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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娟把羊奶碗搁到炕桌上,费力的将病人的脑袋重新安放在枕头上,撩起他宽松的内衣准备擦拭身体,意外的状况让她惊呼一声:“小姐快看,姑爷的伤口结痂了。”
神情恍惚的女主人没听清紫娟说什么,疑惑的看向她说:“你说啥?”
紫娟惊喜的说:“姑爷的伤口结痂了,小姐,您快看,真的结痂了。”
看紫娟的神色不是为了让她宽心故意那么说,她的注意力终于集中起来,看向夫君后背那块鸡蛋大小、散发着臭气的箭伤,果然如紫娟说的一样,确实是结痂了,而且是即将脱落的发黑发干的那种硬痂。周围的红肿也消退了,一直汩汩流淌的脓水也不见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
女主人凑近伤口进一步确认,又在夫君额头摸了摸,确定烧热也退去了。被巨大的喜悦震惊得不知所措的女主人,忽然泪流满面,双手合十,转圈作揖,并念念有词道:“感谢长生天保佑,感谢满天神佛慈悲……”
作为女主人的贴身丫鬟,紫娟和兰草也学着女主人的样子,转圈作揖,感谢各路神佛保佑。
主仆三人祈祷完之后,反反复复查看姑爷背后的伤情。细心地紫娟还拿指甲盖抠了一块结痂下来,查看是不是外表结痂,里面化脓。结果发现,抠去结痂的地方居然是粉红色的新肉。她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因为今早换药时,伤口还有脓水流出。刚刚过去半天,怎么就好了呢?定是长生天护佑,才有这样的神迹发生!
快人快语的兰草有感而发道:“看来,白医生也不算是酒囊饭袋,还是有些能耐的。”
女主人没有听兰草说什么,她用手反复在夫君的额头,胸口,胳肢窝试探,唯恐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浑身上下试探遍了,确认夫君的伤势见好,烧热已退。
紫娟欢快的下地勾兑了一盆温水,挑了一块柔软的丝帕,一边轻轻的为病人擦拭后背,一边刺激兰草说:“你不是担心我的想法会耽误姑爷的病情吗?哼!现在怎么说?”
兰草不服气道:“姑爷的病又不是你治好的,你得意什么劲儿?”
情绪激动的女主人终于冷静下来,打断二位丫鬟拌嘴说:“兰草,你去请白医生过府一趟,就说夫君的伤势见好,叫他再来诊断一下,快去快回。”
“是,奴婢这就去请白医生。”兰草语带欢快的扭着小蛮腰,风风火火的出了房门。
紫娟出去将脏水倒掉,吩咐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叫厨娘给小姐弄点清淡的饭食端到书房来。”
“是。”小丫鬟转身去了厨房。
……
夏天听任紫娟为自己擦拭完身体,重新敷过药和女主人一起离开后,方才睁开眼认真观察屋里的一切。
现在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以某种方式离开了21世纪。时间不确定,地点不确定,方式不确定,但穿越时空的可能性最大。
根据三女的对话分析,自己现在应该在古代的某个时间段。夫君、姑爷、奴婢这些名词是古代汉语的显著标志。女主人身怀六甲,也就意味着我老人家这是喜当爹了!也不知怀孕几个月了……嗨,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不能这么说,精神层面上是别人的孩子,物理意义上还是我的种,不认都不行。
……不知孩儿他娘芳龄几许,相貌如何,脾性是否含蓄。若是和老伴儿一样的火爆,还不如按下倒进键,哪来哪去。
……先前没敢偷眼看看,失策了!买头驴还要验看成色,重新投胎,更要选个好人家啊!穿越其实和投胎一个性质,也是讲究技术含量的。
投身一户好人家,起步就是顶级精英,没有所谓“输在起跑线上”的后顾之忧。投身到乞丐流民身上,或者寒窑洞窟的原住民,还不如把自己直接干死,重新穿越一遍。
现在看来,这户人家还不错。有管家,有丫鬟,日子定然在小康之上。只可惜自己超龄了。若是未婚青年……环肥燕瘦,人生充满惊喜!
别他妈瞎捉摸了,还是想想眼前吧!
