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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檐华彩,琉瓦风流的威蝠王府,气派恢宏地伫立在烟波浩渺的静水涯边。这处所在也是当初南宫尚平亲自选址的,他喜欢这里的偏远飘离之感,就和他最爱的王妃杜蔚然一起构图,这座工程浩大的王府豪院历时三年才得以建造完工。
他站在楼阁亭台上眺望四方,紫底绣黑龙大氅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南宫尚平黑幽光亮的眼眸里精光四射,他发现东南方尘雾四散,仿佛有掣马声响,如鹰般警觉的本能料想此番定有变故,几日前他早已做好准备。
果然打马声已声声入耳,南宫尚平传令城门上的齐威军按兵不动,引来者进城。
齐威军城门大开,护卫军长驱直入,一路披靡。来到威蝠王府阵前,骁骑营将军姜维正望见威蝠王正在阵前等候,姜维正立马整装,下马便拜,恭敬道:“参见威蝠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宫尚平赶忙上前扶起姜维正,笑颜道:“姜将军,必是奉旨而来,将军一路劳顿,请进府安整。”话毕,众人一路进府,在头前走着的姜维正持剑的手臂不自觉的肌肉绷紧,只是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表情。
众人下马一路随威蝠王等人贯入府内,只见王府内瑾然有序,一切如常,根本嗅不到任何谋反的气息。
日已西垂,威蝠王在王府别院设宴款待姜维正一行人,也不问造访本意,只一味热情相待。席间,姜维正只见偌大的王府兵将甚少,正疑虑间,一缕缕仿若兰花香气阵阵扑面而来,东西巷道霓裳舞女缓缓迤逦而来。
姜维正仿佛嗅到了淡淡的危机,忽然脑海中灵光乍现,他脸色倏地惨白,冷汗涔涔夹背而出。
“不好,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威蝠王同伙定是已到京师麾下,糟了,圣主有难!”正思忖间,他猛然站立起身,带倒了身前的桌几,桌上的杯杯盏盏如珠溅玉碎了一地。
天际划过一道亮白的光,呼啦啦一纵齐威军扬刀立阵将姜维正等人团团围住,噼啪啪已将随行军队枪刃控制。刀光剑影瞬间姜维正等人但觉头重脚轻,意识渐渐模糊败下阵来,“刚才的香气有诈!”这是姜维正昏倒前最后的意识。
南宫尚平清瘦的脸颊浮现起短暂的狡诈神色……
皎月明辉洒向青澜宫阙的飞檐石壁,皇宫内诸多隐蔽处内早已埋伏下众多兵甲卫士,弓箭弩手各就各位,潜伏在华丽宫墙内的危机渐渐浮出水面。夜风中苍翠的山间倒影般映入洞开的窗棂内,月影纱随风娉婷,南宫少卿端坐在殿内的雕龙软椅上,它手中握着一柄镂花精美的长剑,月光如水的双眸注视着窗外,千番思绪万马奔腾般涌来。
“呲呲呲......”远处悉悉数数的动静传入神经紧绷的护卫军耳中,云移风动,树影婆娑,南宫少卿警觉到他来了!
厮杀声瞬时而起,飓风破空而入,铁蹄奔涌自金门处向这边袭来。南宫少卿长叹一声,闭目仰天,待他睁开双眼时,狠绝凌冽充斥在双眸,让人感到陌生而畏惧。
他自腰间抽出宝剑,剑锋出鞘的凛冽声如号角般,十二名金甲士整齐划一迎上朝华殿内,只待他们的主人一声令下,誓死冲锋的死士们恨不得将入侵者撕咬碎灭。
黑夜如墨的苍穹下,如血的梅花飘坠在刀光剑影里,皇宫护卫军在疾风剑雨中纷纷倒下......
