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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名高阶骑士、六名禁卫军大骑士和四名剑术大师被杀;法师公会方面元素魔导‘火陨星’约顿重伤不治,三位高阶公会成员当场死亡,另有十余人受伤程度轻重不等;提雅教会则损失了..............”
“下一段。”长桌尽头处、蜷缩在自己阴影中的男人厌烦道。
锡瓦皇家书记官吃惊的停顿了一秒钟,然后迅速将手上的羊皮纸往后翻了一页:“经初步统计,约七千六百名平民、冒险者与守备部队遇害,房屋损失不计其数,对圣龙城总体经济的打击估算高达...........”
“跳过损失报告。”
“亚莉小殿下在袭击中安然无恙,目前正在禁卫军的护送下返回王都,预计明日就能抵达。”有了先例,这一次锡瓦人反应的很快,异常流畅地将报告内容转入下一个话题,上下段语句之间几乎没有一丁点停顿:“修德兰官方致信表达了对这场‘不幸意外的极度震惊与强烈愤慨’,并态度激烈的指责‘未开化的沼泽蛮人制造的骇人听闻暴行’,她们慰问了亚莉殿下、大使雷米·逐星与其他在袭击中受到波及的政要人物身体状况,并表示愿意为受灾民众与灾后重建工作提供物资与金钱援助.........”
弗拉姆郡的费恩公爵嗤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这让本就战战兢兢的皇家锡瓦得以顺利将报告的剩余内容结束。御前会议主座上的人随意的挥了挥手,面容稚嫩的胆小锡瓦人立即手脚麻利的收捡好羊皮纸文件,如蒙大赦般小步后退,在离开议事厅的路程中长有动物耳廓的头部始终恭顺的深深垂下,却能丝毫不出差错的走到门口处并随手带上了门,整套动作比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要安静。
“是否该立刻增派强边境线守军,陛下?”帝国大元帅布尼法修·艾尔公爵第一个轻率的打破会议室内的安静气氛,位高权重的玛娜郡公爵兼西境守护者有着一副与悦耳嗓音不相配的臃肿体态,就连长久的坐在那把已经专门订做、但仍然嫌窄的靠背椅上对他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折磨:“修德兰的边境驻军最近一直表现的蠢蠢欲动,越境冲突时有发生,尽管他们每次都在事态严重之前就偃旗息鼓,但这依然表现出了越来越令人不安的趋向........”
“我最不担心的就是边防线的战事。”埃弗利乌斯大帝冷冷的说,首个打破沉默的发言人讪讪闭上了嘴。
褐发黑眼的保安部指挥使杰拉·罗维尔微笑着开口解围道:“艾尔大人对我们可敬邻国的秉性缺乏了解,如果不经常性的耍弄一些小动作,我们反而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暗中准备些什么了。阴影议会取代皇家血脉掌政后,针对边境军队的骚扰与试探性挑衅在一百五十年中只中断过六次,每次的间隔都不超过十年。修德兰人总是这样,这里探探、那里看看,退让一步、他们就会上前两步,表现强硬、他们就会夹着尾巴逃回去,若是修德兰人有一次表现得鬼鬼祟祟我们就要调动一次兵力,士兵们的脚掌早就给磨出骨头了。”
“一直以来,修德兰阴影议会都缺乏与我国正面发动战争的决心与魄力。”外号“兽耳屠夫”的锡瓦宫廷总管苏大人补充道:“议会成员与朝臣们完美继承了‘诡影们’身为修德兰人类贵族时的性格——贪财好利、欺软怕硬,针对弱国穷国打几场战力完全不对等的掠夺式战争还凑合,没人愿意承担将过多的资源与人力投入一场暂时看不到收益与胜负的硬战风险。修德兰所谓的‘阴影大女皇’极少参政,国家的权力与军事控制权被十三名意见相左的议员瓜分,任何一个投入过多的庞大计划在十三个争吵不休的声音中都会自行瓦解。”
既然皇帝陛下失去兴趣,有关修德兰的讨论很快告一段落,接下来的议题转入帝国境内接连爆发的新式瘟疫、四处散布末日言论的邪教信徒,以及最重要的——胆敢在最重要的伊兰雅节日之一期间公然作乱的沼泽暴徒。不止一名大臣痛斥那些肮脏“坏疽”的狼子野心与无法无天的傲慢,教会特使晨星祭司玛雅·庞斯特尔更是言辞激烈的谴责萨法玛莎人的亵渎行径,并宣称正义之神教会很快就会让那些落网之徒伏诛,“提雅我神的伟力将碾碎那些拥抱罪恶的不可饶恕者!”虔诚的祭司大人是这么说的。
