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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秦砚辞那略显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身影已经跃下了吱呀作响的牛车,踏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一步步朝着那个孤零零的孩子坚定走去。
尘土在他脚下飞扬,仿佛连大地都在为这场即将发生的善意之举默然见证。
凌瑾韵静静地站在车旁,凝视着秦砚辞那一道清瘦而毅然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行动跟随心意,她也轻巧地跳下车,跟随着秦砚辞的脚步,两人身影一前一后,在落日的余晖中缓缓缩短与那孩子间的距离。
秦砚辞靠近孩子时,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一片即将飘落的秋叶。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几乎与土地融为一体的孩子轻轻翻转过来,生怕弄痛了这个弱小的生命。
孩子的小身体如同失去了骨架支撑的布偶,热度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那是生命力顽强抗争的证据,尽管这抗争显得那么无力。
当孩子面朝上,秦砚辞的面容掠过一抹惊讶,那是一种对命运捉弄的微妙反应。
但很快,这份情绪就被他深邃眼眸中惯有的沉静与淡漠所取代,仿佛之前的情绪波动不过是一场错觉,他与这个孩子之间,不存在任何交集。
凌瑾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孩子吸引,那张小脸蛋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圆润如玉,五官搭配得如同精工细琢的艺术品。
即使是在昏迷的状态下,那脸颊上的粉色仿佛能滴出水来,引人无限怜爱。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一块地方,正在被这个孩子的无辜与美好悄悄触动。
这种感觉,超越了世俗情爱,更像是一种对于世间纯真与美好的天然亲近,就像遇见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小狗,那种想要给予温暖庇护的本能冲动。
凌瑾韵捕捉到了秦砚辞眼中稍纵即逝的情绪波动,却并未追问这孩子是否与他有着某种关联,她的话语简单而直接:“我们救他吗?”
秦砚辞轻轻将那小生命拥入怀中,目光再次与凌瑾韵交汇,语气坚定:“救!他病得不轻吧?”
凌瑾韵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因高热而泛红的脸颊,感受着那份超乎预料的温软与细腻,那肌肤之下仿佛蕴含着婴儿般的柔韧与生机。
这触感,让人心生怜惜。
“不算太糟,应该是劳累过度加上中暑,简单治疗,退烧之后好好休息就能恢复了。”
她板起脸孔,专业而冷静地分析道。
秦砚辞闻言,抱着孩子稳健地登上了牛车,凌瑾韵紧跟其后,一同踏入车厢。
车外,秦二壮与秦三壮虽对这一举动感到不解,却没有多言,或许在他们心中,秦砚辞总有他的道理。
村里的乡亲们对此虽然感到好奇,甚至有些不解,在这艰难时期,秦家,这个除了刘寡妇家以外最贫困的户头,居然愿意接纳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但他们心里也明白,自己未曾伸出援手,已是对这孩子冷漠至极,此时若是再有人出言阻拦秦砚辞,只怕将来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李里正吸了一口旱烟,目光复杂地望着秦砚辞怀中的孩子,悠悠道:“真是个水灵的小家伙!砚辞,你把他带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
“先把他的病治好,让他先在我家安顿下来。等到下次进城里,再去官府报备,尽力寻找他的家人。”
秦砚辞的回答简洁而实际。
李里正又咂巴了几口旱烟,口中虽然认同,但心里清楚得很,在这乱世浮沉中,想要找回一个孩子的亲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这孩子怕是要长久留在秦家了,命运的丝线似乎悄无声息地将他与这个温暖的避风港紧紧缠绕在一起。
凌瑾韵脚步轻盈,刚踏上那熟悉门槛的刹那,院落里便飘来王莲娟那满含关切与期待的呼唤声:“韵儿,是你回来了吗?你娘吩咐你买的针线可曾买齐了?路上有没有遇到出门玩耍的老四他们几个小子?”
话音未落,王莲娟已迈着略显蹒跚却急切的步伐,从屋内走出。
她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廊下,目光就不经意间与刚进门的凌瑾韵撞个正着。
可当她的视线滑过凌瑾韵身旁的秦砚辞,落到他怀中那个看似只有三岁,面容苍白、虚弱无力的小家伙身上时,不禁愕然,眼神中满是诧异与不解,“这……这是怎么回事?”
“娘,这孩子是我们半路上发现的,看样子是生病了,我便想着先带回来照秦。”
凌瑾韵连忙解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秦砚辞配合默契,轻手轻脚地将那瘦弱的孩子护送进屋内。
王莲娟怔怔地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转头向站在一旁的秦二壮和秦三壮投去询问的目光,“你们俩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还带回了个孩子?”
秦二壮、秦三壮这对兄弟,一个急脾气一个慢性子,此刻却一反常态,异口同声地把路上偶遇这孩子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言语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同情与焦急。
听完,王莲娟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宇间虽有不易察觉的忧虑,但更多的是无奈与释然。
这年头,哪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可他们秦家靠着卖人参意外得来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不仅囤积了许多粮食,还打到了一头肥硕的野猪,生活条件相比从前,竟也宽松了不少。
多一口人,尤其是个这般年幼的孩子,还不至于让他们的生活陷入困顿。
凌瑾韵凭借一双巧手与敏锐的观察力,很快就发现了孩子不仅仅是中暑那么简单。
他那因长途跋涉而破损不堪的衣裳下,露出的是布满划痕、红肿发炎、甚至有几处已经开始渗出脓液的稚嫩肌肤,每一道伤口仿佛都在诉说着无尽的艰辛与苦楚。
秦砚辞暂时离开后,凌瑾韵立即为孩子挂上了点滴,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生怕弄疼了这个小小的身躯。
随后,她又细致入微地清理起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待处理完所有伤口,她又取出一只老旧的体温计,轻轻夹在仍旧昏迷不醒的孩子的腋下。
体温计取出,映入眼帘的是令人心惊胆战的39.5度,这在缺医少药的古代,无疑是生死一线的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