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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儿子考上大学后,卢大山仿佛乐晕了头,他取了一笔存款,变卖了两头猪凑齐了五千元学杂费。九月稻子也顾不得收了,便踏上了开往省城的汽车送孩子念大学去了。
安顿好孩子后,他回家收割了已经发芽的稻谷,然后自己也卷上被褥跟着进了省城。他要一边打工挣钱一边守候着孩子,他这一辈子,什么都没有还摊上个残废,他不甘心,他要把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去帮他完成。
卢大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简陋的民房,每月八十元的房租,屋内空荡得吓人,从门口扔上一个鹅卵石滚进去,除了打着四周的墙壁,不会碰着其他的任何东西。
于是卢大山在门口的垃圾堆里拾了几块烂木板,又找了一些半截砖头,在屋子墙角处搭了一架床,算是能躺下睡觉。好在他并不在乎这些,他不停的找事情做挣钱,希望孩子能在学校过得好点。
卢宁很矛盾,他很爱父亲,每天也很担心挂念他的身体。但是他又异常害怕父亲去学校看望他,害怕同学和老师看到他有这样一个父亲,一身的泥土气息,还带着残疾。他从内心深处,害怕同学看不起他。
那儿时的讥讽、嘲笑、辱骂的言语,他已经听得太多,使得这个与残疾父亲相依为命的孩子,变得极其的敏感和自尊。
后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他叮咛父亲,说他腿脚不便,喊他不要去学校找他,他每周放假后自己回去外面找他。卢大山很听话,孩子结结巴巴的还没说完,他便一口应了,从此再也没有去学校看望孩子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明白孩子想要表达什么。
繁华的大都市里,很多生活都与这两父子格格不入,但是他们还是生活得很好,每一个周末,卢大山都会割上一斤瘦肉,给儿子做上一顿好吃的饭菜,让他和自己同样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一年过去,尽管很艰辛,但这对父子还是生活得很充足和愉快。然而这年夏天,卢大山死了,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或者可以说是死于一场戏剧般的争执。
一天清晨,担心中午太热,于是卢大山拖着假腿奋力扫街,希望在太阳日光强烈的时候完成工作,好回家乘凉。
当他扫到一栋大厦楼下的时候,他看到路边的垃圾桶里面有一个白色的塑料瓶,他这道这种白色的塑料瓶能卖一角钱一个,如果是黄色的塑料瓶或其他颜色的,则只能卖上五分钱一个。
他很是开心,于是将手上的长柄扫帚把靠放在路边的车上面,自己则去垃圾桶旁边拾取塑料瓶。
等他拾取到塑料瓶回来的时候,刚要去取扫帚,突然被人猛的推了一个踉跄,那石膏腿挨肉的地方被磨的钻心的疼。
一个声音如同炸雷:“臭乞丐,傻农民,谁叫你把你的破烂东西放在老子的车上?真他娘晦气,你他妈知道老子的车值多少钱吗?两百多万咧,够你祖宗八代人挣上几百年……”
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时尚青年满脸怒气,他一脚踢开了靠在他车上的扫帚,然后开始痛骂卢大山。卢大山先是惊恐,连忙给对方道歉,那知道对方不依不饶,不停的骂他。
这个汉子虽然带有残疾,但毕竟行伍出身,也是血性男人,他见那人骂得难听,于是和对方对骂起来。那青年见一个清洁工居然敢和自己对骂,于是上去就是一个耳光加一顿拳脚。
卢大山也不示弱,一把抓住对方的领子不放手。那人急了,猛的两脚将卢大山踢翻在地上,然后骂骂咧咧的上车去了。等卢大山从花台边上爬起来后,那青年已经启动了车开到马路中间去了。此时的卢大山气昏了头,他冲出围观的人群,追赶过去,想要拦下那辆轿车。
那知道他刚冲到马路中间的时候,对面一辆飞驰而来的面包车将他撞了个正着,砰的一声巨响,人如断线风筝,飞出了七八米远……
等到卢宁泪眼朦胧的来到父亲面前的时候,他早已死去了。卢宁唯一看到的,就是父亲那满脸的血迹和紧握的拳头。在围观者的帮助下,那嚣张的青年被揪了出来,原来是一个富家公子。
后来警察说了,这是一桩民事纠纷案引发的意外伤亡,不予以立案侦查。于是经过他们的的调解后,对方除了负责卢大山的安葬费外,还补偿了卢大山的家人六万元钱。