但整个过程中,“庸王”(敢当面用这个称呼的人现在还在王都最深的地牢里)埃弗利乌斯·鸢尾花陛下依然表现得和平时一样漫不经心,以手托脸冷眼旁观臣子与顾问们的激烈争执与讨论,几乎一言不发,即便那名几乎要了小公主殿下性命的蜥蜴人怪物被提起,他依然没有做出任何特别的反应。有些御前会议的成员已经对君主在议政时表现的消极习以为常了,预料到这场会议又将无疾而终,以至于当背部微驼的华服男人缓缓站起来时,他们甚至吃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外交大臣布隆德,由你向阴影议会使者表达宫廷的谢意,告诉他们好意心领了,但区区一座城市的赈灾与重建工作还犯不着友邦专事援助,至于在灾难中大放异彩的大使逐星,派遣皇家御医照料其伤势,待其伤愈后我要召见封赏她;疾病防治部部长柯卡恩,从今天开始,针对境内爆发的新式瘟疫的治疗与研究费用缺口由皇家内库补足,你只管找出解药与病源;边防兵力调动大可不必,但长久的消耗中小伙子们也该得到物资与装备上的补充了;指挥使杰拉,尽快抓住邪教信徒的首脑,这场闹剧绝不能任其持续下去.......................”
伊兰雅大帝一连下达数道明确命令,每点到一人的名字,被提及的大臣与军事首领们就恭敬的躬身应是,在一长串指令下达完毕后,呼吸微喘的埃弗利乌斯陛下将摄人的坚定瞳光转向教会特使:“在伊兰雅境内兴风作浪的沼泽余孽决不可姑息,玛雅祭司,教会将被授权全权抓捕与歼灭犯下如此罪行的法外之徒。”
“真神必将称赞您的睿智与决心。”白袍祭司微笑着躬身行了教会十字礼。
眼眶深陷的黑发君王缓缓回座,语气又回归了以往的低沉疲惫,刚才的一系列发言似是消耗了大量体力:“那今天就到这吧。弗拉姆郡公爵、烛光女伯爵、苏大人留下来,其他人可以走了。”
待椅腿的摩擦声与脚步声告一段落,只剩下四个人还坐在座位上——伊兰雅大帝本人,银灰色头发的老公爵费恩·阿德莱德阁下,长着狐耳的锡瓦宫廷总管“狡狐”苏大人,以及伊兰雅魔法协会会长——传奇法师德薇娜·兰纳伯爵大人,这位可敬的会长女士有着伊兰雅境内罕见的棕色皮肤和暗红色眸子——一个混血的卓尔精灵。
“你的弟子表现的很好。”大帝首先开口道,朝身后侍立的皇家剑圣“灰之贝德耶夫”点点头,“若不是他和亚雷斯特尽职尽忠,亚莉可能真的会死在敌人手上——毕竟那可是曾经的‘巨龙克星’蜥蜴人灼天,蓝勋的噩梦,两名传奇剑士都杀不死的人物。”
“在她的灼天战队被蓝勋军团消灭后碎龙者就进入衰退期了,谢天谢地,直至今日她依然没有恢复以往的实力,否则拙徒在她面前毫无机会。”灰发长须的传奇老剑圣叹息道:“我们的父辈、祖辈、祖祖辈、乃至更往上的先祖曾经作战过的敌人,居然还能被我们亲眼再次目睹,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和荒诞。”
“我麾下的法师序列向我报告说在圣龙城混战爆发后,在全国各地都有奇异光芒的目击报告,具体是什么暂时还没有结论,但是我已经派手下最好的人前往调查了。”传奇法师阁下汇报说:“尽管没有证据,根据我对修德兰阴影议会的一贯作风来看,我不认为两起事件间毫无联系。”
“在其他国家的人还没学会怎么用石头砸破彼此的脑袋之前,修德兰人的语言中已经有十七个词汇可以用来表示刺杀了。”弗拉姆郡的统治者冷冷一笑:“所以诡影们当然会觉得来自沼泽的同类显得野蛮粗俗,难以想象这些人一开始怎么会去崇拜光明神。”
“所以现在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主子了。”苏大人摊开双手,“阴影议会确实给修德兰人带去了繁荣与强盛,但这对我们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别藏藏掖掖了,你这只老狐狸。”老公爵哼了一声:“有关阴影议会的后半截情报该讲了。”
黑发黑发的消瘦锡瓦朝皇帝陛下看了一眼,至尊没有反对。
