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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德兰,灾裔、或者说日蚀之女不叫“受诅者”,而是“天选者”,意为“天命所选,高不可及”,修德兰人不认为黑日诅咒是某种针对信仰不坚、或者行为不端者的惩罚,而觉得这是一种赐福——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日蚀之女比正常人类更加长寿、强大与睿智。另一方面,造成这种认知的原因可能包括另一个事实——目前统治修德兰联合众国的势力是大女皇莉莉维尔和她的阴影议会,而这个十三人议会中甚至没有一个席位是属于非日蚀之女的。
在修德兰,正常人类当然也可以成为一名贵族、或者拥有一个庞大而强力的家族,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条件——家族内部至少出过一名“天选者”、或者最起码,至少有一名“天选者”顾问愿意在家族内挂名,而这名“隶属于”家族的“天选者”强力程度与势力范围则极大程度的决定了这个家族的规模。
毕竟,即便是“天选者”,也不是什么样的日蚀之女都拿得上台面的。有些修德兰灾裔的实力甚至比寻常民众都强不了多少,对于这些可悲的次品而言,在她们身上浪费过多的资源与特权显然就不合适了。
因此,需要纠正一个错误的概念——在修德兰,单纯成为一名日蚀之女并不就代表着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不代表你的性命会比任何非日蚀之女都要珍贵。一名羸弱、无能、愚蠢、一无所长、一事无成的灾裔,和一名强大、忠诚、能带来正面收益的人类,几乎没有修德兰人会愿意为前者牺牲后者的。
在修德兰真正占据统治地位的,不是“日蚀之女”,而是“强大、狡诈、背后有足够势力与力量支撑的高阶日蚀之女”,这点区别很重要。
所以,毫不奇怪的是,不同于伊兰雅人对“灾裔”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如果有一名天赋强大的灾裔“自然生成”在某个修德兰的家庭中,对这个家的其他人类成员来说简直是上天恩赐的喜事,一位名为黛芬娜的女孩与她的双亲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这名眼瞳全黑的少女从小就表现得与众不同,她刚出生的时候不哭也不闹,只是瞪着那双纯黑的眼眸安静的凝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因为婴儿表现得过于安静,接生的大妈甚至误认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夭折了。
等到她长到两岁左右,父母就时常发现这个孩子在睡梦中会不自觉的悬浮在空中,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托举她一样。
在黑眼女孩八岁时,她谋杀了人生中的第一名受害者——黑鼠帮的收债者,用的则是一枚磨去了铁锈和尖头的四寸铁钉——那是她穷困潦倒的双亲能提供给一名孩子仅有的玩具。
在事态进一步扩大之前,有朋友成功让黛芬娜的洗衣妇母亲与挑夫父亲明白,他们女儿身上发生一系列异常表现,不但代表她具有极高的灵能天赋、甚至可能还是一名天生的“突变者”——也就是日蚀之女,这对不幸的夫妇对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感到惊骇莫名,于是他们很快决定把黛芬娜.............献给阴影议会。
