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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和源柊月对于“喂夏油吃咒灵玉香蕉版充满执念,纠缠两天,被他拒绝多次。
拒绝不怀好意的人渣同学是毫无心理压力,但眼前的香蕉加农炮,它是一个只有鞋子大小的小东西,刚被几只猴子追着跑过、被屑主人欺负过,且差点丧命于猴爪之下。
出于报恩的目的,对他奉上了对它来说也许很珍贵的礼物。
香蕉加农炮还在希冀地看着他。
好像真的很希望他能收下香蕉的样子。
夏油杰感觉压力很大。
他甚至没去思考“一根香蕉为什么能被三只猴子追杀”这种充满了槽点的事,身处一种莫名其妙的道德压力中,有些汗流浃背了。
要吃吗
不吃吗
不是这玩意真的能吃吗
夏油杰“呃”
“这一定就是那个什么,香蕉姑娘的报恩。”五条悟恍然大悟,“它不仅会给你香蕉,说不定大晚上还会变成人去你宿舍给你洗衣服做饭哦。”
“闭嘴。”
源柊月看似给他递了个台阶,劝慰道“你不吃也没关系的,反正香蕉加农炮挨人嫌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到底被拒绝才是正常的吧”
香蕉加农炮眼神黯然,连金灿灿的香蕉皮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夏油杰“”
怎么办
在源柊月到来之前,夏油杰和五条悟并称这一届的问题学生,被歌姬学姐毫不留情地评价为“人渣学弟”,但从人渣程度上来说,夏油杰要轻上许多。
毕竟,他的理念是“咒术师需要保护普通人、强者需要保护弱者”,悯弱是他的习惯所以导致他现在被一根香蕉道德绑架了。
“好。”夏油杰一咬牙,不纠结了,“我吃。”
接着,他像吞服咒灵玉那样,快速把香蕉塞进嘴里,粗糙咀嚼几口,吞服下肚。
五条悟和源柊月好奇地盯着他。
“怎么样”
“好吃吗”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杰”
“哦、就是普通香蕉的味道”
夏油杰顺畅回答着,表情却是愣愣的,因为
伸出手,一阵白光闪过,诅咒信息咒灵出现了。
他居然真的通过食用一根香蕉,获得吞服咒灵玉的同等效果,成功收复了一只新的咒灵。
虽然不太意外,但看到诅咒信息出现的刹那,源柊月和五条悟还是很捧场地哇了一声。
夏油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把香蕉加农炮打量一通,恍惚着怀疑人生。
没人能比他更知晓咒灵的味道,像一团沾满了呕吐物的抹布,入口的刹那便觉得想吐,吞服之后那种恶心感还能持续几分钟,强忍着不吐出来已是耗尽全力。
有时一天需要吞下十几枚,过度的味觉与肠胃刺激
,令他正常进食变得困难,食物咽进喉管,泛起咒灵球塞入般的反胃感。
吃饭沦为一件需要毅力的事,而他却需要默默忍受,在同伴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原来还能有香蕉味的咒灵吗
这件看似要伴随他一生的苦恼,可以解决得这么容易吗
这一小小的举动,给夏油杰带来了一种毁天灭地的震撼,像井底之蛙跳出井口发现世界如此广阔、像有个人走进厕所美餐一顿后发现原来厕所旁边就是正常餐馆
夏油杰脚步继续往前走,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少有的呆愣表情。
“杰怎么还不理我们,是不是真的把脑子吃坏了”
“怎么办啊”
“找硝子给他看看”
“他这种病是不是要找兽医看啊,因为是吃香蕉吃出来的”
两人大声窃窃私语。
“喂。”夏油杰打断。
但这次,没有怪他们又在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咳”他咳嗽了一声,有点难以启齿似的,对上源柊月的眼睛,“那个,源同学,你的植物,是可以量产的对吧”
他记得五条悟问对方讨过一个小喷菇,带回宿舍玩,对方很大方地给了。
相当委婉的提问。
然而,源柊月和五条悟都听懂了。
源柊月“哈哈你爱上香蕉了”
五条悟“杰,向既定的命运束手就擒吧。”
