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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府以北一百六十里流云峰,正是华严宗宗门所在。做为青州乃至整个天下道门执牛耳者,华严宗自有一股森严气度。
就是楚禾这种天之骄女,来了华严宗,行事也不由得去掉几分飞扬跋扈,处处小心翼翼起来。一来不愿露怯,让人看轻了去;二来华严宗行事端方,门规森严,也让人生不出轻慢之心。
窥一斑而知全豹,就比如前面这个给她和龙女领路的华严宗杂役。虽然身份在华严宗最为底下,但说话做事不卑不亢,颇为守礼。
“两位想要见离火祖师,可有些不凑巧,祖师正在闭关,并不见外客。不过有事和云冥子师叔说也是一样的,等祖师出关,师叔自然会与师祖禀明的。”
杂役叫做王羽,他幼年加入华严宗,因为天赋一般,修炼二十多年也没有入道,所以干脆在华严宗做起了接待参访和迎送宾客的知客道人。
他修为不高,但眼光却相当毒辣,只一眼就看出龙女与楚禾身份地位不凡来。
虽然看不出她们二人的修为高低,但远比自己高也就是了。
尤其是前面那个一袭鹅黄色长裙的女子,更给王羽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离火什么时候出关?”
王羽眉头一皱,“这女子说起话来怎么和一个棒槌一般?离火后面都不会加真人二字吗?”
转念一想,心道:也许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千金,不知礼数的缘故。我须不和她计较,莫要无缘无故为宗门得罪了人去。
“这个可不好说,有时候几天,有时候要几个月。”
龙女皱眉,“他在哪里闭关?我到那里去等他。”
王羽愣住了,心道:“果然不通世事,我说的客套话都听不出来。”
“这个却是不太方便。”
楚禾在后面听得呵呵直乐,她心里是巴不得龙女吃瘪的。
“那我自去与你们宗主云阳子说,你们掌教总不会也闭关了吧?”
王羽支支吾吾,“这个……这个……宗主已经多年不见外客了。”
龙女面上犹如罩上了一层寒霜,娇叱道:“这个也不能见,那个也不能见,小小一个华严宗谱倒是不小。”
王羽脸涨得通红,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敢在华严宗这样说话的。
“女居士,宗门重地不可无礼。”
楚禾在内心小生呐喊,“打起来!打起来!”
谁知龙女也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再大放厥词,让楚禾失望不已。
龙女一指楚禾,“他是楚禾郡主,奉忠郡王之命,来与云阳子商议要事的。你去通禀吧。”
楚禾:“我……”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龙女会把她带在身边了。
王羽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两位稍待,在下这就去禀告宗主。”
王羽将二人带到了会客堂,安排杂役奉茶之后,便一溜烟的禀告掌教去了。
流云峰上翠微山,乃宗主云阳子清修之所。只是今日当真让他清静不下来,为了自己三个弟子,他当真犯愁。
“师傅,外人欺负师妹,就是欺负我们华严宗。请准许弟子带人荡平山间派。”
陆文俊大义凛然,一副一定要为吕丹出头,为师门分忧的样子。
“师兄,那花不语阴神修为,一身武功邪门得很,就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吴渥自从经历了山间派被囚一事,回到宗门之后郁郁寡欢,意志消沉,再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虽然吕丹并不曾说过他半点不是,并且还将被囚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可吴渥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坎。
每次想起自己在花不语面前的丑态,总会让他无地自容。这件事俨然已经成为他的心魔了。
“吴师弟,我看你是被邪魔歪道吓破了胆。她是阴神境界,难道我便不是吗?况且我辈修士要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气魄,否则如何能够得道?小师妹你以为呢?”
