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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忖,他吞了个凡人,我吞了个神仙,要真合算起来我不吃亏,但令我又羞又窘的是,都还未咽下呢,只硬生生得卡着,再吐了出来。
我甩甩头,不管如何,如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半,羞愧也无济于事,我便厚着脸皮当个讨绣被的“划船越人”吧。
而此时火堆己渐灭,鱼也早烤糊了,再瞧见自个儿身上衣物又皱又脏,多想无益,我还是回屋里去换身衣物较为妥当。
匆匆行回紫竹院,才走到院门口,只见一道雷光由院中直窜而出,我便不知东南西北得被撞飞数丈高。
所幸,来者揽腰抱着我旋了一圈,便优雅轻巧得落地。
待我自晕眩中回神,我愕然盯着那张与行风如出一辙的面容。
“你是谁?长相竟与行风如此相似?”
来者一听面露惊喜,问道:“你是如何识得?我还以为天上地下只有一人得以分辨我和他的不同。”
我一听,更惊讶了,竟连声音也是非常相似。然而,他二人面容几是一模一样,但当这个“伪白行风”笑时,眉角眼尾那抹行风没有的妖惑之色便显露了出来,且他瞧人的目光直爽利落,不似行风总好含雾带水,故作温润,虽是毫厘之差,但只要有心切实能分辨无误。
“你那双眼虽有一环金边却没有紫蕴。”不想多说,我简单答道。
“紫蕴?我知道他那颗心黑得发紫,却不曾见过他那对眼有紫光。”来者眉心蹙峦,有些疑惑,但不一会儿即释然。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又在我身上嗅了嗅,哼笑道:“哎呀!我果真来得不是时候,莫怪乎他见着我时还直冲我发怒。但那些迷上他的、巴结他的、想设计利用他的、或想要他命的,三界各族送上门的仙妖精魔魅什么样的美色没有,已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了,竟也会失了自制,乱了方寸。哈,难得一见,真是妙极了!”又喃喃道:“不过,这娇巧丰润的身段、这身异香及凉气……啧啧,不媚不艳却十分透心,确实是稀奇得诱人。”
我一身汗湿,本就凉得浑身不舒服,来者搂着我,又言行轻浮,语气中有兴味亦有嘲讽,让我羞红了脸,并瞪着那张与行风相同的脸皮。
来者噗哧一笑,如水葱般的指尖轻勾我的面颊,“才几句话就双腮生霞!看来还是个未经人事的,但你和我哥哥都双宿双-飞这般久了,莫不是……”
哥哥?
“他”就是行风的鸾生妹妹!
他忽地一脸婉惜状,贴近我耳廓暧昧呵气,低声道:“莫不是我那哥哥心有余而力……”
“哎哟!疼呀!”话未说完,他忽地抱头大叫。
“白临云,你一个未出阁的神女如同个乡野鄙妇般胡言乱语些什么。”行风从紫竹院内走出,拿了一领翠绿色的斗篷往我身上里。
我本要对临云脱口答道──
这问题的答案我才刚要知道,却被你打断了。
但见行风黑了脸,便知晓质疑这种事断不会有好下场,遂庆幸我未将话说出口,不用因说错话而咬舌头了。
临云吃痛得揉着后脑勺,朝行风丢了记白眼后,向我赔礼,“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故娘见谅。”
待我退了几步细瞧,才注意到她一身鲜明大气的红裳素衣,是作女子装扮,又瞧她身板高挑纤长,但胸腰曲线玲珑有致,确实是位货真价实的女子。
临云见我打量她,也不觉得唐突,反而毫不扭捏得转了一圈,并来回指着她的脸蛋和衣裳笑问:“如何?这张脸配这身装扮合衬吗?”
