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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拉用手指按摩片刻酸胀的眼睛,第十一次轻瞥沉默的旅伴,无声地叹了口气。
从击败亡魂之主导师那天开始到现在,赛拉已经至少十日不吃不喝,拒绝睡觉,并对关于她自身状况的一切质询与担忧置若罔闻。
对于一名由死灵魔力维持活动的复生者而言,这种行为似乎很正常,毕竟大部分不死生物并不是真的需要进食与休息,提供适当的补给与养护固然有益于躯壳状态,没有也无伤大雅,只要体内的负能量核心还能维持运转,不死生物就能一直存活下去。
但两名可怜的沼泽幼崽一点都不觉得这情况“正常”。年幼的小亡灵表现的不仅仅是绝食不眠那么简单,她的言行举止已经近乎歇斯底里——她会坐在床边,十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盯着昏迷的苍白之主看,甚至连眼皮也不眨;或者一边轻柔的抚摸病患的脸颊和伤疤,一边喃喃自语些谁都听不懂的话语;处于以上两种模式时,赛拉会无视掉任何外界因素与她的互动,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而等她发呆发够了,就会进入第三模式,一旦进入这个阶段,赛拉就会恢复与他人的交流能力、唯一的异常之处是会频繁地深呼吸,但别被表像给骗了。位于“间歇性发作期”时,一个动作、一句话、乃至一个眼神不对,都能让那具娇小身躯中迸发出磅礴怒意与杀气,怒气的目标则随机选定,甚至包括她自己。
而最要命的是,诱因“不对”的定义非常含糊,具体来讲就是你说了什么、说还是不说、坐着还是站着、步伐大了还是小了,根本就不重要,甚至连赛拉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就莫名发火。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就是小亡灵至少能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是反常的,而刻意压制这种情绪波动,目前为止还未造成流血冲突,但给其他人带来的精神压力可不小,就连某只聒噪又爱作死的贝贝,这些天都知道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不吵也不闹、夹紧尾巴做猫。
“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因为我而受伤了。”黑发女孩骤然以异常轻柔的语调开口说道,像是在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应该是第四次吧。晴空村那次他丢掉了一只手,圣骑士留下的剑伤让他的灵魂撕裂症越来越严重,在呼啸原野他宁可用自己代替我被火灼烧,这次……”赛拉的声音哽咽了,纤细手指颤抖地从灰袍死灵师的脸部伤痕拂过:“他醒来的时候要怎么办?”
金发沼泽人默然不语,血肉魔法可以让碎骨复原、创口愈合、断肢重生,甚至能再造心脏、肝脏等要害脏器。现代医学判定“足够一个人死上十次”的伤势在萨法玛莎医者面前可能连中度伤都算不上,卡拉维身上所受的重创足够难倒十个技艺娴熟的人类医者,而伊莎贝拉只用了三天不到就让他的躯体回复健康状态,焕然一新得就像从未参与那场迎战“万魂”的大战。
但灰袍死灵师嘴角的两侧依然留下长长的锯齿伤痕。伤疤边缘处平滑,不宽,也不丑陋,看上去像画在脸上的纹绘,又有点像一个狰狞的笑容。
萨法玛莎人引以为豪的血肉塑形法术若论治愈与修复,甚至强于专事治疗的牧师神术与万灵药,但奇怪的是,有时它就是会给受术者留下终身难以弥消的创痕或是印记,并且留下刻印的位置似乎是随机选定的。譬如相同程度的划伤,左肩能完美愈合右肩却留下难看的瘢痕;
整个背部都被烧成焦炭都能完美愈合,腰间微不足道的刀疤却无法去除。伊莎贝拉能在眨眼间去除重伤病患的颅内淤血、修复脑部创伤、让几乎粉碎的肋骨重新长好,却没办法让脸颊上那又窄又细的小小疤痕组织消失不见,用再多的魔力和法术引导手段都不行,即便相同的尝试在其他创口处都能轻松实现。
这也是为什么两名沼泽人能最大程度的谅解与容忍小亡灵赛拉愈渐暴躁的脾气。亲密伴侣的容貌受损,确实是一个值得发狂与暴怒的理由,尤其是这伤损纯粹是因为卡拉维为了在场众人安危而挺身而出落下的,更是让两名沼泽幼崽深感愧疚。
况且萨法玛莎人的价值观和病态思维方式跟寻常人本来就大相径庭,即便这些天被折腾得够呛,对于黑发小家伙日益怪诞疯癫的行为,伊莎贝拉和姜姜的感觉依然是钦佩与同情、再加上一点点的紧张,而非惊恐与厌恶,金发沼泽人甚至因为自己不得不闭眼睡觉、比不上小亡灵那么尽忠职守而感到些许自惭形秽。
但是到头来,三个好朋友还是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的问题——当灰袍死灵师醒来,发现自己业已“毁容”的时候,该怎么办?