光凭这个决定,黑眼灵能女孩的家庭就从永夜城贫民区“火蝠末路”内的无名小辈一举晋升为修德兰二等子爵家族(在修德兰很多日蚀之女都拿不到这个爵位),并迅速的搬进了上城区拥有了自己的住宅、仆人、卫兵甚至施法者。他们现在只需要坐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家族一天内从护甲与武器交易中获得的利润就是之前一整年苦干的十倍都不止。至于之前放话出来要为打手的意外身亡“不死不休”的三流帮派,他们倒是很快兑现了自己的诺言——通过面部朝下、脚上绑着石头和铅块沿着黄泉河顺流而下。
至于那名少女本身?哦,她幸运的通过了一系列严酷的测试与训练,并在她的同龄人之间脱颖而出,成为了“诡影”手下的又一把利器。她现在是“长钉”维奥莱特,修德兰第四议员麾下的得力刺客、行刑人与刽子手,凶名在外的高等执法官队长,以及..........入侵伊兰雅计划的最高执行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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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长钉”,就说:开始了)
那个声音呢喃道,直接藉由心灵传来,单向、无意识,正在急匆匆从六百英尺外赶来的传令兵甚至都还没意识到秘密已经泄露。
他应该多花点时间学习如何把重要信息掩藏在浅层思维之下,这甚至称不上读心,充其量算得上是一种.........聆听,如果你知道怎么去听的话,大脑的窃窃私语远比发声器官传达的话语更加简洁明了、值得信赖、节省时间。
“长钉”维奥莱特结束灵能冥想,呈十字形悬浮的身体从一百二十英尺高的塔顶中缓缓飘落。她喜欢这种休息方式,一边用纯粹的精神力抗拒着重力永不停歇的撕扯,一边将思维沉入深邃的意识海洋中自由翱翔——回忆过往、观览历史、淬炼自我、谋划未来,但倘若她过于放松心智陷入类似失神的状态,失去周身灵能支撑的躯壳就会从数十英尺的空中掉下摔成肉酱。这是种很好锻炼一心二用的手段,读心者会需要这个的。
为阴影议会效力没有常人想象的那么不堪,至少训练时饮食一直很好,也从来不会缺乏施法材料和合适的装备,虽然百分之二十七的淘汰率可能有些吓人,但是这年头就算是刺客学校每十个学生也只有不到五个能通过,与之相比读心者的筛选已经算很宽容了。
永远要保持危机感,“王公”常这么说,第四议员阁下是个睿智谨慎又富于实干的人,她说的话总归是不会错的。
双眼纯黑、看不到眼白的年轻读心者降落到地面上,开始给包裹着自己纤细躯干的黑色连体紧身衣套上一个个盔甲套件。精制的黑色锁子甲上衣、黑色链甲护腿、黑色硬钢护手和链网手套、黑色镶钉铁鞋,最后则是一个造型诡异的鹿首面具,她凝视这个狰狞的头盔许久,最后还是把它戴在了脸上。
在穿戴完毕后,法师塔的房门恰时被乒乒敲响,“长钉”等了一秒钟,然后用心灵异能将话语直接投射到信使的脑海中:(讲。)
“维奥莱特阁下,朝臣大人要我告诉您:开始了。”
(好。)
门外的心灵波动很快消失了。鹿首头盔的日蚀之女安静的坐了几秒钟,然后从墙上取下几条看起来像是武器带的东西,寻常的冒险者会在这些皮带插槽上放置匕首、长剑或者其他体积较小的武器,而这人的“武器带”上却全是清一色的钉子——闪闪发光、又细又长活像把小刀的细钉,最长的十三寸钉带绑在肋骨上,较短的六寸钉带则绑在大腿上,最后她拿起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着长度在一寸左右的细小钉子,并把那个袋子挂在腰后。
入侵行动就要开始了,四十六年的谋划、动员、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刻,理应是激动人心的时刻,但维奥莱特只是感到沉重责任带来的一丝紧张。王公赏识她,让她担任自己的执法队队长,允许她使用自己标志性的“锁”徽章,甚至把维奥莱特看做自己的心腹,这种殊荣不是每个修德兰人都能得到的。
