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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墨宁筠,墨宁筠,墨宁筠”
念了几遍把身份在心里进行了巩固。
邹福给她的小册子成了她的宝典,十二时辰不离手。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心里唠叨人名。有时候半夜惊醒了,忍不住想一定会被弄死的吧,王妃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假的,接近太子犯了欺君之罪,还能让她活着?
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么大的局里,唉,真不该管闲事的。可是不管闲事,被送回田家村,指不定被卖到哪个窑子里去。
可是被卖的话,也不至于丢命啊。
慢,也难说,这年代的得了脏病死的也不少,惨得很。
但万一假冒王妃的亲戚,接近太子失败被凌迟,岂不是死的更惨。
比来比去,竟不知哪个走向更惨一点。
索性不去想了,既来之则安之,总是设想没做过的选项,反倒会拖累当下。
看了几天,宁筠觉得这位册子中的墨小姐,怎么看怎么像个假人,除了名字生辰外,也没个性格描述,所谓的家中情况,不过列了一堆名字。至于得不得父母的宠爱,也没写。
她好像在看墨家的族谱。当然,是一本有女性的族谱。
从“族谱”中看,璟王妃应该是她姨表姐。而她的母亲和璟王妃的母亲是嫡庶姐妹关系,她们的姐妹,很多,共有一十六位。
璟王妃乃嫡出,墨宁筠的母亲是庶出,庞大的姐妹群,还有嫡庶芥蒂,关系会好吗?
墨宁筠的母亲嫁给了一位三代单传的教谕做妻,并且只生下墨宁筠一个子女,之后便陪着丈夫四处教学,后来夫妻俩双双病亡,墨姑娘成了孤女。过去三年甚至一直住在一间姑子庙里。
总结下来,就是个庞大家族里不受宠的庶女嫁给了个穷教育工作者,夫妻俩全国各地跑,每个地方都呆不长,自然对他们了解的人也少。夫妻俩一死,墨姑娘就是个跟大家族沾亲带故的隐形人,没人对她有深刻印象。
难怪这本册子里只有冷冰冰的家族关系和人名。
拿出应付考试的死记硬背技能,加上古人起名字都有规律,所以也不算难记。
至于璟王妃本人,这里也把大致情况写了些,姓梁、名颜。今年该二十岁了,父亲是本朝书画大家梁置珲,她上有嫡庶兄长数人,她乃是独女。
从这角度讲,她从表亲中拉女孩配太子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自己家内没女孩。
她靠在车壁上琢磨:“这位墨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在慈父慈母的爱护下长大的吗?还是因为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被父亲埋怨,她郁郁孤欢?还有,若是随父亲迁徙到全国各处,在每个地方是否遇到过饥年?她父亲是教谕,那么她会琴棋书画吗?如果不会,为什么他父亲不教她?”
这对揣摩角色至关重要。她虽然生前刚考上大学表演系本科,正准备开启新的人生就出车祸死了,还没受过学校训练,但她也知道好剧本,人物性格的设定是关键,一切的情节都得随着人物性格走。
又在一处驿站歇息时,宁筠抓住机会,一口气把自己的问题抛给邹福,邹福一瞪眼:“你身居闺中,有吃有喝,天下饥馑,你哪里会知道。琴棋书画,女子无才便是德,会那些作甚?!王妃都七八年没见你了,你原本也不是个人物,谁有闲心问你过去的事儿?!真问你,你就说神伤父母离世,坏了脑子,记不得许多了。”
这丫头问题怎么这么多,不过是枚棋子,竟然还认真起来了。
“以你的身份该知道的,这里面都告诉你了,墨宁筠不该知道,你最好也别知道,小心露马脚。”邹福重新换上笑容.
堵住了宁筠的疑问,她只得附和道:“您说的是。”
根据目前的资料看,王妃和这个表妹有年头没见了,之前也并不亲厚,当真是利用她接近太子,才把她挖出来的,所以这么看,只要邹福不发疯跑出来揭发她,她穿帮的概率不大。而且邹福应该也不担心她揭发事情的真相,假如她跟王妃直说自己是假的,邹福死不死她不知道,但她肯定当不成污点证人,保准被灭的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过,宁筠还是忍不住逮住邹福又问了一个问题:“管家,怎么来接王妃表妹的,只有你们几个男人,没有丫鬟婆子?”这几日下来,她就遇到许多不方便的情况。
邹福一怔,阴笑的反问:“是啊,你说那些丫鬟婆子都在哪儿呢?”
