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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
他们至少互看了一分钟,终于还是由商夏打破僵局。
宗海晨将原本痛骂的一套说辞全部咽回嗓子眼儿,拉起她的手,径直向停车场走去。
当商夏被他塞进车里,商夏倏地按住宗海晨拧动车钥匙的那只手,她吞了吞口水,声若蚊蝇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从哪来回哪去。”宗海晨拨开她的手,缓缓地踩下油门,不愿去看她那一双沾满灰尘的小脏手。
他完全可以养活她,就像养宠物一样容易,却非要一板一眼地划清界限,非要把她逼到走投无路,同时,她的离开,让他看到了她的骨气――宁可蹲在嘈杂的火车站中捡瓶子也没偷拿一分钱。
错了,这一次真看错了。
商夏从宗海晨的表情中看出,他在内疚,因为她的不告而别而感到些许的自责。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自己要离开。”她的心情并不比宗海晨好受,毕竟他的出现,可以称之为又给了她一次起死回生的机会,证明她可以开始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
越是亲密越会带来伤害,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因为,将那些面目可憎的坏人带到她家来的,正是即将过门的嫂子。
准嫂子的心情她也可以理解,感觉被骗了,所以拿着她家的“宝物”四处变卖,殊不知这件东西背后隐藏着家族秘史,一旦同窗事发,终将导致兄妹俩颠沛流离乃至身首异处。
“对不起……”她疲惫地动了动唇。
宗海晨依旧没有回话,既然决定把她接回家,那他就必须考虑到日后的相处模式――怎样才能在互不干扰的情况下和平共处。
一路静默,他们返回公寓。
回来之后,商夏才注意到戴在宗海晨拇指上的扳指,她含蓄地笑了笑。
“笑什么呢?知不知道你那样一走了之会引起交警孙巍的关注啊?!”他怒哼一声,把憋在一肚子的气统统攘出来:“我说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我说叫你走了吗?我说过一句难听话了吗?你不愿意搬出去住大可直说,我也没说不能商量是不是?!”他愤愤地从兜里掏出字体拍上桌面:“什么叫‘永别’你给我解释解释!”
商夏低着头,无言以对,如果她只身返回原籍,十有八九会丢了性命。
宗海晨清了清喉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他与她之间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压迫感向商夏迎面袭来,她俯首致歉:“我以为你巴不得我早点走,所以也没想那么多,对不起。”
“我是希望你远离我的生活,但不代表我讨厌你。”
商夏怔怔地抬起头:“原来你不讨厌我……”
宗海晨拧起眉:“我最烦你们这样的人,别人一句话还没说呢,你们已然自作聪明的替别人打下印象分,你帮我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如果我再讨厌你认为合理吗?”
商夏抿了抿唇,不知该说点什么。
“但是有一点我不理解,我给你租房住怎么了?哪一点令你忍受不了?”宗海晨自认属于及不好相处的人,正因为对自身了解,他更不想因为生活琐事弄得彼此都不开心。
“你……有很多优点,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商夏轻轻地吐了口气,“你很善良,对本职工作一丝不苟,认真,博学,都是魅力。”
每当宗海晨坐在沙发前仔细地翻阅史料时,那种专注几乎可以将一切世俗抛于脑后,任由日月变迁,完全不会干扰他的思路。
商夏时常会被他的神态所吸引,轻手轻脚地做家务事,唯恐打破迷人的沉静。
有时,他也会手举电话与同事为了一个疑点争论不休,从古至今到科研项目,只有你不了解的知识,没有他答不上的问题。
商夏没在正规学校读过书,所以对知识层面全面发展的人群格外尊敬。
她忽然愣了下,宗海晨的优点蛮多嘛,但如果不是宗海晨逼着她讲,居然还真没察觉。
宗海晨很无谓地瞪着她,一会儿见她笑,一会儿又见她神色羞赧,他一扬手唤回她的神智:“喂。我这批评你呢,你却在这儿挤眉弄眼的是怎么个情况?”
“啊?……”商夏缩了下肩膀,又难为情地捋捋发辫:“呵呵,没什么,你说得都对,是我没顾忌你的感受,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宗海晨挑起眉梢,虽然她的认错态度不错,可是笑咪咪地一点不像是在忏悔。
铃铃铃,可视门铃嘹亮地响起来。宗海晨刚拿起电话,对方便焦急地问。
“人找到了吗?!”
