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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法老王看起来有点无聊, 左手撑着脸支在桌上, 随手从桌子左上角的那叠已经批阅过的莎草纸里取过一张来看。
当对面那刺眼的金色雾气透过他的身体的时候,他仅仅是闭了闭眼,以免被那金光刺痛了眼。爱西斯大神官跪下来时, 他放下了右手的莎草纸,绯红色的瞳孔看着爱西斯, 目光显得很冷静。
听完爱西斯的话,亚图姆沉默了一会儿, 淡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后便站起身来, 从王座上走下来,越过下面的两位大神官向外走去。
“请等一下……王?”
马哈特下意识出声阻止。
已经走到门口的年轻法老王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
“只要查出原因就可以了。”
他说, 语速不紧不慢, 那张俊美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丝毫焦灼的神色。
“你们可以退下了。”
少年王说得轻描淡写,却让他的心腹大神官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已经站起身的爱西斯皱了皱眉, 接替马哈特出声询问道:“王,最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或者是特殊的事情吗?”
前一阵子她被派往下埃及处理紧急事件,昨日才回到王宫,自是弄不清楚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她嘴里问着法老王, 目光却看向身边一贯老实的马哈特。
马哈特对她摇了摇头,又把忧心忡忡的目光投向法老王。
那一日发生的事情被王下了封口令。
知情的几位大神官绝对不能将事情外传,哪怕是同为大神官爱西斯也不行。
看着马哈特对自己摇头, 爱西斯将信将疑,却又不好露出怀疑的神色,只得把目光投向法老王等待王的回答。
她兀自思索着,却不知她刚才的举动已经被年轻的法老王看在了眼底。
亚图姆不悦地皱起眉,转过头去也懒得再看她。
“没什么。”
他回答,举步就要向外走去。
“王,还是请大祭司来看看比较好吧?”马哈特紧跟过去两步,低着头说,“毕竟您现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年王已经极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一件小事而已,少大惊小怪。”
年轻的法老王说,不等马哈特再罗嗦,他已经大步离去。
来不及再开口的大神官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那飞扬而起的深蓝色披风离自己远去。
这种事情怎么能叫做小事?
马哈特苦笑。
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话,失去全部的魔力绝对是让他坐立不安的事情,何况是拥有比他强大得太大的魔力的法老王。而且因为那件事,王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这几日本来就不好,要是被这个惨烈的事实刺激得病更重了怎么办?
刚才爱西斯一开口,马哈特一惊,抬头就紧紧盯住法老王,就怕王受不了这个刺激。
所以此刻年轻的法老王那一脸无所谓的神色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因为自小服侍法老王,所以马哈特自然也看得出来,那种无所谓的表情并不是装出来的——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他哭笑不得。
要不……他还是私下里去太阳神的神殿找一下大祭司?
马哈特大神官正在这里暗自琢磨着,另外一边安静下来的爱西斯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那沉重的神色也渐渐散去。
她本就是个心思慎密善于揣测少年王心思的女人,刚才只是一时过于吃惊才没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她看着年轻法老王的神色,自己的脑子也很快就转过弯来。
心里一想透彻,爱西斯也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笑。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乱,她忙昏了头,脑子也跟着不清醒起来,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如此在心底警告着自己,抬起头来安抚马哈特。
“不用着急,马哈特,虽然并不像王说的那样是件小事,不过的确是我们太过大惊小怪了。”
“爱西斯?”
“因为王从小就拥有超越历代法老王的魔力,所以我们便把这个当做理所当然……其实认真想起来,魔力的强大与统治埃及没有太大的联系,只要王还拥有睿智的决断就没有任何问题。何况保护法老王本来是我们神官的职责,因为王一直太过强大,所以我们都下意识忽略了我们本该承担的责任。”
说到这里,女神官笑了一笑,她问,“马哈特,如果王不再拥有强大的魔力,你就不会再侍奉他了吗?”
“怎么可能——”
马哈特断然否定。
让他们这些大神官虔诚侍奉的是埃及神的血脉,所谓的魔力不过是神的血脉附带的能力罢了。
历代的法老王也并非没有魔力低微的存在,但谁敢否定其绝对的王权?