在修德兰的崛起中,“王公”维卡扎洛的聪明才智与铁腕统治居功至伟,但她严苛的行事风格同样也为她树敌众多,姑且不论光之教团的余孽和其他不入流的反抗军组织,议会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席位的议员想把王公从她目前的位置上拖下来,比如排名第五的“魅影公主”拉菲娅,该死的传奇幻术师几乎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意图;“唤醒者”索拉夏——术士会的首领、“杀戮宝石”——精神分裂的元素师头目、还有锡瓦人议员与堕精灵议员都等着看女公爵维卡扎洛的笑话;剩下的议员也许勉强可以称作盟友,但她们也未必可靠到哪里去,至少贸易总督海娅就是棵十足的墙头草,而刺客之王与猩红女爵的忠诚也非常值得怀疑。
无数双眼睛都紧紧盯着维卡扎洛大人,就等着她犯错。而这次入侵伊兰雅的计划主导者之一就是第四议员阁下,因此这次行动中出现的任何差错与败绩都将是王公的政敌们用以打击与羞辱她的工具,这就是一个著名的修德兰式笑话——你做的正事越多,犯下的错误也就越多。
“长钉”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她去永夜城看过他们几次,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她也知道自己原本的名字和用来杀人的那枚铁钉已经变成了这个新兴家族的姓氏与家徽,但她并不是很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一个专注于义务与责任感的天选者是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此类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的,至少维奥莱特从来没听说过王公有过什么家族。族人与家庭成员固然很重要,每个修德兰贵族和当权者也许都应该有,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气泡,有他们的装饰会让人显得更加地位崇高与受人爱戴,但再好的气泡也只是气泡,比起操心气泡,也许把注意力集中到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去会更好。
爱戴不能让修德兰变得更加强大,恐惧才能。
维奥莱特把这些杂乱的思绪暂时抛出头脑,从石椅上站了起来。然后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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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蒙奇共和国是位于伊兰雅帝国西境边界的一个弹丸小国,全国总人口加起来甚至还不到五万人,西边境则刚好挨着修德兰联合众国。它之所以没被吞并的唯一理由是左右的两个强横邻居需要拿它做缓冲带,以免彼此之间打个没完。
在一次严重饥荒爆发后,当地的国王与大臣同时向相邻的两国求助,伊兰雅地区执政官置之不理,而阴影议会则伸出了援手,她们提供的庞大运输队带来的粮食、蔬菜、干肉、种子与农耕设备为克蒙奇人彻底消灭了饥饿,而随着运输车队一同前来的步兵团与施法者编队则顺便接管了这个国家——克蒙奇数量不足一千的军队完全无法抵挡修德兰人的“救援队护卫”,而他们也没有抵挡的理由。没有战斗爆发、也没有流血事件,修德兰人从来都不喜欢屠杀——除非你不识趣的高举旗帜、大声疾呼、号召民众和集结势力反对他们的时候。
时至今日,克蒙奇依然是一个自由的中立国家,民众的生活水平比之前提高了三倍,国王与大臣们依然是由克蒙奇人自行推选而出,一名修德兰顾问则负责监督执政阶级是否正常履行自己的义务。国王与高官们可以外出狩猎、品鉴珍宝、纵情酒色、甚至可以前往修德兰观看他们世界闻名的比武大会与时装大赛等高雅活动——阴影议会总是会为他们预留下贵宾席位,但是只要修德兰顾问不点头,国王甚至没有权利更换守门的卫兵。