源柊月“你染上香蕉了你完蛋了染上香蕉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会变成猴子哦”
五条悟“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
额角青筋,再度控制不住地开始狂跳。
三人打打闹闹地走出森林,等看到路边辅助监督的车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收拾好了状态。
上了车,辅助监督把这次的任务资料递过来。
这次的事件,被概括为狐狸面具之诅咒。
在翻看具体资料前,源柊月特意留心了下系统面板,没有任何播报或者任务下发,大概说明始作俑者确实是一只一级咒灵,而非更高等级的。
他显得兴致缺缺,大致翻阅过卷宗的任务情报,扫到某一图片时,又拧起眉毛。
一个月前,一种绘制着樱花图案的狐狸面具,逐渐在年轻人群体中流行开来,它本身绘制得非常精美,哪怕不喜欢戴面具的人看到了,也会眼前一亮。
它出现在街头巷尾、各个场合,学园祭的道具,打靶小游戏的奖励,游戏厅的兑奖台,街头填写问卷的赠品一时间,成为了一种很多人拥有的小配饰,像先前在国中女生群体中大肆流行的呱太挂件。
然后,就如同诅咒信息一样,狐狸面具咒灵在持有面具的人们中,任性挑选袭击对象。
五条悟忽然笑起来“哦豁,看来上次的情况
不是巧合呢”
新的咒灵类型,诞生了。”
咒灵这类生物,高等级的有智慧,有术式,乃至比人类更聪慧狡诈,可先前从未产生过严格遵守某种规定的咒灵。
它们杀死人类、吃掉人类就像进食一样常规,肚子饿便张嘴,咒灵又不用保持身材,怎可能为自己的进食过程设下重重障碍
所以,说明这类新诞生的咒灵,生来伴随着规则,约束人类,约束自身。
这一点,在诅咒信息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嗯。”夏油杰认可这一点,“我能感觉到,诅咒信息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束缚,限制它的行动。”
源柊月“好的,暂时将它们命名为规则怪谈咒灵吧。”
夏油杰“”
还能这么叠buff
源柊月“接下来,要根据规则找到神出鬼没的狐狸面具,这是我相当擅长的环节了,就由我来带你们分析一下它的”
“那个。”辅助监督适时打断,避免事态进一步尴尬,“咒灵,已经被我们找到了哦。”
“”
难怪夜蛾老师催得那么急,却单独点名夏油杰一个人去做,没让他们一起出动。
一名二级咒术师先行发现了它,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便于同伴追踪的记号是一种特殊的术式造物,能够持续跟踪两个小时。
一路狂奔疾行,二十分钟后,他们三人抵达狐狸面具咒灵所在的位置。
夏油杰召唤虹龙,与之缠斗、重伤对方,笑眯眯地将它变成咒灵玉,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切,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钟从03分涨到13分,仅十分钟,还没赶过来花费的时间长。
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服用咒灵玉,犹豫一秒钟,收了起来。
他染上香蕉了,一个人染上香蕉之后就完蛋不对,不能被同化。
虽然不是特别大不了的事,这么久以来也习惯了,但如果有办法,他还是希望咒灵玉是正常食物口味。
夏油杰往向源柊月,组织着交涉的措辞,却发现对方正一脸严肃地翻阅着卷宗,一边对比手机上传来的图片。
对方认真的样子相当唬人,低垂的眉眼和抿起的嘴角如同一幅刚完成的油画,周身笼罩着请勿打扰的安静气息,无比认真地研究着手头内容。
而五条悟蹲在他身边,偏过头,目不转睛、无比好奇地打量他。
像拿到一件新鲜的玩具,正处于最好奇的时候。
夏油杰没有贸然打断,先走去附近的便利店里,拿了三瓶冰汽水。
刚拿起来,忽然想到些什么,把其中一瓶换成隔壁货架上的哈密瓜味甜牛奶,前几天源柊月请他们喝过这个。
他拎着饮料回去,分给自己的两个同期。
“看什么呢”他问。
源柊月翻开的那页,是被这只狐狸面具咒灵害
死的窗,一名年轻女孩,名叫宫内沙耶。