顺带一提,小伊莎贝拉倒不觉得伊兰雅苍白之主此时变得很丑,相反,她还感觉那两道锯齿状的“战妆”颇具韵味,毕竟在萨法玛莎类似扮相的姐姐、姨妈和阿姨们多着呢,有些同胞甚至能把自己的嘴张开到耳根,卡拉维先生脸上只不过是多了个纹身而已,若论起猎奇来,可比姨妈们差远了呢。
“兰斐德将军说过,伤疤是美德,是毅力与坚韧的象征,体现出真正勇士的气魄。”坐在地板上的灰毛小狼人摆了摆长尾,把咬住她尾梢不放的蠢猫咪甩开:“别太难过了,小赛,你应该为卡先生感到骄傲,而且这样看起来还有气势一些……”
心情低落的黑发亡灵听到这番话居然没有发怒,只是沉思着微微点了点头:“也许你说的对。”她露出沮丧的神色:“他原来的样子和现在的样子我都喜欢,但他自己会怎么想呢?而且谁知道下次他又会留下怎样的后遗症,下一次……”
赛拉忽然硬生生截断了话头,大口大口地深呼吸,额角青筋暴突、漆黑的瞳孔缩成一点,显然是在强行压下突如其来的怒火,两名沼泽人立刻凝固下来不敢动弹分毫,就连刚刚还在打滚耍赖的小黑猫贝贝都应景的躺在地上装死。金发沼泽人屏住呼吸,等待赛拉的粗重喘息结束,在发作期呆立不动是让黑发亡灵恢复冷静状态的最佳对策,只是所需的时间每次都在递增,最近的那次伊莎贝拉已经闭了半刻钟气,再久一点她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了。
所幸就在小伊莎贝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屋外传来一声巨响,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在撞门。
一行四人躲藏的地方是一间废弃的农舍,伊莎贝拉分别使用反生物侦测法阵、反魔力探测法阵、用以迷惑路人的幻术帷幕与弱化版的空间封锁结界为藏身地添加了多重保护,如果有人准备破门而入,那就代表着伪装失效、敌人已经找上了门,绝非什么好消息。但此时此刻,两名沼泽幼崽却由衷地感到高兴——总算有个靶子可以让赛拉小姐宣泄一下她的怒气了,至于来者何人、大家是不是他的对手,暂且不在考虑范围内。
果不其然,当第一下撞击声响起,浑身杀气的黑发女孩就把脑袋转向房门,第二声刚落地,披着皮夹克的小家伙伸手去够她的符文巨剑,一溜小跑躲在门后,背贴墙、重剑横向平举与肩同高,预备给访客来个突然惊喜。
当入侵者破门而入时,迎面而来的是一柄充能完毕的黑锋重剑。伊莎贝拉见过死亡骑士暗锋用这把巨剑战斗,当镶嵌其上的法术符文全力运行时,能爆发出堪比重型攻城锤的猛击,再加上小亡灵赛拉本身的怪力……就算对面的是一具钢铁雕像,也要被劈成两半。
不明来意的访客往后退了两步,就重新站稳了身体,掌心被锐利剑锋削出几可见骨的创口,黑色的稠血滴滴答答沿着它缠满绷带的枯瘦双手淌下。
没有护具,没有防御魔法的波动,没有增益神术,也没有战系者的无形铠甲,它竟然仅凭空手就挡下了势大力沉的顺劈,代价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皮肉伤,这要是换成任何一个同阶的七级职业者敢这样做,怕是连手骨都剩不下。
更大的惊愕还在后面,当枯瘦的人影弯下腰、将相较房门而言高得过分的身躯塞进门内后,伊莎贝拉发现自己认得这名不速之客。
即便在战斗中毁去了那身血月衰亡的黑袍,此时仅留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肮脏绷带,竹竿般的标志性体型还是让金发沼泽人一眼认出,这人就是曾经参与追杀己方的“助教卡斯”!不过她的生命力实在有够夸张,先是遭遇苍白之主“死亡降临”形态的连番痛击,接下来又被教会队伍围剿,居然还能毫发无损的一路追踪至此处,怪不得卡拉维先生管她叫“铁人”。
“又是你!”小亡灵赛拉吼道,扔掉不中用的重剑,五指死死攥住掘墓铲的木柄,直到阴冷荒芜的黑火爬上锋刃和她的右臂:“那你今天准备死在这里吧!”
“嘿,别这么大火气。”一个幽幽的声音突兀说道,宁静的白光自天窗下洒落,将蓄势待发的小亡灵整个罩入其中,在铁锹与外衣上跃动肆虐的死燃之火几乎立刻就熄灭了,接着气势汹汹的黑发女孩也垂下了手中的武器,一脸困惑:“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突然不生气了?”
