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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说起寻龙匠的兴盛,归根结底,在一个“乱”字上面。
我国古代,一直都有“事死如事生”的说法。这种说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像乱世之中,保命尚且艰难,自然没有多余的财力、物力去兴建大型陵墓。
古代的那些王孙贵族,思想觉悟比不了现在,也没什么“青山何处不埋人”的精神升华。在这些人的观念中,是不能忍受自己死后,随意找个地方安葬的。更何况,风水学中认为,祖宗死后若是能葬入一个风水宝穴,是一件能够荫及子孙后代的好事。话虽如此,但这件事对于某些人来说,也不是你想办就能办得了的。寻龙一行,也就是从这里衍生出来的。
寻龙匠,顾名思义,寻找龙脉宝穴的手艺人。这名头,听着像风水先生,做的却是鸠占鹊巢的勾当。一般来说,一处风水宝地中,只有一个风水吉眼。吉眼汇聚天地灵气,是宝穴之精。只有将尸身安葬在这个吉眼上面,才能起到阴阳运转、福荫子孙的作用。
寻龙匠做的,就是寻找一些建在风水宝穴上的古墓地宫。然后设法入内,将原墓主的尸骨请出棺外。等仔细处理妥当后,再将顾主提供的尸身安放在这个风水吉眼上面。这样一来,死者即便生前未能建造大型陵墓,死后也能享受到无尽的荣华。更能够吸纳此穴的天地吉气,进而荫福子孙后代。
当然,规格不一样,这些风水古墓的价格也各有不同。找个王陵与找个将军墓的价钱,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的。照我看来,寻龙匠这行,倒有些像现在的房产中介。什么地段算什么价格,什么档次有什么配套。黄金地段的别墅高层谁都喜欢,可买得起的毕竟是少数不是。
孙弥勒听爷爷说完,手上比划了一个钱数,笑眯眯地说:“钱上的事情好说,只要能给我家老父亲寻个风水宝穴就成。您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做生意的人,是最看重风水的。家里的老祖宗埋得好,他自己舒服,我们这些做后辈的也跟着沾光。”
爷爷瞥了孙弥勒一眼,没有当场戳破他,随口说了几个风水佳穴。孙弥勒却不怎么满意,说他自己不差钱,必须是王陵的档次才行。像他这种家大业大的生意人,穴眼中的天地之气不盛,是庇护不了子孙后代的。
最后,爷爷同他商量了半天,才定下了一个名为“天兔拥月宫”的风水宝穴。谁知就在这时,孙弥勒话锋突然一转,试探着问:“梁爷,不知您能不能行个方便,也让我跟着下墓送父亲一程。哎,让他自己孤零零地上路,也是我这做儿子的不孝。”
我一听孙弥勒这话,就是一声冷笑,心说这孙子好歹是憋不住了,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从古至今,能请寻龙匠出山的顾主,大都是些非富即贵之人。这些人讲究多,又敬畏鬼神,为了避讳墓中的污秽邪祟,都不会亲自跟着寻龙匠下墓的。现在,孙弥勒提的这个要求,还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爷爷神色平平,意外的没有拒绝孙弥勒的要求,只说了几句人之常情的客套话,就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孙弥勒此行的目的到达,也不多做停留。临走之时,悲戚戚地说:“医院那边刚下了病危通知书,也就是这段时间里的事了。几位手艺人先准备着吧,那边一有消息,我就联系诸位。”
爷爷宽慰了孙弥勒几句,客气的将他送出了店外。
我等孙弥勒一走,就迫不及待的对爷爷说:“真稀奇,这要求亲自下墓的顾主,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孙子,一准就是个倒斗的。我瞧着,他就是想借咱寻龙匠的手,从墓里淘换宝贝出来……”
话未说完,爷爷却对我摇了摇头,说:“小兔崽子,这次可看走眼了。这人跟咱是一条道上的,也是个寻龙匠。”
我万没想到孙弥勒的身份,还有这样的转折。一时有些语塞,也不知该怎样接爷爷的话。心说既然都是寻龙行里的青君,大大方方地上门就是了,又何必掩饰身份呢?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有些不安,越发觉得此人是个危险因素,只是不知他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我微微侧首,只见爷爷老眼微眯,好像陷入了一段往日的回忆之中,口中嗫喏着说:“算一算,这小子死了得有三十多年了。只是……报的名号没换,身材样貌没变,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当年的那件。时间,就好像停在他死亡的前一刻了。”
“死了三十多年,那刚才来的是……”
我猛然一凛,身上顿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不过,我刚刚同孙弥勒交手的时候,好似摸到了他腕间的脉搏。这死人,是不可能有心跳的。难道他起死回生了?我脑子里东扯西绕,提出了一个假设说:“看他刚才说话行事的样子,也不像是认识您。会不会只是样貌一样,赶巧了。”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不相信。重名重名,不足为奇。样貌三十多年不变,也能说是驻颜有术。可这身上的衣服都跟当年穿的一模一样,也只能说明……
我心底“咯噔”一声,脱口而出:“他是冲着您来的!”
爷爷斜了我一眼,懒懒地说:“你当他又是砸招牌、又是动手的折腾了半天,是没事瞎胡闹啊。他今儿露面,就是想引我下墓的。”
我见爷爷一脸的不以为然,两眼一瞪,大叫说:“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老都多大年纪了,还跟着折腾。您既然早就瞧出这孙子不怀好意,当时就该掰开了这孙子的伪装,直接推了这活。”
爷爷摆了摆手,冷哼说:“还怕了他不成,该来的,避也避不了。既然敢亲自上门,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耍的什么心思。犯在老子的手底下,是龙就给我盘着,是虎就给我卧着。都死了一次,还不安生,老子也教教他规矩!”
我一听,心中不祥的预感渐深,迟疑着问:“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会回来找您?会不会当年,他根本就没死?”
爷爷撇了我一眼,语气颇为不屑的说:“你爷爷我亲眼看着他断气的,这还能有假?我说你小子,也别假模假样的套我的话。跟你透句实,要想宰他,我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
爷爷这人,向来是一口吐沫一口钉。做下的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没做过的,就算刀尖架在脖子上,那是打死都不认的。我听爷爷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又觉得好奇,就跟爷爷打听这件旧事的因果原由。
谁知爷爷一听这话,立刻就成了锯嘴的葫芦,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任凭我旁敲侧击的问了半天,人家照旧是稳坐钓鱼台,那是半点口风都不漏。后来,爷爷被我问烦了,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这事太大了,当年我们都下了死誓,不能说!”
我们?还有别人?
我被爷爷的话勾起了好奇,怀里就像猫抓一样,痒的难受。我知道爷爷是犯了倔劲,此时跟他硬碰硬是根本行不通的。我眼珠子一滚,一计顿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