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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三里路变风俗,十里路改乡音,在招待客人方面,一个地方一个风俗。就拿相邻的两个村子来说,风俗也是大不相同的。
寨子村相比较邻村的方家庄村和卞家泉村,在招待客人方面最大的风俗,就是在劝酒方面。
上午十二点,油坊这边除了留下张治农和阚洪曾两个老头子照望着,然后剩下的张有矿一家三口,还有昨天晚上嘱咐好了,今天上午就在油坊里面帮忙的四个陪客,另外的张有矿的三个舅舅和姨夫等人,便悉数来到了张有矿位于寨子初级中学南边那条胡同的老家里面来。
招待贵客,总不能说在油坊这边嘈杂的地方。
刚到家里,孙红茂的老婆便过来帮忙。
然后张同坤掌勺,刘泰东配菜,张有矿上菜,这一家子就忙活起来。
倘若是结婚宴席的话,按照寨子村的风俗,送亲的贵客要在七八点钟左右就来到男方家里,然后早晨要吃水饺。吃完水饺之后呢,陪客陪着贵客聊天打扑克。等到上午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呢,开始喝酒,先上果碟,一般是四个果碟,里面放些糖沾花生,瓜子糖等等,然后接着上十个碗,什么辣椒炒大肠皮、芫荽炒豆腐皮等简单快速的菜。接着陪客开始可劲儿得劝酒,反正十个碗上完之后,少了也得喝个四两白酒了。接着十个碗完了,然后陪客陪着贵客四处走走,村里要是有亲戚的呢,会到亲戚家去一趟,要是没有呢,就去陪客家里面逛逛,消化一下食儿。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这正席才开始。
这时候,必须就是标准的大件子席了。
头鸡二鱼是讲究,最后一道菜是肉丸子,又叫滚蛋丸子,上了丸子之后,这酒席才算结束。
当然了,丸子上来之前,陪客已经陪着客人们再喝个五六两酒了,这时候就算是酒量大的,也已经差不多了。
丸子上之前,还有一道重要的程序,那就是主家的一大家子劝酒,先从小辈来。
比如说要是张有矿结婚的话,就先从他远枝的兄弟来,端着敬酒的传盘,里面放四个酒盅,两个人一伙,到贵客酒席边,说着祝酒词,然后旁边的陪客帮着介绍来的是谁。反正就算是第一个进来劝酒的,也都是五服以内的本家,这酒,容不得不喝。挨着次序来,最后轮到张有矿,完了这一辈的劝酒工作就结束了。接着呢,就开始张同坤这一辈,情况一样。
张同坤没出五服的兄弟有二三十个,张有矿也一样,也是二三十个。就算是那天有人有事过不来,这两轮下来也得要劝二十个酒,用的半钱的酒盅,就算是不满,一次喝两个也得最少半钱酒了,算下来,这又是一斤酒。
可以这么说,没有二斤酒的酒量,敢到寨子村来参加个婚礼,尤其是那些家族人口比较旺的人家,这玩意纯粹是找死。
这是结婚时候的情况,平时贵客来了,也找陪客,也劝酒,但是不会像婚宴那样郑重,反正套路是一样的,劝酒的人少了,流程呢,少了一道十个碗。
孙红茂他们将宋道江他们让进屋里喝着茶,外面当作厨房的棚子里,张同坤便忙活起来。
十二点半的时候,大红玉公鸡炖熟了,红烧鲤鱼也熟了,剩下的菜就快多了,于是张同坤便让张有矿到屋里通知一声酒席开始。
“大舅,饿了吧,咱们开始吧?”
张有矿进来,面带微笑得看着自己大舅。
整个屋里,数自己大舅年龄最长,这话自然得问自己大舅了。
“行,让你爸也进来坐。”宋道江礼貌得劝着。
宋道河很讨厌这些繁冗得礼节:“别弄这么麻烦了,又不是外人。”
“我爸还忙着,忙完了就来陪舅舅们。”
说完,张有矿便急急忙忙得出了门,然后端着传菜的盘子,来到了外面。
粉皮香菇炖大公鸡已经盛在了大盘里面,然后红烧鲤鱼也盛在了鱼盘里面。张有矿过来,刘泰东忙将粉皮香菇炖大公鸡端上,然后嘱咐道:“慢着点别撒了。”
张有矿小心得将这头道菜端进了屋子里面,另一边自己妈妈宋道燕则将重新洗刷好的茶碗和筷子送了进来。
农村里面喝酒,没有用酒杯的习惯,老百姓都是用茶碗当酒杯。一茶碗酒大约二两左右,一瓶500ml的白酒倒五茶碗的话大约还余下一点点。
头道菜上来之后,陪客里面年龄最大的孙红茂便端着倒满酒的茶碗开始劝酒。
寨子村风俗,是先喝酒再吃菜,客人先动筷子,然后陪客再动筷子,客人放下筷子,陪客要劝着客人继续吃,而自己呢则跟着客人放筷子。
农村酒席里面规矩多,仪式化的东西特别有意思,甚至于说有人在酒桌上出了丑,完了下去好几年大家还会笑话他。
老时候丈人相女婿,就是通过喝酒的时候来观察,看看这准女婿有没有礼貌,懂不懂规矩,喝酒之后会不会闹事等等。反正啊,因为喝酒而导致亲事完蛋的情况,一个村子里面少说也能说出十几个经典的案例来。
通过喝酒来看人,这一点当年曾国藩也喜欢用。先把别人给灌醉了,然后再观察这个人醉了之后的表现。
别看有的人没喝醉的时候,礼礼貌貌本本分分,但是喝多了之后,就显出原形来了,各种丑态也就来了。
不过好多人酒品正,喝醉了酒之后呢,沉默寡言的,回头就睡觉了,这样的人啊,大家喜欢,老丈人也喜欢。
当然了,后来到2019年那会儿,这些老传统,老风俗啊,基本上就没人讲究了。
大家看女婿,看的是家庭怎么样,工作怎么样,房子车子什么情况,至于说酒后怎么样,都不怎么讲究了。
酒席十二点半开始,然后半个小时之后,到一点的时候菜齐了,接着张同坤便推着刘泰东入席。这是他们家,总不能让刘泰东站在一边看着。
孙红茂他们又劝了一阵,最后劝不动了,便出来借上厕所的空儿,跟张同坤说差不多可以敬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