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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笑:“你说这话哪象一国储君?”果然是他,虽然有所准备,我的心还是一痛。终于见识到生死之交的不同,听到那样的粗话我以为他会生气,可是他甚至没有一丝反感。
“谁规定一国储君就得那种样子?我是南越宗熙,一国储君多了,南越宗熙却只有一个。”好狂妄的口气,一国储君的位置我求之未得,他却把它踩在脚下。
“好,我知道你是南越宗熙,可是你到底好了没,上个药那么慢。”“我这是小心,象开始给你上药的那个笨蛋那样,以后你的屁股还能看吗?”
“你再说,等我好了先在你屁那里留给记号,让你一辈子不敢在女人面前脱裤子。”“哈哈,那我以后只在你面前脱。”
他们在里面无所顾忌地调笑,我失魂落魄地站在窗外,那个夜那么的冷,那么的长。渐渐的,笑声歇了,我听到那个浑厚而张狂的声音郑重地道:“荐清,跟我到南越去。”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几乎不能呼吸。“宗熙,你这是”沉默了片刻,他的语气有些迟疑,英挺的眉头肯定又皱了起来。
“别忙着拒绝,听我说,”另一个人的情绪却分外高昂:“也许今日之南越还不能和天朝抗衡,但是两年,我只要两年的时间就能一统南地,那个时候南越的疆土是现在的两倍,你知道南地一向富饶,只要理顺了民心,不出三年,国力便可凌驾于四方诸国之上,但是这只是开始。
荐清,与我携手,我们来干一番开天辟地的大业,胜于你在这里受这等鸟气。”不得不承认,这人的雄才伟略胜我们兄弟不知多少倍,我们看的是权力和皇位,他看天下,他说用五年便可成就一个鼎盛的南越,而我甚至看不到五年之后天朝的命运。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异地而处,怕是连我也要动心,何况与他有生死之谊的清,冷汗从额头滑落,我不敢擦,全部心神都集中去听。
几乎有一辈子那么长,终于听到让我魂牵梦萦的清朗声音,他说:“宗熙不愿碌碌一生,荐清又何尝甘居人下,包括你宗熙之下。
干坤莽莽,天高水长,你有你驰骋的疆土,我亦有我翱翔的天空,宗熙呀宗熙,难道不与你携手,叶荐清就不能干一番开天辟地的大业了?”
这番话不象南越宗熙的慷慨激昂,语气很轻,尤其最后一句他似乎是笑着问,却比任何的豪言壮语更加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说得好。”要不是屋内传来一声赞誉,相同的话我已经冲口而出。这样的胸怀和气度,这样的雄心和傲骨,让我如何能不爱?“哈哈,荐清,南越宗熙誓与你同进退,让我们来比一比,谁更是当世英豪。”
“好,就以五年为限,看谁的成就更大。”“不行,要比就比一辈子,还要比谁的武功更高。”
“一辈子就一辈子,有南越宗熙这样的对手,叶荐清此生也不枉了。”“哈哈,你抢我的话。”我闭上眼,他们要比一辈子,那么清,请允许我在你身边,哪怕做你登攀的梯。
而现在的我,恐怕连梯子也不够格。春天到的时候,他的伤好了,其实应该是早就好了吧,那天听来的话,让我不禁猜测他和莫怀远之间并非那么简单。
南越宗熙果如他所说,一回南越就亲自带兵征讨南地割据的势力和散落的部落,短短几个月,南越宗熙的大名就已响彻天下。
而北地的斡旋比料想的更加艰难,尽管有天朝第一将军居中调停,北项也一再的忍让,几轮谈判,东昌西煌却依然寸步不让,甚至愈发嚣张无礼,我朝骑虎难下,大战一触即发。
此时却传来一个石破天惊的秘报滕王在属地秘密调兵,意图不明。滕王齐辉乃我的叔父,父皇之幼弟,论年纪不过而立,比大皇兄大不了几岁。
此人我从未见过,据说他自幼丧母,性情孤僻,不怎么讨祖父欢心,父皇登基时他不过十余岁,父皇怜他年幼让他留在京都安享富贵,他却不肯,只讨了块封地从此一去不回。
他多年来默默无闻,却选在此刻调兵遣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太子主张急速把北地兵马召回以防不测。
大皇兄却道此时撤军无疑助长了东昌西璜的气焰,一旦他们趁此机会吞并北项,恐怕以后再难控制,他怀疑此秘报乃太子一手筹划,是为不让我朝和东昌开战,求父皇查清再做决断。
四皇兄也道滕化弹丸之地,偏远贫瘠,即便有事料想也不难对付。父皇应允了他们,一面派使者前往滕化,一面要各地加强防范。
几日之后,传来使者被杀的消息,齐辉以勤王清君侧为名,率十几万大军分三路直扑京畿,半月之内连下十城,所向披靡。
滕化的确是弹丸之地,偏远贫瘠,而天下最花钱的莫过于战争,没有人知道齐辉如何筹集那么多钱粮,如何招募那么多兵马,也没有人知道那个领头的黑面将军是何人?只知道我天朝的将士面对他不堪一击。
几乎同时北地战事也起,东昌魏达、西璜于潜都是世之名将,左右夹击,莫怀远一时之间也分身乏术,回兵无望。
兵部的告急文书雪片样飞来,催白了父皇的头发和他越见消瘦的脸。精兵良将大多远赴北地,其他驻守四方的军士一则不能妄动,二则一样远水解不了近渴,重新招募的士兵没有经过训练,可能挡住势如破竹的叛军?