南宫尚平疯魔般持剑指向南宫少卿的胸膛,南宫少卿一手捂着绽裂开的伤口,一手持剑与金甲士并肩抵挡着兵刃猛烈地进攻。他们被团团围住,南宫少卿终因体力不支,以剑抵住地面支撑着重伤的身躯,他呼呼地喘着粗气,怒目而视一众叛敌的森严排阵,眼前的视线愈来愈模糊。
所剩无几的金甲士拼命护住南宫少卿的身旁,鲜血汩汩而出,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宫门外的墙头处翻涌下诸多黑衣人,个个蒙面扬刀劈向叛军丛中。眼见局势扭转之下,金甲士趁乱护着南宫少卿退向宫角门方向。刚行至角门处,南宫尚平率军压境,正危机时匍匐在暗处的弓箭手倒戈相向,簌簌利箭射向叛军一方。闻见铁蹄声至,一马车滞于角门口,南宫少卿眼前一黑,栽倒在金甲士的护卫中.....
下着雪的寒冬之夜,风雪扑面里有玉茶和角堇花的味道,赶路人冒雪艰难地跋涉着。断崖旁烛光摇曳,临近一瞧是一间小小的酒馆。撩开厚旧的棉布帘,酒馆内空间不大,人迹萧疏,只见临近门帘处笼了一口旺盛的火炉,噼噼啪啪声交融在寂寂的寒夜里,有一人独坐在一张桌子前,大嚼着餐盘中的牛肉,仰首一碗酒,酣畅淋漓中伸手摸了一把胡子上的酒珠。
风雪交加的夜里,北风呼呼地吹得酒馆外的酒幌子猎猎作响。风雪好留客,南来北往的行路人冒着风雪刀割的严寒,望见前面有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欢喜得紧。戴着斗笠,捂得严严实实的行客喊嚷着兴头,火赤赤地走进了这间酒馆,酒馆人气渐旺,热闹得里面更暖和了。
“店家,三斤牛肉,一坛好酒,快快上来!”几个赶路的行客大声叫嚷着。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家热情地回应着,店内酒香扑鼻,甚是诱人。但是在渐趋高涨的热闹声中,最早坐在这里喝酒的男人始终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吃喝着,眼前已经喝干了一坛酒,面前摆着三四碟空盘子,这大吃大嚼的架势好像有三四天没有饱饭吃了。
这个男人的后背看起来十分挺拔,就算坐在这间简陋的小酒馆中,他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凡人。
“你知道吗?青蠖族的皇帝被人给囚禁起来了,现在可是翼略族的天下了……”旁边桌上几个吃客压低声音谈论着,只字片语已经传进那男人的耳朵里。他默默地吃着,仿佛只为了吃,不是因为饥饿。
那男人发现有好几桌的吃客瞪直了眼齐刷刷地望向门口,他也回头看去,在酒馆门口盈盈然站着两女一男,其中一位女子莹然玉肌,绝世容颜,一袭半新的衣裙,只脖颈上挂了一串大颗的稀有珍珠项链泛着光晕,眼眸流连处顾盼生辉,通身气派贵气十足。
“原来是她!”那男人暗语道。
此女子身旁站着一位身着朴实的少女英气十足,另一位男子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手中握着一柄镶嵌宝石的宝剑,三人走至一张桌子前,男子叫上了一桌丰盛的餐食和酒酿。这桌客人就坐在那男人身旁,他不时拿眼扫向他们。
“店家,你过来一下。”戴着珍珠的美貌女子悦耳的声音回响在室内,店家闻声赶忙走了过来。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美貌女子拿着一张画像低语问道。
画像上的人面容英武俊逸,潇洒含笑,店家看得入神了,摇头直说道:“小姐,您说笑了,这么好看的男人怕是不是人吧?”一脸的滑稽相逗乐了旁边的英气少女。
那男人起身拱手道:“小姐,不如让在下看看,我常年行走江湖,或许是我见过的人吧!”