“修德兰联合王国的实际权力掌握在意见相左的十余名议员手中,她们之间会因为任何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吵不休、甚至兵戎相向,这不假。”宫廷总管含笑说:“在我们上次击溃修德兰入侵军队后,她们在整整两百年内都没有勇气与伊兰雅再度展开正面交战。但是近年来,排名第四的女公爵维卡扎洛压制了其他弱小议员,强行将分散的议会势力拧成一股绳,修德兰阴影议会几乎已经完成了一切战争的准备条件,只要她们想要发动战争,她们就可以。而这场两国大战唯一欠缺的理由,就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修德兰人还是想避免硬碰硬。”传奇半卓尔法师双眼微闭,轻轻用宫廷发音念出一句修德兰谚语:“离间最优,暗杀次之,野蛮人才面对面厮杀。”
“‘王公’维卡扎洛是个绝不可小觑的对手,她的残忍与阴险程度甚至让修德兰人都感到害怕,在还是女伯爵的时候她就主导了哈蒙亚特大屠杀。在义军首领迪艾尔聚起十万大军反叛时,她只用了假意的称赞、封赏和二十年的耐心等待就彻底瓦解了当时修德兰领土内最大的分裂势力。如果她觉得机会来了,发动的突袭必将势不可挡。”
“坏疽和邪教徒会带来修德兰人想要的时机。”大帝轻轻说:“同时费恩公爵坚定的相信教会内的一部分势力很可能与的目前帝国境内肆虐的沼泽人相互勾结。”
“不是可能,是肯定。”老公爵稍稍提高了声调:“数量繁多的沼泽杀手安然躲藏在伊兰雅境内长达数十年,寻找她们据点与藏匿处的努力却大多徒劳无功,若无境内势力的包庇与掩护,混沌思维的沼泽人绝无可能成功的长时间隐藏行踪,若无提雅信徒的参与,普通贵族、甚至大贵族都无法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而若是整个提雅教会、甚至大部分成员都与萨法玛莎勾结,那他们目前的行事毋须如此鬼祟隐蔽,大可直接起事夺取全境控制权,因此我更愿意相信,大部分教会成员都蒙在鼓里,只是少部分叛徒为了他们的险恶计划与坏疽和诡影相互勾结,剔除这些害群之马乃是真正的当务之急。”
“所以我授权让教会全权处理‘血月衰亡’与‘荆棘树’。”埃弗利乌斯陛下厌烦的摇摇头:“让我们看看他们到底想借这些萨法玛莎的叛徒干些什么吧。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赢得双线、甚至多线作战,只有让隐藏的敌人都暴露出来,这场战争才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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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劈斧砍般的头痛暂时消失了,知觉重新回到身上,失去的力量却还暂时迷失在外。从脸部皮肤的触感和鼻翼处嗅到的植被与泥土清香推测,我应该是面朝下摔倒在一堆落叶中,但就在发力想让自己重新站起来时,如此简单的动作四肢居然不能成功的完成,直到一只冰凉而柔软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臂膀。
“我晕过去多久了?”我尽可能镇定的问道,视线有些不清楚,我甚至看不见站在面前人的面孔,只能靠大概轮廓和皮肤触感判断那是赛拉。
“晕过去?你只是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而已啊,等等,卡拉维,你是不是倒在什么尖锐东西上了,你....你的眼睛在流血......”小家伙的声音带着份惶恐。眼前的重重黑影依然让我难以视物,但用手指擦拭眼睑处时确实感觉到了粘稠的温热液体。
“怎么了?”察觉这边情况不对,走在最前面的人回身喊道,没得到回答后干脆小步跑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休息片刻后情况好了些,现在我能看得见了,只不过一半视野是正常的另一边则是红色:一脸担忧的小家伙站在身旁抓着我的右手,正在接近的伊莎贝拉脸带惊奇,远处的姜姜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们,站在外围区的学徒弗洛拉则满脸戒备。
“你在流血。”伊莎贝拉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随后在小家伙剥皮拆骨的瞪视下不得不改换成赛拉手上的,待她小心的擦拭干净眼眶外的污血、翻开涨痛的眼皮、仔细检查一番完毕后开口道:“奇怪,晶状体完好无损,眼睑内部也没有受伤的痕迹,没有外伤啊?”