“安定心神术,当然,是鬼灵版的。”刚才的声音笑盈盈的回答道,一个半透明的幽蓝身影直接从“助教卡斯”的身后钻出来,轻若无物的悬浮在离地半英尺的高度:“唉,可让我们好找,小伊莎贝拉,你和你的小朋友们藏得真够深的。”
赛拉闻言皱眉,转过身问道:“你的熟人?”
助教卡斯破门而入后周身却未传出任何恶意与杀气,遭受赛拉攻击后也未表现出想要反击的意图,金发沼泽人就觉得事有蹊跷,固第一时间未施展法术回击,但鬼魂女人熟络的语气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唔……”伊莎贝拉挠头:“我认识你吗?”
“唉,你小的时候我还给你做过生日蛋糕呢!”
乱糟糟长发的幼崽眨了眨眼睛,愈发摸不着头脑。
(你做蛋糕?)一个揶揄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屋内诸人的脑海中:(你的蛋糕差点没把整个厨房给融掉,最后还是伊文婕琳接手的烂摊子。)
“好吧,至少最后蛇莓果是我放上去的。”牧师打扮的幽灵做出示弱的手势,“你总是喜欢在别人面前拆我台,阿尔曼。”
(自己用词不准确,就别怪人家笑话。)叫做“阿尔曼”的女骑士淡然回答,这名骑着披甲骏马的银发骑士没有走正面,而是如同虚体生物般直接穿过了厚实的墙壁,一路盔甲叮当作响,沉重的马蹄踏过年代久远的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进入房间后女骑士翻身下马,朝黑发女孩和沼泽幼崽颔首致意:(你们好,我是巡道使阿尔曼,这是我的搭档纱卡,希望之前她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举动。)
“那是阿尔曼阿姨,目前三名萨法玛莎巡道使中最厉害的一个,她可是传奇鬼灵骑士呢!”乱糟糟头发的小法师凑到一脸戒备的小亡灵耳边,用大家都可以听到的音量解释道。感受到访客周身惊人魔力波动与灵魂威压的赛拉依然不肯放松警惕:“那她们怎么会跟那个血月杂碎混在一起?”她也用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音量“悄悄”回话道,同时深邃的黑色瞳孔从三名拜访者身上扫来扫去。
鬼魂修女纱卡哑然失笑:“你说她们两个啊?我们来的路上遇见的。还好有她们帮忙找人,不然你知道发现你们这几个小混蛋有多难吗?人偶师那见鬼的或然偏转律……”
助教卡斯头顶上的金色甲虫气哼哼地摩擦翅膀,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连面部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高瘦人形含糊的咕哝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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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神圣之火修女一边细心翻看病人状况,一边啧啧称奇:“有意思,有意思……一具躯壳体内有两个灵魂,同时一名人类雄性居然兼备感染黑日之力的绝大部分特征,还是个讨人喜欢的苍白之主,嚯嚯,这种案例几百年都难得见到一次。”
伊莎贝拉不得不礼貌的提醒纱卡阿姨先从伤势情况谈起,以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小亡灵再度暴怒。
“好吧,好吧,你们现在的这些孩子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唔,虽然之前他被打得够呛,但是恢复得还不错嘛,我都快没什么可做的了。灵魂是有点不稳,但进行同态协调的时候不就是应该这样吗?再稍微给他点时间,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同态协调是什么?”好学的小狼人姜姜举手发问,鬼魂女士好脾气地拍拍灰毛幼崽的脑袋瓜:“在死灵学术语中,同态协调是指多个不同的灵魂间相互达成高匹配率的关联,换算到这里,就是说小苍白之主正在通过灵魂同步来重构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恢复度大概可以到个三四成左右吧……”
“您的意思是一旦卡拉维先生恢复完毕,他的姐姐也会苏醒过来吗?”伊莎贝拉讶然问道,漂浮在半空中的幽魂歪着脑袋思考片刻,给出肯定的答案:“基本上是这样,但是苏醒期能持续多久就不好说,毕竟她的问题比她幼弟要大多了。”
“哇哦,卡拉维先生的姐姐!”金发沼泽人兴奋得用她的全部六只手鼓掌,灰毛辛达厄姆瞪大了深灰的瞳孔,黑色亡灵赛拉白瓷般的小脸上则混合着复杂的情绪——既有欣慰、激动与发自内心的欣喜,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沮丧与恐慌,这一闪而逝的混乱神情没有逃过能看穿“真理”的眼睛。
“那他的脸能治好吗?”娇小的复生者沙哑着嗓子开口,一直对答如流的纱卡愣了片刻,还得回头反复扫了患者几眼才能作答:“他的脸怎么了吗……哦你是说这个!”她好像现在才注意到那两道显眼得不能再显眼的刀疤,仔细欣赏片刻,然后笑了笑:“已经挺好了,你们应该庆幸才对,再说了,是什么会让你想到去清除熵之恩赐?”
