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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交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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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中血月助教相互之间的交流和喊叫让我们勉强分清了这些人的身份,黑袍的大块头叫做“助教卡斯”,上次暗算我们的那个灰袍腐疫之主是“讲师莎琳”,身着重甲的女死亡骑士、骑在巨型妖鬼头上的卷发女人、和那个头发活像水鬼的诅咒师则分别被称作“暗锋”、“响铃”和“毒心”。

    加上上次被宰掉的亡魂之主莱茵,血月助教阶级的称呼似乎都是两个字的代号。当然,这些信息对改善战况来说毫无用处,但至少在交流战术的时候我们不用再“这个高个子助教”,“那个灰袍助教”的喊了。

    双方重整队列后,死亡骑士暗锋最先打破僵局。难以想象一个穿着全套骑士重铠、还手持大剑的家伙动作会那么敏捷,伊莎贝拉开口时她右手的纯黑大剑还半扛在肩头,回答的语句还未来得及完全传入众人耳中,黑色全钢战靴就向前重踏三步,周身的恐惧灵气骤然爆发、几乎跟赛拉差不多高的附魔武器携一往无前之势当头劈下。

    高阶死亡骑士天生对阶位低于自己的不死生物具有压制与震慑效果,这也是为什么理论上讲恐惧灵气影响不到亡灵、此时的赛拉却因为敌方强盛气势为止一滞。此时黑发小亡灵自然不敢大意,双手紧握已经摇曳着不详黑火的铁锹横置于面前,体内隶属于高阶亡灵的绝望气息狂暴涌出、试图与面前强敌分庭抗争。

    所有人都认为暗锋的主攻方向是小亡灵赛拉,她却偏偏出人意料。

    就在小家伙咬牙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恐怖碰撞声和紧随其后的巨力冲击时,助教暗锋却中断了斩击,由冥界寒铁打造的附魔大剑在掘墓铁锹上方数英寸处生生止住了下劈的势头,这让赛拉的精心准备扑了个空,随后死亡骑士用这一点点迟疑时间完成左手简短的符文手势,朝正在飞速念咒施法的金发沼泽人抛出一枚苹果大小的透明法球,正中她的腹部。

    完全没料到这招声东击西的伊莎贝拉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瘦弱的躯体立时被类似力场系的法术猛击得如同弓般弯曲,自己的施法进程也随之被中断。这还不算完,滴溜溜转动不止的透明法球击中目标后调转飞行方向猛然向上浮升,在这个杀伤性并不强的小法术蕴含的魔力消散之前,沼泽人的幼崽已经被带到了二三十英尺的高空中。

    若未经提前经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普通的施法者很难做到在剧烈的坠落过程中唱咒施术,而就算心智坚定保持了在移动中的施法水平,缺乏实战经验的魔法师这时候也很可能会选择羽落术或是浮空术来避免坠落伤害——全然忘记了失去机动性,自己也就变成了空中腐疫之主的靶子。不过伊莎贝拉显然不属于这两者——在灰袍莎琳的瘟疫蝙蝠在她脸上炸开之前,体质柔弱的金发沼泽人就裹紧了她的大衣,然后消失在一片墨绿色的光幕中。

    对手突然改变攻击对象让黑发女孩为之一怔,还未等她想明白是该趁机突袭、亦或是继续保存防御姿态,助教暗锋的右手便再度发力,将漆黑重剑往下一压,符文剑锋上凝聚的黑色光芒如同实质般流转不息。

    既然敌人主动中断攻势,失去加速距离的剑斩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但在剑与锹柄接触的一霎那,符文剑上的刻印顿时光芒大作,明明完美挡下这一击的小亡灵周身绽出数道黑色的血花,痛叫一声向后倾倒。

    得去帮她。

    我左足点地,无数白色骸骨以我为圆心急速蔓延扩散取代脚下的土地,随后吞没了正正站在上面的我和助教卡斯。在我下落时“紧紧相拥”的尸骨们扭曲身体暂且让开一条道路,而试图再朝我打出一拳的助教卡斯下落途中则被数不清的复生白骨纠缠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如同沉入水面般跌入尸骨堆深处。与此同时,遭受死亡骑士剑气溅射而失去平衡的黑发女孩脚下也出现一片十五英尺见方的白骨区域,在她摔倒在地时同样沉入了骸骨之下免遭助教暗锋的后续追击伤害。