“他刚才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摔倒了,起来时左眼就在流血,还问我自己晕过去多久。”小家伙在金发沼泽人的耳旁嘀嘀咕咕:“你知道他是怎么了吗?”
“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眼睛出血的,卡拉维先生是得了什么病吗,还是最近受了什么伤?攻击性魔法能量在体内的残留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跟血月衰亡作战时她们有用什么偏门的法术攻击你吗?”
“我没事,老毛病了。”眼部的刺痛依旧在,但莫名的出血已经自行止住了,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拖累队伍的进度,尽快赶到城市中,至少比睡在荒郊野外等人伏击强。“快点到达巨石城再...................”
闪电般穿透全身的骤然剧痛打断了后半句话。
再度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临时搭建的帐篷内,身旁跪坐着个头矮小的沼泽死灵师,赛拉趴在我肚子上,灰毛姜姜和血月的学徒则等在帐篷外面。
“我觉得卡拉维先生目前的状况是灵魂学的反噬,精神层面遭受损害通常都会导致身体无故颤抖、眼角或口鼻流血、甚至昏迷。”专注于讨论病情,两个小矮个一时间都没发现我恢复意识了:“可能是因为体内第二个灵魂的问题,在萨法玛莎我们都不敢确保这种行为万无一失,但是也不可能说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能发生摄魂反噬。卡拉维先生跟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也从来没看见他像现在那样啊?”
“我跟他被传送到呼啸原野上的时候他就发作过一次。”赛拉若有所思的回想着:“我杀了不少人才把他给治好,卡拉维不是说他姐经常会饿吗?上次在晴空村的时候就把他的手给啃成那样,是不是最近都没杀什么人,导致他体内的残魂又饿了..........”
“不能吧,我们刚跟血月的人动手过呢。”伊莎贝拉诧异的说:“别的不说,就是那么多邪教徒临死的怨灵与灵魂残留,就不应该让...............”
“我好像不受控制的吃掉了一个血月助教的灵魂。”我平静的说:“就是那个亡魂之主。”
被打断的两人吓了一跳,我等她们缓过来,就把发生在助教莱茵死后的一系列变化详尽的重复了一遍,听完后伊莎贝拉发出声闷叫,然后就把手腕塞进了自己嘴里。
“冒冒失失的去吞食一个主修摄魂的高阶法师灵魂实在有些危险,卡拉维先生,尤其还是个日蚀之女的!”伊莎贝拉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我倒不是想指责这种行为的什么道德感或者伦理什么的,但是就连厄加尔院长都说过,吃掉灾裔的灵魂往往会带来某种难以预料的副作用,尤其是非灾裔的人这样做......额,我也不知道卡拉维先生现在算什么............但是这样做冒的风险........”