这乍看之下虽有点詑异,但委实赏心悦目,我禁不住向她点头称道:“是个美人。”
眼前风情细腻如画,但临云一抚掌便煞风景得大笑不止,“真妙,自从他在歧山斩杀上古魔兽,又剜自己的一块腿肉补地洞并重新封印歧山后,我便再也没听过有任何生灵敢戏称他美人了。”
一旁的行风面色不悦,向临云喝道:“把你那张脸换回来,莫要拿我的脸皮招谣撞骗。”
“你以前可没少拿我的面貌去戏弄旁人,如今倒好,竟还反过来教训我。”临云嘟囔。
只见她扬袖往自个儿脸上一拂,不尽如川剧般变了五官,发上的光晕一展开,墨黑长发瞬间刷为银白色。
我吃惊得捂了嘴。
临云的五官与行风仍有六、七分相似,但她肤色还比行风白了几分,一双美眸是深蓝色,虽无金边作衬,但眼尾微微上勾,好生妩媚,一张红唇也比行风圆润,少了儒雅之气多了分妖异的艳丽,最为令人惊叹的是她发色在月光下银光闪闪,夺目非常,唯一与行风全然相同的是那对细致的剑眉,为娇媚的五官添了几分英气。
临云将她佼好的面容凑近我,问道:“孟欣是吧!你瞧我此时的这张脸,是我美些,还是行风美些?”
我见这人间少有的美人妖娆一笑,霎时回不过神,且这道题就如同问莲花和芍药哪朵美般,我一时不知该做何作答,便两眼发直得盯着她瞧。
她亲切得拉着我,并睁大了湛蓝眸子对我问:“你喜欢我?”
“喜欢。”我向来对美人无招架之力,便如实道。
临云见状,笑得更是欢快,“我也喜欢你这种坦白的人,总比某些人老冷着张脸让人猜不透心思要强得多。”
但当临云瞥见我的手腕,却皱了眉头,“炙焰珊瑚做的镯子!”
神情蓦然一变,临云指着行风愤愤磨牙:“我就知道是你,之前东海龙宫一状告到天庭,说我先是干扰海象,扰乱东海生息,后又打伤敖玉。我还疑惑是否我哪次劈雷时没留意,失了准头,劈坏了他家的定海神针,原来是因为你想取这炙焰珊瑚,才使了这一计,诱出那心高气傲的敖玉。你偷鸡摸狗便罢了,又顺带坑我背黑锅,你没瞧见敖玉告状时那嚣张的嘴脸,真是气煞我也。”她五指一收,紧攥拳头,像是恨不得拧死什么般。
行风斜昵临云一眼,风凉道:“我可没拿你那张脸皮去欺他,谁叫你在外常以我的面目示人,行事作风又是恶名昭彰,让他自个儿认错了,我也没法子。”
临云嗤之以鼻,“得了吧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啊!不过那敖玉,还真瞎眼了他。”
听来,这镯子引发了不小的风波,我便向行风问道:“是否该想个法子取下这镯子拿去还他们,别再让临云为难了。”
不待行风回话,临云急促开口:“甭还,我罪都赔了,那还能再把这玩意儿还给他们,况且这玩意儿摆在宝库也是无用,不如放在你身上让这东西帮你避避寒,可别小看它了,即使处于极阴之地它也能保你不受寒气所迫。”
临云走来,谄异得笑了笑,瞅着我再道:“更何况,白行风在临海城干的疯狂事何止这项,还有那白石阵的求援灵光呢!哎!我真万幸,亲眼瞧了一回烽火戏诸侯。那上畅九垓、下坼八埏的鸡飞狗跳啊!这差点颠覆三界的滔天祸水啊!”
我望向行风,而行风淡然向我道:“莫要听信,她夸大其词了。”
临云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即拉起我的手,笑言:“难为你与这只表里不一的笑面虎朝夕相处了,不如,你别跟他在一块了,还是随我走吧。我另一副外貌与行风一模一样,若你喜欢,我也可以用他的模样与你一同过日子,你道是如何啊?”