    死亡系的大块头暂且被困住,伊莎贝拉暂且不见踪影,我分出心神通过灵魂链接观察小家伙的伤势。她的创口出被切出数道黑血淋漓的长口子,但好在只是一些皮肉伤,在我远距激活“不洁庇护”修复后伤口很快恢复如初,因为治疗及时失血量并不严重。

    小心那把剑。我说,接敌战已经证明了死亡骑士暗锋可能是五名血月助教中最棘手的一个,短短数秒钟内她就伤一人、控制一人,而战斗还远未结束。

    小家伙罕见的没有对我的话作出回应,只是恶狠狠地抬头剜了头顶上的黑甲女骑士一眼,抓紧手中武器就要往上爬,我皱了皱眉头,她看起来像是真的动火气了。

    我会送你上去,但要小心。我加重语气灵魂传讯道,赛拉这时才微微点头以示收到,但我能看见她眼角的黑色血管暴突,这代表黑发小亡灵此时处于极致的暴怒状态。

    “我要杀了她。”小家伙低吼道,森森白齿咬得紧紧地。

    你会有这个机会的,但是别太冲动。

    我激发了白骨大地的骨矛攒射,站在上方凝聚深渊怒焰、准备一举焚尽整个法术覆盖范围的死亡骑士不得不后退几步暂避如同丛林般密集生长的骸骨尖刺,随后赛拉从聚合骸骨打开的通道中高高跳起,手持武器箱中的魔化巨剑依原样对助教暗锋发动一击自上而下的斩击。

    女死亡骑士笑了,她双手持剑,剑身另一面的符文刻印又开始一截一截亮起,那柄黑色重剑似乎只需与敌方武器进行接触、就能通过水晶碎片般飞溅的剑气割伤敌手,而我们还未能搞清这柄高级货的全部能耐。看她持剑的姿势和随着奥术充能震颤不已的宽大剑脊,我猜这一次的功能大概是给予武器攻城锤力场般的定点冲击将敌人打成肉泥或远远击飞出去。

    我把这个情报迅速告知灵魂链接另一边的小亡灵,但她似乎毫不介意——我分不清她到底是成竹在胸已有办法应付、还是单纯的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让我犯了两难:若是不管不顾,她搞不好真的会死在那个强力助教的手上;若是提前出手帮忙,搞不好破坏了她自己的行动规划、反而适得其反。那剩下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紧盯着她,若是陷入险境再构筑法术搭救,但这对观察力和时机把握要求极高,我担心自己不能胜任。

    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死灵伴侣。她选择一把不称手的重剑本来就是准备在关键时刻舍弃,当察觉到对手的防守反击将会势不可挡后她毫不犹豫松开剑柄,同时调整身体角度在坠落的重剑上一点,借助起跳力侧身翻越重甲女骑士头顶,只余那把魔化重剑一触碰到敌手的剑锋便被莫名的巨力打得倒飞出去、还削掉了讲师莎琳的石像鬼左翼一角,那只由黑曜石雕刻成的死灵构装体飞行动作立刻失去平衡,让它的主人好一阵手忙脚乱。

    助教暗锋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即调转剑锋直取头顶对手,但一把通体燃着黑火的掘墓铁锹以更快的速度从天而降直取她的头颅,谁也没看清赛拉在冲出骸骨大地前是什么时候将自己最珍爱的武器抛向空中并算准了落点。当被死燃火焰覆盖的古旧铁锹从赛拉身边擦过时,暗金色长发的死亡骑士有两个选择——继续攻击空中的敌人、无视会要命的武器,而动作矫健的敌人可能还会借助身旁的铁锹改变下落点导致攻击落空;要么先打飞那柄敌手最强的进攻道具、再处理手无寸铁的敌人。

    她选择了后者,谁也不能说她做的不对。即便失去主人掌控,那柄无主铲子所蕴含的冲击也让格挡的助教靴底下陷了四英寸,更不要说将冥界寒铁重剑都烧灼得滋滋发响的黑色死燃火焰。死亡骑士的脸色都变了,她看得出来,若是刚才自己选择了方案一,现在很可能就被这柄似乎具有生命的铁锹给收割了人头。

