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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就是长的快,两年之间,都是长高了半个头。
鹿轩此时十六岁,眼看就是个大小伙子了,挺拔结实,倒也是端端正正的一个精神小伙。平日里话语不多,多言几句还会脸红。猴子教他法术,从来就是言听计从,从不顶嘴,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是个老实孩子。
虽说是个男孩子,他却是心思细腻,隔三差五的,就会给洞穴之中带些东西,什么集市上的糖果子了,什么路边采摘的野花了,什么农家酿的美酒了,只要是我们喜欢的,他都会往这带。猴子极为稀罕那些美酒,喝上两口,他便能开心半天,话也能再多上一半。我却不爱这个,这么辣嘴巴,怎比得上那些甜甜的糖果子。第一次喝酒,呛的我嘟着嘴巴连连吹气,又是让猴子好一顿取笑。
鹿纤却与她哥哥截然不同,小丫头牙尖嘴利,成天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猴子教一句法术,她倒是会问上十句来。
比如说,
法力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何日月精华会转换成法力?
为什么大米饭不会转换成法力?
为什么几句话组合成咒语就能有那么大威力?
咒语是谁发明的?
发明咒语的人是不是超厉害?
诸如此类,许多问题猴子也是答不上来,搞的甚是没面子。
再比如,
为什么大圣是石头里面孕育出来的而不是丛水里空气里出来的?
为什么孕育出来是个猴而不是个猪不是马不是鸡?
石头出来的能有心么?
此类问题,简直能让猴子直接咆哮了。
练功累了,休息的时候,我便会用法术筑起高台,好叫那两个娃娃能登上台子,坐在猴子身边,听他讲那些过去的故事,就像他当年讲给我听的一样。什么东海的龙宫啊,什么天上的瑶池啊,什么七十二洞的妖怪啊,什么十万的天军啊。每每讲到大闹天宫,孩子们总是兴奋不已,又是紧张,又是崇拜,又是担心,又是期待。当讲到齐天大圣被锁了琵琶骨,拖上斩妖台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会面露痛楚之色,倒吸一口冷气。鹿纤更是会用小手,去摸摸猴子的背,小声问:大圣,还痛么?猴子会哈哈笑,说,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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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桃花枝头,一边吐纳,压制着胸口的三昧真火,一边吸取它的热量,听着他们嬉笑。
大圣,还痛么?
我知道,大圣是痛的。
大圣心里是痛的,对不对。
那过往的光辉岁月,如今里变成逗弄孩子的故事,
绝代的妖王,此时只是被囚禁的无能猴子。
你有多想再度驰骋三界,多想再度一展雄风,
即便只是眼光闪烁一下,我也能看得明白,你心底埋藏的渴望。
猴子不痛,大圣痛。
即便,大圣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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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时常私下抱怨他们好生烦人,三天两头跑来这里,害得他想和我亲昵,还得提心吊胆,生怕被小孩子撞见。这两个小破孩,怎么那么无所事事,就不能好好在村子里种种地、织织布嘛,成天林子里面瞎蹿,不务正业。以后大了,也攒不得几两银子。这鹿轩看着也大了,再过两年也该娶媳妇了吧。没有银子做聘礼,哪家的姑娘能嫁给他。他们是人,比不得我们是妖,这世俗之物,一样也是少不得的。
猴子嘴巴不饶人,说着厌烦两人,却又想得够多,叫我去翻翻,这些年斩杀的这些和尚道士捉妖人,尸身上,有没有带着银两。拿给那两个孩子,也好叫他们吃的好一些,穿的暖一些,这长身体的时候,别闹的太瘦弱了。
我自然是笑话猴子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极为关心喜爱这两个孩子,却非要说人家烦。这些和尚道士都死了多少年了,还叫我去找东西,讨厌不讨厌啊。嘴上抱怨猴子多事,却也一边操动树根在地底探寻,看能否找到点银钱。毕竟尸身腐了,这些却烂不了。
这几年间,每年恶战一场,几乎每次都让我重伤不起。自那孔峭之后,每一个对手,都极难对付。每战之后,几乎都得花上半年光景去恢复疗伤方能痊愈。更需调整法力去抵御那心中的三昧真火,当真折磨的我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好在这两个孩子渐渐长大,多少能照顾我一些了。他们也明白,每年里的这个日子,并不是我要闭关,而是要血战。