在公安局里,卢宁和小姨没有看到那害死他父亲的凶手,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魁梧男人,额头宽大。在几人的陪伴下他先是和公安局里面的人说了半天的话,然后出来后扫视了几眼卢宁,走的时候,他身后的人拿出一摞钱交给一位警察,然后几人就出去了。
当时的卢宁,满脑的空白,他死死的盯着那人,直到他出门离去。他恨那人的恶少儿子,更埋怨老天的不公,让父亲为了一个塑料瓶而丢了性命。然后当小姨把一个更大的秘密告诉卢宁后,卢宁彻底的崩溃了。他欲哭无泪,眼里除了恨再没有一滴泪水。
卢宁靠着这六万元钱大学毕业,他知道这是靠父亲的命换来的,所以这每一分他都用得特别珍惜。这两年来,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兄弟哥们。
直到一个女孩走近了他的心窝,那女孩子是他的大学同学,本地人,父亲是一所中学的校长,原本是她主动追求他,爱他爱得疯狂,二人相恋后,相处了大半年,哪知道毕业之时,那女孩子的父亲贪污,要被送入大牢。
恰在这时,一名富家公子哥也在追求那女孩子,并承诺只要他与卢宁分手与他交往,便找关系让那女孩子的父亲躲过此劫。女孩子权衡利弊后,答应了他,痛苦的与卢宁分了手。
大学期间,父亲的离世与女友的劈腿,加之那件天大的秘密,这三件事情对卢宁的打击很大,他越发的认为,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感情,只有永恒的金钱和权力。
等到他毕业的时候,同学都已经找到自己的就业岗位,他却始终没有,不停的做一些兼职打发时间。离开学校后,他在南门的一个破旧小区里租了一间房,算是安顿下来。
没人知道他的心思,他不和别人交往,每天都在关注报纸上的招聘版块,某天一早,他来到一家房产公司求职,岗位是房产置业顾问,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售楼先生。
在两位女士的帮组下,他如愿以偿了,很顺利的进入到这家公司。一月的培训后,他便被分配到岗位上,开始这份新的工作。
在这个部门里,除了一名经理外,还有一名销售助理,经理姓黄,三十多岁多岁的一个男人,已经发福,小腹便便,嘴上留了点小胡须,自己觉得很是有味道,别人却是觉得猥琐透顶。
助理陈露二十五岁,戴眼镜的一名瘦弱女生,她走路的时候总是没有声息,仿佛是《聊斋》看坏了大脑,鹅毛一样的飘到你的身后突然说着事情,让你魂飞胆丧。下面的置业顾问为四女两男,六人年龄相差无几,这里面除了他外,另外一个男生姓王名成,比卢宁大两岁,算是熟手,有两年的工作经验。
那王成能说会道,张嘴就能说上两个小时也不嫌累。卢宁不是很喜欢他,觉得他过于张扬,缺乏男人的沉稳。但是作为销售,靠的就是两块皮肉不停的翻动。你看那三教九流的开山祖师,哪个不是口若悬河能说会道的,所以说这语言的威力,远甚于一个重磅炸弹。
他知道自己应该向王成学,有次一个同学给卢宁打电话,听说他在做销售,然后说:“我宁愿相信母猪能上树,也不相信销售员的那张嘴。”卢宁笑了笑,虽然没有反驳他,但是他认为这是谬论。
把合理的产品推荐给合理的需求者,这应该才是做销售的真谛所在。这世上很多人利欲熏心,猪油蒙了心肠,于是乎扭曲了销售的本来面目,一件高尚的事业被世人憎恨,这不知是一场闹剧还是一场悲剧。
一个月过后,大家都已熟悉,卢宁也完全的融洽到这个团队之中,不幸的是,这个八人的团队里,至少有三人爱上了他,特别是那瘦得如同妖精的销售助理,更是情不自禁,她那望卢宁得眼神,连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倾慕之情。
所以说这世间的男人要是长俊俏了,那可真是个害人精!感情这码子事,最是伤人,或许我们还不曾察觉,而别人已经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了。
大家都在私底下对他议论,说他这人还是挺好的,只是面子有些冷,除了正常的交往外,根本就无法交心,很难成为朋友。卢宁听了这话,冷笑着想到,交心?这恐怕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我也没有必要和任何人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