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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嵊粗略地提出这个想法之后, 顾景明也没有顾忌,把以前一些和世界意识沟通的情况都列出来, 两人仔细谈了一下。
越谈越发现, 段嵊说的果然没错。
他们之前就忘了一点——在警方找他们询问之前,李夏就到过“秦宣”的家门口,这才发现有人报警的事情, 从而当场打电话给了顾景明。
可是在他们配合调查秦宣失踪的事情时, 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曾经有过这通电话,也没有人询问李夏到过“秦宣”家门口这件事。
如今这么一想,显然是世界意识为了不让人发现异常, 将这件事情在其他人眼里模糊掉了。
有了把握, 顾景明和段嵊很快就做了决定, 想好了对策。
由于不知道秦宣车祸去世这件事情警方会有多久才查到,为了赶在这件事情之前,顾景明想了想, 还是尽快行动。
……
夜色深深。
凌晨,秦宣失踪这个话题热度仍然居高不下,有些人彻夜难眠地想要等待一个结果, 也有人已经消极地觉得秦宣必然是出事了。
机场此刻人影寥寥。
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的段嵊缓缓踩下刹车, 停在了机场出发层的门口。
“我们买的最早的航班就是机场开了之后,时间快到了,”段嵊对顾景明说,“留意一点时间,路上小心。”
顾景明刚戴好戴着纯黑色的鸭舌帽, 不疾不徐地戴上了口罩和墨镜,把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
时间匆忙,他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从以前小公寓里拿出来的“秦宣”的证件。
“放心,”顾景明将护照揣入口袋中,抬手就要打开车门,“我登机去了,明天晚上见。”
男人骤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要不然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出国,我——”
“段嵊,”顾景明无奈,“我是一个害怕出门走夜路的omega呢,还是要出去十天半个月啊?不就是一天嘛,而且我这次用秦宣的护照出境,不就是为了找一个不需要办签证的国家,用出境记录,给所有人带来秦宣没有出事、刚刚出国的结局吗?要是你和我一起出去,大家岂不是会来问你秦宣的现状?你到时候要怎么编?”
这人方才和他一起想对策的时候冷静淡定,此刻却反而揣揣不安起来了。
确定世界意识一定会被逼无奈帮他圆场之后,他和段嵊想了一遍用秦宣的账号发微博等方式,最终决定选择这种沉默的方法。
给秦宣买一张到达不需要签证、最快最方便的出国机票,由顾景明拿着秦宣的证件登机,如果顺利的话,之后顾景明拿着自己的证件买机票飞回来,从此造成秦宣出国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的现象。
至于登机和降落办手续的时候,要是世界意识真的必须为他圆场,那就算他长得和秦宣不一样,也必然能过手续。
而如果不能,他扭头就回来想过办法就是——最多后来警方查到他曾经拿过秦宣的证件来机场,解释几句秦宣证件一直在他那,买错机票带错证件了,怎么样也查不出什么来。
进退皆可。
可如今到了机场,他自己一点都不紧张,段嵊反而踌躇了。
他很清楚,段嵊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放心罢了。
他笑了笑:“不说其他,就是你现在和我一起走,我连续请假也就算了,你也一直请假,《深春》还拍不拍了?殷导不得生气?”