……我受伤了,七天以前,箭伤,不知凶手是谁。
这个我是谁?
四下踅摸了一圈,不见有镜子。发现立柜黑油锃亮,可以照出人影。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近前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地,鬼鬼祟祟的来到立柜前,一张刀劈斧砍似的长马脸,隐隐约约映入眼帘。
这就是我?
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一头披肩长发,满脸寸许长的浓墨短须,高鼻深目,两条大刀一样的眉毛直插鬓角。张开嘴看看牙齿,整齐的如同马牙,宽大且饱满。看看手臂,粗糙有力,光滑且极富弹性。咦?曾经令自己极度厌恶的老年斑也不见了。说明什么?说明这具身体不是老夏的,而是另外一位年轻人的。那小子伤口感染,一命呜呼,给了老夏一个借尸还魂的机会。大概齐就是这样。
那么,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总要发生点什么吧?比如通过时光隧道进入平行空间,比如被外星人劫持到银河系的某个星球……可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像《黑衣人》那样,被消除了穿越过程的记忆?
曾经看过几部穿越小说,其中的主人公,不是被雷劈,就是发生交通事故,要么就是掉下山崖摔死了。有的是灵魂到了另外一个宇宙空间,有的是灵与肉一起穿越时空。我老人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安安静静睡了一觉就穿越了?
不会还是在梦里吧?不是有那么一首诗嘛:“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这具身体的灵魂和我的灵魂,被宇宙的某种力量互换了一下。我来了古代,他去了未来。或许他现在和我一样,也躺在床上满脑子糨糊,分不清梦里梦外。也像我一样装死狗,偷听我老伴说话。也像我一样照镜子,映射出来的是一张六十岁的苍老面孔。或者面对电视、手机、汽车、飞机等现代科技产品,发出鬼魅一般的笑声。同时,我那亲爱的老伴儿,发现一夜之间身边多了位帅小伙,会不会彻底把我这个废物典型从记忆里抠出去?或者激动的心跳过速,追随我来到古代?
哪种可能成立,都不是夏天所能理解的,太诡异了!
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躺着吧。
问题是,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言谈举止,吃喝拉撒,样样都和古人有区别,如何向人们解释?说自己来自未来?呵呵,保证活不过三天!说自己鬼魂附体?保证活不过一天!说自己是从九天而来的神仙?那样会不会被官府圈禁起来,成为某高官的私密武器?
突然,后脑勺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恍惚中,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深处跳跃出来,一闪一闪的,即而又消失了。这样的“疼痛”和“闪烁”反复出现了几次,夏天判断,应该是前身的某些记忆片段尚未消失。这让他暗自欣喜。如果能有一部分前身的记忆傍身,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如虎添翼了?可惜,一闪一闪的感觉没再出现。凝神聚力的试了几次不见效,夏天只好打消念头,静等它再次出现吧。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应该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了解身边人,身边事,身居何处,家境如何,社会关系、时代背景等。这个比较麻烦,既不能着急,又不能拖沓,身体好起来之前必须做到心中有数。
拉拉杂杂的想了许多,心里默默的列出几十个注意事项,把即将退休的那个我的一切先放到一边,立足眼前,融入新的社会环境才是重中之重。比如怎么大大方方的当官做老爷;再比如三妻四妾该怎么排序。现在的这个自己是干什么的,官居几品,文臣还是武将,商贾还是地主?等等,都需要尽快了解,以便拿出对应措施。
原来总是设问,假如有来生,自己会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那时候总想,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定不会窝窝囊囊的度过一生。做不到权倾天下,至少也要富贵一生。不是那种不愁吃不愁穿,小富即安的平民生活,而是要过那种走遍世界都有别墅,上个厕所也要奔驰代步的奢靡生活。保镖都要三黑,即黑墨镜、黑西服、黑心眼儿。女秘书都要五色,即白、黄、黑、棕、褐,一水儿的大长腿,五官没得挑,会说三种以上语言。拿起枪是战士,拿起笔是博士。
呵呵……现在不用再意淫了。是梦,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是现实,该怎么办?总不能靠做梦解决问题吧!