“王说得对,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而动摇。”
毕竟她也觉得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消失,总会有办法恢复的。
何况……
【太过强大的力量最终会导致自我毁灭,或许,一个骄傲于自身力量而过于强硬的王对埃及来说并非好事。】
大祭司曾经说过的话再一次在女神官脑中闪过,她沉吟了半晌,闭上眼睛。
如果一切皆是神的旨意,那么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
碧绿色的宽大莲叶连绵不绝携手遮蔽了半个池子,偶尔水波折射着光线从叶子的缝隙中漏出来,倒像是给绿叶边缘笼上了一层浅光。
粉嫩的莲花娇艳地倚在叶上,嫩得仿佛能透出粉红汁水的花瓣偶尔随着刮过的一阵微风颤一颤,就像是在人的心口挠上一挠。
年少的王弟坐在荷花池旁的石桌上,双手托着下巴,一脸无趣地盯着那盛开了一池的娇嫩莲花。
他试图从那无数粉色的莲花里寻找一个白色的,却始终没有找到。
好吧,他的确很无聊。
放弃他这个无聊的举动,游戏坐直身体,仰起头向天空看去。
无边无际的浅蓝天空之上,一轮烈日高挂其上,万丈金光张扬地直射埃及大地。
那束落进他眼里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这让他那张稚嫩的脸露出一点慵懒的神色。
“王弟殿下……”
压得极低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黑发的侍卫走过来,俯身向他靠近。
“我去打探过了,神殿那边的警戒情况还是和以前一样。”
克雅低声说,那一日他看着大祭司将黄金盒拿走,带回了太阳神的神殿之中。当确定被送回来的王弟没有大碍后,他松了口气,便又暗地里去那边打探了几次。
紫罗兰色的瞳孔看了他一眼,年少的王弟沉默了一下。
“克雅,不要再想黄金盒的事情了。”他说,“我没想过要拿回来。”
机会只有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所以,你也不需要出去打探什么了。”
经过这一次,恐怕早就有人盯着克雅的一举一动,实在没有必要再做那种徒劳的举动。
“唉?”克雅一怔,“可是,您……”
“算了,克雅。”
年少的王弟低着头,金色额发的阴影落进了他浅紫色的眼睛里,他的唇角勉强向上弯了一弯。
“我并非不知好歹的人,大祭司德高望重,他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只是那时候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却又得知那样的事情,我很不甘心,所以堵着一口气不顾一切想拼一把。”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确太过冲动了。”
游戏叹了口气,闭着眼摇一摇头。
“我还是想回去,想和我的亲人朋友相见。可是,如果我回去的结果是让他们看着我死……让他们伤心的话,还不如不见。”
年少的王弟抬起头,对克雅微笑。
“对不起,克雅,你那么拼命才送给我的新的生命,我却只是为了自己赌气就想要放弃。”
他说,“对不起。”
只要是您的决定我就没关系……
这句话在克雅喉咙里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他沉默了很久,唇翕动了半晌,终于迟疑地,也是颇为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我希望您一直活下去。”
他一直都认为,不需要自己的想法,他只要遵从他的主人的命令就好。
可是现在,就当是他唯一一次的任性,他想把这句话说出来。
或许是第一次听到克雅在自己面前坦诚他的想法,年少的王弟怔了一怔,睁大眼睛有点惊讶地看着克雅。
黑发的侍卫低着头不说话,他那副闯了祸的小孩般惊慌的神色让王弟在一瞬间失笑。
“好。”
他笑着说,看着黑发侍卫的目光暖暖的,紫罗兰色大眼镜弯成月牙的弧度。
其实就算克雅不说,已经冷静下来思考了很多的游戏也不会再随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毕竟回不去已经成了定局,再懊恼伤心也没有用,有那个伤春悲秋怨天尤人的功夫,他现在还不如多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要留在古埃及,那么……
年少的王弟还在私下琢磨着,突然听见从外面传来了极快的脚步声。那熟悉的感觉让他放在石桌上的手下意识握紧了一下,又松开,眼底透出极其复杂的神色。
他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开,没好气地站了起来。