一直以来,在对于伊兰雅帝国的边境冲突与外交争端问题上,修德兰都表现得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并往往在最后先行退让,她们在边境线上也很少出现大规模的兵力调动。这给人一种错觉——就是“诡影”们没有做好与伊兰雅正面开战的准备、也没有魄力进行正面冲突。
但事实上,阴影议会近年来一直在偷偷笼络与渗透伊兰雅帝国周边的弱小盟国与中立国,并不动声色的暗中将大量军需物资运送进这些即将作为战争跳板的国家——比起敌国与敌方附属国的边境交界处,任何势力对于己方盟友与中立国方向的防护总是要松懈些的。
一只规模超过五千的修德兰军队驻扎在克蒙奇东境森林,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工程魔像与随行工兵会在地势险要的山区开出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由半恶魔步兵、钢铁魔像、角鹰骑手与施法者组成的大军会直接越过伊兰雅防卫松懈的山区边境线。
如果战局不利,后续援兵在三日之内就能从修德兰本土赶赴交战地点——拜议员海娅多年的出资援助所赐,这个弹丸小国的道路状况和新建传送节点都维护良好,而东部据点囤积的物资充足。
“长钉”再次出现的地方弥漫着空气电离产生的怪异气味,魔像师与传送师们正在忙碌的左右奔走调试设备,大批读心者、刺客、吸血鬼与高等恶魔两两三三的聚集在一起焦躁等待着。
维奥莱特穿过广场上的人群,这批充当先遣军的修德兰精英投来的嫉恨交加视线与敬畏眼神的比例几乎是一比一,这很正常,没有哪一个修德兰人不想得到晋升,而作为一名平民出身的“天选者”,“长钉”在短短二十年内的晋升速度已经让大多数同僚望其项背。
在修德兰,地位最低的是贱民与奴隶;合法平民享有少许权利和生活保障,军人、守备队、小官员和富有商业家的等级则在一般平民上面;施法者、刺客、高阶职业者等精锐战力则位于金字塔的中层,从他们往上则是小贵族们,不过同时兼职两者的修德兰人也不罕见;实权贵族在修德兰已经是不可小觑的地位,但身为“高等执法官队长”的“长钉”甚至诛杀过他们中的几个,这也是所谓的“王公执法队”人见人怕的原因之一。
总而言之,尽管修德兰的等级制度并不像描述的这么简单,如何定位维奥莱特目前的具体层次依然有待商榷,但是她离“朝臣”的位置已经不远了是个确定无疑的事实。
要知道朝臣相当于什么概念,其实非常容易理解。在修德兰地位最高的当然是他们至高无上的大女皇莉莉维尔陛下,十三名议员则瓜分了国家的统治权与控制权,紧随议员身后的,就是“朝臣”了。朝臣与议员,修德兰中权势最高的前五十人,他们才是阴影议会险恶计划的真正参与者与决策者,而其他人?他们至多是执行者而已。
对于绝大多数修德兰人来说,朝臣已经是一名正常人类了、或者日蚀之女能爬到的最高顶点了,只有特别有野心和特别强大的“天选者”才敢去觊觎议员的席位,至于阴影女皇的宝座?甚至没人敢往这方面想。
因此,毫不奇怪的,如果你距离自己的梦寐以求的目标还遥遥无期,却看见有人的一只脚已经快踏进了门内,你会怎么想?
读心者头目最后在一个高大人影身旁停下来,那生物至少有三米高、“长钉”的两倍宽,披着闪耀绚丽如同夏日群星的华美长袍,而该是脸庞的位置却空无一物——只剩下一片纯粹的暗影与两只旋涡般的紫色瞳孔。
高等执法官队长朝那身影微微欠身致意,“朝臣‘虚妄空影’。”
“长钉”维奥莱特。”那人形说,随手捏碎了正在凝视的多彩水晶球,破碎的晶质碎片化作纯粹的魔法粒子汇入华袍巨人的体内:“你来得正好,伊兰雅那边的空间锚点按时开启了。”
“导航员?”维奥莱特问道。
“正在就位。”朝臣的声音缥缈如山谷中的回音。
一名坐在巨型魔像上、戴着工程护目镜的红发灾裔用尖利的声音发令道:“所有人各就各位,现在开始禁止在场地内施放魔法!‘门’一侧的协调即将开始,导航员准备入场!”