    但这还没完,侧身翻的小家伙刚一落地,两柄剑尖燃着黑火的受诅刺剑就出现在她手掌中,挡住掘墓斩击的死亡骑士此时也正好完成转身,于是两柄不到小拇指粗的刺剑就一上一下直取她的面甲眼缝和脖颈,接着我就感觉到自己的颈骨处向后一紧。

    你又开始了。

    我回头,正赶上迎面一拳,这次对方的抓攫还专程附带了变形锁死的效果,我的故技重施未能在躯体内激起有效的连锁反应,只能把对手的行进路线上的扭曲骸骨统统压缩聚合成坚不可摧的骸骨护盾。

    黑袍巨人一拳打穿六层门板厚度的骨盾,剩下的三层也摆脱恒定力场的束缚被冲击力撞在我脸上,即便现在的身体只剩下森森白骨,那一下也让我有些昏头转向,感觉自己像被发疯的公牛给踩了过去,但是我的火气也有些上来了,被这个混球按着揍了一路倒是次要的,重点是我看见小亡灵那边的战况已经急转直下——助教暗锋在带着一丝钦佩地冷笑,她的面甲已经被掀开,左眼睑在流血,而差点就能如同杀死呼啸原野上次品死亡骑士般杀死她的魔化刺剑,则被牢牢的捏在暗锋的左手手心无法再前进半寸,另一柄刺剑则在重甲女骑士稍稍侧身后干脆从双重加固的铠甲上被弹开。

    这就是赛拉最大的劣势——不是等级差、职业进阶或者天赋,而是防御力。敌人的护甲堪称坚不可摧,她只能选择冒着极大的失败几率进攻对手的护甲薄弱处、期间还要提防敌手的反扑,而小家伙本身的防御力只有一身纸一样的皮甲布甲和聊胜于无的骸骨护盾,助教暗锋的重兵器只要沾上她就是非死即残,偏偏这名死亡骑士的动作快得吓人、精通魔法伎俩、还有一柄在僵持阶段就能杀伤对手的高等附魔剑。

    现在唯一能与寒铁重剑分庭抗争的掘墓铁锹还不在她手上,姜姜已经跟骑着妖鬼的助教响铃以及麾下食尸鬼序列动起了手,伊莎贝拉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要是我不帮她,小亡灵就危险了。

    这种时刻,助教卡斯的纠缠不休就额外让人恼火了。

    包裹死亡系巨人的匍匐残骸纷纷解体变形成为一柄柄骨质长矛、尖刺或是利剑,把它的周身扎得鲜血淋漓,但除了皮肉伤外别说骨骼、想伤到这人的内脏都难,它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在意。

    “滚开。”我吼道,被称作卡斯的黑袍大块头听到了,但不准备理会,而是把空出的那只手弯曲成爪,然后整只手掌好像真的变得细长尖锐起来。

    你自找的。

    经由苍白之主天赋和亡灵变形双重强化的左手不死嫁接抢先一步,将匕首般的骨爪深深刺进有我一点五倍宽的手腕中,食指一挑一划,割断了比牛皮筋还要坚韧的韧带,让魔力紊乱的死灵抓攫立时放松了。

    不远处传来一长串几乎超越人类听力极限的刺耳嗥叫,饶是在地底下都把我的耳膜震得生疼。心念一动,背后的扭曲骸骨们就拖着我飞速后退,与钢筋铁骨的大块头拉开一段距离,随后我仰起类似巨型盘羊的空洞头颅深深吸气,代表死亡系无与伦比杀伤力的深黑色死燃火球在我额骨前方成形,随后我同时引导体内的负能量与颅内灵魂之火发动一次狂野地黑炎吐息。

    毫无温度、但足以杀死生者、焚尽血肉、啃噬钢铁与岩石的死燃黑火吞没了眼前的高大助教,完成长达七秒钟的喷吐后经由我构筑的白色尸骨堆内部已经硬生生蚀出房屋般大小的空洞。无暇靠近查看状况,我一边继续谨慎的后退,一边赶紧通过灵魂链接查看赛拉那边的状况。