他一直爱慕吕丹,以前吴渥和吕丹好得跟一个人一样,他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
所以碰上龙女招夫,他毫不犹豫就去了。谁知龙女瞎了眼,根本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就选了一个穷酸小子,让他好生懊恼。
回山之后又发现吴渥和吕丹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龃龉,这又让他看到了机会。
他了解师妹的性子,那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所以他希望通过为吕丹报仇,来博得她的好感。
吕丹一直抿着嘴不说话,她没有将莫相安的事详细告知,毕竟青梧的事情吴渥知情,骷髅青玉的事,旁人可不清楚。
要说莫相安一个入道修为杀了花不语,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了些。
“师傅,陆师兄,不必大动干戈了。”
吕丹这话一出,不光陆文俊,就是云阳子和吴渥都向他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吕丹道:“山间派畏惧华严宗的名头,花不语在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商议好,要举派搬迁了。这些话吴师兄也是听到了的。”
陆文俊闻言大失所望。
云阳子“唔”了一声,抚着胡须道:“华严宗为正道泰斗,降妖除魔为我派义不容辞的责任。
文俊你先派人去打探山间派的下落。若发现山间派的下落,即刻来报,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你去吧。”
“弟子遵命!”陆文俊向着云阳子行了一礼,又对吕丹说道:“师妹放心,师兄一定为你出这口恶气。”
“先行谢过师兄了。”
待陆文俊走后,云阳子目光从吴渥和吕丹脸上扫过,厉声喝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这都回山一个多月了,还是这般魂不守舍。还不从实说来?”
吴渥红了眼睛,跪在云阳子脚边泣不成声,“弟子辜负了恩师和宗门的期望,弟子……弟子……”
吴渥说不下去了,甚至不敢正视吕丹的目光。
云阳子看弟子这副模样,大失所望,对吕丹说道:“你来说!”
吕丹咬了咬嘴唇,横下心将所有事一五一十说了,从他们如何去请莫相安,如何差一点被莫相安用天雷劈死,如何碰到乌海,如何被花不语擒了,最后又如何逃出生天,花不语如何被莫相安联手骷髅给杀了……
毫无半点隐晦,是她的错就是她的错,是师兄没做好,也不替他隐瞒。
最后又道:“非是师兄做得不好,实在是……”
她亦跪在云阳子脚边,半是羞愧,半是觉得丢了宗门的颜面。
云阳子听了好半晌没有说话,最后终是叹了口气,亲自扶起了吴渥和吕丹,“你们让为师好生失望。”
“弟子学艺不精,弟子知罪!”
“你们有什么罪?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你忍辱负重,将宗门说得再不堪,师傅也不会看轻你。只是……只是……你怎能弃师妹与莫相安于不顾,先行逃命?”
吴渥脸色愈发难堪,“我……我……”半天,终究没有半分辩解之语。
“还有,错了也就错了,以后改过来就是了,你如此自暴自弃,让为师好生失望。”
吴渥一直为自己所作所为耿耿于怀,此刻听到云阳子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心里霍然开朗。
他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弟子懂了,今后绝不做令宗门蒙羞,令师傅失望的事。”
云阳子欣慰地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起来吧,有错不能不罚,为师罚你禁足三月,待在后山好生修炼。非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后山半步。”
吴渥站起身来,作了一个揖,这才退了出去。
云阳子冲着吕丹点点头,“你做得不错,比你师兄要强。”
“弟子惭愧!要不是师兄救了我,我险些见不到师傅您老人家了。”
“嗯。虽然冲动鲁莽了些,终究没有酿成大错。事后能够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已经弥足珍贵了。”
吕丹还是有些困惑,“师傅,云灵子师伯不是教导过我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是妖族,见了一刀杀了便是。弟子愚钝,师傅好像不怎么赞成云灵子师伯的做法?”
云阳子呵呵一笑,“那是你师伯的道,非是你的道!你当你师伯当真如此鲁莽?”
“请师傅教我!”
“那是你师伯对你们的拳拳爱护之心。他怕你们江湖经验不足,容易听信妖怪的狡辩之词,从而吃了大亏,是以偏激了些。
也就是你这个性子,才会对他言听计从。经此一事,为师希望你有自己是非善恶的标准。”
吕丹若有所思,接着又问,“师傅,莫相安的那具骷髅你怎么看?”
云阳子摆摆手,正色道:“为师不用看。丹儿,你可知华严宗的传承?”
吕丹茫然地摇摇头,静待下文。
云阳子负手而立,默立良久,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若是可以,你将莫相安带过来给为师看看,良才美玉,必得其师而教之。”
“师傅,莫相安有师傅。”
“不妨事,不妨事。你若是见了他,他又不肯改投别派,你就问问他介不介意多一个师傅。这天下的好事,总不能让他魏东来一个人独占咯。”
吕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同时想起若是将来和莫相安师出同门,心里又泛起一丝涟漪。
“弟子一定将话带到。”
“嗯,这事先不急。倒是山间派,呵呵,既然敢掳掠我的弟子,那就休怪老夫让你们从世间除名!”
云阳子袍袖一挥,霎时间翠微峰上风云变色。
华严宗不可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