆的水龙头并未拧紧,每两秒会漏下一滴。
身体左前方是张堂不太均匀的呼吸,他正轻轻朝前移动,三支画笔搭在颜料桶边缘,来回摩擦时正发出沙沙声响。
“张堂之前可没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了杀我,你特地锻炼过?”无具开口了。他仍然蹲在地上,紧闭双眼的样子看起来已失去了抵抗能力。
张堂没有回话,他正一步步悄悄地朝无具移动。他知道对付一个失去视力的人并不难,更何况无具的左手还使劲按压着额头。
“上次是卡车偷袭,这次是颜料,你们为什么非要杀我?!”无具假装听不到张堂的行动,用气急败坏的语气自顾自说着。
他知道敌人的棘手,想要出奇制胜,就必须利用对方不知他还能听见的机会。
“你们是怎么收买七山的?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话才说到一半,无具明显感到一股疾风从左前方袭来。
不,准确地说是迎面砍来。这股劲风就像是把大大的弯刀,直指着他的咽喉。
敌人出手了,机会只有一次,自己必须在躲开攻击的同时发出反击。
无具心里想着,身体也迅速做出反应。只见他脖子向右一倒,同时一个侧转,将身体斜对张堂后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颜料桶中的三支画笔。
张堂一愣,他没想到失去视力的无具居然还有反抗能力。但这次他的确大意了,等他反应过来,颜料桶里的三支画笔已被无具一起拔了出来。
张堂谨慎地向后一仰,但为时已晚。三支画笔被拔出后,无具顺势向张堂所在位置使劲一甩,一时间画笔甩出的颜料直冲张堂脸上飞溅而去,等他闭起双眼,不少颜料已钻入他的眼睛。
“哎呀!!”张堂连连后退,提起手肘挡住眼睛,手里却仍死死握着最粗的画笔。
如果这时有其他人在场,一定会觉得场面有趣。
张堂身穿围裙,不断用两只手臂轮番擦拭眼睛,嘴里还不断“哎呀哎呀”地叫着,像个快要哭出声的女孩。无具蹲在地上,满脸鲜血紧闭双眼,他一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握着三支画笔的手臂伸的笔直,随时防备张堂的下一次进攻。
“不玩了!!”只听张堂大吼一声,捂着脸转身朝街上跑了开去。
变故来的太快,忽然巷子里只留下无具一人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确定张堂跑远后才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玩?这差点要了我的命。”
站起身后,无具摸摸额头,发现伤口的血越流越多,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想了想,终于慢慢伸手,将脸上青焰的面具缓缓摘了下来。
两秒后,无具变回了摘光所有面具的样子。这下额头不再流血了,可上半身的衣服却早被鲜血染红了。于是他又将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披在身上,并仔细观察起刚才打斗的地方。
果然如张堂所说,这颜料融化后会马上挥发,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现在整条巷子,除了墙上被飞剑刺出的深痕,其他地方都完全没有颜料的痕迹。
这颜料太神奇了。
无具心中感叹,起身往停在巷子里的汽车处走去。这车本来就是他的,只是不知为何七山就这样跑了。他到底为什么把自己引来这里?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他这么做等于是公开与警局为敌了吧?
“七山,你到底在想什么。”
无具打了三遍七山电话都没人接,只能轻叹口气,发动汽车,离开了这条巷子。
先去医院处理青焰的伤口,再回警局吧……
*****
『在雪山从事搜救的救难犬是不能随便吠叫的。因为在绵延的大雪山里,任何声响都可能引发新的雪崩。然而在雪山中,最可怕的并不是雪崩,而是……』
警局办公室中,一本翻阅到一半的杂志平铺在桌上。但此时并没人注意这些文字,因为司君和无具的注意力全都那三支画笔上。
“这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画笔,上面一点颜料都没有啊。”司君看了好半天画笔,又抬头看了看绑在无具额头的绷带,依然给出了这个结论。
无具深吸一口气,追问道:“你……再仔细想想,有什么颜料或化学物速干后硬的像铁,迅速融化后还能完完全全挥发干净的?”
“不知道。”面对无具的疑问,司君只能摇摇头:“除非你再弄点样品回来,我和技术部研究研究。”
“会有机会的,c社现在紧盯着我不放,下一次偷袭随时都会发生。”无具说着就坐下身,将椅子转了个方向,脸对准了窗外。
司君则半开玩笑地说:“你不用这么怕。你现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解决掉的。我猜c社也知道你难对付,才会派这种招招致命的画师来对付你。”
经司君提醒无具才想起,当时如果不是怕摘下青焰面具后的体格打不过画师,还真可以摘下面具应战的。
想到这他又不禁好奇,问司君道:“你说那个画师,为什么不在眼睛进了颜料后,摘下面具继续打呢?”
