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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穿骗局的,装作未看穿;明知被识破的,装作不知道——以骗养骗,互引轻敌,此为双方均势时的对弈之术。
陷入胶着,时有长短。谁先找到突破口,谁就将一子定输赢。】
——互引轻敌——
“大家都吃完了,休息好了吧?准备过来集合了。”烤鱼野餐结束后,中川教官宣布道,“下面我们要做的是爬树练习。”
此话一出,有些人立刻皱起了眉头——“爬树?”
“是的,这是非常实用的技巧。”中川教官说道。
“爬树会很实用吗?”有人嘀咕道,“就算将来我们做了忍者,在树林里执行任务的机会也很少吧,又不是古代。”
“你说得对。”中川教官解释道,“但这可以锻炼你们的敏捷、平衡、攀爬,以及身体协调能力,这些能力对你们将来都大有用处。除了爬树外,很少再有一个项目能够综合锻炼这么多种能力的了。”
“我不要求你们一两天内就能练出多大成效。但你们要知道,以后你们在学校里上与体术相关的课程时,那训练强度一点也不比现在小。如果不趁现在的机会多做一些基础体能训练,以后你们会更吃不消的。”
经她这么一说,便无人再反驳。于是,中川教官走到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边,说道,“你们看着,我先来示范一下。稍后你们两人一组,一人爬树时另一人就在下面负责防护工作,轮换着进行。”
她话音还未落,就飞快地窜上了树干,不出几秒,她已半蹲着停留在一根较粗的树枝上。学生们眨着眼睛,有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在地面上的中川教官就已移动到树上去了。
随后,她在树枝上助跑了几步,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棵树上。学生们还没看清,这棵树上就没了她的踪影,她已经又跳到第三棵树上了。就这样,她在树丛中连续穿梭了几个来回,每一次落定,脚步都无比踏实,如履平地一般,丝毫未有踉跄。
有些女生本以为,爬树的动作像猴子一样,不会有多好看。看过中川教官的演示后,她们才发现,原来爬树也可以如此英姿飒爽。
虽然教官在进行两次距离稍长的跳跃时也是借助了树上的藤蔓跳过去的,但她的身姿一点也让人联想不到猴子,反而像是一个在树梢上步态优雅、翩翩起舞的仙女。
当中川教官迈着小碎步沿树干“滑”下来,重新站回到地上时,连刚才曾质疑过她的学生们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经过一天的军训,大家都对这位女教官有了新的认识。尽管她崇尚体术的个人风格让许多学生在训练中感到有点不适应,但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她并非力量型,而是技巧型。她教的东西是真的有用。现在,已经没人像一开始时那样认为她是个怪力女了。
“开始吧,到你们了。”中川教官拍拍手上的灰尘,说道,“我不要求你们太多,只要你们每个人尽量完成一次‘上树——跳到另一棵树——再下树’的过程就够了。”
“何忍,我们俩一组吧。”豫游提议道。
“好的。”何忍点点头,但他的心思其实并不在这个上面。他还在想藤林凉夜的事。
今天,藤林凉夜回到班上后的一言一行何忍全都看在眼里,无论是他口述的‘昨夜遭遇’,还是他和全班交换持有物时的表现,在逻辑上全都无懈可击。何忍从中找不到任何破绽或自相矛盾的地方。
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藤林凉夜所说的那些事仍然有很大几率是假话。作为班上唯一亲眼看过藤林凉夜入学测试录像视频的人,何忍很快就察觉到,藤林凉夜刚才那种滴水不漏的说话方式和他在入学测试里欺骗十班时的模式如出一辙。
事先准备好一个完美的谎言,反复审查其中的逻辑和漏洞后再说出来,这可能就是藤林凉夜的行事作风。然而,尽管何忍明知可能有诈,却因为缺乏切实的证据,无法揪住某一个点去反驳对方。
藤林凉夜身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他的背包是否真的丢失了,他“捡来”的这个背包事实上又是从何而来——在弄清这些问题之前,何忍决定不要轻举妄动。所以,他迎合藤林凉夜,做出了一个最自然的举动。他也像其他学生一样,和藤林凉夜交换了东西。
何忍这么做,是为了让藤林凉夜放松对他的戒心,认为他只是泯然众人中的一员,不再把他视作必须特殊对待和单独防范的对象。这是一个心理上的攻势,同时,其中也酝酿着何忍的一个长线计谋。
他并不在乎一两个筹码的得失,他明白想要有所得就必先有所失的道理。
但何忍的行为也导致了一个后果——班上本来还在犹豫是否要和藤林凉夜换物的学生在看到他的行为后全都不再犹豫,放心的与藤林凉夜交换物品了。这,成为了何忍的压力。
一旦班上同学因为与藤林凉夜换东西而出现意想不到的损失,何忍对此也将难辞其咎。所以在这种压力下,何忍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无论藤林凉夜有任何诡计,他都必须逐一去化解,以确保全班的利益不受侵害。
“帮我看好啊,我要跳了!”——豫游的一声喊把何忍从思绪的迷宫中唤回现实。他抬头一看,只见豫游已经站在一棵树上了。
豫游抓起一根树藤,脚底往后一蹬,身子摇晃着离开了树梢。他在半空中像钟摆一样荡来荡去,“噢噢咿咿”地乱叫了几声,最后腰上使力,调整重心,一举荡到了另一棵树上。
虽然刚松开树藤时他站得不太稳,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但他双臂摊平,最终还是找到了平衡,并未跌倒。
“整个动作没有一气呵成,大概六十分,姑且算及格吧。”上树容易下树难,中川教官看着豫游瞻前顾后、四肢并用地爬下树的样子,心里给他打了一个分数。
别看这分数好像不怎么样,豫游却是全班第一个完成教官要求的那三个步骤的人。他得意地拍了拍衣服,说:“何忍,该你了。只管放心上,我会接住你的!”