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遇山开路,遇水架桥,五千年的知识积累,现代化的生活熏陶,有特殊技能傍身,即便曾经是老婆嘴里的废物典型,还能输给古人不成?想到这里,夏天浮躁的心绪渐渐平实下来。
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多次劳烦白医生,实在是过意不去,娄氏昭君给您见礼了。”这是女主人的声音。
“高家娘子无需客气,悬壶济世乃医家本分,应该的、应该的。”男子的说话声四平八稳。
“白医生,之所以再次劳烦您过府,是因为家夫的伤口突然结痂了,烧热也退了,足见您开的方子是见了效的。”女主人客套的奉上必要的恭维。
“是么,这么快?那我倒要好好诊验一下。”白医生也有点出乎意料。
白医生没有再说话,随女主人进屋后,款款的坐在炕沿,搓了搓双手,三根手指搭在夏天的腕处,闭着眼睛感觉夏天的脉动。良久之后,又撩起被角,查看夏天的背部伤势时,他也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咦?……”
本来要说一句“这怎么可能”,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对,戛然而止。但病人伤势的康复效果简直让他不敢相信。昨天下午查看时,伤口还汩汩的往外流脓水。依照经验判断,如果伤口继续恶化,十天之内必死。如果烧热退去,十天半个月差不多能够结痂定型。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该是眼前的结果。难道白某人的医术又精进了?或者是哪一味药材对箭伤有特殊疗效?
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大胆的用了一味胡商从辽东带来的新药材,外型像个小娃儿。莫不是这药起作用了?
作为一名医者,患者的康复是最大的成就。正如:农夫的理想是五谷丰登;君王的理想是天下太平;武将的理想是无可匹敌,文士的理想是著作等身。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业标准。医者的理想就是药到病除,济世救民,顺便赚点养家糊口的小钱。白民就属于这种既有高尚医德,又能靠医术挣钱的好医生。
说起来,白民家还是十六国时期,前秦皇帝苻坚的御医。
别看前秦只有44年的历史,地理版图却是东起鸭绿江,西至葱岭,北到乌兰巴托,南至长江,疆域超过西汉。公元350年,前秦建立。352年,苻健脱离东晋称帝,自成一朝,定都长安(西安)。东晋屡次讨伐未果,苻健的国势渐固。后,苻生继立,淫杀无度,苻坚杀而代之。苻坚崇尚儒学,奖励文教,推行中央集权,经济快速提升,史称“关陇清晏,百姓丰乐”。
前秦强盛后,苻坚有意一统天下,并于公元370年首先灭燕,取得关东地区。371年灭仇池氐杨氏。373年西南的夷邛、筰、夜郎皆归附前秦。公元376年灭前凉,同年灭代,统一北方。
白家本是长安人,白氏始祖,师从西汉名医淳于意。历经十数代,形成医者达百人的白氏家族。由此开始,白氏子孙的脚步遍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因医术精湛,医德高尚,白家在几个朝代的朝野都有不错的口碑。
十六国以后,国家战乱不断。为了避免灭族之祸,白氏子孙被当时的家主拆分成数十个支脉,其中的一支到达代郡。前秦灭代后,白家这一支被苻坚的太医院发现并请回,成为前秦的太医。拓跋鲜卑统一北方,建立北魏后,代郡这一支白家进一步拆分。族长留在北魏北都平城,白民这一支,按随军医护的身份到北部六镇之一的怀朔镇定居下来,成为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医生。
“白医生,我家夫君的伤病无大碍了吧?”女主人希冀的问。
白医生双眼半眯,轻捋胡须,面现得意的说:“脉象平稳,律动有力,呼吸顺畅,伤口结痂,当是完好如初了。看来,是昨天新换的一味药起了作用。依白某行医多年的经验判断,高郎君这一两日应该康复了。恭喜恭喜。”白医生给出肯定的答案,这是他从医以来很少有的笃定。
一旁的兰草心无城府的问道:“可我家姑爷还是不醒,这是为何?”
“你给我闭嘴!没家教的东西……”女主人小声呵斥缺心少肺的兰草,转而面对白医生不好意思的问道:“是啊,家夫他为何不醒呢?烧热也退了,伤口也结痂了,还有啥别的原因吗?”
