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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A Shitty Night(上)
这三篇并不长,任新蜂却花了不短时间才看完。
边看边想,我去,照做的话会被带到沟里去吧。
转念一想,我这不一直在沟里从没爬出来呢吗,便又从头看了一遍。
等到再次听见Paul说我先走了你们也不要太晚,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无惊无险又到7点,这就又该回家了。
到圈公司上班这两天,他正经事几乎没有,光顾着无聊和被打击了。前天一场,主力是刘大卫。早上一场,被石霆虐得一点脾气没有。不过这些于他都是皮外伤。
干广告的不能这点儿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
他更受不了没事干。
他都开始怀疑,传说中的4A就这样?广告公司怎么能这么闲呢?不是说特别缺人手吗?
要不怎么说入广告行的都是贱骨头。
他站起来,看多数人都趴电脑前忙,其实也就自己没事干,只好羞愧下班去坐公交车。
公交车上人不少。尤其是在原来公司附近那一站,呼啦上来好些人。
任新蜂不由得捂紧钱包。里头那几百块钱,是他仅剩的家当,要一直撑到发薪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名字。
单手坠着拉环,探头探脑半天没找着人,以为自己幻听。
直到被戳胳肢窝。
转身还是没人。一低头才发现是原来公司那枚娇小前台。
因为长得还算可人,所以是娇小,不然就只能说是矮小。
两人寒暄了几句。
任新蜂想起一事,就问前台这个月工资发了吗?
前台说,早发了,上礼拜就发了。
任新蜂说,这样啊,那我先下了,帮我给王姐李哥他们带好。
挤到下车门前又回头说,也帮我给黄总带一句,说我特惦记他。
前台一脸我懂你我真的懂你地说,嗯哪,必须的。
一下了车,任新蜂就直奔最近的取款机,一查工资卡上余额果然还是零。
一怒之下就直奔黄总家去。
之前黄总答应多给他八个月工资作为感情损失费,说好了这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一次付清。现在可好,别说那八个月工资,连上个月的工资都没给。他得要个说法去。
当然,说法是次要的,要钱才是首要。
砰砰砰,他一到就开始砸门。
过了一会儿门那
头有人问谁呀。
他本想自报家门,一出口就改成:“快递。”
话音刚落,楼道里的灯就灭了。灭得刚刚好,连猫眼儿都不用避。
过了一小会儿,咔嗒一声门开了,一屋子亮堂迫不及待扑到任新蜂身上。
那光先只是一根绒线,吱呀声中越变越肥,到了差不多一拃宽,忽然停住了。
那门改了主意,想要合上。
但来不及了,任新蜂的手臂已经伸进门缝。他弓箭步往前挤,跟门角力,相持了半分钟,终于把门给推开了。他一扭身就进了屋里,一抬眼就看到了黄总穿着睡衣站在玄关里,浑身挂着彩,头上密密匝匝缠了好几圈绷带,还戴了个笊篱帽。比任新蜂昨天早上还惨。
他正想问是哪路的正义朋友把你打成这样,就看黄总往后一跳,抄起一把雨伞。作势要打过来又不敢动真格。充其量就是手里有家伙安心一点点。
黄总心有余悸,就跟摸了电门似的,手一直抖,伞一直抖,脚也一直抖。
黄总说,呀呵,你还没完了。
任新蜂说,当然没完了,你还差我九个月工钱过了说好的时间一直没给,这事能完吗?
黄总说,你把我打成这样还想要钱?没让你赔医药费就不错了。
任新蜂说,让我赔?我呸!欸?是我打的你?
他前天晚上遗失的记忆,这会儿终于找回了一部分。
原来当时他边走边喝,不知不觉走到了安琪家的楼下。
他估摸着,她不能那么快就跟黄总一起住,一定是回父母家了。
他拎着酒瓶子站在雨里,也没哭也没喊她名字,倒是试着找了一下她的窗户。
很快就放弃了。
因为喝多了想吐。
干呕了一阵没出来,他抹了一下嘴角想:我这是干吗呢?真够没起子的。
他决定回去睡觉。
第二天还要入职呢。
那才是头等大事。
正好这时候一辆迈腾开进小区,远远地停在草坪旁。
他心想不会那么巧吧,就走了过去,正好看见车里头有两人在吻别。
正是安琪和黄总。
也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憋了一个月的怒火,总之有些东西噌一下就上头了。
他扑过去,拉开车门,把黄总拖下车。
之后的事,他没多少印象了。
光有一些画面,电光石火一般,无声划过脑海。
打着双闪的车。安琪在哭。拳头打在
鼻子上。眼泪。鼻涕。雨水。晃动的地面。酒瓶子砸在头上。血流下额头,混进雨水里。雨水从天而降。雨水高高溅起。雨停了。
任新蜂回过神的时候,正好听见黄总说:“……看在安琪的分上就不报警了,但是那钱你也别想要了。”
忽然之间,任新蜂觉得这一切真是没劲透了。
最没劲的是自己。
他猛地抬起手臂,吓得黄总一把撑开伞。
“爸爸,这哥哥是谁?”一个小孩的声音从任新蜂身后传出来。
“啊……哦,快递,送雨伞来的。”黄总从伞后露出半个脑袋。
任新蜂转身一看,是黄总那3岁大的儿子正在揉眼睛。
大概是让他们俩给吵醒的。
“妈妈还没回来?”小孩说。
“妈妈出差去了,下个月准回来。”
“上个月你就说下个月,这个月又说下个月。”
任新蜂挠了挠头皮,看了黄总一眼,一声不吭开了门,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刚一出楼道,胃忽然一阵疼。
他扶着旁边的车,一边捂肚子一边想:
我这是在干吗呢?臭屌丝装什么风一样的男子?下雨天抽什么风在外面喝酒?拎什么酒瓶子去给人开瓢?一瓶子下去,四万多块钱又飞回黄总兜里去了吧?有那钱,就算心情依然不爽也能去箱根泡泡温泉望着富士山疗情伤。现在就只好坐在路边喝燕京吃脏串儿越吃越泄气。
可他也知道,这钱就是要不回来了。
把黄总打成那样,真立案的话,够得上故意伤害罪了。就算黄总有过错在先,有机会获从轻处罚,那也是建立在积极进行经济赔偿的基础上。好不容易才进去的圈公司,铁定也得怎么进的怎么被请出来。
欸?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
对了,发薪日是在一个礼拜前,打架是在前天。
就算不打黄总,人本来也没打算兑现承诺。
他当时就是那么一说,为了诓自己不在公司里闹,从没准备真的给钱。
这还得怪自己,当初怎么会忘了立字据。
任新蜂这回真怒了。
没劲就没劲吧,他一定得出了这口气再说。
这要Coke在,就得说他白羊的脾气上来了。
其实他是受不了真相。
真相是他凭一己之力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他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他已经留意到,刚刚扶着的那辆车正是黄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