美貌女子一举手画像展露在那男人眼前,那男人晃了晃身子,像是喝多了,摇摇手说道:“没见过。”回身背对着他们,美貌女子出神地望着那男人的后背……
夜深了,人们酒足饭饱后大部分都进客房内休息,只有少数几个喝得酩汀大醉的人爬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店家仿佛习以为常自顾收拾着桌椅。
而那个男人终于变化了姿势,他站起来身形愈加挺拔,店家赶忙迎上前去:“客官,您慢些,小的带您去客房……”正说着,店家临近一看这男人的相貌清俊无比,却又被络腮胡子遮住了原本的相貌,手指白皙修长根本不像跑江湖风餐露宿的江湖客。
“嗯——不用——”那男人只应了一声,店家狐疑地望着走路摇晃的男人沉默地走进内室客房。
琉璃玉华,飞檐飘雪,大雪覆盖的皇宫一片清明之气,一行宫人整齐划一地行走在前往朝华殿的御阶上。
“混账东西!拿这种下三滥的东西糊弄本宫!也不问问你们的脑袋有多硬?”皇妃杜蔚然衣袂飘飘,长袖一甩,玉案上摆满的惊奇物件一股脑地飞溅于下,碎落一地。
宫人们匍匐在地,浑身颤抖,磕头如捣蒜般求饶道:“请娘娘千岁饶命……奴婢……奴婢是按照广储司精挑细选后……才呈上娘娘御赏,求娘娘明鉴……”
杜蔚然的眼神中飘过一丝狠绝,她一脚踢开了跪在她脚边的奴婢,曳地的华服上金丝闪烁,缎面浮光,她趾高气昂地走出了朝华殿,决定去天牢看看她的丈夫。
阴冷潮湿的天牢里空空荡荡,仿佛人间地狱般张着血口欲吞噬掉人的精气骨髓。南宫尚平背对着牢门躺在铺着稻草的地面上,仍然感觉到冰凉刺骨,这里日月混沌,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了多久了。
“哎呀,娘娘千岁您怎么来了?”南宫尚平听到狱卒惊慌的声音。
他听到众人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仍旧躺在那一动不动,杜蔚然站在牢门前,死水微澜的眼睛里有一点星闪过。
她一扬手,身边的亲信立马示意众人退下,只有他陪着娘娘千岁。
“夫君,你还好吗?”杜蔚然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丈夫,心内掠过一丝心痛。
南宫尚平仍旧闭着眼睛不听不看,仿佛这里根本没有别人的存在,就这样两人相隔一面牢门,一个站着,一个躺着,时间悄然划过,天牢里湿臭的味道让杜蔚然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
杜蔚然有些生气,语调也不似刚才那般客气:“你装死就死在这里吧,既然不听我好言相劝,那咱们各不相欠!”杜蔚然转身欲走,这时监牢内传来古怪的声音,细瞧下,竟是南宫尚平发出了令人发怵的动静,他在拼命压抑着,却发出濒死野兽的声音。
忽然,南宫尚平猛地一转身,“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眼前剧烈的眩晕也抵不住心里如烈焰焚烤的怒火。
“杜蔚然,你还来假惺惺的做什么?你不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快死了吗?你现在权倾天下,借助你那个族群已经把南宫一族杀光了,留我干什么,把我也杀了!你们的丰功伟绩他妈的就能彪炳千秋了!”南宫尚平的眼睛里红血丝像要爆裂般猩红。
杜蔚然面含微笑道:“你放心,在没有找到南宫少卿时,你想死也死不了。”随即对着亲信授意道:“听好了,一日三餐好饭款待,有个头疼脑热抓紧宣御医诊治,他有半点不测,你们都要陪葬!”说完扬起下巴,一脸挑衅的神色,南宫尚平直直地瞪着他,内脏都要气炸了。
他很后悔,为什么起了弑君篡位的野心,为什么当初没有看清杜蔚然一力鼓动造反的真实意图,实实在在地上了他们翼略族的当了,生生地把南宫一族推上了断头台,他懊悔呀,悔得肠子都青了。
现在的他从没有像此刻思念起自己的兄长南宫少卿。
风雪阻路,南宫少卿已经困在这间酒馆一个月了,在这里他除了细心留意过往行人之间交谈的话语,果然听闻到不少关于青蠖族的消息,有重要情报他就在栈道雇人将哨信送到守边大将张弗景那里相机而动。两人以此种方式交换消息已一月有余。
这一日久违的阳光终于洒向大地,冰雪消融,整个天地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