啊。五条悟想起来了,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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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发现了源柊月的异常,也是她帮他联系咒术界。
夏油杰心下了然,大约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认识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了,心里不好受。每个咒术师的必经之路,直面他人的死亡,直面同伴的死亡,最终勇敢直面自己的死亡但再坚强的新晋咒术师,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都不可能毫无触动。
他叹了口气,思考如何委婉开解,却见五条悟身体站着,上半身却弯腰折下去,与源柊月脸对着脸,用一种“真生气啦jg”的姿势,问道“小橘子,你难过么”
“是不是要哭了我可以开导你哦。”
夏油杰“”
什么人啊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然后,他听到源柊月颇为迷惑地反问“啊难过什么我前几天赌博没输钱啊”
嗯,这位看来根本不需要安慰的样子。
夏油杰无语了。
源柊月吸入一大口哈密瓜牛奶,视线越过五条悟望向他,反手从兜帽里拿出香蕉加农炮,在他面前晃了晃,咽都没咽下去,含糊道“唔嘟嘟唔嘟”
夏油杰奇异理解了他的意思这个给你。
还没开口,就送到他眼前了。
他笑一下,也不与对方佯装客气,抬手接过“谢了。”
源柊月把牛奶咽下去了“不客气。”
哈密瓜牛奶的瓶子,是饱和度较低的漂亮淡绿色,上面印了一只啃哈密瓜的小牛,呆头呆脑。
“呲。”夏油杰拧开汽水,泡泡鼓动。
他盯着那呆头鹅一样的小牛,无端想起那天被他无视的细节。
那是个很普通的晚上,和三位同期出门,他解决了一只咒灵,五条悟习以为常地帮他打掩护,拖着源柊月去旁边711里买东西,他便趁着这个时机服下了咒灵玉,然后站到门口等他们。
五条悟“杰,你要可乐还是苏打水”
他正处于反胃状态,恹恹道“我不用了。”
五条悟“哦。”
源柊月就在离他最近的门口冷柜货架边,扫了他一眼,眼神似乎在他身上滞留几秒,接着拿了四瓶哈密瓜牛奶去收银台结账,告诉同期们“这个超好喝我必须请你们”,他付过钱,几人只得捧场,一人捧着一瓶呆头小牛,慢悠悠地晃回高专。
忘记具体滋味了,隐约记得是清甜的。
大概,对方那时候就发现他的异样,推测出咒灵玉的滋味令人恶心。
夏油杰这样想着,将目光从他手里的牛奶瓶上移回来。
难怪忽然间把香蕉加农炮塞给他。
源柊月也看了他一会儿,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左手抬高,放在夏油杰下颌之下一寸处“这是杰。”
夏油杰“”
他右手放低,虚虚搁在香蕉加农炮
的下方“这是香蕉加农炮。”
“杰和香蕉大炮放在一起,就是”
然后两只手合到一起
“a”五条悟奇异地t到了,做出一个扭曲的姿势,“eneaeaeen”
源柊月“小眼睛和小眼睛,合并同类项”
夏油杰“”
“好了。”源柊月收敛笑意,单手插进口袋,站直身体,“你们有空吗一起去宫内沙耶小姐遇害的现场看一下”
“有空是有空,不过去了确定不会更伤心吗人死不能复生哦。”
“五条同学。”源柊月扫了他一眼,“你的六眼放在脸上,是用来当移动景观的吗”
五条悟不爽“哈”
源柊月把六张现场照片排到一起,每一张都是需要打上马赛克的水平,被咒灵破坏得残破不堪的现场,都有狐狸面具的影子。
其中两张略显奇怪,狐狸面具散落了一地。
“你觉得这两张有问题”夏油杰问。
“哦。”五条悟目光凝聚到一点,若有所思,“她的话,确实”
“是这一张。”源柊月点了点左边的照片,告诉他,“宫内沙耶这里很不对劲。你看,另一张的面具虽然散落一地,却毫无章法,像是随手乱丢的。”
“而宫内的面具散落方式却有迹可循。”他用指尖在照片上划了一条线,很浅的痕迹,“虽然后续被咒灵破坏了现场,但不难看出,面具们是沿着这条直线轴散开,像是一开始被一条绳子串在一起,又忽然剪断了如果是咒灵,为什么要这样做”