    还好,情况还能稳住,经过一番游击拉扯后小亡灵赛拉已经取回了自己的武器,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但在持续激活的不洁庇护治疗下状态还算良好。伊莎贝拉重新现身,她之前的消失应该是利用了那个所谓“鬼灵影步”的瞬移效果,现在踩在腐疫之主乘骑的石像鬼头上,反而是那个灰袍的讲师莎琳被狼狈不堪的从飞行仆从的身上被赶下来。

    小狼人姜姜已经进入了辛达厄姆典型的狼化状态,体型暴涨一倍、双眼布满血丝,四只耳朵的耳廓处隐隐有血迹渗出,刚才的尖叫似乎来自于那只巨型妖鬼创造的音波轰击,不但将冲向助教响铃的幼年辛达厄姆震开还毁掉了她的耳膜,但暂时失聪的灰毛狼人却毫无退缩之意、只顾用阴冷的目光盯着手持四棱锥的血月助教、然后反复腾跃起身将手中的门板巨斧朝妖鬼和它的主人身上招呼,碰见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主,操纵食尸鬼群的长辫女人也有些惊慌起来,麾下仆从全用来自保、无暇顾及队友。

    目前的局面大体还算稳定,但是问题在于她们有五名助教、一名躲在暗藏的修德兰魔射手,我们却只有四个人——每人一对一还尚且有些吃力,多余的敌人怎么办?她们也许还有更多增援,但肯定不会有人会来救我们的。

    当务之急是杀死、瘫痪或失能一到两名敌人撕开一道防线的缺口,但谈何容易?死亡骑士、腐疫之主、躲起来的诅咒师和魔射手都不是能短时间内解决的敌人,那个食尸鬼操纵者的作战风格偏向于召唤师也许最容易杀死,前提是我能腾出手前去帮忙,还有一直在跟我打得如火如荼的黑袍巨人也不知道死没死...........

    一只钢铁般的拳头自下而上击中了我的腹部、即便胃部和食道目前已经不存在了,我还是忍不住在上升途中干呕几下——有些人类的习惯不是说没就没的。

    “助教卡斯”摧山拆地般的怪力着实让人心惊,我都已经施展了双重的“死亡降临”借助纯粹的不死生物躯体和消耗庞大的死灵魔力强化力量,这家伙依然能空手把我揍得满地找牙,这还是她的同僚莱茵贡献了灵魂后强化的结果,要是在圣龙城解救弗洛拉时讲师莎琳和助教莱茵记得带上她们的这个大块头同事,我们四个怕是早就死在那个肮脏的下水道了。

    我被一拳打飞出最适宜自己战斗的地下骸骨区域,突破地面后还整整继续上浮了三四十英尺,等到浑身焦黑、全身的袍子都被烧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堆破破烂烂白绷带的高瘦人形爬出地面仰头注视我时,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可真是顽强啊。当然了,同为死亡系的研读者,这家伙自然也能操纵死燃火焰、肯定也明白该如何防御那种无孔不入的黑火,所以她能从死燃吐息中存活下来我一点都不惊讶。但你好歹该受点伤吧?

    下坠的重力感来了。我当然可以使用浮空术拒绝下落,但飞行课非我所长、而且我不下去,那混蛋自然可以去找别人,其余三人能维持现在的战局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可不想让局势就这么崩溃。远程手段干扰的话........你觉得目前的我有什么控制与杀伤法术对这位“铁人”有效吗?

    果然,我才思考了三秒钟不到,抬头望向空中的助教卡斯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够不着控制的目标,抬腿就往赛拉她们的方向走,我只能放弃左顾右盼召唤大量附身骸骨化作一颗近千磅重的骸骨流星冲着助教卡斯当头砸下。就是真的平原巨人,挨实了这么一下也要死翘翘了,但是等尘埃散去,不出所料我发现自己又被人给卡着脖子提在半空中。

    铁人,铁人我求求你休息一下好吗?

    那张裹着绷带的脸向右歪了歪,明显没听懂我是什么意思,她又开始握她的拳头。

    我真的是懒得挣扎了,反正这具由盘羊颅骨、人类骸骨躯干和蝎尾般的脊椎骨长尾组成的躯体强度足够高,被打飞是一回事,被砸碎或者拆散又是一回事,让我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如何?