一转身,那迎面走来的年轻法老王金色发丝之下明亮的荷鲁斯黄金头饰折射出来的金色光芒就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疼,他下意识眯了一眯眼,眼底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当年轻的法老王刚走到王弟身边的时候,一旁突然有人走过来,跪着呈上来一个密封的小孩拳头大小的陶瓷盒子。年轻的法老王拿起来就直接用手指敲碎了外面那个陶层,扫了一眼密封在里面埃及文字。
大概觉得那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亚图姆便直接叫来身边的一名贴身侍卫,让他给夏达大神官送去处理,又让他把自己的命令一并传过去。
还没来得及和亚图姆说上一句话的游戏一开始目光漂移来漂移去就是不想和他对上,但是站在他身边听着他处理事情又觉得很没意思。
想走开,身子刚一动就被亚图姆察觉到。
年轻法老王的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他的王弟的右手,硬是扯住不放。
年少的王弟一脸不高兴地抬头瞪他,可是目光刚落在亚图姆脸上便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目光里泄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
少年王点头示意那名侍卫离去之后,便低头向他的王弟看去。
却恰好看到他的王弟仰着头侧过来看着他,那张稚嫩的脸上虽然隐约露出一点迟疑,但是伸出的手还是小心地触了触他的右颊。
明明一开始看过来时还带着不忿的浅紫色眼里此刻透出的一点担心让年轻的法老王艳红的瞳孔被落进去的阳光照得暖了一暖。
那接触到颊上的温热感触让他心底动了一动,下意识抬起右手,覆上了那只正准备缩回去的白瓷色的手背之上,按下去,让它继续停留在自己的颊上。
那本来紧紧抓着对方手腕的左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松了开来。
“身体……还没好吗?”
年少的王弟小声说,语气稍微有些软下来。
那个时候,他虽然一时昏迷过去,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睡了一夜就醒了过来。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马哈特都跟他说了。
然后才过了两日,他就从爱西斯那里得知了亚图姆失去魔力的消息。
虽然他并不认为那全部都是自己的错,但是他也做不到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错。
常日里,骄傲的少年王虽然在他人和自己面前都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游戏却是很清楚那是装的。
一到晚上,游戏总会醒来,是被迫的。
大概是那个时候已经陷入睡眠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表情,亚图姆的眉皱得很紧,眼角隐约会泄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却还是咬紧牙没有发出一丝轻微的呻吟。
他握着他的肩,手指很用力地攥紧,正是这样的疼痛让游戏一次又一次醒来。
游戏想了想当初自己被刚多拉反噬时的情形,又对比一下三神和刚多拉的差距……
呃,这个……好吧他真的没法想象……
每次这种时候,年少的王弟就很庆幸自己多少还是掌握了一个小魔法。
它至少在这种时候非常管用,能够减轻亚图姆的痛苦让他睡得安稳一些。
亚图姆握着他的王弟的手,转身就在一旁的青石椅上坐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眼底掠过一丝倦意。
游戏被他这个动作拽得向前走了一步,顿时回过神来,下意识手一缩,把手挣脱出来,可是一低头对上少年王皱着眉抬头盯着他看的绯红色瞳孔,又忍不住有些心虚。
恰好眼角瞥到去取水果的提娅从不远处走来,便下意识想向她走去。
可是游戏刚一转身,才走了一步,少年王的手就从身后伸过来抓住他的手,使劲一拽,他的身体顿时就失去平衡踉跄跌进了少年王的怀中。
一双浅褐色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他,抱得更紧,也很用力。
年轻法老王温热的颊轻轻贴上了他的后颈,那金色的发丝搔得他的脖子痒痒的。
“王兄?”
“…………”
“那个,放开我一下好么?”太紧了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要。”
“我就想去提娅那边拿个苹果……”
“不要。”
“要不……我帮你也拿一个?”
“不要。”
…………
……………………
自己这是在哄幼儿园不听话的小孩吗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