即便是小队中最博学多知的女死灵师也从未听说过这样晦涩的怪词,于是不得不再度礼貌的请她解释清楚。
“唉,你们还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苍白的鬼魂由衷叹了口气,“那你们至少都知道转化成日蚀之女后,随着时间推移,黑日诅咒可能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副作用吧?”
这次听众们一齐点头,就算还未来得及感同身受,三名灾裔还是听说过不少真真假假的传言的。
“黑日诅咒的副作用具备不确定性,换句话讲,你以后可能会出什么问题,谁也无法预料到。可能会瞎、会瘫痪、丧失记忆,抑或彻底发疯,与之相比频繁噩梦或者喜怒无常都不算什么了。但是作为日蚀之女,没人希望变成一个连思维能力都丢掉的疯子或是缺乏基础美感、臃肿扭曲的纯粹怪物,因此从黑日诅咒现世开始,不断有灾裔试图一劳永逸去除我们种族的这个隐患,她们也无一例外的失败了。但无数次的探索经验证明,虽然黑日诅咒的力量充满了混沌和未知,但它依然有一定的规律可循。没有完全正常的萨法玛莎人,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这句话。”
三名灾裔幼崽迟疑的点头。
鬼灵修女露出笑容:“修德兰人和伊兰雅人觉得这句话是贬义,反应了沼泽人的野蛮与疯狂,但在我看来,这是十足的赞美——萨法玛莎是存在时间最久的日蚀之女聚落,若放任黑日之力侵蚀,国家早就因彻底的疯狂而崩溃,谚语也就应该是‘没有正常的萨法玛莎人’了。‘完全’,呵,两字之别,云泥之差。”
伊莎贝拉感觉自己懂了一点,从小到大,自己碰见的同类们虽然很多举止疯癫、脾气暴躁、或是有奇怪的癖好,但是从来没听说过有本土居民因为发疯而残杀自己同胞、或是做下超出自己容忍极限的疯狂之举(像阿纳斯塔那样的人一般很快就会被放逐、处死或者逃离沼泽,不可能长期滞留萨法玛莎)。
厄加尔院长虽然经常莫名其妙的发怒,但是她每次发怒都是对着自己,从来不迁怒其他人,而且事后传令官沃尔嘉德阿姨总是跟她一起清理被毁房间;古丽安娜阿姨织毛衣的水平其实很烂,每天却依然乐此不疲;奥尔瑟雅姐姐洁癖很严重,恨不得把刚复生的骷髅兵骨头都洗上个百八十遍,最好还要涂层打蜡,而且她还晕血;伊文婕琳姨妈从来不肯去治她的嗓子,就让它一直哑下去,明明人偶师说她的声带不是完全没办法修好的……
所以这就是赛威塔和伊诺琢磨出来,减轻黑日诅咒影响的办法,所以人人都有一点小毛病,但是大家都不会彻底发疯,但是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思索间,纱卡阿姨已经抬手变出两个晶莹光滑的透明球体,拿起第一个放在手心。“正常人类的理智就像这颗小球,当它完整无缺时,人类也无懈可击。”她握紧拳头,力图用掌力压碎魔法球,但它纹丝不动,尝试一段时间后只能放弃。“但是如果凿出了裂缝……”她用拇指划出一道深深的刻痕,再度发力,这次裂缝开始由伤口破损处蔓延,接着慢慢的瓦解、破碎、崩溃。
“而我们日蚀之女的特性却古怪得多。”她抓起第二枚完整无暇的小球,第一下就恶狠狠的将其掷向坚实的地面,啪的一声碎成无数小片。“瞧,她彻底疯了,运气真是不好。”前任修女语气轻佻道,手掌虚握,代表灾裔的二号小球恢复原状,她再度将其掷向地板,这次力度小得多,球体摔出了细微的裂痕,接着再一下,又一下,每一下的力度都控制较低,光滑平整的晶体球很快变得伤痕累累,但当她重新使出第一次的全力撞击时,满是裂痕的球体却维持了完整:“刚者易折,我知道人类的谚语不是这个意思,但对于灾裔而言,这句话却具备着讽刺的意味——心智部分受损的同胞,遭受重大挫折伤痕累累的不幸者,反而应对下次挑战时要坚强得多。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伊莎贝拉沉吟:“是残缺使得我们更加完整?”
“你完全领悟到了要点。”鬼灵女人欣喜鼓掌:“而辛达厄姆转化、虫萨满转变、死灵仪式重塑,因为躯体与精神‘一半属于人类’,也能达到类似的保护效用,让宿主处于一个较为稳定的状态,这也是我们‘半疯’的原因与意义。”
“但这和‘熵之恩赐’又有什么关系?”