段嵊无声地叹了口气。
男人凑了过来,拿下他戴在脸上的口罩的一边,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只是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温热的呼吸泼洒在他的脸颊上,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好,秦宣先生,去登机吧。明晚,我来这里接顾景明先生回家。”
周遭只有偶尔车辆停摆的引擎声,天际才刚刚揭露出一点微白,日头不知何时就会升起来。
天穹隐隐能看出层云,远方飞鸟滑过,近处风声飒飒。
顾景明敛眸,脸颊一红。
“明晚见。”
“好。”
顾景明抬眸。
他踌躇片刻,在车内一片静谧中,微微仰起脖子,猝不及防地也亲了段嵊的脸颊一口。
刚一亲完,他便转身,打开车门下了车。
顾景明什么也没带,只是身上披了一件长衬衫,背着并不起眼的普通书包,里头放着钱包和证件等必需品,就这样随意地走进了机场。
只是他虽然遮住了脸,身上的衣服也刻意换成了十分不起眼的普通款式,清晨即将到来的机场里人不多,他的气质也仍然在其中十分显眼。
而到了出境登机的时候,顾景明缓缓摘下了口罩和墨镜,拿出了秦宣的证件。
果不其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顾景明就这样顶着他自己的脸,用着秦宣的证件,大摇大摆地登机成功。
他坐在靠窗的商务座上,侧着头,看着窗外愈发远去的高楼大厦,越过层层云层,骤然有些唏嘘。
以他从前一直和世界意识“共事”的经验,世界意识此刻必然是气死了还无可奈何。
光是要让那几个检查他证件的人没有发现他不是秦宣,恐怕世界意识当时就费了好大的功夫。
他一向跟着世界意识的意思走太久了,以至于一叶障目,在换了个身份之后,也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反过来利用这个监视了他许久的存在。
如果不是段嵊……
思及此,他望着飞机窗外越来越亮的朦胧天光,看到窗上微微倒映出的他的脸。他勾了勾嘴角,对自己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完全脱掉束缚行走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开心。
朝阳缓缓升起,染红了天际层云,点亮了朦胧大地。
待到顾景明下了飞机之后,同样的,他入境的手续也没有出任何问题。而属于顾景明自己的证件上,也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条出境记录。
如此便说明他和段嵊商量的计划成功了。
此刻只要有人来查,便可以查到秦宣在今天有一条出境记录,而秦宣的所有痕迹也将终止在这一条出境记录上,再也不会有其他新的消息。
他刚顺利出境,转头立刻去柜台用自己的证件买返程机票。
段嵊的电话也同一时刻打了过来。
顾景明边在柜台那边等着出票,边拿着手机笑着对低声段嵊说:“很成功,你猜的完全正确。”
“差一点。”段嵊却说。
“嗯?”
电话那头的男人呼了一口气,“我一直在盯着杨城的新闻,发现你登机前半个小时,就有新闻说在杨城郊区发现了一辆翻倒的车,翻倒的时候似乎起火了,车里面还有一具烧焦的尸体,根据时间判断是在几个月前。”
几个月前,乌翠在微博上为“秦宣”发声,已经得到新身份的顾景明最后一次登陆“秦宣“的账号,给乌翠留了一句评论。
从此之后,不管是最开始经纪人事件的真相被揭露,还是强行标记omega未遂的事情得以澄清,秦宣这个名字一直在热度话题上高高挂着,可秦宣本人却再无踪迹。
之后便是有人报警,警方确认秦宣失联,开始寻找,全网哗然。
顾景明出神间,段嵊接着说:“发现这个车祸现场后没多久,警方就根据车祸时间——也就是秦宣最后一次登陆微博回应乌翠之后的那几天,开始猜测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失联了几个月的秦宣。”
果然!
顾景明方才听到车祸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快速地眨了眨眼,从柜台的工作人员手上拿过刚刚买好的机票,转头走到了没什么人在的地方,低声说:“果然是车祸。所以现在什么情况?”
段嵊却轻笑了一声。
“顾景明先生,我们成功了。”
“嗯?段先生,你别卖关子了。”青年淡茶色的双眸上透露出疑惑的神情,他睫毛轻颤,眉宇微动。
“这个新闻出现之后,就在你降落之前,那场车祸的死者被认定为了别人,并且警方表明之前是误判。”
顾景明长松了一口气,随即笑出了声。
“这么开心?”
“当然,”他挑眉,对着电话那头,嗓音雀跃,“我以前被世界意识限制来限制去,今天可终于轮到我扬眉吐气了。车祸既然都发生了,说明世界意识已经开始准备给秦宣这个结局,结果我一个登机,它肯定是气死了。”
段嵊一本正经道:“那我也开心了。”
“我刚买完机票,晚上柯斯演唱会开始之前就能回来。”
“等你回家。”
……
日落西方,绯红爬上云端,车水马龙的城市在周末里更为范围,车流不息,喧嚣不止。
乐坛天王柯斯巡回演唱会在各地走了一圈,终于在杨城举办了最后一场。
临近郊外的演唱会现场,外头排着长长的队,许多售卖周边和荧光棒的人在附近游走,人头攒动间,许多粉丝都满怀激动而又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队伍缓慢挪动着。
