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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宫后山,如斯河。
波澜不惊的河面上,蓦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越转越快,还伴随着嗡嗡的异响。
异响惊起了一群正在觅食的仙鹤,淸戾的鹤鸣回荡在寂寥的山谷中,似在诉说这世间诸多不祥。
激越而起的浪头,直直射向悬崖半腰,一只正奋力攀爬的伶俐小猴,脚下一滑,径直坠落向悬崖下的怪石堆,眼看就要大祸临头。
就在这时,忽见一道银光踏浪而出,后发先至,堪堪接住了头下脚上的小猴子,冲他和善的一笑。
小猴子被眼前的少年惊呆了,不知所措的从他的怀中挣脱,飞快的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间。
少年不以为意,转身望向自星耀中鱼贯而出的人群。
正是从妖兽国度里死里逃生的林凡和一众妖兽。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应龙,放肆的舒展的筋骨,浑不在意他与生俱来的龙神威仪,已经引来了藏匿在这太上宫后山万千灵兽的顶礼膜拜。
挣脱牢笼重见天日的龙神大人,显然心情极好。
已自昏迷中醒来的乌兰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素未谋面的世界,欢快的在一动不敢动的灵兽间蹿腾,毕竟,像她这样天生为人兽的妖人,眼前这些‘小野兽’,勉强只能算是个‘小东西’。
它们看上去可爱至极。
这时,她已经坐在了一头雄狮的背上,亲昵的抚摸着对方毛茸茸的头颅,根本不理会这只森林之王的心理感受。
林凡看着这个异常活泼的小丫头,听着她银铃一样的笑声,积压在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
苦难最终都会过去,希望仍在。
经历之后的人,都会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要学会忘却。
忘却不好的人和事,珍惜眼前新的开始。
所有人的脸上都漾起了动人的微笑。
一轮红日慢慢从东方升起,同样好奇的观察者这群群奇异的天外来客。
应龙神色微怔,说道:“有个道行极深的人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林凡,我们该走了!”
林凡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再见了,妖王大人!”龙隼见状,第一个走上前和他拥抱告别,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园感慨万千的紧紧握了握他的手,不舍的道:“保重,妖王大人!”
花娇娘晃动着婀娜多姿的腰身来到近前,忽然亲吻了一下他的面颊,措不及防的林凡顿时满脸通红,踉跄后退三步,差点跌倒。
却引来娇娘标志性的大笑,她插着小蛮腰,用教育弟弟的口吻道:“林凡,你要记住姐姐哦。”说完,假装又要上前,吓得林凡赶紧逃开。
对于这位御姐型的姑娘,他真招架不住。
其余人纷纷过来,和他依依道别,龙阳甚是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赞叹道:“你做的很好,远胜我年轻的时候。”林凡浅笑。
只是,人群簇动,越往后走,他的心就越慌。
他在慌什么?
如今已是繁华落尽,万事皆空,从前好的坏的,永远遗留在另一个消亡的世界,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心慌?
有的,他轻声对自己说。
从第一眼的惊鸿一督,到后来的怒发冲冠为红颜,命运的错乱,已将一颗种子悄悄深埋在少年的心里。
尽管事到如今,已到了话别之时,他依然不懂,情之一物,到底为何?
那个倩影就静静的伫立在红尘里,陪着他一路的疼痛和欢笑,生死相依,福祸共存。
他一度怀疑她的心,她在逢场作戏,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事实告诉他,他是对的她是,为了拴住他东飘西摆的心,她费尽了心机。
不惜威逼利诱,不惜以身相许,不惜在通往龙冢的暗河旁,许下冻彻心扉的百年之约。
那些,种种,可还作数?!
可是,看着眼前这些依旧鲜活的生命,以及他们真挚的眼神,那些真真假假,是否还要留在心田?
“林凡,你要好好的!”已贵为冰龙神的她,望着少年的眼睛,如是说。
两人相距不过半尺,却未再靠近一步。
仿佛有一座冰山,决然的横在两人之间,堵得人胸口生疼。
林凡踌躇良久,方才道:“你也是!”
悠扬的钟声自太上宫传来,已到了平时做早课的时候。
两人如梦惊醒,同时转身离去。
各自几步后,又同时转头,欲言又止。
龙英忽轻叹口气,自袖里取出已化作手掌大小的星耀,轻轻放到他的手中。
林凡望着渐行渐远的倩影,心中惆怅,忽觉面上一湿,以为是下雨了,抬眼却是万里无云。
我是不是个无情的人?他无由的问自己。
应龙一如初见在那个漆黑的山洞,洒脱的说道“林凡,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若有缘,我们定会相见!走了。”
天地间回荡着应龙标志性的豪迈大笑,他甚至学那世俗中的儒生做了首似是而非的打油小诗:“我有一叶扁舟,奈何孤帆远影。他日重修旧好,但愿不惹尘埃!哈哈哈,痛快!”