“关于她的死亡,真的能直接定性为诅咒杀人吗”
宫内沙耶遇害的地点,是她自己家中。
辅助监督带着他们上楼,介绍道“她的父母在神奈川老家工作,目前一个人在目黑区独居”
源柊月稍显惊讶“她是独居吗”
辅助监督“是的。”
源柊月“哦。”
她的遗体已被搬走,除此之外,现场保存得很完好但又称不上好,因为咒灵破窗而出时在窗口撞了一个大洞,看起来像墙体被炸开了。
这栋房子特意用帐设置过障眼法,外面的普通人无法看见它的残缺,也无法进入。
夏油杰完全是陪他们来的,站在门口,掌心把玩着那颗咒灵玉。
他看见两人在一地凌乱中走来走去,时而蹲下,时而拿起一样东西观察。
辅助监督问“有什么情况吗”
夏油杰说“他们怀疑宫内的死不是单纯的诅咒事件。”
辅助监督“诶”
夏油杰安静等待着。
房间本来就小,他再挤进去,就显得更为逼仄了,反正有他们两人,找到可疑之处也是志在必得的事,与其一头雾水地加入凑热闹,不如直
接等结果。
十几分钟后,源柊月找到了一枚溅上血的面具。
“是它了。”他说。
五条悟“嗯。”
夏油杰问“发现证据了吗是哪里不对劲”
“不算直接证据,因为无法凭它锁定凶手。”源柊月对他展示手里的面具,“不过有它的话,我们就能确定知道凶手的作案手法了。”
地上的大部分面具,都沾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但这面格外猩红。
夏油杰沉吟“那么”
他的思维逐渐发散。
是因为做了某件特别的事,致使她被咒灵盯上吗
作为窗,她明明拥有一些能够抵御咒灵、拖延时间的咒具,又为什么没有用呢是不是出于咒灵的诅咒规则
袭击她的,是单一咒灵吗难道是多只
“很明显。”源柊月一锤定音,“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夏油杰“”
夏油杰“”
等等,等等,怎么就密室杀人案了
这是诅咒作恶才对吧
他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这里是与咒灵战斗的咒术师片场,不是什么小学生侦探智斗黑暗组织啊
夏油杰环顾一周,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窗口的大洞上,这个洞使得这间屋子看起来格外残破不堪,心想比起密室杀人,这明明更像是陋室杀人案
然后,源柊月和五条悟拿了几样东西,在他面前重演了密室杀人的过程。
把若干诅咒面具叠在一起,串在一根橡皮筋上,利用橡皮筋的弹力把它们紧紧地绷着,尖端绑上一把刀,堆在一起的面具有足够的硬度和长度,能使站在门外的人远程刺死室内的受害者最后剪断橡皮筋,面具散落一地,完成作案。
夏油杰了然“原来是这样。那会是谁做的”
“这个不归我们管。”五条悟把脚边的面具踢开,对辅助监督说,“去联系警察吧,让他们查,有特殊情况及时通知。”
辅助监督看完他们的演绎,目瞪口呆,听他提醒才回神,连声说好,接着出门打电话。
“交给日本警方这帮饭桶,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侦破。”源柊月几不可察地叹息,“真可怜啊。”
接下来稽查真凶的过程,就不是咒术师职责范围内的了,他们已经完成了应有的工作,准备回高专交差。
踩着木地板下楼,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空气里隐约有尘埃味。
借着黑暗的掩映,以及墨镜的遮挡,五条悟肆无忌惮地打量源柊月的神情。
明明是第一次接触命案,明明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可比起那名叫“宫内沙耶”的窗的性命,他似乎更在乎自己是否发现了事实真相,对于她的逝去,只是没什么情绪地感叹了句“真可怜”。
现在表情也很淡,水洗过似的,什么痕迹都没有。
放在普世价值观里,这应该是个十
分冷血的人。
可对方分明是个受社会机构抚养长大的普通人,没有相应的冷峻背景作衬,从性格上来看,也不像天生的反社会,不具备攻击性和破坏倾向。
小橘子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五条悟想。