宗海晨翻了个白眼,按下控制锁,以便孙巍顺利通过大厅的安全门。
“是孙同志来了么?”她隐约听到男性的说话声。
“是……哦对了,你一会儿若是添油加醋哭哭啼啼,你就跟他走。”宗海晨很想心平气和地跟她交谈,可是一想到她在候车大厅中可怜巴巴的一幕,恨不得过去揍她两巴掌。
这种心情就像看到躺在街边乞讨的老人,真正感到心酸的是路人。
俄顷,孙巍风风火火进了门,见商夏从厨房走出来,顺了顺气,如释重负。
“你好孙同志,留下一起吃饭吧?我去买菜。”说着,她走到玄关,从宗海晨的皮夹中抽出一百块钱,举动极为自然。
说实话,孙巍猛地一下真没认出这女孩是谁,毕竟车祸当天,她衣衫褴褛满身泥泞,怪他眼拙,还真没看出这是一朵俏丽的小娇花儿啊。
“哦!……好啊!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孙巍完全无视宗海晨的存在,帮商夏推开门,眼瞅着这就要跟她一起下楼。
宗海晨一把揪住孙巍的后脖领子:“你别臭不要脸。”他一脚踹上门。
孙巍耷拉下眼皮,这才想起此行的重点:“你在哪找到她的?还是没走远?”
“说来话长,反正全须全影儿回来就行了。”宗海晨将一根烟递给他:“还有一事,你把寻人启事撤了吧,她没家人。”
还记得她曾说起自己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事儿么?宗海晨并非全然相信,但处于对她的保护,决定将关于寻找她家人的信息及照片全部删除。
“真的?哎呦真惨,这么说来,她记忆恢复了?”孙巍砸吧口过滤嘴儿,眼珠子又开始发亮,换句话说,这姑娘无依无靠需要家庭的温暖啊,这活儿他能帮上忙!
宗海晨一笑置之,失忆?他还是那句话,那是电视剧里的情节。
孙巍向他这边凑了凑,但是还没开口,就被宗海晨一掌挡了回去:“我跟你说,你要想正儿八经搞对象就敞开了追求,要是只想玩玩,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啧啧,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我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又紧着催,我当然是以结婚为前提追求人家姑娘嘛。”
宗海晨点到为止,反正他不是小瓷儿的监护人,自由恋爱的时代,保不齐谁和谁就凑成一对儿了呢。
“海晨,晨哥!你先别急着回屋啊,一会儿在饭桌上给哥们儿撮合撮合呗?”
“我可不管,撮合对了你们顶多给我封个牵线人,一旦撮合坏了,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我先跟你说好了,我一个字儿、甚至连半个标点符号儿,都不管。”宗海晨从不往自己身上揽闲事儿,除了收留小瓷儿这个大活人之外。
孙巍白了他一眼:“爱管不管,哥们儿我一定可以征、服、她!”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商夏提着菜篮子回来,地下综合超市里应有尽有,业主们足不出楼门便可以吃到新鲜的蔬菜肉制品。
孙巍三两步迎上前,接过提篮的同时,又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累坏了吧,快坐那儿歇歇,我给你倒杯水去。”
商夏沾了沾额头的汗珠,朝他一笑,又从他手中取过菜篮,边走边说:“来者是客,我去炒菜,一会就好。”
孙巍就跟没听见似的,尾随商夏进了厨房,挽起袖口,颇有做饭的架势。
“我跟海晨是老同学,他没告诉你吧?千万甭跟我见外,做菜我是真不会,帮你打打下手?”
“不用,真不用,你去看电视吧。”商夏有些受不了孙巍的热情,不禁扬声喊去:“宗海晨,厨房油烟大,你先陪孙同志聊会天可以么?”
宗海晨则不予理会,他说过不管,便会做到不偏不倚,哪儿边都不管。
而得不到回应的商夏,以为宗海晨还在为不辞而别的事生气,于是,她先把一捆芹菜交给孙巍清洗,走出厨房,站在书房门前敲了敲。
“门儿没锁。”宗海晨正趴在电脑前玩扫雷。
商夏谨慎地推开门,悄然地走到他身旁,见他指尖狂点鼠标,那种急躁感不知是游戏所致,还是与他的心情有关。
“你还没消气么?”
“当然不是,我早忘了。”宗海晨并没抬头,依旧快速地点击着鼠标。
商夏戳在原地安静片刻,扯了扯他的衣角,吞吞吐吐地说:“孙同志……人很好,也很热情,我有点不适应,你能不能把他从厨房里请出去?……”
噗嗤一声,宗海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出声,他松开鼠标,悠悠地抬起头:“我做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己领悟去吧。”
商夏迷惘地眨眨眼,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警告,所以忍不住追问:“他……想对我做什么?我又没钱……”
宗海晨砸吧砸吧嘴,见商夏不像在装傻,索性把那张窗户纸给捅破了:“喜欢你才对你好啊,你看他怎么不来找我?”