“不只脸,衣衫下的亦是一模一样。”她冲我挑了眉梢,唇角一勾,摄人心魂。
我还未从临云惊人的言行中反应过来,行风素袖一卷,即将我从临云身旁收了回去,冷声道:“她是我的人,你少打她的主意。”
临云白眼翻了翻,“我与她说笑而已,紧张什么啊你,我当然知道她是你的人。哼!偷吃也不知道擦嘴,瞧你俩颈子上那些证据,且她一身凌乱的,是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了吧!”
听到这话,我面上一热,才反应过来我该先去换身衣服了,便扯扯行风的衣袖,示意他让我先回屋里去。
“你还有急事,该走了。不送。”行风丢下一句话后便牵着我回走院内。
身后传来临云音色凝重的话语:
“我向来鲜少过问你的事,如今,我仍是尊重你的决定,只望你要三思而后行。目前陛下巡幸东苑,凌霄殿由东明宫代掌,而莫沧已将他在临海城的所见所闻上奏龙渊,对于此事你自个儿心里可要有个底。”
行风依然故我,连偏头也没,但我回首,见立于院外的临云神色肃然,毫无方才谈笑的轻浮。
一声长叹后,临云又向行风喊道:“今日我尚有公事在身,你吩咐的东西我改日再送来。往后若还有其他需要便直说吧,我不愿见你作茧自缚,却也不愿见你追悔莫及,另外,这谷地结界的维持仰赖你的神力,而今这结界……我先帮你修补,免得有小妖小怪钻洞进来,但你可要自己多保重。”语毕即快步向紫竹林的出口离去。
方行至樱花树旁,我便拉着行风停下了脚步。
“临云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怕天兵追来吗?还是魔族?”
“近来人间有狐妖作乱,她身为天界武将,肩负匡扶正道的重责,所以总会多想些,未雨绸缪罢了,别忧心。”行风又柔声道:“这时候太晚了,你先去盥洗,我煮碗汤面让你先垫垫胃,至于烤鱼……”他伸手轻抚我的颈子,指尖缓缓揉挲,像在确认些什么。
我低头瞧,见着我胸口的浅红斑痕,不禁羞涩,便连忙将他的手拉下,抬头一瞥,却见他颈上的斑痕凌乱如红樱,似是比我还严重许多,我也不由得心生羞愧得道:“先不、不吃鱼了。”
“你和临云不过初次见面,几句话间便对她坦白,可是你却总对我遮遮掩掩,还东躲西藏,何况最初时,你对我连说一句喜欢都心不甘情不愿,姑娘你这是否太偏心,欺我太甚了?”行风故作嗔斥,抬手便要拧我的腮帮子。
我偏头闪开他的攻势,将他的双手皆攥牢,道:“这不同,临云确实讨我喜欢呢!”
“方才在山溪边你还对我离情依依,此刻便口口声声向着别人了,再怎么薄情寡幸也不该是如此吧。”
行风双掌一反便扣住我的手,向我压近,我退了一步,再退一步,靠上了樱花树,枝头轻晃,又是一阵樱雨霏霏。
我抬头,理直气壮反驳道:“非也。只因家师曾言教、身教,诲我谆谆,曰:‘某些人太重要,是只能放心上念而不能挂嘴上说的。’”
行风挑眉:“贫嘴的功夫越来越了得了。”
我得意笑笑,这巧言令色的功夫,师承白大公子。
许是方才抓到了我的命门,行风嘴角勾了勾,一伸手便精准得往我腰上软肉拿捏,我逃不开,痒得靠在樱树上抖。
“知错了、知错了,徒儿心里唯有家师一人,再无其他。”
樱花纷飞间,我认输告饶,他才在烈火快复燃前停手。
行风抿着唇,几次嘴角上扬压了下来,却又忍不住笑意,最后拨落了我发上的樱花,笑了开:“放你一马,在为师的回心转意前,快回屋里去吧。”
我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却亦是克制不住嘴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