宽敞的vip通道那一侧,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正牵着另一个戴着口罩凭身材看不出性别的青年的手,快步检票进了场。
他们进去后十几分钟,远天夕阳还留有最后一丝光芒,天际在暗淡与绯红间交错,星河自东方缓缓流入人间。
正在排队入场的粉丝们骤然发出了极大声的喧哗与躁动。
他们纷纷拿出了手机,神情不一,却议论纷纷。
晚上六点三十八分,调查秦宣失踪的官方发出消息,警方查到了当天凌晨秦宣的出入境记录。
一直以为失踪的秦宣不知道为何处于失联状态,却在今天悄无声息的出国了。
既然秦宣没有真的失踪,而且看上去似乎不打算回来了,所谓的失踪也没有查下去的必要。
可是所有盯着这件事的业内、粉丝、路人们却沸腾了。
六点四十八分,就在这个消息出来之后仅仅十分钟,#秦宣走了#这个话题便迅速窜上了热搜榜,排名似乎还有一路上升的趋势。
而各大论坛更是炸了。
【人真的好奇妙,我一开始知道秦宣背了很多锅,就想着澄清了他会复出吧,然后早上看到秦宣可能出车祸,我就觉得他活着就好,现在知道他一个人默默出国了,我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1l:“标题冷静完了,主楼让我吼一吼!!!啊啊啊啊啊秦宣没有事真的太好了,今天早上看到有营销号发秦宣疑似早已死于车祸我差点就心态崩了,然后下午又说是误判死者不是秦宣,现在又说秦宣没事还出境了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但是我现在已经彻底看开了,他没事就是最好的。”
2l:“和楼主心情一模一样了,昨天还奢望秦宣能够复出,早上看到消息的时候就觉得秦宣好好的,没事就是奢望。现在确定他真的没事,我已经不奢求了。”
3l:“今天早上看到秦宣疑似车祸意外死亡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我是真的信了秦宣出事了。最开始发现秦宣是冤枉的时候,我没有道歉,因为道歉与否并不影响我的生活,我承认,我也不愿意承认我的错误。但是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受不了,我觉得他是我们一点一点唾沫星子害死的,我甚至在想这个车祸有没有自杀的可能,是不是他心理压力太大崩溃了,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言行害死了一个好人。直到下午辟谣,现在看到他平安,只是离开了,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对不起,秦宣。”
4l:“楼上说的对。”
5l:“楼上说的对加一。我以后再也不随便发言了,因为我不会知道那些真相是什么样的,我又会不会成为害死人的原因之一。”
6l:“我等了他好久,等来了这么个消息,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复出啊呜呜呜呜呜!!”
7l:“我觉得走了很正常吧……讲道理秦宣以前赚的钱也足够他后半辈子富足了,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之后再回来给自己添堵吧?发生过的事情就算得到了道歉,那也是发生过的,更何况当初骂过秦宣的人里面,有多少道歉的?”
8l:“楼上不用这么说吧……希望他回来也没有错。”
9l:“我只希望他好。现在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他还好,他只是离开了,我也接受。希望他以后能过得比现在快乐。”
10l:“感谢今天早上那个判断错误的车祸,让我明白了,错误一旦造成,很有可能无法弥补。好在现在,一切都能弥补,希望秦宣哥哥余生欢喜。”
11l:“我永远是他的粉丝。”
12l:“……”
……
段嵊和顾景明一同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了他们的座位上。
柯斯给他们的票显然是安排好的,两人刚一坐下,便发现这里是能够看到舞台最近、最中心的位子。
身边的段嵊从入场的时候拿到了一盒荧光棒,到现在坐下,似乎盯着荧光棒看了许久都没有动静,顾景明摆弄着手中的荧光棒,困惑道:“你一直看着,他又不会发光。”
段嵊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那怎么会亮?”
顾景明眨了眨眼,没忍住“噗”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来过演唱会吗?”
“来过,”段大魔王难得也有窘迫的时候,可他表情仍然维持着淡定,唯有眼神颇为心虚,语气也十分从容,“但从来不领荧光棒。”
不会也不会的如此理直气壮。
他们坐在vip作为的第一排,没什么必要一直戴着口罩,刚一坐下就扯下来了。此刻顾景明侧着头,看着段嵊英俊的脸庞上毫无波澜,不得不赞叹一句段大魔王果然非比寻常。
他不动声色地转回去,假装只是随手,轻轻折了折手中的荧光棒。
另一旁的段嵊立刻照本宣科,补充了一句:“其实也不难。”
顾景明:“……”他懒得揭穿这人。
眼看演唱会时间到了,热场的演员也退了下去,现场的灯光亮了一会,骤然一瞬间暗了下来,暗示着演唱会的主角即将登场。
灯光暗下来的那一刻,顾景明身边一直空着的那个座位有人坐了下来。
他刚觉得身边的人有些眼熟,清脆的女声便在这满场的喧哗中低低响起:“小顾哥?”
“……乌翠?你怎么在这?”