    助教卡斯的嘴部绷带在蠕动、撕开、裂解,接着数条如同蛇一般的红色条状物从绷带的裂口处涌出,每条“蛇”的前端都如同刀子般锋利。我想这东西可能就是她的舌头了。

    当我没说。

    纯粹的骸骨也许不害怕这些东西,但我看到绷带巨人体内的魔力流动显示她正在将大量死灵魔力聚集到“舌尖”上,我不觉得恶名昭彰的血肉拼接师手下的高阶助教不清楚如何利用负能量魔法破坏掉亡灵颅内的灵魂火焰。

    对于一个简简单单的追杀任务来说我还真的没见到过比你更敬业的人,有机会我一定要问一问你的导师你这是什么鬼进阶。

    助教卡斯刀一般的舌头猛然向前一弹,接着发出不似人类般的尖利哀嚎。

    我的脊椎骨尖尾割断了一地跳动的“小蛇”,接着从它大张的嘴进由后脑出,腥甜的红色液体溅得到处都是,当我收回已经被染成红色的骨质长尾,眼前的巨人终于僵硬地直直向前倒下,我侧身让开,看着它砸在地面上发出“嘭”的一声。

    树倒了。

    跟这么个狠角色硬碰硬半天,死亡降临也终于到达了持续时间,白色骸骨与蓝色灵魂火焰隐去,披着灰袍的虚弱苍白之主又回来了——周身无处不疼,下颚几乎脱臼得张不开嘴,胃部下坠、隐隐约约的干呕感再度浮现而出,断了四根骨头。

    我得赶紧去帮其他人。但等我调转注意力时,从灵魂链接的视野中却传来这么一幕:正在与助教暗锋缠斗的黑发小亡灵脚下莫名一个趔趄重心不稳,乘虚而入的死亡骑士一记上挑剑打飞了她的掘墓铁锹,来不及召唤其他备用武器的小家伙只能用左手的匕首和右手的铁手套——也就是老铁匠打造的“武器箱”狂人之恨来抵挡,讲师莎琳则朝伊莎贝拉的位置投出黄绿色的瘟疫火球让她自顾不暇。

    一柄普通的魔化匕首也许可以抵挡一柄一人高的附魔巨剑,但前提是重剑不能握在一名强盛期的高阶死亡骑士手里。

    经由怨灵老铁匠魔化改造的精钢匕首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哀鸣声逐渐弯曲,而那把维系着所有打造的魔化武器的金属铁手套则在剑气的切削下寸寸断裂破碎,赛拉及时放弃这两件武器捂住鲜血淋漓的右手后跃回撤,而之所以没有使用“剑气溅射”与“攻城锤重击”的助教暗锋嘴角翘起,将剑锋上跃动地深渊怒焰泼洒而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黯淡魔焰吞没了面前的一切。

    赛拉。

    我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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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冷啊。”新兵帕奇缩在城墙后头冲双手哈气,时不时难受的跺跺脚,厚重军靴里的脚趾头却依然僵硬而冰冷,他真担心结束执勤脱下靴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两块失去知觉而坏死的冰块。“这么冷的天......咱们不能拿个火盆什么的吗?”

    罗尔克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装在小壶里的劣质烈酒。理论上讲在军队执勤的时候是不允许喝酒的,但在与克蒙奇共和国交壤的西境山区,大雪纷飞的季节不随时抿一口威士忌,将士们被活活冻死的概率大概要提高三点四倍——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毕竟帝国训练军队是为了让他们保家卫国,不是为了被银白色的大自然母亲装进裹尸袋里送回家。“火盆?火盆能有什么用,菜鸟!你见过有人能在这么大的风里面打着燧石吗?再说了,哪来多余的燃料?营里柴火还嫌不够呢,开口要火盆.........到时候你冒雪下山顶着蛮人的斧头和弓箭砍树吗?”

    “队里不是有魔法师吗?”新兵忿忿道:“我们天天在这风吹日晒,他们倒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求出来跟咱们一起挨冻,弄个魔法火把什么的取取暖都不行吗?”