“这……”白医生被问了一个愣怔。刚才的一番诊断,早已把他震惊的心潮起伏,不能自已。若不是因为职业要求他沉稳自信,不喜不悲,此刻的他就要到院里大声狂喊,释放心中的激动了。
这是奇迹,甚至可以说是神迹。所有的外表体征都正常……等等,不只是正常,是大大超出了正常范畴。说实话,昨天诊断过后,他已经对高郎君的病情不抱希望了。若不是眼前这位楚楚可怜的小娘子百般哀求,加之诊金丰厚,他都准备放弃医治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也活不过三两天了,就让他替自己试试新药吧。……没想到,活了。佛家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白某这算造了几级浮屠?
“白医生,您怎么不说话?难道家夫……再也醒不过来了吗?”话问出来以后,她先把自己吓了一跳。长眠不醒的怪病她是听说过的,难道夫君他……
情急之下,没等白医生解说病情,她便带着哭腔哀求道:“白医生,你可无论如何要救醒我家夫君啊!不管花多少钱,只要家夫能醒来,娄氏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白医生听女主人不惜倾家荡产也要救夫的决心,顿时心下一喜。心下暗说,高家娘子可是千金身家,随随便便拿出几十两银子不在话下。虽说治病救人是医家品德,但多收点大户人家的诊费也是应该应分的。
闭着眼偷听女主人急切的要求,夏天装不下去了。因为所谓倾家荡产,“荡”的可是自己的家财啊!白白的被一个江湖医生骗得家徒四壁,后半辈子怎么过?大富大贵,三妻四妾的人生理想怎么实现?败家娘们儿,大话可以乱说,万万不可当真啊!随便送他三五钱散碎银两足矣,别穷大方!别装睡了,再不醒来,家当都没了。
打定主意,夏天故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透着贪婪与埋怨的双眼。然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白医生治病救人的高大形象,而是他算计财帛的狡黠眼神。
这老小子,先前还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风度,一听说病人家属不计代价也要救治家人,便生出贪婪之心……妈的,那可是老子的家产。老小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难怪后世那么多医患关系失衡的例子!回归淳朴的古代,一个熊样!贪财好色,不分古今啊!
第二眼看到的是插满珠翠,美发如黛,眼泪婆娑,胖乎乎、圆嘟嘟,粉面桃花般的美少妇。此刻的小娘子,因为担心夫君一睡不醒,焦急的神态让夏天生出我见犹怜的感觉。
这妮子,简直太有感觉了!不,是太让人心疼了!瞧那玲珑的小嘴,车厘子似的;瞧那柔夷般的小手,葱白似的;瞧那双眼睛……不好意思,有点水肿。
第三眼看到的是两位梳着双丫髻,年龄约在十四五岁之间的少女。其中一位双眼皮,黑眼仁,脸庞圆润,看上去灵动活泼,但脾气不怎么好的样子。下身白色长裙,上身天蓝色镶着白边绣着胸花的小袄,甚是合体的穿在她身上。不用猜,她应该是兰草。另一位脸颊消瘦,单眼皮,高鼻梁,点绛朱唇,看上去文文静静,应该是紫娟。紫娟穿的是一身嫩绿衣裙,与她白皙细嫩的小脸相得益彰。
“小姐小姐,快看,姑爷醒了,姑爷他真的醒了!”细心的紫娟第一个发现夏天苏醒。惊喜中,居然将一双单眼皮弯成了两个迷人的月牙儿。
紫娟的一声惊叫,不仅吓了夏天一跳,也吸引了女主人和兰草的目光。当她俩看见夏天果然醒转过来时,第一个情绪失控的就是女主人。
她抓着夏天的手喜不自禁,声泪俱下道:“阿欢啊,奴的好夫君,总算醒过来了!呜呜呜呜……”喜极而泣的女主人也顾不上医生在场,自顾自的宣泄着自己的担忧。
面对眼前这张圆嘟嘟的小脸,夏天脑海深处的记忆碎片闪烁了几次。继而,灵台上同样出现一张圆嘟嘟的小脸,与眼前这张脸不断重叠。
“小娘子还请稍安勿躁,有孕之身最忌大喜大悲。”白医生见女主人的情绪略微稳定了一些,不失时机的提醒道。
夏天想说话,见这位楚楚可怜的所谓妻子且喜且悲的一瞬,真不知该怎么张口。如果用一个不合适的理由“夫妻相见”,万一把小宝宝从娘胎里吓出来,岂不是等于老夏我过失杀人?杀的还是未曾谋面的儿子。
此刻,前身的记忆残片又在脑海里闪烁不停,可就是无法整合。怎么办?……罢罢罢,先用暂时失忆这一招应付吧。
下定决心后,夏天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并且用低沉且嘶哑的声音说:“这是哪里?”