“就快说到了,我亲爱的。混沌的特点,除了公平之外,它还具备着不确定性,比起处心积虑的谋划,它更偏爱突发事件、缺乏事先规划的意外,而每一次‘熵之恩赐’的出现,都代表着未知和混沌本可从你身上取走更多东西,而它却并未选择这样做。难以、或是不可消除的伤痕、残疾多为熵之恩赐的体现,就譬如伊文婕琳失去了她的歌喉,譬如你们的苍白之主脸上留下锯齿状的‘笑容’。
熵之恩赐已经代表了不确定事件的积极(善意)体现,因此它不仅难以消除或者弥消,如果非要选择和它过不去,往往会拨动或然律付出更大的代价,因此即便伊诺表示可以亲自医疗伊文婕琳的声带,‘蚀霜’却依然坚决的拒绝,不仅仅是因为她觉得为此血领主付出的巨大损耗不值得,也不仅仅是为了铭记逝去的同伴,她同样害怕挑衅‘熵之恩赐’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波及到他人的身上。”
“所以……”
“那疤痕很有可能会跟着他一辈子,而且这是好事不是坏事。别难过了,小丫头,如果我是你,这时候就会高兴得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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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兰雅远征军由脓疮菌地南面突袭停尸房,通灵主宰卡尔提亚阵亡。溺亡湖的防卫系统未被及时触发,随后坟场镇被付之一炬……
……有叛徒一直在偷偷对爱尔柏塔领主下毒,使得她无法在接下来的战斗发挥全部力量,提雅教会的三大教团几乎倾巢而出,伪善者之神甚至不惜亲自降临在选民莱拉身上,我们几乎全军覆没。与血领主与鬼灵君王的联系均已中断,仅存的残兵败将于沉睡花园重新集结,一旦最后的防线被突破,整个筑血殿就会暴露于入侵者面前。通灵领主爱尔柏塔决定尽最后的力量将敌方部队狙击在鲜血平原之外,这也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传令官赛姆薇娅将是唯一获准脱离战场的信使,无论狙击行动成功与否,其余滞留在战场上的勇士都不会有任何的生还可能。战斗成员包括:
通灵领主爱尔柏塔
副官德斯瑞拉
蛇妖女巫沙尔提曼·厄运使者
血肉侍从[来自伊诺麾下的近侍,至今她依然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
血萨满尼菲娅·溃躯
虫萨满维隆卡·破城者
战鬼罗妮卡
战鬼昆蒂
·
·
·
战鬼梅安娜
书记官阿芙拉·漂流荧菌
以及第四、第七、第十三复生军兵团。
必须有人付出牺牲,萨法玛莎才能延续。
请记住我们。)
书记官阿芙拉蘸着自己的血写下最后几个字,将洁白的人皮纸卷成拇指粗细的小棒,塞进细颈的晶体小瓶中。这种黯淡如劣质黑曜石的不规则晶体,是将最深沉的现世执念实体化形成,几乎能在一切伤害中幸存下来,即便被毁灭,它所保存的信息也能通过梦境碎片或灵魂回响的形式用死灵术重新搜寻,就像一个可以被再度复生询问情报的信使,是执行有去无还任务的必备伙伴。
真正的信使侍立在大门附近,稚嫩的面容还不能很好的掩饰心中的恐慌,未发育完全的身躯在强风中微微颤抖,头顶菌盖的孢子人一路踩出斑绿的染血脚印,拍了拍信使的肩膀,递过晶体小瓶,略带惶惑的复生者毫不犹豫的张嘴将信物吞咽下去。她回头朝屋内的同伴敬了个僵硬的军礼,靠坐在骸骨长椅上的人叹息一声。
“很抱歉,我没有足够的力量为你打开通往鲜血平原的大门,小家伙,只能靠你自己了。”爱尔柏塔蜷缩在紫灰相间的华丽长袍内,一边咳出黑红的血沫,一边宁静而温和的下达最后的命令,即便左胸还在不断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她的眼瞳依然如湖水般纯净无暇,“沿着边界线一直走,远离正面战场,在我死亡后的极短时间里,道路会打开,抓住那个时机。”
“我知道这个任务是强人所难,但现在……我们能倚靠的也只剩下运气了。”她惨笑道,“如果你失败了,别太把它放在心上,因为这全是我的错。”
“我们挡不住西线的伊兰雅主力军,你心里明白这点。”破城者用打雷般的声响隆隆说道:“我们甚至很难拖延他们足够长的时间。死在这里我是无所谓,但我更希望能看到成效。不能考虑放一部分圣教军进入鲜血平原,然后我们再痛击他们的先头部队吗?人类无法适应充斥伊诺赐福的环境,在那里我们能坚持更久。”
浑身涂满血色纹绘的蛇妖萨满异常投入地起舞,对发生在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赤粿的上半身与数十英尺长的蛇躯癫狂地摇摆、舞动、缠绕,诡异的暗红色文字于空气与土壤中不断生成。
“不能把变数带到血领主那边!”正在为巨虫身上坑坑洼洼止血的血萨满溃躯断然拒绝,“筑血殿已由内部封闭,我们没办法支援血领主与篡位者的对决,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将敌方大军挡在平原外,不能让他们干扰分散伊诺的力量!赛威塔已经死在伊兰雅间谍手上,要是伊诺也死了,萨法玛莎就真的完了!”