司君摊了摊手:“我哪知道,可能他不想露出真实身份吧。”
无具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刚转回头,只见司君已不知何时从墙上取下一张巨大的弓弩,放在桌上,正在朝里不断装填着面具。
这武器和正常弓弩看上去差不多,足有成年人的上半身那么大。在它的弓臂中央,安了个人脸大小的梨形空槽,恰巧可以放进一叠面具。
此时司君装填在内的面具,每张都别有白色的合成发夹,不知有何用意。
无具刚要发问,见司君已将装填完的弓弩斜挎在后背,这架势就像要去守护城墙的弩铳手似的。但他太矮了,长长的弓弩蹭到了地面,感觉像小矮人背着个大锅盖。
司君却不以为然,还挺起胸膛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地问无具道:“怎么样,帅不帅?”
“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做把小点的?”无具忍住笑意,随手拿起一张桌上的面具问,“这弓弩装填了这么多面具,是要对着街上的张堂们发射吗?”
司君点了点头,对无具说出了他的详细计划。
原来这些装填的面具都是外婆的面具的复制品。但由于上面配有合成发夹,被击中的人会立刻被合成外婆的能力,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瞎子。
而当被弓弩击中的人们试图摘下面具,会发现他们之前的面具也会被连带着一起摘下。
司君称这个弓弩叫“合成弓弩”,一旦它的作用被人们传开,就能迫使持有张堂面具的人不敢再戴张堂面具了。这也正是司君当时对局长说的:对付复制面具的最好方法不是销毁,而是威慑。
“可是……”听完司君的计划后,无具又疑惑道,“我在和画师打斗时,闭上眼睛发现听觉特别灵敏。难道不是因为你给青焰合成了外婆的能力?”
司君哈哈一笑回答道:“我给你合成的是一个曾经是瞎子,后来被治好了的面具。不是外婆的啦,否则你就真瞎了。”
“原来如此。”无具略有所思地点头,不一会又抬起头,小声问司君道,“对了,那个孤儿院的外婆……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以后再和你说。”司君低头看了眼时间,严肃地道,“听了你下午的经历,七山有很大问题啊。我和你再去一次七山家吧。”
无具本想拒绝,但摸了摸额头的绷带,觉得自己还是想别再逞能了,只好点点头,和司君一起出发了。
*****
傍晚,一处昏暗的房间中,七山面前的桌上摆放着5样物件。
从左往右依次是:一本《激进会章程》,一本《人民警察证》,柴墨的面具,一串雪花吊坠,一张张堂的复制面具。
七山双目紧盯这些物件,思考了很久。
他知道c社想为难青焰,却不知道会下这么狠的死手。今天下午他眼看张堂对青焰的发难,却什么都做不了。
七山不能公开对付知道自己秘密的c社,可他也不能帮c社去杀害青焰。如今,这个曾经的警察已成了两股势力夹缝中的角色。
七山明白,要想保护奈雪就要继续协助c社,甚至袒护旭鹰。但他也有愧于无辜的柴墨,不想让柴墨就这样一直以陈根的身份生活下去。
夜越来越深,七山知道他必须做出决定。
他坚信只要多想,任何事一定都会有出路的。
挂钟指向了22点,烟缸已塞满了长短不一的烟头,每根烟的过滤嘴上都是深深的咬痕。
终于,七山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先是拿起激进会的章程,将其翻了一个面,封面朝下盖在了桌上。
接着他又颤抖着伸手,轻轻拿起了张堂的面具,生疏地戴到了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拿起手机,就着漆黑的手机屏,看着其中另一个自己。
手机不懂事地震了一下,是陈根发来的短信:
『七山,你已经两次没参加激进会的聚会了。后天是焚面大会,我想戴着柴墨的面具参加。』
『不可以,现在风头正紧,你还是以陈根的身份参加吧。』七山疲惫地回复着,他完全不适应这具张堂的身体。一摸口袋,发现烟抽完了。
陈根不知七山身上发生的变化,好心地问:『好,你没事吧?这次你打算来吗?』
七山端着手机,愣愣地发了很久的呆,短信打了删删了打,最后,他瞥了眼桌上的《激进会章程》,发送了两个字:
『不去。』
*****
《无具日记》
10月2日,阴云。
……
……
到七山家后是云纱给我们开的门,奈雪不在。
我们等到晚上9点,除了发现七山房间的日历在10月4日上写着『勿忘“焚面大会”』,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司君说焚面大会也叫葬具会,是地下组织“国际反面具激进会”一年一度的烧面具盛会,是激进会内部最盛大的节日。但为掩人耳目,每年的大会日期都是不固定的。
可是,七山怎么会是激进会的成员呢?他是人民警察啊。
*****
《无具日记》
10月4日,阵雨。
心情矛盾极了,虽然焚面大会主要是焚烧面具,但今年激进会为了抵制面具,居然烧的最多的是张堂的复制面具。
他们总共收罗了整整300多张张堂的面具,真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更令我矛盾的是画师的登场。他又出现了,又戴着张堂的面具。
但这次画师的目标不是我,而是为了阻止焚面大会的顺利进行。
也算合理吧,毕竟这么多张堂面具都是他们c社复制出来的财产。
可他真的太乱来了,跳到主席台上,用那特殊颜料在空中写了两个大大的【早安】,接着就是一场激进会成员毕生难忘的灾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