见夫君终于说话了,女主人高兴的擦拭了一把挂在脸颊的泪珠,破涕为笑且娇嗔的说:“这是咱家啊!”
夏天疑惑的口吻接着问:“咱家是谁家?”
“咱家就是咱家,不认识了吗?你看看奴家,还有家里的摆设,还有白民白医生、紫娟、兰草。”女主人一一介绍着,试图唤醒夫君的记忆。毕竟昏睡了五六天,一时迷茫在所难免。
夏天故意凝眉轻咳几声,有气无力道:“咱家……哦……你是谁?”
“奴家是你的妻子昭君,不记得了吗?阿欢,别吓我了行吗?”女主人语带哭腔的说。
夏天听到昭君这个名字,内心巨震。暗想,我的天啊,王嫱王昭君?中国历史上四大美人之一的落雁,胡汉和亲的杰出代表,差点把汉元帝后悔死的那位南郡秭归小美人儿?她她她,居然是我老婆?这玩笑开的未免太大了吧!
……如果这不是开历史玩笑,岂不是说这个我,乃是匈奴大单于呼韩邪?那么,此时此刻正值西汉王朝,公元前?不可能!公元前怎么可能有立柜!还有那糊窗户的有些发黄的老白纸。就算东汉时期的蔡伦只是造纸术的改进者,王昭君和蔡伦也相差一百多年呐!看那窗户纸,虽然夹杂着麻绳头、秸秆碎屑,但已经与后世清明节上坟时用的老麻纸相差无几了。西汉时期绝不可能造出这种纸张。经此推论,这位所谓的昭君,不太可能是王嫱王昭君,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不可能是呼韩邪单于。
“阿欢,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女主人焦急的神情一览无余。
阿欢?……呃,看来确实不是呼韩邪……妈妈的!夏天有些失望。
“姑爷,您就别说笑了,小姐还怀着身孕呢。”丫鬟紫娟轻柔的言语中略带些埋怨。
“我没有开玩笑。小娘子是不是认错人了?”夏天说话的声音很微弱,但绝看不出有开玩笑的意思。面对这种状况,小娘子已经六神无主了。她不由自主的看向白医生,看向紫娟、看向兰草,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
白医生也是一头雾水。在他看来,患者脉搏超级正常,伤口结痂,人也清醒过来,理应是痊愈了,怎么会记不起旧事来?难道是长时间高热烧坏了脑子,患上了传说中的失忆症?这样的病例他也曾听闻,只是不曾亲见。如果真的是失忆症,自己务必要借此机会好好钻研,争取搞出名堂,传名四方。
白医生进一步想,按理说,高郎君只是挨了一箭,箭头没有涂抹毒药,也不是有毒的狼牙箭,更没有伤到肺腑。伤口是我亲自清洗的,金疮药是司马公子送来的上好的金创药。补血通经,活血化瘀的汤药用的是最好的药材。只要不死,将养一两个月差不多就能痊愈。然而,高郎君病情加重的本就蹊跷,箭伤愈合的也蹊跷,失忆之症就更加蹊跷了。不是白某道行浅,是你的病情太复杂。除非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以白某现下的医术道行衡量,怕是还有所欠缺。行医多年,治愈好多少病人不敢说,治死治残的病例还未发生。现在看来,指望东家重金打赏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弄不好还要被高家反讹。不行,还是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你说你是我妻子,你娘家贵姓?”夏天开始核对。飘忽在脑际的记忆残片正在凝聚,可就是不很清晰。他还真希望眼前这位就是王昭君,因为这小娘子确实有母仪天下的风仪。
一旁的丫鬟兰草不乐意了,听姑爷问出这等不负责任的话,立刻插话道:“小姐乃平城娄家尊贵的第三女,姓娄,讳名昭君,姑爷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成婚刚一年,就想休妻弃家,岂不是忘恩负义……”
平城娄家第三女……娄昭君?听到这个名字,夏天脑海里的残片有几块瞬间拼接起来。娄昭君这个人的信息刚要清晰起来,却被兰草接下来的话再次打断。
与兰草并排站着的紫娟扥了扥她的衣袖,不许她继续胡言乱语。兰草不耐烦地说:“你拽我干啥,我说错了吗?哼!小姐为了他,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现在想不认账,门儿都没有!我第一个不答应!”