他又开始好奇了,对于源柊月的好奇,像时不时复发的过敏,抓心挠肺的痒;像翻开一本没头没尾的书,每两页就写一段未完待续,他想知道下文。
诚然,他能猜到源柊月很难对死亡一事有什么特殊化的表达,如同水消失在水里,时间和生命本该如此自然流淌。可发现对方真正表现得镇静自若、事不关己时,他又察觉到一丝谬误,一丝微妙的偏差。
似乎不该是这样。
“稍等。”
上车之前,源柊月停下脚步,对着旁边的居民楼颔首示意他刚穿越过来落地的场所。
“那是我租的房子,有东西落下了,我去拿一下。”
五分钟后,他去而复返,手中添了一枚纸袋。
跑了那么两遭,天色实在有些晚了,黑夜浓稠如同油漆,将空气涂成抹不开的暗色,路边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啪,后座顶灯也被打开,昏黄光线照亮后座两人的脸。
源柊月打开纸袋,以及纸袋里面的小礼盒,是一盒手工饼干。
五条悟看出这盒饼干放了一段时间,有点受潮了。
“吃么”源柊月递过来。
五条悟“不了。”
他如是问过去,均得到礼貌的拒绝,也不在乎,自己抱着这盒饼干,脸朝窗外,一口一个地吃起来,很快便吃完了。简易饼干盒也没丢,仔细地卡好纸扣,重新塞回到袋子里。
辅助监督送他们回到咒术高专,一路上聊了些有的没的,还分享了一些八卦。
“什么,夜蛾老师居然结婚了么,还以为他是为咒术事业奉献终身的类型。”
“不仅结婚了,还很怕他妻子呢。”
“哇,想象不出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咒术高专出任务回来和放学还挺像的,漫无目的地扯淡,毫无营养的话题一遍又一遍,冷笑话一个接一个,然后在家门口在宿舍门口分别。
源柊月径直走向宿舍后方,他们也见怪不怪,那里有他的植物们。
五条悟的宿舍在二楼,他走上几级台阶,余光从走廊窗口瞥到窗外的人影,忽然话锋一转,对夏油杰说“有猫腻,我去看看小橘子在干什么坏事。”
夏油杰没拦他“你们别大半夜搞破坏。”
“哈哈怎么会,我们一般白天搞破坏,没人被吓到多没意思啊。”
夏油杰“”
源柊月确实没干坏事,仅是习惯性地巡逻他的领地,像恶龙一枚一枚清点金币,像玩家数自己装备栏里道具那样,确认过一遍植物们的等级与状态,心满意足地离去。
刚走出去几步,却见五条悟站在走廊口,背
着光,灯光奔流而下,在他身后为他的轮廓镀了层冷冽的边。
对方本就比他高许多,站在台阶上,更是彻头彻尾地俯视,分明是散漫的神情,却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不说话,眼神落到源柊月手中的纸提袋。
源柊月不躲不闪,任由他视线逡巡。
明明是无比安静的,谁都没说话,生发在两人之间的只有穿堂风,以及和着光影浮动的尘埃,却像有无声对答进行了几个来回。
源柊月知道他想问什么,也清楚他大约猜到了,于是拎起袋子,晃了晃,主动承认,打碎沉默“这是宫内送给我的。”
那天,住在对门的女孩子发现他不对劲,为了探究他的秘密,带着一盒手工饼干,以邻居拜访的名义敲响他的房门,他把东西收起来,一直忘着,直到今天才迟迟地想起来。
他与那女孩仅有两面之缘,并不打算因为她的逝去而去额外了解有关她的人生,但回忆起来时,顺手把一直搁置的手工饼干拿回来,不太好吃也吃完了,由味觉独自保存一段无人知晓的记忆。
如果任它风干或腐烂,多少有点可惜,有人不甚真心地记下,总比完全无人问津要好。
多少有点可惜。
五条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问他“打游戏么我买了任天堂的新作。”
话题跳跃得太过迅速。
源柊月“嗯居然没笑我”
“哈为什么要笑你啊”
“笑我意外的软弱、哈哈想不到源君你是下雨天会给花打伞的那种人啊真可笑之类的。”
五条悟霎时哽住,好几秒才发出一声匪夷所思的“哈”。
“你到底把老子当什么妖魔鬼怪,这有什么好笑的”
“哦,抱歉啊。”源柊月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仔细审视他一通,像受到冷门知识科普恍然大悟一般,“我确实觉得你是那种很不尊重生命、也不敬重死亡的类型,原来没我想象得那么糟糕吗”
“我在你的印象里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渣”