    “想都别想!魔法师老爷那都是什么人?你小子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猎人出身的老兵不屑道,拍了拍手上的酒壶,“这才是真正的魔法,一口下去半个点暖暖和和,半个银币够你喝到醉死,接住,臭小子。”

    帕奇灌了一大口,被劣酒的冲劲呛得咳嗽起来,鼻涕眼泪流个不停,看得老猎手大笑不止,旁边的“雀斑”瓦纳德接过传递的酒壶也抿了一口,眉头微皱,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酒还是刚才的谈话:“魏瑟队长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战斗法师,人家每天都亲自巡视城墙,前月的侦查任务还是他带头召集人手下山的,你们在这里说施法者闲话可别把他也给算进去了。”

    老罗尔克无所谓的摊开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唉,我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非得天天守在这个鬼地方,这下面就是悬崖,什么东西能顺着结冰的山崖爬上来?”“甘蓝脑袋”帕奇唉声叹气道,他也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不愿意当面承认自己的错误,于是用另一个问题来代替致歉。

    “饿极了的蛮人就能。”一个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声音说,还配合的走到发问者的身边探出头朝山崖处指了指:“一旦西境蛮族没能在盘羊迁徙前收集足够部落过冬的食物,往往就会来这,我曾经亲眼看见他们只需一些劣质铜铁镐头和几捆绳子就能攀上两百英尺的冰崖。

    假如让他们上来了、展开蛮族最喜欢的白刃战,也许依然能把他们赶回去,但需要付出的是鲜血与生命的代价。但是如果在他们开始攀爬前就发现敌情,我们就能居高临下像打鸭子让他们从几百英尺的空中摔下去,弓箭和燃油桶就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

    你们也许觉得这种乏味的工作毫无意义,但我们每坚守一天,就相当于挽救了一名甚至更多的战士生命,因此我想这是值得的。”

    新兵帕奇不敢再抬起头来,他猜到了说话者是谁。

    面容儒雅的魏瑟队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宽容的拍拍新兵身上的雪花,他自己黑色斗篷上积雪比城墙上任何一位巡防队员都要厚重,战斗法师却吝于分出一丝火焰魔力去清除它们。

    “但一般来说在第二场雪下来之前蛮族没有动手,那他们这个冬天都不会选择进攻了。”还是“雀斑”开口道,他的年龄比甘蓝头还要小一岁,服役时间却长了五年:“第二场雪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也许吧。”魏瑟队长叹息道:“但克蒙奇境内蛮族最近的动向很奇怪,他们直到十天前都没有任何分散的意思——不同的蛮族部落彼此间需要分隔开才能安心过东,除非迫不得已他们绝不会无故大规模集结。多留一份心总不会有坏处。”

    “而且这种季节渡鸦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抬手指了指树梢上的黑色鸟儿,那畜生一直在用血红的眼睛注视着谈话双方,一点都不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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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拉是个战斗天才,绝不会在交战中莫名其妙的重心失准,在她左脚一滑时我看见一道血线从她的小牛皮靴子上方溅出,有人割断了她的脚踝筋腱——很明显是那个该死的诅咒师毒心。

    该死的诅咒师,该死的死亡骑士,要是赛拉出了什么事,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在深渊怒焰爆发之时,我将尽可能多的负能量通过灵魂链接传输到小家伙的身体中,并尝试远程操纵将魔力凝聚成“不洁帷幕”的黑盾覆盖在赛拉的体表外,但我并不确定效果如何,不洁帷幕是个难度系数较高的死灵系法术,即便是我本人都是在不久前经由沼泽人的教导才能勉强掌握,远程通过灵魂伴侣施法本身的魔力值损耗就较高,通过灵魂链接远程施展低阶的“不洁庇护”或者“白骨护盾”是一回事,施展魔力注入越多防护效果就越好的死灵帷幕又是一回事了。

    但我除了这个主意外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随着我快速冲向爆炸现场,死亡骑士天赋火焰爆发所制造的空洞已经近在眼前——如同被我的死燃吐息席卷过的尸骨堆,地表被烧出近四英尺的凹陷、露出那种毫无生机的死灰色与深黑色,这让我的脊背再一凉。精修死亡系的巨人卡斯也许可以硬抗这种程度的死焰灼烧而若无其事,但全身几乎毫无法术防护的赛拉..........

    伊莎贝拉一脸惊愕与不可思议,她的位置可以清楚观察坑洞内的情况,惊愕——而不是悲痛或者恐惧,这个表情背后的寓意让我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我仍不敢过于乐观,因此又向前小跑了几步。

    爆炸陷坑处的浓烟依旧,我看不清里面,赛拉还是没有给我灵魂回讯,但助教暗锋脸上的表情让我站住了脚步——看不到得意、傲慢或是欣喜,而是与伊莎贝拉类似的:惊愕,茫然,还有一丝困惑。

    “你,怎么....这...”