危难之际,谁来力挽狂澜?我找到清,开门见山地问:“想不想挂帅出征?”那是自他游历江湖回京后我第一次找他,他的眼神有些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皇上下旨荐清便去。”
那天他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袍,海水般纯粹干净,不带一丝犹疑和狭隘,博大的胸怀似乎能容纳一切,却又安静地冷眼旁观。
“你想对不对?”我看着他:“你想象南越宗熙一样随心所欲地施展才能,不受任何制肘。”可是他太年青了,以父皇的谨慎不会考虑,即便令他去也必然只作为普通的将领。
而他不愿居于人下啊,即使是有盖世之能、又与他生死之交的南越宗熙,何况那些从未放在眼里的庸才。“靖王爷此来何事?”他沉下声音。我出掌击他肩头,他侧身闪开,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快得让我来不及变招。
我笑道:“瑞,你答应叫我瑞的,在你能破解我这招之前。”“你到底想做什么?”甩开我的手,他皱着眉勉为其难地叫:“瑞王爷。”
喜欢看他失去耐心却不得不妥协的样子,不过绝不能过分,我微笑,一如当初让他答应叫我的名字。“我可以为你达成心愿,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什么要求?”上次他可是先答应才问的,显然,这次回来,他对我的戒心增加了。
“很简单,只要你”爱我象我爱你一样,如果把这句话说出来,会不会惊吓到他?我往椅背上靠了靠,突然语意一转,取笑道:“这么紧张啊,担心我会为难你?嗨,其实不用担心,你看,有人答应叫我的名字却没有做到,我不也没办法?”
“我”半是恼怒半是窘迫的潮红让俊朗无匹的面庞平添几分丽色,我目眩神迷,几乎忘了周遭的一切,直到刀锋般寒冷的铿锵话音传入耳朵:“王爷是来消遣荐清的吗?”
我一震,喝了口茶,勉强笑道:“荐清可有婚配?”他没有,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已经有不少人同叶尚书甚至他本人接触,意图靠联姻把他拉过来。
我的目标却不是他,而是礼部尚书叶朝宗。五皇兄不在,四皇兄兼管了礼部,叶朝宗精明的很,这些日子,我试探了几次,可谓风透不过,水泼不进。
而一旦与叶家建立了紧密的关系,叶朝宗想不倒戈恐怕都不行。那天他答应了和明昌公主的婚事,约定得胜还朝之时成婚。
回到府中,我告诉自己很好,那么多人都没有答应,他独独答应我的,他对我果然和别人不同很好,礼部就要成为囊中之物,离权力中心又近了一步很好,完成了母亲的嘱托,替妹妹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很好,太好了,我满意得想喝酒庆祝。只是在酒醒之后开始厌恶那个和我有着相同血脉的无辜女人,我的妹妹莲。深夜静寂,大地都在沉睡,只有一个地方不得宁静,那就是天牢。
冰凉的铁窗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呻吟和哀号不绝于耳。即使不用刑,这样的环境下,那几个老东西也撑不了多久,尤其是年纪最大又撞伤了额头的范承文。
他病得不轻,看到我却依然在张岱和徐士炜的搀扶下跪倒,颤巍巍地三呼万岁,半途却撅过去,人事不醒。这个人的确帮过我很多。当初商议以何人为帅抵挡齐辉时,太子和大皇兄都极力推荐自己的人,彼此各具一辞,分毫不让。
总是截然相反的意见,昭示皇朝最有势力的两位皇子视同水火,很久以前就已成为朝堂之上的主旋律,他们的倾轧对立是没有原则的,几乎到了不惜一切的地步,尤其“影妃”
去世后,父皇幽思难解,身体每况愈下,早已无力去理会。而三皇兄的漠不关心和另外两位皇兄的推波助澜借机取利,也让父皇深深失望。父皇是敏锐的,只是有些优柔和懦弱,他什么都看得出却不知道如何控制,于是越发的无所适从。
就象此刻,父皇悲伤彷徨的眼睛漫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我脸上。我总是在他最难以决断的时候提出中肯和公允的意见,这半年多,他已经越来越倚重我的意见,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一块浮木。
“瑞儿,”他疲惫地看着我:“你有何主张?”几十只眼睛全都看向我,犀利的是太子,他已经越来越防备我,除了表面的兄友弟恭,我们实际早已离心离德。
凶狠的是大皇兄,他肯定以为我会帮助太子推荐李洛川。阴沉的是四皇兄,他已经知道我意图对礼部下手。
而我没有捕捉到三皇兄的眼神,显然,他并未看我,他美丽的眼睛看得可是清?我抬眼,对上一双清朗而殷切的眸子,那样的明亮,那样的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留恋在自己身上那双美丽无双的眼睛,第一次被他这样注视,浑身的血似乎都沸腾起来。
我慨然出班,朗声奏道:“两位皇兄说得都有道理,儿臣见识浅薄恐不能提出什么有益的主张,不过儿臣知道有一个人或许有定国安邦的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