“导航员”穿着由魔化布料与白色虚灵铁打造的臃肿盔甲,这让他们的外形看起来十分可笑,但这身制服能在面对空间乱流与传送紊乱时提供良好防护——饶是如此,最先踏入新开辟的空间隧道的导航员生存率往往也不到五成,但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每一个导航员的体内都植入了某种定位设备,当他们被不稳定的空间传送撕碎时,后续的导航员与传送师就能通过先驱者所得数据完善通道参数与目标节点。
由人类担任的导航员大多只是用以消耗的炮灰,饶是如此报名者依然趋之若鹜,因为这份工作不需要打打杀杀、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闲、而且报酬优厚,就算不幸以身殉职,他们的家人与遗孤也能拿到丰厚的抚恤金,如若某位幸运的导航员接连活着立下大功,得到晋升、甚至与他们的“天选者”同僚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领航员队长的伤亡率从来没超过百分之二十。
刺眼的白光闪过,由大块秘银和水晶搭建而成的庞大传送设备爆发出剧烈的嗡鸣声,完全不同的透明景色凭空浮现在一片巨型圆弧状“空气镜片”中,待震荡的镜像完全稳定后,一名导航员犹豫的在“镜片”前迈出一步,空中的景象激起一阵轻微的涟波,这名先驱者顷刻就被吞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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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在最前面的辛达厄姆斧战猛然停下了脚步:“这是条死路。”
背后的咆哮、喊杀声还在不断接近,我们却只能无奈的在地下水路的尽头止住奔势,面前是一堵厚厚的硬墙,伊莎贝拉上前敲了敲,确认它还是“实心”的——也就是说等我们砸开它,背后还会有更多的石头在等着我们。要想从这种地方快速逃生,需要一只掘地虫、或者直接传送走人。
但问题是,我是个死灵法师,同行的两名施法者亦然,叫我们唤醒死人、奴役亡者还凑合,有针对性的召唤魔兽或者功能型活体异界生物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我把可供召唤的死灵仆从列表在脑子过了一遍,还真找不着拿面前困境有办法的仆从。就是把晴空村的那只巨食尸鬼弄过来,等它挖开成吨的岩石,追杀者早就冲进来要了我们的命。
至于传送,非常遗憾,在我们慌不择路的炸开脚下的石砖逃进“安全”的地下水道后,才发现刚好有一伙邪教徒已经提前抢占了公共场地,还非常没公德心的把下水道弄得乱七八糟,内脏、鲜血、脑浆与皮肉被糊得到处都是,看那些神经病的势头,他们似乎还在拿被大卸八块的死人当祭品、对着用木头雕刻的偶像顶礼膜拜、大念祷词,我想这些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邪神教”了,而且它们的首领还可能真的有什么超自然魔力——他们拿惨不忍睹的尸体乱搞一通,结果现在整个地下水路中都弥散着一个类似五阶神术——邪居的力场效果,所有的传送法术都被禁止、扰乱了,冒冒失失的在此种环境施展传送门,很可能会把自己塞进十几吨重的石头里压碎。
“只能背水一战了。”姜姜去摸腰间的斧头,她的眼睛已经变回了正常的颜色,但一名能穿透辛达厄姆的法术抗性让简单的目盲术生效长达数分钟的高阶死灵师,绝不会是易于对付之辈,更别提她的背后还有一名该死的魔武全能亡魂之主,近十名下级法师,还有一大群带着青铜样式面具的邪教疯子。被高阶死灵师追杀更糟的是什么?被高阶死灵师和她的盟友一起追杀。
赛拉无所谓的笑笑,把她的长剑像拐杖那样按在地上,右手则握着那把屡建奇功的十字弩。我抓紧时间先给她的武器附魔,再在地面安设一些法术陷阱,从血月叛逃的女学徒沉默着先召唤了十名骷髅剑士,然后再唤起了四名弩手与两名盾卫,亡灵仆役的阵势排列还相当有模有样。伊莎贝拉却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别人都在专心备战,她却一直脸带困惑的盯着邪教徒糊在墙上的内脏、眼珠和刻下的鬼画符,一边看一边不住的摇头,我忍不住用传讯术问道:“你在干嘛?邪神教的疯子摆弄的玩意有什么值得看的?”
“邪神教?”灾裔死灵师好像第一次听说过这个概念,“你是说,这是个教派弄出来的?”她嗫嚅道:“但是,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有点像......................”