    然后我看到死亡骑士烧出的坑洞中伸出了一只手,一只覆盖着摇曳黑火的手。

    这结果先让我一喜,随后又是一惊。我非常担心小家伙被高阶死亡骑士的天赋火焰就这么烧得尸骨无存了,因此看见她还可以行动时最坏的消息自然就被排除了。接下来我看见她的手被纯黑色覆盖后误以为那是我为她设置的不洁帷幕生效所以让赛拉毫发无损,随后我很快又意识到不洁帷幕的样子应该更类似于黑色的圆盾、即便成功让它如同披风般贴身覆盖时它看起来也不应该类似那种无法仿冒的死燃余火,所以我的下一个念头是她是不是被黑火严重烧伤以致于体表的火焰无法熄灭了?但看她的反应又并没有表现出痛苦。

    接下来又是一只手伸出陷坑,随后是头部、躯干和双腿,当我可爱的死灵伴侣把手上的掘墓铁锹拖在身后、踉踉跄跄的蹒跚向前时,所有的一切猜测都被推翻了。这是什么情况?

    赛拉的全身都附着着一层斗篷般的、介于深黑与墨绿色之间的黑色“物质”,之所以用这种称呼是那东西整体展示的是一种类似贴身女式大衣的外形,但质感类似于我们死亡系唤灵师常用的“死燃火焰”,与此同时摇曳的黑火又如同星火般不断飘落凋零,呈现永恒的动态感之美,最奇怪的是黑发女孩的脸——她的头发上沾满那种黑色的羽毛也就罢了,但她的面容......就像用那种黑色火焰全部均匀覆盖后,再用刻刀刻出鬼怪节南瓜脸那样的空洞,她原本的黑色眸子放射出骇人的墨绿色荧光,她的笑容..........透出空洞的虚无感与讥诮感,而且几乎从左脸拉到右脸。

    惊骇感只持续了一刹那,我随即继续前冲准备迎接我的小亡灵,当务之急是弄清她出了什么问题,若那种变化是负面的、永久她、而且她无法从那副姿态中恢复.........那也是我的过错,不是她的。

    等等,她从哪找到那把铁锹的?我记得死亡骑士之前已经将其远远的击飞出去,而就算储物手套还在,这把掘墓人的铲子也不是她可以远程召唤的对象,更别说“狂人之恨”已经毁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出哪怕一个问题,重返战场的赛拉已经和死亡骑士再度交上火了。

    在状态显然不正常的小家伙越出脚下的陷坑后,死亡骑士甚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但很快还是克服了莫名的恐惧迈步向前迎战,赛拉的战术却与之前大相径庭。她此前一直是双手持武器、见招拆招,才能勉强抗衡死亡骑士的巨力与强化武器,纵然如此还依然占下风,但此时她的打法似乎又回归当场迎战亚冥尸巫时的风格——一只手在前、一只手在后,将铁锹拖置近战范围后横挥一圈、斜斩一圈,再侧身旋转一圈,随后是单手顺劈、当头竖劈、刺击,毫无章法,死亡骑士迎击得却左支右拙,之前采用的两种符文刻印似乎丝毫派不上用场,溅射剑气被小家伙周身的黑火吞没,攻城槌猛击则让她往后倒退了约八九英尺,其他的就做不到了,我甚至听见赛拉在用毫无怜悯的空洞声音在发笑,行走的路径拉出一条火痕,沿途草木皆枯死。

    助教暗锋一改之前的自信,步步后退、额头见汗,其他助教也无暇顾及她,我则因为过于惊愕不知是该继续旁观还是前去支援伊莎贝拉和姜姜,因此我将这场残酷的战斗看到了尾声:黑甲死亡骑士将抛掷法球、攻城槌猛击和深渊怒焰配合精妙剑技交叉使用,最于在最后一刻成功再度击飞赛拉手中的掘墓铁锹——比起之前只是少许位置被死燃火焰覆盖的铲子,握在此时赛拉手上的掘墓铁锹不但被深黑和墨绿色的物质彻底覆盖,还开始影影倬倬接近一柄长镰刀的模样。她似乎认为击落这柄不详的诡异武器,就能解除让对手实力大增的奇特化形,但赛拉好像就是在等着这一刻。