既然墨小姐的死亡需要掩盖,那么丫鬟婆子下场不言而喻。宁筠笑容僵住:“这、这……”瞅着邹福狡诈的笑容,她一口气憋在心中,不敢吐出,怔怔的看他。
寄真摇头埋怨道:“您就别吓唬她了。”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对宁筠道:“管家说着玩呢,不要在意。”
宁筠木讷的点点头,一边说着不在意,一边赶紧转身走了。
等她走了,寄真哂笑道:“她还真信咱们的话。”
之后,宁筠再也不敢乱问什么,待入京之前该记住的都记住了,把册子一把火烧了。焚烧的时候,寄真把她的卖身契掏出来,就手扔进火堆里,声音平直的道:“这是你的卖身契,留着也没用,往后能约束的你也不是这张纸,留着只会授人以柄。”
火焰的光芒在宁筠的眸子跳跃,她说不出感激的话,寄真说得对,往后能约束她的,只有她对生命的热情了。她回眸看了眼四周,忽然听寄真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把我、邹管家、车夫,两个护卫,我们五个人都杀光,你就是真的王妃表妹了?”
宁筠愣了下,大概是未曾想他能有这样阴暗的念头:“你这话说的,好像在提醒我似的。我还没心思想这些,先把王妃这关应付过去再说吧。”说完,提着裙子回到车上去了。
寄真注目火焰,面容冷峻,待火彻底熄灭了。回到邹福的马车旁,掀开帘子小声道:“都烧净了。”
“那就好。”邹福提着寄真的耳朵吩咐:“等回京后,把这三个旁人全部……”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寄真点头:“您放心。”
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那么,他会不会是下一个?
想到这里,不由得伸手将贴身而放的田宁儿的卖身契重新拢了拢。
多个把柄,多份活路。
——
璟王府在京中所占的面积不是诸王中最大的,地段却是最好的,盖因为他八岁那年瞎了眼睛,皇帝对他心存愧疚,赐予广袤的府宅和供养他的良田和庄园。
宁筠初进王府,先是乘车后是换轿,到了内院,才下了轿子,由仆妇们引着一路去见王妃。她就不知道眼睛往哪里看了,只说一处去见王妃路过的园子,用丫鬟的话说:“夏日众木花折、咫尺迷路。夏日石寒水清、松密竹深。”
宁筠不住的点头,如果能住在这个地方,这辈子也值了。
都说荣华富贵遮人眼,迷人心,宁筠才见到璟王府的一角,就恨不得把自己的爪子磨锋利,使劲往上爬了。
进了一间大屋,由一容貌端庄的丫鬟领着,绕过一扇鸟木石夹缬屏风,就见一美丽的女子坐在榻上低头做针线,整个人雍容华贵,还未见到真容,就被远远一望,就被她的气质所触动,只觉得好似仙子,整个人恍恍惚惚,不敢妄动。
女子听到声响,抬眸望向这边,见她五官精致至极,尤其眉眼含情,仿佛渴望来人许久,双目情深之至。
宁筠一个女子都觉得好似被夺去了魂魄。
心里不由得感叹璟王爷好福气。
璟王妃梁颜看着宁筠,恍然一个失神,摔落了手中的绣框,嘴唇微颤:“……终于等到你了,快来让表姐看看你。”伸出一双修长的臂弯。
宁筠神使鬼差的走上前,不知不觉的半跪在榻边,让梁颜拥着自己。她闻到王妃身上淡淡的甜香,让人安心,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般。
这大概就是成熟女人的魅力吧,可以安抚一切不安的情绪。
梁颜低头看宁筠,轻抚她的脸颊:“我有孕在身,不便出门迎接你,你不会怪表姐吧。”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王妃能对她数年未见的表妹尚且能表现出如此的热情,她也不能落后。
“我怎么会怪您呢,我这一路惦念的都是您的身子,见到您身体安泰,我这颗心总算踏实了。”
梁颜握着她的手,仔细的摸她的掌心和指尖,宁筠心想幸好自己指尖柔嫩不像做过重活,否则这就穿帮了,说来,她也纳闷,田宁儿一个农家女,白白净净不说,身体不像做过苦工的样子。但人都死了,身份也消了,想也没用了。
梁颜满意的又再度端详“表妹”的脸蛋:“你比我初见你时出落的更漂亮了。”
按照推算,梁颜初见墨宁筠时,对方才七八岁,就能看出人家漂亮了?这话不能深究,场面客套话罢了。宁筠微笑:“一别多年,您更有福气了。”瞄向梁颜的小腹,当真隆起个小丘,看来月份不小了。
一个王妃,大着肚子,一门心思想给太子找女人,这是何等的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