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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四人骑累了,于是下马走走,马夫便牵马回去喂食梳洗。
这时,天香扯了扯如嫣的衣袖,然后嘴角含笑,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一起走开。
如嫣会意,正要转身走开,却听兰心道:“你们干什么?又想扔下我一个人?还说是好姐妹呢,‘三人帮’少了我怎么行?”听这话埋怨中带着一丝娇羞,回头一看,兰心竟然脸红了,不由得一乐,打趣道:“少来少来,你这话谁会相信啊?说不定还巴不得我二人走得远远的呢!”
兰心使劲摆手,争辩道:“乱说乱说,我是这种人吗?”
天香做了个鬼脸,一面跑开,一面叫道:“就是就是,你就是这种人——”然后和如嫣异口同声道:“兰心,兰心,重色轻友!”
兰心举手作打人状,道:“再说,再说别怪我不客气了!”
天香嘻嘻笑道:“你瞧你瞧,心儿姐姐恼羞成怒了!”
如嫣煞有其事地按着胸口作害怕状:“那怎么办?你我二人乃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心儿却是武功高强,以一敌二绰绰有余,看来我们是在劫难逃了!”
天香道:“我好害怕呀,不知哥哥到底站在哪一边?”
如嫣道:“那还用问吗,当然是……”
兰心听不下去了,大声制止道:“停停停停停……不许胡说八道!再说,再说我真的生气了!”一边说着,一边跺脚,以她的性格,的确有点生气了。本来嘛,脸皮再厚的女孩子,听到这种既不拐弯也不抹角的取笑,也会心慌意乱、恼羞成怒的。
如嫣这才收了嘴,急忙招呼天香走开,远远的还听到她们发出吃吃的笑声,似乎是用手掩着嘴巴,想努力使自己不笑出声来却还是笑了出来。
她们一走,兰心更觉得尴尬了,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齐志远假装咳嗽,然后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你累吗?要不要过去坐坐?”顺着他的手指,不远处正是一座凉亭,兰心点点头,径自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凉亭,相对坐下。这时,四目相对,兰心脸一红,慌忙扭头看别处。
齐志远心想:“心儿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害羞,一会儿脸红,这般小女儿的娇羞状可不像她啊。是了,如花的年纪,那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呢?”仔细看她,只见她额头洁白,鼻尖可爱,小嘴微微撅起,煞是动人。不禁又想:“以前我二人独处的时候,她与原本的她毫无二致,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害得我胡思乱想,以为她不忘旧情,心里只有她的‘过哥哥’,根本就不知道身边还有我这个人。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那个‘过哥哥’只是她的玩伴而已,那时的她年纪还小,根本就不知情为何物,又何来的娇羞赧涩呢?”突然觉得很开心,因为眼前这个害羞的少女,显然心里已有了他这个人。
兰心被他炽烈的目光瞧得很不舒服,脸上一片燥热,不由得埋怨道:“看够了没有?我脸上可没有什么花儿草儿……”话音未落,一个温柔的轻吻落在脸上。她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见他长身而立,双手撑在石桌上,身子略向前倾,再看他的神情,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齐志远也想象不到自己竟会做出如此举动,怔怔地望着兰心,许久才说了一句话:“你生我的气了?”
兰心低着头,却道:“没有,我很开心。”
齐志远又是一惊,既而大喜,道:“真的?”
兰心没有回答,拔腿向马厩跑去。
齐志远自言自语道:“心儿刚才说什么了?咦,她好像说……她很开心,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心儿,你快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他高兴得几乎忘记自己是谁、身在何处,连兰心几时跑开了都不知道,正要拉着她的手问她“这一切都不是梦”的时候,却发现她已不在面前了。
马厩很大,里面关着二十来匹上等马,几个马夫正在为它们梳洗,见到兰心过来,立即站起来,叫了声“兰心小姐”,又继续干活了。兰心走到一匹马前,抓了一把干草放在马嘴前,有点心不在焉。
齐志远满心欢喜地走过去,见到的却是一张忧郁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四个字:我不快乐。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啊,说变就变,真叫人捉摸不透。齐志远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
兰心摇摇头,问道:“志远哥,你会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永远只对我一个人这么好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突兀,但好在齐志远反应得快,立即斩钉截铁地回答:“这个自然,从我十岁起,我就告诉自己,我这辈子只喜欢兰心一个人,永远只对兰心一个人好。”
兰心伸出小指,认真地说道:“我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谁就是小狗!”
看着她那既天真又忧伤的神态,齐志远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也伸出小指,勾住她的小指,然后两个大拇指轻轻相碰,齐声说道:“小拇指,拉拉钩;大拇哥,碰碰头;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拉完钩,兰心的心情好了许多,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慢吞吞地问道:“志远哥,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以为我担心母亲的病情?”