“我、我来听柯斯……柯斯老师的演唱会。”
“你……”
顾景明想说,这个座位不太像是乌翠自己来的——他们做的这几个座位,显然只有柯斯和主办方有能力拿到票,一般就算有钱,也没有渠道能买得到。
他这些想法在脑袋里过了一圈,又想起之前偶尔看到的一些绯闻,或多或少明白可能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没有问,因为此刻有另一件事更让他注意。
小姑娘刚才说话的嗓音似乎有些哑,甚至还带着点哭腔。
“你怎么了?”他问,“我听你的声音,好像不是很高兴。抱歉,如果冒犯了,你就当我没问。”
乌翠却在昏暗中立刻抬起手摆了好几下:“没有没有!我刚才……确实哭过,但不是不高兴,我反而、反而很高兴。”
顾景明一愣。
“……高兴?”
“嗯嗯,高兴到一不小心哭了一下,所以才来迟了一点。”乌翠嗓子明显哑了一些,腔调中也带着些许哭过的鼻音,可语调却十分雀跃。
尽管光线昏暗,顾景明却仍然觉得,他似乎看到乌翠笑了。
“我真的很开心,他没有出事,也有自己的选择。就是有点遗憾,他什么都没有说,我不知道他究竟开不开心。”
演唱会即将开场前的现场十分喧闹,身后,人海般的柯斯歌迷们纷纷在议论交谈着,顾景明坐在最前头,还能听到些许较为大声的“秦宣”等字眼。
半晌,他轻笑了一声。
“不用遗憾,”顾景明清冽的嗓音润着温和,身旁,段嵊也留意着他们的谈话,摊手在暗淡中握住了他的手,他接着说,“他有留下来一些话。”
“诶?”
“你一会就知道了。”
“啊?”
顾景明没有回答。
所有灯光彻底暗下,最后的微微光亮都不见了。
下一刻,一声开关声响起,舞台中央骤然亮起了聚光灯。
场下,一切谈论声都在这一刻消失,柯斯站在升降台上,出现在灯光的正中间。
他手握话筒,按着耳返,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开始了第一句清唱。
没有任何伴奏。
而但凡不是第一天认识柯斯的歌迷都知道,这是演唱会开始的标志。
歌声响起,顾景明和段嵊一起,同观众席上的千千万万歌迷一样,抬起手中的荧光棒,缓缓地跟着节奏舞动着。
音乐沁入骨髓,歌声飘渺在侧。
无数舞动的荧光棒谱写出了规律的浪潮,仿佛连绵起伏的节奏器,又仿佛摘下了天边的点点星辰。
顾景明多年不曾再度亲临这位挚友的演唱会现场,几年之后再度坐在第一排这样一个好友的位子,怅然酸楚,却又圆满而期待。
他一下一下舞动着荧光棒,不自觉地跟着柯斯唱完了一首又一首的歌。
而到了演唱会中场,柯斯准备的彩蛋部分,居然演奏弹唱了《桀骜》。
在这样一个舆论当口,在所有人都期盼能再次看到段嵊秦宣柯斯三人同框的意难平中,这首曲子的出现直接点燃了气氛,嗨翻全场。
而在《桀骜》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后,柯斯拿着话筒,就那样背着吉他,缓缓坐到了舞台的最前端,双腿垂下依着边缘而坐。
这样离观众席最近的位子,正巧正对着顾景明三人。
顾景明抬眸,看着全场光线唯一聚集的地方,一时之间对上了柯斯的视线。
同一时间,他们勾起嘴角笑了笑。
下一刻,数着洋葱头的音乐天才随手拨了拨吉他弦,温和地说:“嘘——”
歌迷们瞬间安静了。
“很抱歉占用大家来听我演唱会的宝贵时间,”柯斯有着得天独厚的嗓子,即便是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也仍然让人陷入其中,“因为我自己私自用演唱会的时间来说一些我个人必须说的话,如果你们不满意,可以联系票务全额退票。”
顾景明瞬间鼻头微酸。
他知道柯斯要说什么——那是他的手笔。但他没想到柯斯并没有在演唱会结束才说,而是在演唱会中场,还没有人离场的时候来说这些,并且还把占用时间的错归咎在柯斯自己身上。
舞台边缘,柯斯说了一些场面话,这才道:“我之所以唱《桀骜》,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很久都不曾谋面,但也许刚刚见过的朋友——在今天,委托我,让我和大家说一些话,让我告诉那些曾经喜欢、或者现在还在喜欢他的人,他现在很好。”
顾景明缓缓地眨了眨眼,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一大把荧光棒。
他的身旁,乌翠猛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