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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桑塔纳径直驶过那座宛如帕特农神庙般洁白的雄伟大门,继续往前,最后停在了一个荒芜的路口,等红灯。
“那是什么?”窗边,况茳齐好奇地问。
况彦清的手按在方向盘上端,顺着况茳齐的视线转头望去,只见车的右边,霜叶纷飞之间,伫立着一座堡垒,苍白的爬山虎自下而上蔓延,宛如绳索般困缚,沉重的铁艺大门锈迹斑斑,黏连在一起,像是很多年未曾被人推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做神秘悠久的气息。它就像迷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孤女,隔着发霉的岁月向你投来哀怨凄苦的一眼。
况彦清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可能也是监狱吧,这周围监狱很多,除了你学校附近的三座以外,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还有许多别的。等你以后在这里待久了就习惯了。”
这时候红灯转绿。
后面的车见况彦清迟迟没有动作,不耐烦地摁起了喇叭。
况彦清这才回过神,拧着方向盘,拐弯,驶上一座桥,下桥后只开了十秒不到,便又是一个拐弯,这是一个老式居民小区,老人们在健身器材上上下翻飞,一个个看上去都像是不世出的武林高手;学生打扮的年轻男女背着包进进出出,欢声笑语,时而还会嬉笑打闹。
“星丰苑。”况彦清介绍道,“离你学校最近的小区,步行五到十分钟,骑车的话更快。我已经替你付了半年的租金。小区门口就是公交车站,我看过了,有两辆公交车可以到地铁站,九号线,你要想去市区,坐这个就行。”
“地铁?”况茳齐对这个貌似在哪里听过的名词感到陌生。
“就是地下铁。”况彦清解释说,“只不过地下铁是城际之间运行,而地铁则是城内的轨道交通。四十多年前是最常见的出行方式。平江以前也有两条线路,不过随着人口锐减就废弃了。”
拉下手刹,没有熄火,况彦清继续说,“到了,上楼看看,要是满意的话我就直接走了,所里还有事要处理。”
二人下车。
这是一栋典型的老式民房,楼道里弥漫着说不出具体成分的霉味,每扇门外都有一道防盗门。
“你住在六层,最高层,没有电梯,不过年轻人爬楼不算什么。”
寂静的楼道内回荡着况彦清清冷的声音。
咔哒咔哒两声,两道锁匙被打开,拉开防盗门,推开里面那扇木门,两人步入屋内。
房子里面的布置倒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差劲,墙上的漆像是新刷过的,家具也都是新的,此时蒙着一层白布。
况彦清挥了挥手,驱散还有些余味的甲醛。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你一个人住绝对是够了。你看看家具,要是觉得有什么缺的跟我说,我回头找人添。”况彦清说,“还有,吃的话你不需要担心,由于在学校附近,这附近外卖挺多的,基本上集中在刚才来时经过的那个镇上,你可以点外卖,也可以出去吃,甚至,你还能到学校里,只要你有本事混到一张校园卡。”
“对了,小区斜对面,有条小路走到底,就是一个规模比较小的菜场,你既然一个人住,有空的话就钻研一下怎么烧菜。总吃人家烧的,不管卫不卫生,总归不太好。”况彦清继续说。
况茳齐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在他心里向来沉默寡言的三叔今天着实话多的有点反常。
“大致上就是这样。”况彦清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况茳齐快速扫视了一圈,基本上没什么别的需要的了,他本身就是一个对生活品质要求不高的人。
“已经足够了。”他说,突然语气一顿,“对了三叔,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需要一点东西,希望你能帮我搞来。”
“什么东西?”况彦清问,“和修炼有关的?”
况茳齐嗯了一声,“首先是观想法,我准备踏上神国十二阶了。”
“哪个谱系的?”
况彦清没有问况茳齐“真的做好决定了吗”这种问题,尽管国际上建议青少年十八岁前不要踏上神国十二阶,可这并不是严令禁止,十八岁这个年龄
只是经过大数据统计和种种相关因素得出的最佳时段。
然而,在十八岁之前踏上神国十二阶,这种例子全世界各地比比皆是,有的人是提前觉醒,被认为不世出天才,因此水到渠成地踏上了神国十二阶;而有的人是为生活所逼,不得不如此,迫使自己快速变得强大。还有人则是像况亭栖,进入军队以后,所有士兵都必须踏上神国十二阶,不管你的年龄是否满足。
“就最基础的,人工系的。”况茳齐回答。
“知道了。”况彦清点点头,“过两天我会找人给你送来的。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多看一些灵能者之间战斗的录像。”
“这个有点难办。”况彦清眉头微皱,“我只能给你搞来我们特别行动科的干员训练时切磋的视频,真实战斗视频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这是机密。主要是因为真实战斗不是拍电影,不可能有台摄像机形影不离地跟拍。另外,许多灵文由于规则超出了我们所在的这个宇宙,它所造成的光影效果只能用肉眼看,用摄像机是拍不下来的。”
“切磋也行。”况茳齐本来就不奢求那么多,“麻烦三叔你了。”
“没事。”况彦清摆摆手,“你是我侄子,我不照顾你照顾谁?”
