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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后,世道更乱了,偏远地区土匪为患,专门在官道上烧杀劫掠,势力大得几乎能组成一支军队。各地世家势力在静观洛阳之变的同时,都在尽力剿匪。
此时,开山侯府的大房却传来不好的消息,殷白送信过来,殷子郁病逝,他为殷络说了门亲,让殷子邯回来送亲。
“大哥尸骨未寒,爹就要我嫁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狠心的父亲!难道这么多年的疼爱都是假的么!”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殷络几乎崩溃,她趴在桌上痛哭。
王氏也带着儿子在旁边抹泪,愤怒道:“相公年纪轻轻的,怎么突然去了!?得的什么病?用了什么药?公爹样样不提,也没说把相公的尸首送回来,难道要在豫州办丧事吗?”
殷绾绾把四岁的殷佑揽在身边,喂他吃点心,心里也不是滋味。王氏话里有话,无非是怀疑殷子郁的死因。当年开山侯殷盟越过长子殷白立长孙殷子郁为世子,殷子郁承爵后,父子两早就各怀心思了,这次去豫州吊唁,殷子郁不明不白死在异乡,王氏不得不去细想,若是让殷白承了爵位,以他心胸狭窄的性子,她和殷佑孤儿寡母的可不好过。
谢氏也道:“大哥这事做得确实不妥。如今应该先把大侄儿的遗体运回来才是,无论如何死者为先,况且大侄儿又是侯爷,把丧事风风光光办了最要紧。怎么现在一不提丧事,二不说什么时候回来,突然要把络儿嫁给什么太守之子,这算怎么回事?”
殷络又是一阵大哭,殷绾绾只得转过身去安慰她。殷络原本是个骄纵任性的,经历了这么多事,也成熟了许多,殷绾绾叹了口气,倒是忘了以前的不愉快,满心皆是同情。
“这个时候父亲能找到什么好亲事!太守之子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我还尚未及笄,什么样的人家等都等不及,这样急着催嫁!父亲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还不知道得了什么好处呢!”殷络满腔怨愤。
谢氏用帕子捂嘴轻咳了一下。殷绾绾也沉默了,据他们得到的消息,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亲事,也不知道这位大伯想干什么,那位豫州太守之子可是个痴傻之人。
殷正分析,豫州太守肯定给了殷白一些好处,否则他不会舍得把未及笄的嫡女嫁给这样的人,而殷白所求为何,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无非是爵位家产之类。殷正笑叹,都这时候了还盯着爵位不放,也是执着啊。殷白自知与殷正不和,还想趁着乱世借外力与他争上一争。
“二侄儿现在还在路上,总不能真让络儿不明不白地嫁了!开山侯府的嫡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娶的!”谢氏虽然不喜欢大房的人,也一向不喜殷络刁蛮,但是她也没狠心到让殷络小小年纪断送了一生,且事关侯府的名声,她底下还有个小女儿呢!
“我已经叫人去禀报了,爹爹一会儿应该能过来。”
殷正得知谢氏等人来了,没等她们开口便道:“堂兄此事不妥,为今之计,先把大侄儿的遗体运回来,送灵还乡才是。至于络儿的婚事也要等丧事之后再说。”
殷络还想说什么,王氏拉了拉她的袖子,两人只好点了点头,带着满心的忧虑回府了。没几天,豫州殷络的母族赵氏来信,要求殷子邯承兄长的爵位。
殷正看了信,简直哭笑不得。赵氏是豫州世族,他们早知道殷白的心思,殷子郁死后,殷白与豫州太守达成交易,赵家得了消息,立刻拿住了殷白,要求殷子邯承爵,按照他们的想法,这爵位当然还是自家外孙的好。
殷正回信,没有说爵位的事,只请求好好保存侄子的遗体,且立刻派人了去豫州。人才走了三天,便有人来报,殷子邯一行人在西边被劫,生死不明。殷左和殷子都立即带兵前往,却晚到一步,殷子邯已经被土匪杀死了。殷左看着侄子的尸体,铁骨铮铮的男儿红了眼眶。殷子都握着滴血的剑,面色淡淡的,明知土匪横行,偏偏带着大量的聘礼财帛,真不知是愚蠢还是艺高人胆大。
这一下,大房这一代两个男丁都没了,殷子郁的遗体运了回来,办丧事的时候,王氏和殷络哭得几乎昏死过去,殷子邯的妻子林氏也受不了打击卧病在床,比起王氏,她膝下空空,更为可怜。
这天殷络面无血色,哭得声音沙哑,殷绿拉着她到僻静处,看着哭哭啼啼的王氏,说道:“络儿,嫂子如今不顶事,你可得有些计较!”