“唔。一言难尽。就,典型的大少爷,生来什么都有,不把钱当钱、草菅人命、一个不满意就离家出走更名换姓、说不定还是个自杀狂魔”
“好糟糕的刻板印象一点儿都不符合吧”
五条悟几乎要像猫尾草一样嗷嗷叫了,像是受到天大的冤枉似的,“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我就因为我太骄傲吗”
“当然不。”源柊月回答得很快。
骄傲一点都称不上罪过,这个人先有睥睨众生的实力,再有骄傲到令人讨厌的脾气,一切如此顺理成章。
“实力足够的情况下,傲慢是理所当然吧。”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哦。”源柊月冷酷道,“我仇富。”
“”五条悟眼睛缓缓瞪大,“就因为这个”
在对方发飙前,源柊月连忙补
充“我现在已经对你改观了,因为你愿意莫名其妙给我钱,所以你成功升级,不像以前那样讨人厌了。”
五条悟认为有钱算是他与生俱来的优点,和六眼一样,因而听到堪称离谱的改观理由,没什么障碍地欣然接受。
他问好吧。现在升级成什么了”
源柊月“升级成at了。”
“那也算升级吗都从人变成提款机器了”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没听说过吗”
“这也能飞”
太离谱了。五条悟不爽至极,嘟嘟囔囔着狡诈的小橘子、真是视财如命。
他清楚,关于讨厌他的原因,源柊月依然没有说实话。可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他说的也不是假话,也就是说,他确实坦诚了很少的一部分。
这一发现令五条悟稍显满意了些。
他很突然地问“你觉得宫内的案子是谁做的”
“不清楚,也许是她的仇人。”源柊月说。
“我以为你什么都能猜到。”
源柊月注视着他,了然“那我猜你知道是谁干的。”
五条悟无声笑了。
他轻轻俯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挤压到只剩下一只手掌的距离,他身上的气味一如他苍茫的白发,冬日清晨般鲜明、凛冽。
“如果。”五条悟顿了顿,将声量压在他与他之间,嘴唇开合,依然在笑,“如果我说,我觉得杀死她的人,是一名咒术师呢”
让人捉摸不透,他说的是真话假话。
源柊月“证据呢。”
“没有证据。”五条悟说,“被人为杀死了,咒灵恰好路过破坏了尸体,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所以直接大胆推测,会不会是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被某个老橘子灭口了,再伪装成为咒灵所害的样子呢”
这思路跃迁得有些匪夷所思,他也不指望能被源柊月理解,对方刚加入咒术界,连御三家的三个姓氏记不清楚,最熟悉的是五条,更别说厘清那些盘根错杂的关系。
大概会被当成阴谋论,他也习惯了,不被理解是他生活的常态,说出来只是觉得好玩。
在所有人只看到谜面的时候,五条悟先一步窥破迷雾之下的谜底,他答案大大方方放到他们面前,他们并不觉得欣喜若狂,第一反应往往是不信任。
要问他是怎么发现的,有什么证据,请条分缕析的证明过程,他拿不出这样的过程,一眼看到答案,怎么去编造一个子虚乌有的过程
都不重要,反正到最后,他总是对的。
习惯不被理解,也就不再做多余的要求,领先的人,总得容许别人跟不上他的脚步。
沉默蔓延开来,五条悟想转移话题了,他决定和他谈谈他新买的游戏。
然而,在他开口前,源柊月盯着他的眼睛,很郑重地点头“我相信。”
“你相信”
他重复了一遍。
哪怕完全没有和那些人接触过
“嗯。”源柊月说。
很轻的一声,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注解,像一滴露水砸在叶片上,轻而易举地压弯茎叶。
他的信任塞进在这浓墨重彩又举重若轻的音节里,随着夜风,飘送给他对面的白发少年。
有露水的夜,风也清凉拂面。
“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源柊月说,“我有一套院子你要不要来做客”
小院第一次有外人造访。