再次看了眼腕表,他说道:“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钱的话,你卧室床头柜抽屉里我给你留了点,不够就打电话给我,抽屉里还有一些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说着,他拉开门,把钥匙丢在门口鞋柜上的盆里,就这样离开了星丰苑。
等到况彦清离开后,况茳齐把家具上的白布扯下,开始打扫起这个即将住上半年的新家。
整整花了两个小时,他累得满身大汗,总算是把房子的里里外外全都清理了一遍。
半躺在沙发上,况茳齐已经饥肠辘辘,不过他并不准备点外卖,而是打算先洗个澡,然后出门逛逛,熟悉一下这周围的环境。
过了良久,体力渐渐恢复的况茳齐走进卧室,拉开床头柜,只见里面放了一沓现钞,粗略估计得有五千多,足够况茳齐一个月的开销了。
除此之外,旁边还放了许多卡。
拿起来一看,有交通卡、市立图书馆的借书证、灵能者协会颁发的未成年灵能者临时出入证,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甚至还有一个驾驶证,也不知道况彦清是怎么在况茳齐本人未到场的情况下办好的。
不过况茳齐是特别行动科科长,想要办这些证件走的渠道肯定和常人不同,他能办好这些证件估计也花不了太多工夫。
想了一下,况茳齐从那沓现钞里抽了两百出来,接着拿出那张交通卡,这两样东西他待会儿会用到,然后便合上了抽屉,打开床边的行李箱,拿出贴身衣物,走进浴室开始洗澡。
十分钟以后,他已经神清气爽地走在前往小镇的路上。
从星丰苑到这座名为辰山塘的小镇,需要十五分钟脚程,路上随处可见从水户大学出来吃晚饭的大学生。况茳齐还看到,不少女生手里提着大袋小袋的水果,从她们走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刚从辰山塘回来,看样子是去采购水果了。
况茳齐现在走在的是一条僻静的小路,路的两边种植着桦树林,光秃秃的树杈诉说着冬日的肃杀,打霜的草坪亮莹莹的,踩在上面会发出沙沙的响声。况茳齐的耳朵里塞着耳机,放着一首马克西姆的《蜂鸟》,来往的学生好奇打量着这个外貌俊雅又过于青涩的男生。
是水户大学的学生吗?他们想。
由于况茳齐始终挂着生人勿进的表情,他们也不敢上前询问。
快要抵达辰山塘的时候,《蜂鸟》单曲循环到第三遍,突然被一阵舒缓的电话铃声打断。
况茳齐拿出手机,只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阿涅西。
阿涅西是意大利的一位女数学家,精通各国语言,在逻辑、机械、化学、植物学、动物学、矿物学以及解析几何等这些广泛领域都有一定造诣,生于西元1718,死于1799,享年81岁。
打电话的当然不可能是这位早已离开人世的优雅美丽的数学天才。
当然,据打电话那人的自述,她的美貌和智慧丝毫不逊色于阿涅西
,因此,她强逼况茳齐给她改了一个“阿涅西”的备注。她说阿涅西是她的偶像、前辈,同时也是要超越的对象。
“喂?”
“我的大天才,你在哪里啊?”电话那头是个酥软的声音。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是不是在魔都?”
“你怎么知道?”
“喔,我的学弟学妹们偷拍了你的照片上传到校园虚拟网了。”女生嘻嘻一笑,接着语气骤然变冷,“到了我学校旁边,你竟然连个电话都没打给我?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呢?打水漂啦?”
“你不是在永固长城观摩学习吗?”况茳齐语气不变。
“那确实是!”女生说,“但这也不是你不打电话给我的理由!”
“上过机甲了吗?”况茳齐冷不丁问。
“……没有。”
“那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
“嗯?”女生升高了音调,“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你已经上过机甲了,我就会打电话向你咨询。”
“等等,你这是……把我当工具人了?”
“从小到大,你不一直是工具人吗?”
“……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呢!?”
“不算青梅竹马。”况茳齐摇头,脚下向前走着,眼前突然出现辰山塘的镇景,沿街全是小吃店,热锅翻腾,炊烟袅袅,他皱了下眉头,街边摊不是他的喜好。
“先不说这个。”他对电话那头的女生说,“辰山塘这边哪家店卫生干净?”
“什么?你已经到辰山塘了?”女生大声喊道,“那你一定要去吃老李家的烧烤,真的超好吃,尤其是变态辣,你绝对会喜欢上的!”
“……我再重复一遍,问的是哪家店卫生干净?”
“老李家啊!”电话那头不厌其烦的做着推销,“真的超级超级无敌好吃。当然,绝对符合你干净卫生的要求。”
“除了烧烤呢?”
“唔……”电话那头沉吟良久,“那你去学校里面吃吧,辰山塘只有烧烤好吃。”
“知道了,挂了。”况茳齐说。
“等等!”女生语气变得不善,“我还真的就是工具人呗?”
况茳齐笑了笑:“等你回来再见。”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
“嘟嘟嘟……”
远在海岸线外数十海里的永固长城内,某个冰冷而充满机械风的宿舍,女生捏着手里的电话,心想:等你回来再见这种话,真的很给人一种期待温暖的感觉啊。
“欸我说,你的那个竹马,感觉态度不是很友善嘛。”
女生面前的桌子对面,一个留着脏辫的非裔女孩用一口地道的京腔说,她的手里正摆弄着一个机械玩具,十指如电般,那个机械玩具在她手里顷刻间就被分作无数个零件,哇呀哇呀的机械音悲惨响起。
“你不懂!”
女生挥手,“他就是这么个脾气,外冷内热,熟悉了就好!”
“你上次说,他和你一样,是个天才?”
“不,他比我要聪明多了。”
“那他为什么现在才读大学?”
“唉。”女生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以前他不争不抢,因为什么都是他的,所以他做什么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照着计划来。可最近半年,他变了好多,就连从前最没有兴趣的机甲都开口托我搞资料,要知道他可是个从来不喜欢求人的人啊。”
“可能这半年发生了什么事吧。”脏辫女孩漫不经心地说,对女孩说的那男生比她还要聪明这件事,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她认为那只是女孩当时年幼而得出的一个模糊判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