听到这话,商夏默默地点点头,又默默地走出书房,宗海晨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不知不觉地看了好一阵子。
可是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只听厨房那边传来一声极为洪亮的质问声。
“你说什么?!你要伺候宗海晨一辈子?!”
商夏被他震得向后倒退一步,郑重其事地重申道:“是的,我喜欢的人是宗海晨,不管他怎么对我,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好感,所以……非常抱歉孙同志。”她深深鞠躬。
笃定的答案落入宗海晨的耳朵,他怔了三秒,琢磨过味儿,这死丫头,拒绝孙巍的理由就是把他推上风尖浪口,行,这招儿够损的。
不过说归说,谁又不愿意听到别人说喜欢自己呢?
这其中最尴尬的人自然是孙巍,他顶着铁青的脸,负气离去,临走前还踹了宗海晨一脚。幸好真相大白得无比神速,否则一定会伤到他那颗春心。
宗海晨则站在门边目送孙巍上电梯,扯着脖子喊了一句:“我真不知道,原来我是这么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滚你大爷的宗海晨,下礼拜再找你搓饭。”伴随电梯门的关闭,哥们之间的那点不愉快也就翻过篇儿了。
宗海晨笑着回头,一转身惊见商夏伫立身后。
商夏却是一反常态绷起脸:“你出去吃吧,我有点累了,不想做饭。”话音未落,她一脚跨入门槛,拐进洗手间,放水洗澡。
可是她还没进去多会儿,又气哼哼地拉开门,手里举着那块被宗海晨丢进垃圾桶的毛巾。她正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宗海晨蹭了蹭鼻子:“不小心掉进去的。”
“是么?”
“废话,要不怎么会在垃圾桶里?”
“我什么时候说过毛巾是从垃圾桶里检出来的了?”
“……”宗海晨呛咳一声,得,不打自招了。
商夏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挤过,本想从柜中取出一块新毛巾,但是放置毛巾的位置有点高,她又懒得搬凳子,毫无声调地说:“宗海晨,帮我拿一块毛巾。”
宗海晨走到她身后,抬起手,很轻松地取下毛巾。
商夏没有带出任何表情,抓过毛巾向洗手间走去,宗海晨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竟发现她眼眶红红的,虽然没有一滴眼泪滑出眼角,但是那种隐忍的悲伤让宗海晨顿感满心疑惑。
“……你,好吧,我承认我当时有点生气,所以把你的毛巾丢进垃圾桶。没有别的意思。”
“没,我没怪你,本来就是我闯入你的地盘,只是觉得……”商夏使劲地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继而歪头一笑,说:“刚才不好意思,拿你当挡箭牌回绝孙同志,不用多想,与其说那是喜欢,还不如说是崇拜,我欣赏博学多才的人。”
她没有理由指责宗海晨,更没理由生气,虽然心里有一块地方别扭了一下,但她比谁都明白一点――她是来救人的。谈情说爱是奢望。
宗海晨稍显木讷地应了声,推了她肩膀一下:“去洗澡吧,我来订餐,洗完澡正好趁热吃。”
商夏闭了下眼,不得不承认,当他出现在火车的那一刻,出乎意料之外地,整颗心全乱了。一向对人对事十分冷漠的男人,竟然带着自责焦虑的神态,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怎么说好呢,就像古玩一样,因稀有而珍贵。
待她合起厕所门,宗海晨轻吐了口气,觉得忘了什么事,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同一时间
五彩缤纷的蜡烛融化在醇香浓郁的生日蛋糕上,田莉莉盯着分分秒秒流失的时间,五个小时了,她就像傻子一样,从早上忙乎到现在,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然后坐在桌边足足等了宗海晨五个小时!
她再一次对宗海晨失望透顶。
就在这时,她接到一条短信
[宗海晨]:对不起莉莉,今天出了点状况所以没能赶过去帮你庆祝生日,明天我给你补上。
田莉莉沉了沉气,等了一会儿,回拨。
然而,还没等她得到一个恰当的解释,便听见电话那端传来清脆甜美的呼唤声,招呼宗海晨快点去吃饭。
田莉莉无力地挂上电话,抹了下眼角的泪,再次翻开手机,接通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咱们上次谈的那笔交易可以进行了,首付款我会打入你的账户,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将那个赖在宗海晨身边的贱女人,赶走!”
“放心吧田小姐,我会全力以赴的。”电话里传来娇滴滴的笑声,单听这酥麻入骨的调调,便足以让大部分男人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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