名为虫萨满,但维隆卡·破城者的外形更接近鳌虾或寄居蟹——前提是这类生物能长到堪比一座小城那么大的话。此时这座小城晃动了两下,那是巨型突变灾裔在无谓的耸肩:“那就在这打吧,如果我死得比预期时间要早的话提前道个歉,人力有穷时,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连赛威塔都死了吗。”书记官阿芙拉依然对这个消息感到难以置信,“那么伟大的人……”
用肉质长袍层层裹着周身与面孔的生物做出点头的动作,含糊的咕哝一声,对这条噩耗的真实性表示肯定。
“我会发动安哈嘉莱特-哀鸣之息。”端坐在骸骨之椅上的曼妙身姿微微直起腰,淡然宣布道。
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难以置信的摇头,但靠在骸骨王座侧面的黑甲武士却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即便她相当清楚那个名字代表什么。
通灵领主的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维隆,莎尔,尼菲娅,德斯……朋友,姐妹,家人,我真的非常抱歉,是我的错误决策让我们面临现在的这个艰难处境,而接下来我的决定将带给我们所有人比死亡更悲惨的命运。
我非常想说,愿意接受这个任务的人留下,其他人可以自由离开,但面对现实,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一个人是不可能在选民与传奇强者们的眼皮下完成这个法术。
赛姆薇娅还小,还不具备在这种程度的战斗中成为助力的资格。至于其他所有人,我,通灵领主爱尔柏塔,萨法玛莎现任复生军统领,在此恳求你们——同我一起战斗,将萨法玛莎的命运于毁灭中挽回,即便这代价将是我们所有人漫长而痛苦、永不得安宁的死亡。”
小声的议论与沉默并未持续太久,这些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能完整的回去。身着破旧黑甲的亡灵战士不屑地冷哼一声,扭动的蛇妖萨满依然在不断如痴如狂地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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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住,稳住!留心沼泽人的战灵将军,她一个人就抵得上一只军队!”
“它们的部队已经快要崩溃了,那个冷血的怪物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巨虫已经死了,再加把劲,小伙子们,‘坏疽’就要输了!”
“等等,那是什么?”
“请接收……这份……来自伊诺的礼物。”
“血萨满自爆了!快远离被它污染的区域!”
“将军,有东西躲在……”
“收割者德斯瑞拉!拦住它!”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不听使唤了……”
“牧师!快治疗我!不能让伤口继续暴露在血毒中,沼泽人的巫术把这里的空气都变得不正常了!”
“别管那个战灵了,通灵领主疯了,它想要跟我们同归于尽!集中火力,不能让它完成施法!”
被无数柄剑刃、长矛与短刀洞穿的黑甲女人笑着朝敌人吐出一口浓黑的污血,让两柄造型简陋的“镰”由手心滑落,“见鬼去吧,伊兰雅渣滓。”她大笑着说,不远处腹部被炽天神侍洞穿、萎靡瘫倒在地的蛇妖萨满也在狂笑不止,完全无视那穿肠蚀骨的痛楚,裹在身上的紫灰华丽长袍因为吸收的法术伤害已经到达极限,正在寸寸断裂化作灰烬。即便下一秒就死到临头,沙尔提曼也要笑,因为就在刚刚,她骗过了一个神。
盛怒的炽天神侍补上第二发圣裁箭,强大的动量直接扯断了蛇妖的颈骨,吸气式的笑声戛然而止。沙尔提曼的眼睛却依然不肯闭上,脸上仍残留下狰狞而讥讽的诡笑。
远处的骨龙残骸中太阳般耀眼的墨绿灵光猛然一涨,随后向中心坍塌,无数晦涩难解的墨色符文将早已损耗的巨龙骸骨吞噬殆尽,朝四面八方喷薄而出。
这是最后的警告。
黑色短发、苍白肌肤的战灵副官艰难抬起一只手,嘴角噙笑,深邃的黑色虹膜中却不带一丝笑意,戏谑做出告别的手势:“再见。”
发动禁咒的通灵领主在法术完成的一刹那,她的灵魂、肉体与精神就已经彻底燃烧殆尽,残留下的是饱含恶意、汹涌、黑暗的狂暴力量,亘古绵延至今的原初憎恨,而复生军统帅的魔法将它们引向自己的牺牲者。
一切都在裂解崩溃,骨骼、血肉、空气与土壤,被吞噬、扭曲、重构,迅速汇聚成遮天蔽日的幽绿邪影,仅在传说中存在的远古邪物——千首之兽安哈嘉莱特。
