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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琼走了。
那天的太阳很毒辣。也是这样一个酷热难当的盛夏。他没有告诉欧阳雪去穗城列车的班次,就是不想让她冒着酷暑来送他。火车开动的时候,他看到欧阳雪在站台上焦急地东张西望,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眶。
“雪儿——”萧琼在心底里呼唤着他的雪儿。隔着玻璃窗,雪儿娇美的身影渐渐变小,然后消失。当时,萧琼没有想到,这一别就是五年!短暂而又漫长的五年啊,他深深爱着的雪儿,谜一般在他内心深处存在着,成为萧琼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部分。
列车上很拥挤,好在有座位。萧琼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就是上官云。车顶的微型电风扇呼呼呼地转,仍然抵挡不住酷热。车厢里充满了汗臭和各种噪音。上官云的家境也好不到哪去,不舍得坐卧铺。好在他的运气好,旁边坐着一美女,一副冰雪聪明的样子,惹人喜爱。更雷人的是,她叫冯嫦娥,和中国传说中的嫦娥奔月同名。冯嫦娥看上去是那种性格开朗的女孩,一上车就主动和上官云搭讪了。
原来,冯嫦娥是个艺校生,男朋友在穗城开广告公司,一个小老板。她此行是专程去探望男朋友的。让萧琼看不懂的是,她也算是个有钱人,为什么不坐卧铺,而是硬座着去,漫漫十六个小时车程!
“硬座好啊,可以随心所欲地和同伴聊聊天。卧铺车厢实在太闷,一个个都睡得死猪似的,还不敢大声说话。”冯嫦娥似乎看出萧琼的疑惑,主动解释道。说完,她把带来的苹果、桃、葡萄等水果全拿出来给大伙分享。
这是个性格开朗、爱表现的女孩。萧琼心里暗忖道,悄悄摆了个奇门遁甲局,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局中显示,冯嫦娥的男朋友有情人,而且正和情人同居着。她此去说不定还有情灾。
“把你的右手伸给我看看?”萧琼冷静地请求道。
冯嫦娥感觉萧琼有点滑稽,漂亮的脸蛋上漾起一个小酒窝:“大哥,你还会看手相?”
上官云连忙帮腔道:“哦,嫦娥妹妹,我忘记介绍了,这位大哥,人称萧半仙,可厉害啦。精通算命、风水、看相、奇门遁甲、六爻预测学,上测天,下测地,中测人,这世界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不信,你试试?”
萧琼被上官云吹嘘得不好意思,怒嗔道:“别听他乱吹。我要有这么神,就不用出去打工啦,坐在家里收银子得了。不过,我可以试试,测一测你的感情生活。只当游戏,别太较真。”
冯嫦娥听闻便伸出右手,萧琼只是稍稍瞄了一眼,更加坚信了刚才奇门遁甲局的判断。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萧琼怕冯嫦娥不高兴,还是不敢直说。
“当然是要听真话啦。说嘛,你说嘛。别总是吊人胃口好不好?”
“那好,我就实话实说了。你只当作游戏吧,不要当真。”萧琼犹豫了一下,继续往下说:“你男朋友已经出轨,他正和另一个女人打得火热。说得再直白一点,他们同居了。你此行去他那儿,凡事需得忍,否则,凶多吉少。”
“啊?”冯嫦娥惊讶得不得了。“说实在的,我确实有些怀疑他另有女人。以前他每天都要打电话给我,现在一个星期也不打个电话。所以,这次来,我没和他打招呼,来个突然袭击。看他到底在外面干了些啥?”
萧琼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说道:“恐怕你要如愿以偿了。最迟下个月,你们就要分手。不信你可以记下我的电话,我们到时候印证一下这次预测的准确性。”
这种预测,对于萧琼而言,只不过雕虫小技,却博得了邻座旅客的好奇。一束束敬佩的眼光投来,有几个还跃跃欲试,想叫萧琼帮忙测一测运气。出门在外,一要安全,二要健康,赚钱多少还是其次。萧琼又接连测了两个人:身边的一位是去广州进服装的大婶,萧琼断她此去广州进货获利超万元。一位是去广州打工的大叔,萧琼说工作可以找到,但要防阴历九月,恐有血光之灾。
由于权当游戏,大伙都不当真。笑笑也就过去了。而萧琼却感觉有些累。分析卦象,耗精费神,时间长了脑子还涨涨的,如浆糊一般混乱。见萧琼有些疲惫,众人都知趣地退到一边,回归自己座位。只有冯嫦娥原本兴奋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郁闷。
萧琼有些不好意思。看来实话实说并非好事。“嫦娥妹妹,我说过,预测只不过是做游戏,你不要当真。也许我信口雌黄,测错了也有可能。”萧琼有些过意不去。这是他上车两个小时主动和女孩说的第一句话。
冯嫦娥努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快,有些强颜欢笑:“我没有不高兴。那死鬼要是敢背叛我,我就留在穗城不回家了,我也在外面混,我不相信我会输给他。他不要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为所欲为。姑娘我不稀罕!”
冯嫦娥发泄了一通,终于安静下来。萧琼连肠子都悔青了。难怪那些江湖骗子帮人预测,尽挑好话说。要么就把人家的灾难夸得无限大,然后收钱“解灾”,让人家心甘情愿地掏腰包。象萧琼这样老老实实算卦的学究型易学者,太过诚实,不但骗不到钱,还降低了自己的价值。这是萧琼经历了很多事后总结出来的规律。
列车是慢车,逢县级城市必停。一路停停走走,天很快就黑下来。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服务员推着餐车,唾沫四飞地喊道:“快餐——快餐喽,二十块钱一份!这是最后一趟啦,要吃饭的抓紧罗。”
冯嫦娥一口气买了四份快餐,同一卡座见者有份。上官云想给钱她,被她训了一顿:“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嘛。一个快餐,算个啥?你干嘛那么认真?还算个男人吗?”
“是男人就更不应该让女孩买单嘛。”上官云油嘴滑舌惯了,应对这样的场景轻松自如。
“那好啊,等到了广州,你们两个大男人请我吃大餐吧。说不定麻烦你们的地方还多着呢。”冯嫦娥又向服务员叫道:“喂,阿姨,再来四瓶啤酒!”
有人说,女孩子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大把花钱。因为她可以从花钱的过程中找到自我存在的感觉。上官云递给萧琼一个眼神,意思是要主动买单。萧琼却视若无睹,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这次出门的车费都是借的,哪还敢这样大把花钱?能省则省吧。这位嫦娥妹妹的大恩大德只有他日再报。
几个人吃饱喝足,又吹了一通牛,列车已经开了五六个小时。车窗外的夜色渐浓,黑如鬼魅。车厢内惨白的节能灯下,旅客们的喧哗声渐渐稀落,有的人恹恹欲睡,有的人鼾声如雷。此行坐一个通宵的火车,列车准点到达广州的时间应该是明天上午八点二十分。已是腰酸背痛的萧琼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心里却不停地念着他的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