“你有没有在听啊?”赛拉吼道:“卡拉维明明说了他自己都没准备那样做,结果那个亡魂之主的灵魂自己飞到他身上消失了,他是在问你这种情况代表了什么啊!而且你把腕子塞嘴里干什么,我们都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鬼了啦!”
在沼泽死灵师转而开始咬手指时,她自己的右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细牙印,也许每个灾裔都有点怪癖的说法是真的:“唔,沉睡中的残魂还能自发的吸收受害者的魂灵,这种事不是不会发生,但是卡拉维先生您自己才快到高阶法师的门槛,您姐姐却能自发的吸取一个高阶亡魂之主的灵体............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我只能凭个人的理解来推测,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幻视或是其他什么错觉,那很可能代表——您胞姐可能快要醒了。”
我坐起了身:“是真的吗?”
“可能,只是可能。因为若是一个灵魂过于虚弱,它是没办法自发吸取如此强大的战利品、即便敌人已经是被杀死的情况下,根据描述,您的胞姐转化成日蚀之女的时候,应该是有介于八环上下的灵魂强度的——不会太低,否则她就算即将苏醒也没办法搞定比自己还强的敌手;也不会太高,因为若是她是若是名大魔导师、甚至传奇法师,以您当时的灵魂与肉体强度也根本不足以承受她的力量,就像现在贸然吸取的血月助教魂体都让您的身体发生了轻微反噬,若是休穆琳小姐的力量更强一些、也许当时您的思想与身体就会直接瓦解掉。既然她在沉睡中能够敏锐的察觉到有值得自己亲自吸取的灵魂力量、再加上您身上越来越亮的灵魂光辉来看,也许她的初步苏醒就在眼前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喃喃道,头脑中一片空白,干涸数年的眼角泪腺传来了一股陌生而熟悉的酸涩感。
赛拉小心的拭去我眼角的泪水,然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太好了,卡拉维,你这些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黑发女孩轻轻拍着我的背部,与她的灵魂链接传来了一丝无言的欣慰、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沮丧。
我安抚的亲了亲她的侧脸:“你永远都是我亲爱的小赛拉。”暂时想不出能用什么更有力的语言抚平小家伙心中那难以言喻的无名恐慌,我也只能笨拙的说出这样一句既缺少修辞与文采又缺乏具体逻辑描述的短句以表态度。
结果大出意料,我怀疑赛拉很可能就是在等我这么来一下,至于说什么她可能压根不是很在乎,我这个象征性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完成,她就狠狠回应一记热情的深吻——不仅咬了我的舌头,而且还用小手死死缠住我的脖颈,显然不准备一时半会就结束。
“咳咳,这次灵魂层面的反噬虽然不严重,但是也不可忽视,我去给你煮一剂魔药,应该会有帮助。”看到访客和病人间莫名其妙的互动,饶是神经大条的金发沼泽人也不禁找个借口溜之大吉——虽然好像是真的去煮魔药了,但就这么把我一个人丢给了某个表现得越来越不正常的小亡灵,这样做对吗?
“天哪,赛拉,你不至于现在准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搞那种事情吧?”在发音的辅助器官动弹不得的情况下,我徒劳通过灵魂链接劝诫到,得到的只是包含爱意的呜呜喘息声和湿润的凝视,以及那近乎癫狂的“快点来做,我不在乎!”
对不起,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我可以理解小家伙越来越频繁的怪异举动,可以接受她过于主动和旺盛的欲求,甚至可以忍受在两个熟识的沼泽人睡在隔壁时跟她彻夜进行那些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放纵活动,但是我实在接受不了在有两名同伴就在不远处旁观、还有个傻傻呆呆的魔药师随时可能返回查看的情况下,在一顶入口处都没完全合上的帐篷里跟某个小亡灵乱搞一通。
所以在伊莎贝拉小姐拿着一杯银白色火焰般的沸腾药水回来时,看到的是满脸绯红眼神迷离的黑发女孩正用穿着黑色热裤的双腿卡着我的脖子不放,好在拼死抵抗下,双方的衣物还算齐整。
“呃,您不会觉得喘不上气吗,卡拉维先生?”无辜的沼泽人差点摔了杯子:“这个行为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赛拉小姐?”