所有尝试的攻击与反制手段均宣告无效后,伊兰雅人明智的选择逃跑,可惜对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来说,已经太晚了。
铺天盖地的绿火淹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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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你让自己沉的太深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喊道,“放轻松,你没有死在湮灭之战。”
上一秒我还在惊慌失措试图扑灭身上永燃的魔火,下一秒我便猝然惊醒,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阴森荒凉的盆地中心,所见之物唯有暗色岩石与类似玻璃的深紫色结晶物,没有幽绿色火焰,没有战争,没有士兵与军队,也没有那不似人形的痛苦哀嚎。
那头巨蛇化身而成的漫天火雨是何等恐怖,高高在上的天使们如同蜡一般融化,血肉之躯的士兵们连着身上的甲衣触之即燃,短短数秒内整个地况都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轻松的就像用热刀子去切奶油。最可怕的地方在于火焰的受害者,我见过不少魔法火焰造成的惨况,但充其量是哀嚎、惨叫、悲鸣,随后一切戛然而止,而巨蛇安哈·嘉莱特的魔火……它一直在燃烧,而受害者的折磨过程似乎是永恒的,从陷入那个幻境到被人唤醒,我敢肯定不会超过一刻钟时间,遭受魔焰噬体更是只有区区数秒,但我感觉漫长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叫醒我的人穿着一身被烧焦的、黑白相间的女式礼服——不,很难定义,因为那身服装并不具备浮夸、妨碍行动的设计,上衣的造型与男式礼服的差别不大,紧身长袖,但胸口和后背露出一大片带有细微纹理的苍白肌肤,下半身则是黑色短裙连着长裙,由大腿往下的长裙摆由联结在一起的网状布条构成,精致的长筒靴是适应运动的平底,而非更加时髦的高跟。黑色的头发,但发丝的形状有点奇怪,眼角和嘴唇、脸颊上似乎涂了装饰油彩,看不清她的脸。
那人起身看见我无碍后,便重新坐回了她的画架面前,我一瘸一拐走到她身边,向她躬身致谢,抬首的刹那不经意间望见她的画作,不由得一愣:目之所及明明是一望无际的荒凉盆地,她的画中却是一派郁郁葱葱的丛野盛景。
“我的老毛病,总是喜欢缅怀过去的遗物。”察觉到我的目光,画师歉意的回头朝我笑笑,“这里曾经是一个很大的花园,萨法玛莎最美丽的景致之一,我没事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写生,但是现在……”她环视四周荒芜恐怖的环境,叹息道:“现在这里叫怨念盆地,连复生军都不会来这片区域。”
刚才我看见的……是什么?
“历史的回响,过去的残影。”她说,撕下那片接近完成的作品,把它揉成一团扔掉。画纸触及冰冷的岩石,激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哀嚎,随后仿佛经历了数十年岁月的沉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萎缩,化为灰烬。
我触电般抬起靴子,发现脚下的地面与“吞”掉纸张的岩石别无二致,但类似的反应却没有发生在我身上。“别担心,它们没有能力伤害你,不过要是你的状态再差一点就说不准了。”穿礼服的女人猜到我的顾虑:“毕竟它们已经化为虚无数百年了。”
我从来没在书本上看到类似战争的记录。
“湮灭之战,伊兰雅人对萨法玛莎进行的第四次远征,留下的记录确实很少,因为给双方留下的都是极度耻辱与痛苦的回忆。”衣上满是焦痕的画师好脾气地解释道:“很多萨法玛莎老兵都不知道战争的具体细节,你们伊兰雅人都更别说了。”
她看向那座仿佛由杂色紫玻璃形成的小山,在刚经历的回响中,那是巨虫萨满倒毙的位置。“‘沉思者’墨菲死后第十一年,伊兰雅皇室与提雅教会单方面撕毁和平协议,由东西双线发动秋季突袭,爱尔柏塔带领的西线复生军团在第一次突袭中几乎就伤亡过半,但她们还是坚持了下来,步步为营,最终把伊兰雅西线集团军挡在了这里。德斯缓住了他们的军势,通灵领主将自己献祭,召唤了安哈·嘉莱特的悲鸣吐息,几乎杀死了战场上的所有生物——伊兰雅的传奇逃掉了一个还是两个,还有极少数位于边缘位置的伊兰雅幸运儿活了下来,至于德斯她们……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安哈·嘉莱特……这就是传奇法术的威力吗?