火球的爆鸣声打断了沼泽人的话题。敌人已经发现我们的所在,并在熟悉环境的邪教徒指引下确认了这是条死路,在炮灰冲上来之前,先进行一轮法术轰炸是标准流程。从数十米外掷出的火球大多落空,只摧毁了两具亡灵剑手,但满地糊状血肉燃烧产生的烟雾依然让众人咳嗽不已。在黑烟与恶臭的掩护下,第一波敌手进场了。
炮灰队伍由邪教信徒与大量不死生物组成,僵尸、骷髅士兵与食尸鬼占据亡灵仆从的绝大部分,间歇几具缝合尸、惧栗武士与幽魂则在尸潮中时隐时现。
脸带狰狞青铜面具、半赤上身、皮肤遍布鞭挞伤痕与异教符号,手拿尖爪、利斧或是钉头锤,个个杀气腾腾,这就是所谓的“邪神教”信徒给我的第一印象,只可惜虚假信仰带来的血气之勇看上去很美好,真的打起来也没多少实际用处。亡灵弩手第一轮乱箭齐发时的确有人身中数箭还能兀自强撑,等到赛拉的“大口径”武器开火,他们的神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忠诚的教徒带着胸腔上的长木头向后短距滑翔、然后倒地不起。
但弩箭对于不死生物的杀伤力就不行了,僵尸就算被远程武器攒射成刺猬照样可以慢吞吞的前进,骷髅身上的孔洞甚至可能直接让细小的箭矢穿过去。我往冲锋的“人群”中丢了两枚负能量火球,包含死亡与侵蚀气息的生命爆炎直接在敌方阵型中蚀出两个大洞,但立刻就被汹涌的尸潮填补上。被修复完毕的次品死亡骑士如同天神下凡般守在巷道入口处,它手上的符能巨剑砍翻那些不自量力的下级挑战者如同割稻般轻松,我还在它的身侧布置了骸骨路障,但鉴于敌方的惊人数量,依然有将近五分之一的炮灰越过了这尊门神直奔我们而来——也就是说,三十到四十。
伊莎贝拉声称她的魔力池容量较小、不能把法术浪费在这些无脑傀儡身上,因此迎战的只能是其他人了。血月叛逃者投掷一道“火焰箭”烤熟了当头两只食尸鬼,她麾下的亡灵序列则与自己的同行战成一团,姜姜的回旋斧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顺带把两排骨头架子打得粉碎。我一只眼睛盯着死亡骑士的状况,另一只眼睛还得随时为在场诸人提供支援,一心二用难免忙中有错,差点把一只快两米高的臃肿缝合怪给放了进来,好在一直待机的沼泽死灵师及时补充一记滑油术,让肥胖憎恶摔成了滚地葫芦、还带倒了一批“自己人”,死亡骑士手起刀落,把那坨肥肉分成了两段,恶心的内脏与蛆虫顿时飞溅而出,这要是我本人站在那里早就吐出来了——好在这名死亡骑士不会觉得恶心。
一只小型石像鬼嘶叫着越过黑甲骑士的头顶直冲我们而来,赛拉刚从一名邪教徒的腹腔中抽出红色的锯齿剑,抬头看见那只由黑曜石雕刻而成的畜生,顺手就拿起身旁的重弩给它来了一下,正中那具死灵造物的脑袋。
我赞赏的点点头,小家伙的射击水平又提高了,她还真是无师自通。
头颅裂掉小半的石像鬼如同喝醉般打着旋撞在石墙上、然后摔在地上变成一堆无用的碎片,中空的身体内爬出了一大滩让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甲虫,除此以外就别无他物了。那地方离我们的位置较远,而冲上来的敌人每一个都比甲虫要值得注意,因此我很快把视线从石像鬼残骸上移开了。
堪称拙劣的进攻很快告一段落,近两百来名肉盾就这么毫无战术的一股脑冲上来,伤亡大半,剩余小半残兵只能撤退,而我们这边甚至连个擦伤都没有。但形势仍不乐观——敌方人多势众,摆明了要拿不值钱的肉盾消耗你的魔力和体力,等到法术打光、刀剑砍钝,真正要命的攻势一到,大家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现在的问题是,那些邪教徒到底是不是跟血月衰亡一伙的?若是说是,消耗战明明让不死仆从上场就是了,干嘛非逼着活人一起冲锋?若要说不是,以血月衰亡的行事风格,把活着的教徒宰掉做成不知畏惧、不会抱怨的亡灵傀儡,不是更符合她们的作风?而且你没法不注意到,那些教徒倒下后就真真切切的一动不动了,就是换做我自己,在紧要关头时都可能会去复生路人尸体让它们再度起身战斗,更何况连人类死灵法师都会杀掉做成红袍子尸巫的血月衰亡成员?