“我在用家乡的传统方式祝愿亲爱的早日康复。”赛拉无耻的说,以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迅速从我身上下来,然后镇定自如的正坐在身旁,金发死灵师怀疑的扫视她半天,然后才把杯子递给刚爬起身的我。
“一口气喝下去,应该对灵魂反噬的症状有所改善。喝的时候可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以卡拉维先生的承受力应该没什么。”
尽管银色的液体正在沸腾,我还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喝这种奇怪的液体给人的感觉是同时吞下了燃烧的火和一大杯细针,灼烧感和针刺感沿着食道一路蔓延下去,不过这种异常感并不强烈,取而代之的是,不但昏迷时的眩晕感一扫而空,就连不时发作的偏头痛都开始减弱了。
递还杯子致谢后,我决定还是不能为了这么点小毛病耽误队伍行程:“我好多了,咱们动身吧。”
“生病就不要太勉强啦,卡拉维先生,而且喝了药以后最好还是休息下比较好。”伊莎贝拉看了看天色:“再说现在这么晚了,也该到睡觉的点了。没什么可着急的,明天我们会喊你的,晚安!”
然后她就自顾自开溜了。
“你每次说要做,我基本上都没怎么反对的,赛拉,但是你好歹稍微看一下场合.......”我正准备说服小家伙放弃今晚胡闹的打算,回头却看见娇小的黑发女孩安静的双手托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跟我预料中的大相径庭。
“唉,卡拉维,要是你姐姐醒了以后,明确的跟你说,不准我们两个再一起乱搞了怎么办?”小家伙双手托腮,一副严肃而忧伤的表情,然后问出来的是这种怪问题。
我就知道她的脑子里每天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而且这确实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若是老姐非常明确的说什么,我是不敢不听的,虽然我觉得她还不至于提出这种怪要求,但也不好说,而赛拉若是发起疯来,那怕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小家伙的黑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我,这让我犯了难。若是只为让她高兴编造出违心之言,等老姐真的醒了后必然难以收场,若是让她不高兴,今天晚上怕是就很难收场了..........
认真思考片刻,有了答案。
“她管的是我。”我认真的说道,“又管不住你。”
黑发女孩的嘴角慢慢的弯起一个愉快的弧度,整张脸上现出豁然开朗的神色。她高兴的用手捅捅我的肋条:“亲爱的,还是你脑子转的比较快。”
“嘘,姜姜,你有没有觉得赛拉小姐最近表现得越来越怪怪的?”看着重归平静的帐篷,两只不知所措的幼崽小声的咬起了耳朵:“我刚才给卡拉维先生送魔药的时候看见赛拉小姐用腿卡着卡拉维先生的脖子,然后卡拉维先生态度坚决的说不,不知道她是想干什么............”
“我觉得她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灰毛姜姜伸出食指绕着自己的太阳穴转了转,又朝狭小的密闭帐篷努了努嘴:“那么小的地方要怎么跳舞嘛?”
刚钻出伊莎贝拉胸口的小黑猫听到这话,气得连夜宵都没吃就又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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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深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必须得说,我猜到那个可怜的小见习法师会试图逃走,但是没想到你居然留了下来。”听见咯吱格吱的生涩磨牙声,血肉拼接师暂且放下手中的烧杯与试管,转过身问道:“能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吗?”
呼吸,呼吸,从一数到一百,1,2,3,4........................
“我个人是反对用腐囊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来限制学徒们的。”红袍的死亡系导师继续说道,似乎根本不在意听话人的精神状态:“你知道的,就算是学徒们不听话或者试图逃走,还得依靠事先植入他们身体内的一小团畸形血肉组织增植引爆、把场面弄得一团糟,就算是我这种审美的人来看,这也太没品味了。”
27,29,57,31,153,63,15.......15.......15...............
“但是没办法,我又不是管理层,说出去的话又没多少人听,我能怎么办呢?只能把自我增殖的功能给去掉,保留爆炸功能,就算真的要用到,至少也不会搞得那么难看。而且狠狠心把藏有腐囊的部分挖下来丢掉也不是完全没有生存机会,至少以你的恢复能力,我怀疑就是把你的心脏切掉一部分都未必死得了。所以让我困惑的地方是——既然当时根本没人有空管你,干嘛不直接跑掉就算了?”