    在武器飞出去的一瞬间,一柄又是通体覆盖黑火的刺剑就出现在她的右手,接着左脚有些一瘸一拐的黑发女孩以一记快到看不清的细剑突刺结束了战斗,正如她第一次试图杀死助教暗锋的尝试——细剑从之前的伤口上方刺进死亡骑士的左眼、从后脑传出、爆发的死燃火焰则毁掉了血月助教的脑部。

    失去生命的躯体扑通朝前倒地,几乎压在赛拉的身上,小家伙却不在意,一瘸一拐的走过去伸手去掰新死不久助教手上的剑柄,当她一脸陶醉的把死亡骑士暗锋的巨剑举起来时,身上的异常黑火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现在它是我的了。”小家伙满足的说,然后好像刚发现我一般惊讶地开口道:“呃,亲爱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和伊莎贝拉不由得面面相觑。

    讲师莎琳一边后退,一边盯着黑发小亡灵看,她手上似乎捏着某个瞬发法术,但看起来没胆量再施放出来,后退途中她还绊了一跤——依稀可以看见某只黑色的毛团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出现在倒霉的灰袍腐疫之主脚下,要不是敌方现在毫无战意,倒霉的肯定是那只爱作死的猫。

    满身鲜红的小狼人姜姜在伊莎贝拉的呼喊下也不情不愿的撤了回来,助教响铃已经被迫抛弃了她的坐骑妖鬼,金发沼泽人却不准她上前追击,是我肯定也很不高兴。

    看起来我们这边目前占据绝对优势,但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的魔力储备在与助教卡斯交战和支援赛拉的时候已经接近枯竭,尤其是赛拉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出变身后,身为灵魂伴侣的另一方消耗更加惊人。

    那种“化形”结束后,她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她的脚依然是崴着的、更确切的说是筋腱断裂,有意思的地方在于那种莫名其妙的黑色物质把她的实力提高了一个档次、但连这种小伤居然都无法治愈,但即便在战斗中一瘸一拐,她依然轻松要了高阶死亡骑士的小命。

    伊莎贝拉就不说了,她现在气喘的跟肺病发作似的,可怜这个战斗耐久值不高的小矮个肯尽职尽责陪我们一路打过来,再不给她点休息时间恐怕就要累死了。五名助教中还有三人的状态良好,只是一时被吓破了胆不敢冒进,正是我们撤退的时候,我还没把魔射手算上呢。

    而且比起杀人,我更想搞清楚赛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状态的时候她到底是清醒的,还是无意识的?太多东西让人困惑了。再说了,我又不能吞噬高阶日蚀之女的灵魂——虽然心中的一种隐秘冲动一直催促我这样做,但理智告诉我不行。助教已经死了两个,也该够了。

    胡思乱想中我感觉自己的双脚又离开地面浮了起来,身旁同伴的脸色均大变。哦不...........

    我往上看,不出意料,还是那张脸。

    铁人,你死得掉吗?

    在众人来得及出手支援之前,拎着我领子的血月巨人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向前跪倒在地,已是强弩之末的我探身一看,发现它的后背上插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圣武士佩剑,上头还燃着沛不可当的神圣火焰。

    我认得那把剑。

    察觉己方已被教会队伍包围的血月助教们阵脚大乱,最先接敌的圣武士与神官们开始交火,我趁此机会背起赛拉,伊莎贝拉从地上捡起那只黑乎乎的小猫,然后骑上已然狼化的姜姜,大家一起溜之大吉。这本来就是血月衰亡、修德兰和教会的事,我们可不想再陷入一场混战。

    我把自己变形成亡灵战马,与狼形态的辛达厄姆一起冲出还未合围的教会防线,期间回头瞄了那位著名的女圣骑士一眼,谢天谢地,这一次她的眼神明白无误的显示她不准备对我们多做纠缠,看来那场发生在圣龙城的大突袭似乎给塔莉斯阁下长了些脑子——比我更值得注意的死灵法师可是大有人在。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希望不要再看见她——每次碰见这位红发女武神阁下从来没什么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