“你给我闭嘴!”一向对自己丫鬟宽厚的女主人,唯恐这个口无遮拦的婢子继续出言无状,伤了夫君的自尊。然而,这死丫头的话也恰好击中了她内心的担忧。因此,她再次看向夏天的眼神就有些复杂。
女主人娄昭君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夏天非常清楚。他只是需要在恰当的时机和适合的人面前释放出自己失忆的信息,以便重新进入这个陌生的世界时,不至于被别人当怪物对待。眼前几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妻子和丫鬟用来应对家人和邻里,医生可以用来应对社会闲杂人等。他可不打算休妻弃子,重新找一个栖身之地。现成的暖被窝,漂亮的美娇娘,伶俐的小丫鬟,以及未出生的别人的儿子……哦,物理意义上的我儿子。傻逼才舍得丢弃这样的好归宿。
“阿欢,你仔细想想,能不能回忆起来?这是给你治伤的白民白医生,这是兰草,这是紫娟,想起来了吗?”娄昭君意欲通过其他几人唤醒夫君的记忆,怎奈夫君依然一脸迷茫!
夏天觉得应该先稳住这位娄昭君的情绪,以免她胡思乱想,就说:“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不过,既然你说你是我妻子,那就当作是真的吧。”
火爆脾气的兰草又不乐意了,立刻呛声道:“啥叫当作是妻子,本来就是。姑爷,做人可不能忘本。”
夏天算是领教了这位心直口快,忠心护主的小丫鬟的脾气了,急忙分辨道:“姑娘莫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唯恐唐突了你家小姐。既然能够确定我们是夫妻,我自心存感激。昭君能在我病危之际不离不弃,你二位也是尽心侍奉,白医生更是妙手回春,是你们合力把我这个将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我谢谢你们。”
一直默默观察夏天一举一动的白医生发现,患者除了记不起往日之事,言语之间并无其他异样,便断定这是传说中的失忆症。于是,他不失时机的安慰道:“高郎君虽身子骨壮实,但完全康复尚需时日,不必急在一时。安心将养,说不定过几日就能恢复记忆。”
“哦,谢谢白医生宽慰,我也觉得身体无大碍。不要紧,记不起来就多问问别人。这几日就麻烦爱妻多多指点,可好?”夏天尽可能学眼前这些古人说话的方式。
夏天将眼前这位美娇娘幻想成自己的初恋,渐渐地,他看向她的眼神就由冷漠迷茫转换成满眼的宠溺,甚至有几分调笑在里边。
见到夫君眼神的变化,娄昭君的焦躁也一点点平复下来,慢慢的忘记了对他失忆的恐惧。四目相对,深情对望,娄昭君忽然破涕为笑,且笑且泣的说:“为妻随时准备为夫君说项。”
兰草见姑爷终于开始正经说话了,便慷慨大度的说:“只要姑爷不休妻弃子,奴婢兰草就听姑爷吩咐。天上的、地下的,随便问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最是心细的紫娟,此刻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夏天见她这样,心下一凛,暗道一声不好,难道这小妮子看出什么问题了吗?他对着紫娟说:“紫娟是吧,你难道不想为你家姑爷我释疑解难吗?”
听姑爷以一种调侃的语气问自己,紫娟的小瓜子脸瞬间臊的彤红,声音小得像蚊子似的答道:“奴婢当然愿意为姑爷解说疑难。”
这时,夏天脑海里的记忆残片又将关于紫娟、兰草、白医生的模糊形象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