哈,哈,哈。
若拉戴尔暂且停止说话,专注的盯着自己的俘虏看。周身被锁链绑住的瓦尔尼娜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那并不是笑声,而是像犬类吸气那样不断发出的“ha,ha,ha”声,她的身体跟癫痫般不自觉的抽搐着,瞳孔溃散放大,弱酸性的唾液不断顺着嘴角滴下将地面石板腐蚀出小小的孔洞。随后附魔的铁链当哐的响了几声,代表着早已精疲力尽的“食尸鬼”重新开始挣扎了起来。
血肉拼接师活动一下颈关节,伸手拿过桌前的纸张,把羽毛笔的尖头在陈年血浆中蘸了一下:“能说句话让我确认一下吗?”她一手托着人皮纸卷轴,一手捏着羽毛笔问道。
Ha,ha,ha,ha,hua,ha,hamiangmiang,HAMIANGMIANG!HA!HA!HA!HA!
房间另一侧的瘦小女性开始发狂般喊叫起来,将身上的锁链挣得哐当哐当颤动不停,一边竭力向前猛扑伸手乱抓一边用那张带着镣铐的尖牙大嘴疯狂开合撕咬着空气。同之前一样,从她嘴里吐出的都是些奇怪的拟声词,除开之前犬科动物的吐气声,还有类似于猫嚎或者动物进食般的miangmiangmiang声和虫子般的奇怪鸣叫——你若是听见家中的宠物发出这种声音,恐怕第一反应就是把它从窗户里丢出去。
红袍的死灵法师在人皮卷轴上加了几笔。
(三十五个钟头未能进食后将彻底丧失理智。)
结束后她把东西放回原位,然后打开了不远处的一个大木桶,掀开桶盖后满满当当的盐腌羊肉散发着食物的诱人气息,随后她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不急不缓的找了本有关通灵术的研究笔记读了起来:“吃的东西在那边。”从不露出真实面孔的女死灵法师看都没看俘虏的方向淡淡的说,绑缚着食尸鬼瓦尔尼娜的附魔铁链在主人的授意下松开了。
摆脱锁链束缚的枯瘦女性如同离弦之箭般直扑坐在方型靠背椅上、双手举着厚厚书籍几乎遮住整个头部的红袍施法者,连眨眼的时间都没用到,血肉拼接师若拉戴尔就保持着坐姿连人带椅整个翻倒在地上,右膝盖上插着食尸鬼外嵌的爪子,骨瘦如柴又几无寸缕的女性正在用力咬嚼她的小腿骨。
那一爪本应该直插血月导师眼窝的,但倒在地上的死灵魔导师抬了抬包裹在袍中的右腿,较为坚硬的膝盖部位就成了这次猛攻的替死鬼。
还在阅读的血肉拼接师把典籍从自己的脸前拿开,看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一眼,又看了趴在自己身上的“食尸鬼”一眼,即便隔着一层面罩,你也能感受到她难以言喻的困惑:“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我没说吃的东西在那边吗?”她朝木桶的方向偏了偏头。
处于完全无法沟通交流状态的半食尸鬼充耳不闻,继续发狂般胡乱抓挠啃咬着血月导师够得着的部分,却沮丧的发现那人的骨头只会磕得自己牙齿生疼,随后一只握力堪比金属魔像的大手就扼住了她的脖子。
导师若拉戴尔像扯水蛭那样把发狂的可怜学徒从自己的身上拽开,然后扔到打开的肉类储备桶上,自己则把翻倒的椅子扶起来继续看书,直到身后狼吞虎咽的大口咬嚼声减速、渐歇、最终完全停止,她才懒洋洋的用那种难听的粘稠音调开口说道:“三十五钟头。”
“什么?”带着满头满脸的白色盐粒从空掉的木桶中爬出来的瓦尔尼娜怀疑的问道。
“三十五个小时未能进食将会导致发狂。”血肉拼接师耸耸肩,“你只要六小时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会开始狂躁不安;二十三个小时未能补充肉类,思维能力将开始丧失;只要饿上三十五钟头,你就会变成刚才那模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某种形态的不死饥渴吧。”若拉戴尔漫不经心的把书塞回书架,起身时右膝盖处传来硬物破碎的声音,她只能嚷了一句见鬼重新坐下,在右下角的柜子里翻找起什么来:“好在这条腿刚走过三十万步,跟圣信徒打的时候又伤成那样,关节也该换了。”