虽然鹿轩鹿纤屡次表明要帮我掠阵,我却每次都把他们赶走,摆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骂他俩,在这里呆着,法力又不济,我还需分心照顾他们,不是嫌我死的不够快么。骂的这两个孩子只敢在洞外躲着,等声息全无了,再战战兢兢的进得洞来。然后忙着帮我疗伤止血接断肢。
鹿轩一早就求了大圣,先教的疗伤法术,他知道我每年必伤,学得好了,也好救我。这几年下来,倒是也有小成,加上平日里四处收集的丹药,多少,还是能帮我几分,让我快一些恢复。
而鹿纤,这个瘦瘦高高的小姑娘,却是求猴子教的全是格斗法术,也是随了她刚烈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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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初夏。
当第一缕阳光从洞口漏下的时候,我便飞到桃花树上,打坐吐纳。猴子依然,在石壁之上,眯着眼睛看着我。这些年了,猴子该教我的,也教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只能靠我自己勤加练习,去提升法力了。
压制胸中那团火焰,已成了习惯,胸口不痛是怎样的感觉,也几乎忘记了。这几年收下来的各种兵器,只要是自带法力的,我都丢入了那火焰中去炼造,也不知道,以我现在的修为,百年之中,能炼化出什么样的兵器。只是留下那能护着猴子的金线大网,和我用惯了的柳叶飞剑,留下防身。
洞口那隐约传来脚步声,我知道,那两孩子,又来了。猴子眼睛一亮,嘴巴一咧。
鹿纤背上背着个好大的竹篓,却依然步下生风,轻巧的就进了洞来。先对着桃树上的我打了个招呼,喊了声桃子姑姑,便朝猴子走了过去,也是嘴巴一咧,大声招呼:“大圣,桃子我带来了!今年头批熟了的,我尝了,还挺甜。”
说罢,把那快赶上自己一半高的竹篓往地上一放,满筐的桃,摸出两个大的拿在左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一个登云步,在石壁上踏了两步,右手攀住猴子身边凸起的石块,挂在猴子身边,把桃子往他嘴里一塞。
猴子乐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这时令水果不是时时都能吃得到,一季过了,就得等来年才能吃得上了。这当季的鲜桃,惹的猴子口水哗啦啦,伸头狠咬几口,瞬间就把一只桃子啃个干净。险些把鹿纤的手指头也给咬了。
鹿纤甩甩满手的汁水,嫌弃的撇撇嘴:“大圣,您这吃相,也不知我桃子姑姑这些年怎么受得了……”
猴子刚张口准备抗议,鹿纤就把另外一只桃子往他嘴里一堵,扣住岩壁的手一松,扑通一声落到地上,溜达到水潭边清洗满手的粘腻。
我心里略奇,怎么就鹿纤来了,于是开口问她:“纤纤,你哥呢?”
鹿纤一抬脸,眼珠子乌溜溜一转,露一个坏笑:“他啊,嘿嘿。村口老刘家的姑娘,看上他咯。拉着他不让走,非得给他量量尺寸做衣裳…….嘿嘿嘿嘿。”
我噗嗤一乐。这个小丫头,怎么连坏笑都学的跟猴子那么象。
话刚落音,就听洞口传来鹿轩的声音:“纤纤你别胡说八道!”
鹿轩背着个更大的筐子,气喘吁吁的走进来,满头大汗:“分明是刘大爷谢我给他家补了屋顶,看我把衣服刮破了,要刘姑娘给我补一补…….”把一筐桃子往地上一放,往水潭边走去打算洗洗满脸汗珠。边走边抬眼看看我,脸都红了,“桃子姑姑,纤纤瞎说,你别听她乱讲。我让她等我,她不等,还走的那么快,我偏还追不上……..”
鹿纤咯咯坏笑:“那你说,刘老头干嘛不找邻家的柱子、大壮他们几个帮着补屋顶,非得舍近求远,找你这住村尾的鹿小哥,难道是老头自己看上你了?”
“我我我没有,是因为我身手好,上屋顶爬,爬的快!”鹿轩急了,都开始结巴了。
“哟,身手好还把衣服刮破了呀?是刘姑娘……给你扯破的吧?”鹿纤嘴巴厉害,逗起哥哥来一点都不留情面。惹的鹿轩更是着急,说话更不利索了:“我我我们清白的很,她她她几时…几时扯…扯我衣服了!”
说话急了,手一摆,竟失手把满手湿漉漉的水珠甩到了鹿纤脸上。鹿纤这个坏脾气丫头,自然不干了,抡起手臂一划,泼了哥哥一身的水渍。这下可好,鹿轩也是急了,竟念了个决,一团水球就朝妹妹打了过去。鹿纤侧身躲开,运气法力,潭边的水都激荡起来,泼了哥哥一头一脸。
他两打的热闹,从水潭这头踏水到那头,又是上下绕着我的树你追我赶,激的花瓣四起,更是吵的我也没法练功。只能苦笑一下,纵身飞到猴子身边,用袖子给他擦擦吃的满脸的桃子汁液,再趁两个孩子打的正欢没注意我们,偷偷舔舔他的嘴唇,呀,好甜。
“猴子,你看你,把这两个孩子教的那么好。这才几年,都这么厉害了。”
猴子苦笑一下:“再这么打下去,哪天非得把你的桃树给拆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