敌方施法者再从百来米外的巷道处胡乱丢入一轮闪电箭、风刃、酸液球和法术飞弹,毫不意外的再度全数落空,甚至有些学徒释放的法术飞行到半途就直接因为到达射程而自行消散。趁着这个空隙我们重新整理一下防护护盾和增益法术,拆解掉地上的尸体以防敌人远距使用尸爆,理论上讲尸体炸弹的引爆范围不至于那么远,但是说不准对面的高阶死灵师学会强化施法距离的专精、或者在炮灰上提前做过什么手脚,所以大体完好的死尸都被我用死灵术剥离血肉做成骸骨仆从,剩下太残破的直接烧掉,没有骨骼或者大块肌肉,尸爆术就不可能存在威力。
困住我们的巷道呈“丁”型,一条路进、一条路出,但左右还有不少挪移躲避的空间,这也是敌方的法术盲射很难命中我们的原因。“丁”的横线大概还有几十米宽,死亡骑士则正站在两条线相交的位置迎击敌人,因此大部分炮灰仆从都倒在了“丁”的竖线巷道处,我们却不敢像对待身旁尸首那样去处理这些可能带有隐患的仆从躯体。死亡骑士城墙般厚重的附魔板甲可以抵挡住敌人的大部分伤害技能,我们可没命走到一群死灵法师的施法范围被她们集火。隔着远远的丢几个火球,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眼见指向性法术难以奏效,敌人改变了策略。便随着无声的吟唱,翻滚的淡黄色的云团顺着下水道通路缓慢蔓延过来。
五环法术——死云术。
但这个决定依然很拙劣。姑且不论苍白之主和小亡灵的毒素抗性,三名中阶施法者要是连一个针对死亡云雾的防护术都拿不出来,那确实是应该去死了,只需几句咒语、几个手势,在场诸位就完全免疫这个低级士兵与法师谈之色变的“强大法术”了,现在这个中阶死灵系法术也就起起遮蔽视线的效果而已,她们还不如用黑暗术、或者臭云术,至少前者消耗较低,后者还能恶心一下我们。
在所站位置彻底被淡黄色的毒气覆盖后,我激活了亡者视界以确保没有人或者不死生物会借助雾气的掩护摸过来,但就在这时我发现那些邪教徒遗体正在由“纯粹而无辜”的灰色变为深绿色——前者代表无害的死尸,后者则说明它们的躯体内有大量负能量正在流动——有人正在施法!
但她施法是为了什么呢?离我们最近的尸体也在五十米开外,就算她想引发尸爆,范围也根本不可能够得着,而且——我们与敌方施法者的距离恐怕都不止三百英尺,并且互相之间还没有直接视线,如果她真的是有备而来——她要怎么瞄准目标?灵视术可以让人看到原本视野看不见的东西,但是正常情况下灵视术是不能施法的。
在迷雾的笼罩下,我勉强看见邪教徒的尸体开始坍塌——坚硬的骨骼跌落成一小堆,身上的血肉则化作脓水渗入地面——群体降咒,敌人在借助血肉材料施法降低我们的抗性!怪不得她们要强迫邪教徒上阵,因为只有新死不久的尸体才能发挥降咒术的最佳效果。
猩红色的光芒在巷道中一闪而过,五人小队的所有成员都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慌乱与身体沉重,这代表降咒术生效了——无需怀疑,我这样的半吊子释放这个法术的成功率当然得看脸,但是一名专修瘟疫派系的诅咒、减益类死灵术的腐疫之主出手对付我们,降咒的中招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如果说降咒术的释放还是因为我们放松了警惕、忽视了敌人的高阶施法者从而让她远距完成了这个范围法术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很诡异了——伴随一阵无形的法术波动,我的视线猛然一暗,整个人变得虚弱、头脑昏沉,在低下头查看时发现自己的皮肤毛孔正在微不可查的渗出大量细小血点。当我用手依次抚过自己的眼角、嘴角时,摸到了一手暗红色。
四环死灵术——羸弱之血,恶毒的瘟疫系法术,它并不会致命,但会让受术者变得虚弱不堪、身体机能剧降,正是克制我这种近战风格苍白之主的绝妙工具,因为它无视物理防御和抗性。光是这一个法术,我在接下战斗中的实力起码就要降低两成都不止。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若是说降咒还可以通过远距离释放,羸弱之血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低距离法术,并且它的作用范围极小,差不多就是中招者脚下几尺见方的区域,若是说群体降咒还可以直接覆盖我们所处的巷道区域无需瞄准,敌人要如何做到盲施法锁定一名不断随意小幅走动的苍白之主的?