殷络不明所以,殷绿道:“如今爹没有回来,叔叔们又跟爹素来不睦,咱们大房只剩下佑儿一个嫡孙,这爵位……”
“三姐姐想说什么?”
殷绿笑道:“我是出嫁女,不好干涉娘家的事,你却不同,大嫂是个没成算的,你却不能犯傻啊!叔叔正值壮年,又得两位堂叔支持,佑儿还小,这爵位说不定得落到二房去,到时候你和两位嫂嫂岂不是寄人篱下,佑儿又该如何?”
殷络皱眉:“爵位的事自有族老们决定,我一个女儿家,又能说什么?”
“傻络儿,两位兄长尸骨未寒,父亲又没有下落,咱们大房遭此横祸,族中人少不得多照顾些,你只要多去几位族老面前哭几次,叫他们知道大房无依无靠,叔叔婶婶又……”
殷绿话未说尽,殷络却已明白她的意思,当场冷笑:“这些日子多亏叔叔婶婶看顾我们大房,你不心存感激也罢,竟然要我编排他们的不是!”
殷绿道:“话不能说得那么难听,怎么是编排了?他们对你好难道没有别的目的?他们难道对侯府一点想法也没有?你这个傻的,别人小恩小惠你就感激涕零了!难道你想让叔叔承爵,到时候二房的四妹妹和七妹妹就压你一头了!”
“三姐姐还是省省吧!你也说了出嫁女不好管娘家的事,爵位的事自有长辈做主,我还是少操些心要紧!我亲生父亲都要拿我换好处,叔叔婶婶对我已是天大的好了!我若不知足难道真要学白眼狼恩将仇报吗!”殷络用力擦干眼泪,冷冷说道:“三姐姐满肚子心思,不若先给两位兄长上炷香吧!也省的白穿了一身孝!”说罢,甩袖离开。
殷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一直心系高子晨,谁想到他却娶了二房的殷绫,如今她兄长去世,连爵位也要落到二房身上,她怎么甘心!偏偏这个妹妹换了脾性,竟向着二房,怎么能不叫人气恼!
丧事办完之后,殷正请来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拥二房殷左承爵。殷左原本还红着眼不愿意,被谢氏好声好气地劝了才含愧接受,并指天发誓一定好好照顾大房的侄媳,侄女,还当场立大房的殷佑为世子,谢氏和他的长子殷子郊在一边脸色铁青,心里暗骂:这个不靠谱的丈夫(爹)!虽然之前没有肖想过爵位,可如今都送上门了,开山侯府的富贵啊谁不心动!怎么又立大房的殷佑为世子了!你自己没儿子啊喂!!
大房的人却都感激得泪流满面,尤其是王氏,拉着儿子给殷左磕头,泣不成声。殷左也满含热泪,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肩负重担,对妻子和儿子的脸色视而不见。
殷正笑叹:“这个堂哥也是个妙人!恐怕整个殷家的好心肠都长他一人身上了!”
殷玄虽然直摇头,但心里却极为欣赏这种行为,有意向殷子都灌输正确的忠义观,殷子都擦着剑,面无表情。
转眼到了九月,殷白还没有消息,高子晨却已完成任务。殷正这一趟派兵不仅是为了帮南部湘越地区剿匪,还为了争取湘越部族的势力。殷正和湘越百部的首领约定在两地交界的青林山会盟。
秋高气爽,山峦重叠,天气正好。殷绾绾穿着一身白色轻装,衣服上绣着红色的海棠,脚蹬软靴,头发扎成马尾,红色的发带被风吹起,像一个精致飞扬的小公子。她站在高处往下望,寻找着卫渊的身影。
“咦?那个是卫世子吗?”青浦眼尖,一眼看到卫渊。
殷绾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卫渊身边跟着一个奇装异服的小姑娘,那姑娘仿佛在纠缠卫渊,笑得一脸明媚,还试图挽着他的胳膊。
殷绾绾兴奋的心情一下子减了一半。
卫渊似有所感地抬头,看见殷绾绾眼睛一亮,甩开身边的人,惊喜地跑过去:“绾绾你来了!”
殷绾绾弯唇一笑:“我跟着阿爹来的。”
卫渊拉着她的手,目光专注地望着她,满心欢喜。
“喂!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拉着渊哥哥的手!”跟在卫渊后边的小姑娘叉腰怒视。
殷绾绾赶紧挣开卫渊的手,脸颊浮起薄红。
“你又是什么人!这么跟我家姑娘说话!”青浦性子冲动,立刻怼了回去。
小姑娘昂起头:“我是红袖,我母亲是湘族的族长,下面有一半部落都是我娘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