五条悟是十分捧场的客人,从看见院外篱笆的那一瞬间开始,眼睛顿时亮了,一直东张西望、喋喋不休地询问,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招猫逗狗。
“你什么时候建的啊”
“怎么不弄个院门”
“哇好多植物啊,不过怎么都是蘑菇。”
“后院还有游泳池好潇洒啊。”
“不过这幢房子怎么这么简陋”
“还有别人知道吗”在丢出一堆问题后,五条悟问出相当关键的一环,“附近两公里的山区,从产权上属于咒术高专和咒术界,如果被老橘子们知道,可能会把你违建的房子拆掉。”
源柊月猜到了,配合他佯装震惊“啊居然有这种事,那没办法了。”
五条悟“是的哦。”
源柊月眉头一皱,严肃地说,“任务暂停,我去统治咒术界。”
五条悟立刻为他鼓掌,啪啪的“支持源大人正义统治咒术界”
五条家的房产数量两只手数不完,本家的占地面积更是要用亩来计算,然而五条大少爷仍对这套不到三百平的小院子兴致盎然,进行了一番仔细探索比起房屋,它更像是一个对他开放的秘密基地。
尽管院子没门,篱笆只到小腿高,形同虚设,屋子则是连墙漆都没有的纯毛坯房。
五条悟走进房屋正门。
他讶然道“哎”
不对劲。
连个凳子都没有,五条悟一点不介意,开着无下限在窗户边上席地而坐。
“这里也是你的简易领域”他问,“我的六眼被压制了,没办法获取信息。”
源柊月“算是吧。”
他喊这个人来,目的之一,就是想让对方用无敌的六眼探索下房屋的特殊之处,得到的结果居然是六眼ban了难道他的房屋可以压制别人的术式
尽管六眼受到限制,五条悟却半点不恐慌,反倒像泡在温泉水里一样,懒洋洋地舒适。
六眼会为他源源不断地获取信息,哪怕他不想知道的,也会一股脑地塞过来,逼着他的大脑处理。
此刻难得放松,他甚至懒得深究为什么这幢房子会有如此魔力,只想什么都不管地躺一会儿。
五条悟躺下了,闭上双眼,安详地交叠双手平放在腹部。
源柊
月“”
源柊月“怎么就在地板上睡起来了”
五条悟“有没有被子,有点冷。”
源柊月“没有。我去给你找张国旗盖上吧。”
五条悟“你这家伙。”
“喂。小橘子。”
五条悟忽然打断,“你知道新诅咒是怎么来的,对吧”
最近无缘无故出现的、被对方玩笑般命名为规则怪谈咒灵的新型诅咒,根本不是什么无中生有的巧合。
咒术师与诅咒如同一体双胞,太极盘的阴阳两面,注定互相制衡。
在五条悟出生、六眼问世的那天,全世界咒灵强度上升了一个档次,咒术师折损率年年攀升。
这是他生来拥有的强大,也是他生来需要背负的责任。
而在源柊月展露前所未有的术式类型后,循规蹈矩的咒灵出现了。
他带着他的游戏规则降临,咒术界随之改变。
“嗯,当然。”源柊月说,“我还知道,某种程度上来说,新型咒灵的问世未必是件坏事,因为规则对我的压制力够呛,同样也会限制它们。”
他每天都要胆战心惊会不会抽出僵王博士,所以咒灵方出现了能用废话文学反制的诅咒信息。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五条悟转过头来,仿佛很不爽似的嚷嚷道,“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哎,就不能顺着我的话装一下傻吗”
“可以的,但是要加钱。”
“那算了。”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接着说“嗯加钱也行。那这样,说一件只有你知道,但我未必知道的事。”
这就稍微有些难度了,当然也可以开玩笑蒙混过关。
可看着对方的眼睛,源柊月清楚,他想听到的不是俏皮话。
他脑子里飞过无数个想法,最终,说“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要求,然后心甘情愿地被我诈骗,给我钱花,从at升级到人形自走银行。”
“你想得美。”五条悟光速反驳,“我看起来像人傻钱多的样子吗”
源柊月“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问夏油杰,我和他应该有一样的想法。”
“喂,他都不在场,不要扯第三人啊。”
“我是德川家康,我复活了,准备推翻现政府,给我打一千万军事资金,事成之后我封你做幕府大将军。”
五条悟“”
五条悟超大声、朝不满意“既然准备诈骗我了,你能稍微用心点吗好歹设计一个精妙的骗局吧”