“不是,传奇法术没有这么大威力。”脸上涂着奇怪纹理的消瘦女性耸下肩:“仅凭一个传奇法术不可能让一名选民与至少一名传奇施法者无计可施,那是每一个通灵领主能使用的最后手段——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都再也没有人用过那个魔法,因为代价实在是太惨痛了。而且爱尔柏塔是萨法玛莎历史上最强大的通灵领主,除了她之外,其他人甚至未必有实力释放它。西线集团军遭受重创,所争取的时间让伊诺能够腾出手来处理某个……随后血领主得以支援兰斐德将军的防线,伊兰雅东部联军被击溃,第四次血战宣告结束。”
如果爱尔柏塔是萨法玛莎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通灵领主,那为什么……一开始战局会不利到那个程度?她不断说自己所犯的错误又是什么?
穿着焦黑礼服的女人脸上笑容第一次僵住,她将视线投向遥远的地平线位置,根据之前的记忆,那就是“鲜血平原”的方向。“我和她都犯下错误。伊诺和赛威塔一开始就反对那项提议,她们说,我们和人类的思维方式迥异,道德底线也不同,有些事情人类视作禁忌与亵渎,我们却甘之如饴,譬如血肉魔法与死灵术;相对应的,有些行为我们连想一想都觉得厌恶,人类却可以坦然接受,甚至把它看作聪明才智与随机应变的体现大加吹捧,丝毫不觉得愧疚,譬如轻易违背约定与誓言。因此对双方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距离,而不是……”
她垂下头:“战争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战术层面则是伊兰雅大获全胜。在思考问题的角度我们确实存在差距。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去问还记得这一战的伊兰雅人吧,他们会向你夸耀体现智慧种族深谋远虑的经典战术,我实在不想说出口。”
抱歉,我不应该提及……这种问题。
“是你害死的爱尔柏塔和德斯吗?”
我迷茫地摇头。
“那你没什么可道歉的。”黑礼服女性恢复平静:“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她重新拿起画笔:“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能有人陪伴片刻,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了。”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朝洁白的画纸上挥洒颜料,听着她在这寂寥无人的荒地自顾自哼唱。
“纷争未止,战乱不休。
死亡纷至沓来,
无分族类,
不辨敌我。
沉思的王者率先醒悟,
而野兽亦厌倦了争斗。
诉求的话语将被倾听,
在那之后,
和平将会到来。
和平滋生贪欲,
慷慨招引觊觎。
善意给予恶意可乘之机,
愚者的约定被智者践踏。
团结,信仰,勇气与荣耀。
踏上征途的旅者怀揣信念与理想,
但结局早已注定。
他们错信的救主,
无魂亦无悯。
受选之人背弃了双方,
誓言实是谎言,
野心饰为大义,
最终,对无情之神与虚假英雄的盲从,
将毁灭他们。
血战再起,
火雨流星,
尸横遍野。
野兽节节败退,
苟延残喘中,
困兽犹斗。
兵临城下,
野兽将开始它们的复仇。
灾变降临,
战局扭转,
生灵湮灭。
末日浩劫中,
破碎者归来。
鲜血殿堂内,
始作俑者将迎来她的末日。”
这是我从未听过的歌词,沙哑的歌声谈不上抑扬顿挫,倒也不算难听。“这是某个疯子被烧死前留下的预言。”她告诉我,“后面的部分似乎丢失了,传闻说剩下的部分被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哈哈,还真的有人愿意不惜代价去找到它。如果你看见了这样的傻子,一定记得离他们远点。”
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自问自答,我则安静的倾听,直到地面裂开,一道亮银色的裂痕在我脚下出现,裂隙的另一头有着令人熟悉的气息。
“看起来你的朋友们在等你回去。”穿着礼服的女人落寂的以手托腮,“很高兴能和你聊天,再见,祝你好运,你会需要好运气的。”
也祝你好运。
“你刚才看到了德斯和爱尔柏塔她们,对不对?这代表你的眼睛能看到过去所发生的历史,这是一项了不起的能力,也是沉重的负担。发掘被掩盖的历史,让尘封已久的真实重见天日,也代表你要面对埋藏的真相中所蕴含的责任、痛苦与悲伤。究竟是赐福,还是诅咒,谁能说得清呢?善加利用它。”
我会的。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是谁?
礼服女性对那场战争的熟悉程度、称呼萨法玛莎方成员的口吻,让人怀疑她也是那场战争——至少是第四次血战的幸存者,但她的外貌与紫红长发的“爱尔柏塔”、黑色短发的“德斯瑞拉”,以及我在战争中所见的所有萨法玛莎人都不相符,这就不得不让人好奇起她的身份。
“我的身份无关紧要。只是一个游荡在过去的亡魂,往昔的倒影,悔恨的回声。”孤独的画师无谓的挥下手:“照顾好自己,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