“我是指拿铁链把我绑在墙上、强行测算我因为饥饿发疯的时限。”半食尸鬼又是疑惑又是恼怒的问道,她一开始被抓住的时候还以为这名导师是要用这种特性来折磨自己,就跟之前隶属的上级一样。但这个导师表现得跟其他同僚有些不一样。
“唉,你自己难道有空精准给自己计时吗。”红袍法师有条不紊的从柜中拿出一个个关节、骨头、肌腱、皮肤部件,手术刀、缝合针、镊子,还有一卷诡异的黑色缝线:“你难道希望自己不小心伤到不该伤到的人吗。”她熟练的把缝线拈顺穿进针头,掀起自己的长袍,出现在食尸鬼视线中的是一条毫无血色、伤痕累累、布满缝线的腿——女人的腿,然后她跟感觉不到痛般将自己的膝关节切开:“饿得快死的时候吃了死人的肉,照我来看这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罪过,甚至算不上过错。”她用锋利的小刀与圆锯剜掉坏掉的部分,扔到垃圾桶里:“但是你因为忘了吃顿饱饭,就控制不住咬死了自己的朋友,这时候就该你捶足顿胸了。”她笑笑说:“有的毛病要是没办法治好,找个权宜之策也不错。不死饥渴又不是什么邪恶的东西,你把普通人类关在一起饿个几天,他们干出的事情未必比你好上多少。”
“你的重点是?”瓦尔尼娜皱起眉头。
“唉,我觉得卡斯可能是回不来了。”血肉拼接师用她的手指拈起一个大小合适的膝关节:“可怜的孩子,人有点笨,但不坏。所以我八成又得重新招募助教了。有没有兴趣在我手下当个讲师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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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休产假。”
对弈中的艾因辛姆·刺盾抬起头:“再说一遍?”
“我要休产假!”八目举着一张《伊兰雅真理报》说。
正在摆弄纸张的玛芙琳顿时目瞪口呆,这要是出自某些不熟悉的灾裔口中,大家会觉得这甚至是一种侮辱,但是薇殷娜..........她还真的有资格说这种话——不过得提前个好几百年。
“产假?你知道产假是什么意思吗?”刺盾吼道:“你看坐在这里的人,哪个像是会去休产假的样子?”
“这上面说的是,有小孩的女性可以享有不少于九十天的带薪休假......”高大的虫萨满指给她看:“我觉得我应该符合资格。”
“八目,人类的产假指的是分娩期前..........”虫萨满卡莉塔拉欲言又止:“算了,当我没说吧。”
“九十天?九十天都够你往烈焰之地跑三个来回了!”
“那可以少几天。”八英尺多高的白裙女人委屈道:“但是我就是要休产假。”
“八目。”把喷火器组件跟玩具一样拆开的荆棘树首领不急不缓的说道:“如果你想出去玩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那这算是产假吗。”
亚尔维斯那张可怖的脸上做出一个无奈的神情:“你说算就算吧。”她用没有眼仁的双眸瞟了无辜的辛达厄姆拳术师一眼:“不过这样就得刺盾顶替你去参加跟修德兰人的会议了。”
听到这话的狼人督军差点没砸了棋桌。
“别这么大火气,刺盾,让着点八目又没啥。”差点跟桌子一起变成满地碎片的血萨满溃躯摊手道。
“休你的产假去吧!”看着打着雨伞的高个女人摇摇晃晃的走出城堡大门,可怜的艾因辛姆·刺盾愤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