“没有那个必要。”源柊月说。
这间屋子实在空旷,因此他说的每个字都弹起回音,像春雨一样淅淅沥沥,在房间内回荡。
谁都知道,春雨过后,地上会蔓延开青嫩的草色,他语气里的笃定就这样敲在地板上。
“我需要你成为我的同谋,你也一样,所以你会主动上当的。”
“”
五条悟沉默。
他正了正身体,靠着墙角坐起来,墨镜被他随手放在一边,那双冰川极点般的蓝眸,悄无声息而专注地审视着他。
顶光落在他毫无瑕疵、轮廓分明的脸上,不显过曝,反倒增加了几分遥不可及的威严感。
“好啊。”他莞尔,“如果我要你帮我杀光所有老橘子呢”
“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他们追杀你呢”
“死之前一定拖着他们下地狱。”
“先从校长那个臭老头那里下手怎么样”
“好的,那让夜蛾老师继位新校长,卖他个人情。”
“我没开玩笑。”
五条悟没笑,语气冷了点,周遭的温度仿佛也随之下降,阴恻恻的凉意从窗外吹进来。
“处理他们,一点都不容易哦,很可能会死。”
“嗯。”源柊月冷静无比,条理清晰,回敬道,“但我反正是要杀诅咒之王的,也挺容易死,既然如此,顺带把你说的老橘子们处理一下,顺手的事。”
“所以,你要不要投资我回报率前所未有的高。”
有够嚣张。
真是狂妄,太狂了。
明明刚在棋盘边落座,却张狂得像已经准备说出那句checkate,笃定自己会赢。
嚣张得毫无章法,异想天开的程度比肩堂吉诃德。
这是背负着死亡与沉痛的咒术师的一生,他以为是躺在银河铁道上数星星那样轻易又浪漫的小事吗
这样想着,五条悟忽然却笑起来,笑响愈演愈烈,几乎要笑出眼泪。
他回忆起过去许多个好的坏的瞬间,记忆碎片蜻蜓点水一样掠过湖面,一切早有预兆。
在对方问出口之前,答案早已诞生,等着时机成熟,顺理成章完成交付。哪怕那在旁人看来,会是再荒谬不过的笑话。
“好啊。”
五条悟答应了。
“我会帮你的。”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一起去大闹一场吧。”
刚入学时,他和夏油杰关系形同水火,第一次交手打了个不相上下,敌视着彼此,伤害累累又疲惫,可在那一瞬五条悟突然意识到,他大概率会和这个人成为朋友,后来果真如此。
他的眼睛能够看穿太多,头脑聪明得恰到好处,直觉又总是一应再应。
而在见到源柊月的第一眼,他明白。
他们注定是共犯。
翌日。
夏油杰一走进教室,很意外地发现家入硝子不在,另外两位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些什么。
“不不不、这里应该是”
“这样明明更好吧”
“你听说”
“不对不对”
五条悟位于源柊月的前座,反身坐,与他分享同一张课桌,两人
手里各执一支笔,在桌面上摊开的a4纸上写写画画。
如果放在普通高中,可能是在讨论一道数学大题,但这里是咒术高专。
走过去之前,夏油杰心里闪过几个猜测。
难道是昨天的案子有了进展,发现凶手的线索了
难道又有新咒灵,他们在讨论如何对付
难道是等一下,不会在讨论所谓魔法猫咪教或者盘猩教的建教事宜吧。
夏油杰的脚步顿时刹了车,香蕉加农炮在他的肩膀上,和他如出一辙的面色凝重。
他很想躲避,不过那两人先一步注意到他,热切呼唤道“杰,快来快来。”
夏油杰。”
不是很想掺和
他认命地走过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阻止同期成为蟹教头目,要不要报警把他们抓起来
不过,当他看到桌面上的纸张时,发现是自己杞人忧天,想太多了。
那是几张建筑设计图,像是别墅的图纸。
“这是”夏油杰问。
“我们现在讨论到了游泳池和户外餐吧的设计。”五条悟说。
源柊月对他解释“是这样子,我们准备弄一个乡下度假村或者说,嗯,农家乐,就在咒术高专附近,山林野趣,你懂吧”
“哦,农家乐啊。”
夏油杰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是这种玩乐性质的过家家,那么他也不是不能奉陪。
他猜到些许对方的目的,“然后顺带在院子里种你的植物对吗”
源柊月“然后从农家乐开始制霸咒术界。”
夏油杰微笑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