“好吧。”何忍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窘迫地把身子贴在了一棵树上。他有预感,自己将首次当着全班的面出丑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形象这下恐怕要毁掉不少了!”
初中高中时,何忍就最怕上体育课。他是个连跳绳都会摔跟头的典型运动白痴。今年高考失利,多少和他体育测试时的超低分也有一丁点关系。本来,他以为在这么一个注重智谋的学校里是可以让他扬长避短的,没想到挑战命运的时刻还是到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他深吸一口气,不管那么多,硬着头皮上了。然而,他连让别人帮他喊加油的机会都没有,刚爬了没多高,他就一脚踩空,一点悬念和挣扎都没有,干脆利落的一屁股摔了下来。
“你……不是说会接住我的吗?”何忍忍痛问豫游道。
“呃……我不知道你会掉下来得这么快啊,我还没准备好。”豫游说,“要不,再来一次?”
“不必了,让我先歇一会儿。”何忍红着脸,班上许多人都忍不住,小声偷笑了起来。
“零分。”一旁的中川教官看在眼里,心中也给何忍打出了分数,“看来这个人只适合运筹帷幄,和体术算是彻底无缘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班上大部分人都在教官的指导下爬了几次树。豫游动作虽不好看,却是全班完成教官要求次数最多的一个人。相反,何忍则是完成次数最少的人,仅有一次。他觉得,连这一次也都未必算数。
他是勉勉强强被几个人推上了树梢,选了一棵离得最近的树蹦了过去。若不是运气好,他还差点迎面撞到树上。下树时,他也是用胳膊倒吊在一根树枝上过了许久,才咬着牙硬跳下来的。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我们开始准备晚餐吧!”中川教官宣布道,“现在我们有锅架,晚上可以喝鱼汤了。还有力气的同学,你们去采点野菜来,等会丢进锅里一起煮!”
众人刚耗费了不少体力,一听到可以吃东西了,瞬间都来了劲,一个个马不停蹄地准备了开来。只有何忍坐在地上休息,一边喘气一边盯着藤林凉夜的帐篷。
方才的爬树训练,藤林凉夜没有参加。他以受了伤、没睡好为名,一直躲在帐篷里。直到外面一大锅丰盛的鲜鱼汤煮好,他才揉着睡眼走了出来。光凭外貌,何忍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过觉。除了藤林凉夜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刚才究竟在帐篷里做了些什么。
“藤林同学,鱼汤煮好了,你的背包丢了,是不是也没餐具了?我有多余的碗,借你一个吧。”女生们向他打招呼道。很快,一碗被煮成奶白色,香气扑鼻的鱼汤就被端到了藤林凉夜面前。
“谢谢。”藤林凉夜一边喝汤一边说道,“教官,我下午睡过了,现在精神很好。今天晚上轮到我守一次夜,我可否多守一人份?”
“昨天的守夜最后两小时本该是由我来的,可因为那头狮子,我们本来的守夜安排都被打乱了,我最后没守成夜。若就这么少守一次夜蒙混过关,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我想我应该补一次回来。”
“嗯,你如果愿意的话,估计会有人很高兴你能替他守两个小时吧。”中川教官回道。
今晚轮流守夜的三人组按当初抽签时决定的顺序,依次是何忍、金建炎、藤林凉夜。何忍每天都要守一次夜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他当然不会让藤林凉夜代替他。那么,剩下的人就是……
“我无所谓啊!你愿意帮我守的话就太好了!”金建炎没心眼地说道,“本来我也不太想守夜,能一觉睡到大天亮该多好啊!”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藤林凉夜道,“何忍同学,那你守完开头的两个小时后记得叫我来换班哦!”