敌人看得到我们,而且她就在我们附近。但是我举目四望,无论是纯粹的视觉,还是对负能量敏感的死灵视界,都没有察觉到任何施法者的踪迹。我第一时间用传讯术警告了其他人,她们也立刻加入了寻找隐藏强敌的任务,但直到敌人完成她的第三个法术,依然没人能看出任何端倪。
接下来中招的则是死亡骑士,它与我之间的精神链接没来由的忽然断掉了。这没办法,我不可能复生自己的每一个仆从都拿出对待赛拉的那种谨慎程度,高品质的魂钻可不是想要就有的大路货,没有严格的双向契约与魂钻刻印保护,我就是给次品死亡骑士身上添加再多的法术保护,高阶死灵师依然有得是办法短暂瘫痪与扰乱它,至于是放逐术还是亡灵呵斥、抑或驱散?我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这尊门神的保护,我几乎已经听到敌人势不可挡的冲锋声再度响起了。就在这时,伊莎贝拉迅速传讯我:“装作继续找的样子,用默发法术给刚才石像鬼的残骸位置丢个生命爆炎火球。”
我毫不犹豫的照做,虽然无论我自己再怎么看,那里也只有一大群在原地爬来爬去的无害昆虫,但在黑色火球炸开之前,那些看似无脑的甲虫立即以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四散逃窜,然后在安全位置聚合起来。
“我真蠢,我该想到的,腐疫之主有化身虫群的能力。”沼泽死灵师咬着牙说,而情况正如她所料——无数蠕动爬行的甲虫汇成了一座塔、然后如同液体般摇曳着扭曲、融化,最后拼凑而成一个裹着黑袍的消瘦身影——正是之前我们见过的、弄瞎姜姜眼睛的那个血月衰亡讲师,她一现身就再度召唤了一只巨型石像鬼、以昆虫般的敏捷跃上坐骑头顶逃开了我们的第一波反击。
大批不死生物与教徒再度出现在巷道口——这一次,我在他们身后看见了穿着黑袍的死灵学徒和那种特别的红袍子尸巫。
姜姜往地上啐了一口,从皮衣内侧拿出了她的近战用斧,并做好了变身的准备,赛拉也放下郊游的心情,从背后取下了她招牌型的掘墓人铁锹——今天急着进棺材的顾客似乎有点多。
所有人都面朝来势汹汹的大军,敌人诡秘恶毒的作风和强烈的危机感则提醒我应该多留个心眼,于是我装作注意力全在前方的样子,激活了骸骨盔甲、取出了脊骨鞭剑,但余光则一直盯着身后那堵看似坚不可摧的石墙。
果不其然,在赛拉等人与敌人展开第一波短兵相接时,石墙中兀然浮现出脸挂恶毒笑容的亡魂之主,她此时周身透明、呈现一种妖艳的紫色,无数尖叫的怨魂则如同飞蛾般在她身旁环绕飞舞、并在尖声喝令下直冲我们而来。
“尝尝这个。”我说,在哭嚎怨灵实体化的尖爪触及其他人后背前,魂之新星的气浪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