齐志远“嗯”了一声。
兰心叹了一口气,眼底漫溢着一丝忧郁,忧伤地说道:“其实,我这样不开心,母亲的病情加重固然是一个方面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齐志远道:“你大可放心,我只负责倾听,至于泄露秘密的事情,我一概不管。心儿,有什么烦恼尽管对我说,不管能不能帮上忙,至少我可以做你最忠实的听众;一个人的烦恼,两个人分担,烦恼就会减少一半。
兰心道:“可是,我不想与你只是分担烦恼……”
齐志远道:“当然,我更愿意与你一起分享快乐。”突然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妥,急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经历过很多事情,有快乐也有烦恼,而你天性活泼开朗,就算偶有烦恼,也会很快烟消云散,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多过烦恼,也就是说,我更愿意与你一起分享快乐。”
这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气温也越来越高,兰心和齐志远虽然站在阴凉的屋檐下,却仍是止不住地流汗,不过是因为天热还是因为紧张,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大概没有人知道了。
齐志远建议回凉亭,坐下来再慢慢说。
两人回到凉亭,兰心道:“志远哥,你还记得我十岁那年,我们在假山后面玩,然后偶然看到的那一幕吗?”
齐志远道:“和你一起经历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记得那天是你的生日,我和香儿、如嫣,还有五小虎,在后花园里捉迷藏。我和你躲在假山后面,看到香儿跑来跑去就是找不到人,心里着急得很,暗暗为她担忧,却又不得不沉住气,把自己藏得好好的,至今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哥哥。后来,香儿去别的地方找人,我们正要现身,恰好兰伯伯和伯母经过假山,我们又继续躲在后面,然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们……他们……”说到这里,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兰心感叹道:“是啊,女儿都这么大了,他们居然还在打情骂俏,若是在自己房里关着门说说也就罢了,却偏要在我们这一群孩子经常玩耍的后花园里说,还在我们面前……还在我们面前光明正大地说,这这这,这不是‘为老不尊’又是什么呢?当然他们不知道我们躲在假山后面,如果知道的话,我爹是决计不会说这种话的。可是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却感动得很,心想我爹和我娘是多么的相爱啊,我娘又是多么的幸福啊,我以后也要找一个像我爹这样……”
齐志远道:“兰伯伯的确有情有义,心儿你有这样的爹爹,不崇拜敬仰才奇怪呢。”
兰心道:“其实那天我娘不小心扭伤了脚,无法行动,爹也是迫不得已才抱她的。我一直以为爹很爱娘,直到几天前,我才发现,我错了。”
齐志远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什么错了?兰伯伯不是一直很爱你娘吗?就算那天兰伯伯是迫不得已才抱你娘的,难道他说的话也是迫不得已的吗?他说‘抱着你走一辈子的路也愿意’时候不是还面带笑容、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吗?心儿,你到底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胡思乱想呢?”
兰心冷笑,说不出的复杂,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许久,她才说道:“后来我才明白,相敬如宾不是爱,而是陌生。我爹从来没有爱过我娘,对我娘只有感恩和亏欠,而他的心已经被另外一个女人占据了,满满的,容不下我娘的位置。”
齐志远道:“我还是不明白。”
兰心道:“你当然不明白,在外人看来,兰青天对夫人呵护有加,不敢伤其心、惹其怒;既没有三妻四妾,也没有在外面养着女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丈夫。甚至我娘也是这么想的。”
齐志远道:“没错啊。”
兰心道:“不,错了,错了。我娘错了,我也错了,所有的人都错了。我爹把心给了别人,而我娘的心却一直在我爹身上,我爹觉得对不起我娘,所以才会对她那么好,‘兰青天有多么多么爱他的夫人’只是外人不知情的说法而已。”
齐志远越听越糊涂,但仍旧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后试探性地问道:“心儿,会不会是你太过伤心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我知道,你娘的病拖了这么久,一日重过一日,而你爹一直忙于公事,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你娘,所以你觉得你爹变了,不再是你心中那个愿意一辈子抱着你娘走下去的好父亲了,是也不是?”
兰心突然尖声叫道:“不是的!你根本就不懂!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我娘又是如何如何的伤心……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如果不是亲耳所闻,如果不是我爹亲口承认,打死我也不相信,我爹……居然……居然从来没有爱过我娘……”声音越来越小,如自言自语一般。从小到大,她最崇拜的人是父亲,最向往的婚姻是父母式的相敬如宾,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面具,那么的不真实。
齐志远握着她的双手,发觉她的手又冰又冷,还不停地颤抖,不由得慌了,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兰伯伯……他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兰心紧闭双眼,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挣扎什么。停顿了很久,她终于开口了:“三天前,我在娘的床前陪她说话,那时娘还是很开心的。后来爹过来看娘,娘就叫我去药煎,我知道娘是故意支开我的,一定有什么悄悄话想对爹说,于是我就假装去煎药了,却在半路上折了回来,然后躲在窗外偷听……”
说到“偷听”的时候,齐志远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