何忍低头喝着鱼汤,心中却已开始了思考:之前他已表示过对藤林凉夜的信任了,现在就算心里不愿意,他嘴上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这是中川教官,还有金建炎这个当事人都同意了的,以何忍的立场,他不太好反对。
“教官和金建炎都太单纯了。”他心想道,“藤林凉夜昨天就蓄意多要了一次守夜的机会,还提出过想把两次守夜的时间合并在一起,由他一个人独守四个小时。当初我们没让他得逞,可现在,这目的还是被他给实现了。”
“他一定已经谋划好了要用这个四个小时去做些什么!”何忍想着。可除了他以外,班上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换物时拿了藤林凉夜的好处,无人会去质疑这么一个主动要求守夜的热心人。
“也罢。就这样顺水推舟也正合我意。”何忍想道,“让他对我轻敌,本就是我计划中的一环。现在不反对他的要求,说不定能进一步加深他对我的轻视。”
短暂的思考后,他喝完汤,放下手中的碗,微笑着回答了藤林凉夜:“好吧,那今晚就麻烦藤林同学了。”
“承让。”藤林凉夜也笑着把鱼汤一饮而尽。
“何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这,是隐藏在藤林凉夜笑容背后,他此刻真实的心理活动——“别忘了,我们相当于一面镜子的表与里。不管表面上我们有再大的分歧,思维模式上我们都有共通之处。”
“‘换了是我,处在你的位置会怎么想;换了是你,处在我的位置又会怎么想?’如此换位思考,最后得出的往往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你现在一定是想让我轻敌吧?之前找我换东西,那只不过是你用来引我上钩的鱼饵。但可惜,鱼你是钓不着的,鱼饵你也别想要回去了。我会装出你所希望的样子,让你以为我已经不把你放在眼里。然后,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
与何忍一样,藤林凉夜也并未把他这些想法说出来。二人对视着,一言不发地继续吃菜喝汤,他们中间的锅架仿佛已变成了一副对弈的棋盘。风平浪静之下,内里却已是激流暗涌。一切尽在不言中,当预热的棋盘撤下,真刀真枪的博弈,在今晚守夜之时才正要开始。
……
当晚深夜——
日暮西垂,学生们都吃饱喝足,回去睡下后,何忍开始了他今晚的守夜。藤林凉夜也打算稍微休息一下了。
白天其他人在爬树的时候,他就早已把他下一步行动中需要做的准备全部做好。
他先统计完从每个人那里得来的战利品所值的筹码数,把能装进背包里的东西尽量装进了背包里,只剩一些体积稍大,一次性装不完的东西仍铺散在外。
入夜等别人都睡下后,他又走到帐篷角落,打开了一个食品袋。里面装的是军训开始前,他在学校食堂买来的食物。他从袋内取出几个鸡蛋,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也许他将履行与六班的约定,星夜赶过去送战利品;也许晚上来回走路肚子会饿,鸡蛋是他打算带在路上充饥的——他心中的盘算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给手脚上的几处伤口换过药后,贴上新的创口贴,就微微背靠着鼓起的背包,闭上了眼睛。
他睡,或没有睡,何忍无从知晓。因为当何忍在外面坐满两个小时后,去他的帐篷叫他时,何忍看到,他的眼睛是睁着的。或许真如藤林凉夜所说,白天他已抽空补充过睡眠,现在的他,看起来精神比谁都好。
“时间到了,我们换班吧,目前外面一切正常。”何忍说着,顺便也看了一眼藤林凉夜的帐篷。
与其他人堆满了东西,营造得宛如温馨小家的帐篷不同,这个孤独的单人帐篷里空空如也,没做过任何装饰和打理。除了背包和零星摆在地上的几件白天从其他同学那里换来的东西以外,再无他物。
藤林凉夜正如苦行僧一般穿戴整齐地坐在帐中。他并未躺下休息,而是像教官一样席地而坐。“也许这就是‘世家’的风范?”何忍这样想着,却发现这帐内竟然连睡袋都没有。
是如藤林凉夜所说的那样,他昨天把背包给弄丢了,他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甚至连睡袋都装进去了?还是他一开始就没从军训准备室里带一个睡袋过来?何忍思考时,藤林凉夜已经站了起来。
“好的,你去睡吧。虽然不知道你昨晚是怎么赶走狮子的,但一定也不轻松,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藤林凉夜说着,随身带上背包,走到了帐外。
“嗯,那我去睡了。”何忍往自己的帐篷走去,“晚上如果有什么异动,你第一时间叫醒我们。”
“好,放心吧。”——言语上,二人此刻仍保持着最大限度的礼貌。但这,却是暴风骤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何忍回帐后,藤林凉夜独坐在篝火旁,维持着先前在帐内的姿势,闭目养神一般地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直到半个小时后,他听不到何忍的帐篷里有一点动静,这时他才微微睁开了眼。
他站起身,习惯性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便迈着极轻的步伐,带着满满一背包的战利品,趁夜深人静之际悄悄地离开了他的“岗位”,朝他计划中的目的地——六班的营地走去。
当藤林凉夜的身影渐渐远去,何忍的帐篷“唰”的一声打开了。他没有睡,他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他带上几件必要的东西,便立刻出发,从后面跟上了藤林凉夜。
就这样,在月朗星稀的夜幕之下,两个人一先一后离开了营地。
何忍的跟踪极为谨慎,他不会跟得太近,也不会离得太远。他以能看到藤林凉夜的身影为前提,走几步停几步地跟在后面。尽管夜色昏暗,但他手上握着的一个从豫游那里借来的,有“指南”功能的小道具正帮助着他,使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远处的藤林凉夜头也不回,在风中疾行着。他目光如炬、直视前方,脸上正挂满了不可捉摸的诡秘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