该用什么来抚慰这孤独的心情?
碧空远影,恍若惊鸿。
林凡呆呆的望着众人消失的方向,总觉得还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却始终想不起那人是谁!
“林凡!”忽闻身后一阵惊呼,他匆匆转身。
怀中一软,熟悉的诱人香气扑面而来,他不由欣喜的叫道:“墨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又笑又跳了一阵,林凡讪讪然的松开了紧握着对方的手。
墨雪娇笑道:“你看你,还和以前一样,那么爱脸红。”
林凡习惯性的挠挠头,揶揄道:“是啊,人还没长大呢。”
“嘁!”墨雪不屑一顾的翻了个白眼,猛然抓住他的手,撒娇道:“林凡哥哥,你答应人家从那老鼠窝里出来以后,带人家去金陵吃包子的。”
林凡闻言,哭笑不得的说:“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一把把我推到那下面,我怎么会--”
他忽然顿住了,一脸狐疑的看向墨雪。
却见已如出水芙蓉般的大姑娘,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说:“你怎么了?”
“没事。”察觉到自己的失神,林凡应付的回道。
“不对!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快说."小孩天性的墨雪扯着他的衣袖不放。
林凡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扯开话题道:“这一年多来,师父他老人家可好。”
“那老头好着呢。”墨雪信口说道,“就是多长了几根白头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凡立刻抽开墨雪紧抓不放的手臂,说道:“我得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墨雪身形一晃,强行拦住他的去路,林凡不悦的说道:“起开,我办正事呢。”
“我也办正事呢。”墨雪脸上的天真之色霍然褪去,倒吓了林凡一跳。
他只好停下脚步,耐着性子说:“说吧。”
墨雪灿烂的一笑,左翻右翻,最后从衣领里取出一个淡青色的令牌,起初不以为然的林凡,见到这枚令牌后,顿时脸色大变。
墨雪取出的青色牌子,不是别物,正是太上宫宫主的信物:轩辕令。
他慌忙接过青牌,惊问道:“你从哪里偷来的?”
“什么偷来的,是那老头非让我交给你的。”见他不信,墨雪没好气的辩解道。
林凡一屁股坐到地上,心念翻腾,却沉稳的问道:“师尊,还有没有说交代其他事情。”
墨雪撅着嘴道:“他说让你先不要急着回太上宫,说宫中的情势不妙,让你藏好这块牌子,伺机探访玄黄大陆的守护神轩辕神龙的下落,再顺便注意一下阿什么哈的下落。”
“阿洛碧哈。”林凡皱眉道。
他呆坐半晌,站起身,拍了拍尘土,问道:“那你呢?”
似乎就等着他这么一问,墨雪兴高采烈的说:“我跟着你啊,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个--”林凡没有说出半句说出来,忽然冷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滚出来。”
无形的凌厉杀气,毫无征兆的压向旁边的树林。
墨雪也变了脸色,没等林凡反应过来,一个纵身便跳了进去。
打斗声顿起,隐隐有巨猿的怪啸。
“糟糕!”想起什么的林凡迅疾闯了进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拦在了正打作一团的几头妖兽中间。
仔细看去,正在缠斗的是三头身形庞大的妖兽,分明是一只巨猿,一头雪狼,还有一只身着六尾的妖面狐狸。
一时间,林凡恍若重回了妖兽国度。
他皱着眉头对那巨猿说:“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那巨猿喘着粗气,警惕的看着六尾妖狐,悲伤的说道:“龙隼死了。”
“什么?!”
惊闻噩耗,林凡有些缓不过神,半日前刚互道珍重,此时却已天人永隔?
“是谁?”他强压住心底的悲情,沉声道。
青敖缓缓现出人形,瓮声道:“杀手之王!”
“果然是他!”
沈园顺着青敖的话说了下去:“龙神大人说,五族有约,不得擅闯他族的边界,但事出紧急,他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就派我和青敖留下帮你。”
哈!
林凡长出一口气,哑着嗓子问:“她怎么样?”
沈园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龙英说,她在魔方等着你的捷报。”
林凡双眼已变做赤红,最后面目狰狞的,连说了三个好!
阳光正好,照着三男一女,渐渐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树林沙沙作响,迷雾散去,眼看这世界,又要风起云涌。
感叹这纷乱的世间,何时才能兵戎尽消?
只见一骑着黄牛的小童儿,扎着朝天辫,挥舞着小鞭,边走边唱。
歌声悠扬,歌词耐人寻味。
我本这世上童叟无欺安良本分人,无奈偏是夜雨漏屋祸不单行;
只好入那深山与那高人日夜学艺,盼他日重整山河,荣归故里;
岂知世道艰难无情,步步紧逼;
于是这世间就多了个常戴斗笠人称酒中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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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昂首阔步的林凡,猛然惊觉的望向太上宫的方向,犹疑片刻,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天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