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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心理医生?”
施凉的视线在楚禾身上上下扫动,轻笑一声,“我猜楚小姐的职业生涯一定不怎么成功。”
“……”
楚禾的脸涨红。
“作为一个医生……”施凉睨她一眼,“却对自己的病人掺杂了其他的情感,楚小姐,你是不是应该在上门质问别人之前,先搞清楚自己的私事?”
楚禾被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五年的时光里,她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容蔚然,早就错失了将那种念头扼杀的时机,所以此时无话可说。
“没有可说的,就请离开。”
施凉第三次下达逐客令,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并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
楚禾深呼吸,“容蔚然背部的子弹是取出来了,但他失血过多,伤的很重,内心更是千疮百孔,我怕他撑不下去,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或者你给他打个电话发个短信,怎么都好过不闻不问。”
施凉撩了下眼皮,面前这个小她|七|八|岁的年轻女人有一颗不适合自身职业的心,太过柔|软了些,“你有听说过在一个人|戒|毒|的时候,看对方挣扎,痛苦,就给提供|毒|品|的吗?”
“可你不是|毒|品|。”楚乔抿了抿唇,“你是容蔚然的命。”
“你放弃他,他会死。”
“那就带他走。”施凉把视线移到墙上,似是在看着其中一幅油画,又好像眼中什么都没有,“离开这里,他会好起来的。”
楚禾呵笑,“那你不如干脆杀了他。”
“我今天之所以来这里,说这番话,是因为我所掌握的,已经对容蔚然的病情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抓抓手背,苦涩又觉得好笑,“求自己的情敌去见自己喜欢的人,我大概是史上第一个。”
“人就在xx医院10a病房,中午我会想办法把容家的人支开一小时,他是死是活,看你。”
楚禾走了,施凉立在原地,下一刻就把办公桌上的文件全推了出去,她双手撑着桌面,气息紊乱。
“姐……”
陈沥沥推门进来,看到地上散落的文件,脸色变了变,嘴里的话也全部咽进肚子里,默默的退了出去。
施凉在办公室待了将近一小时,她穿上外套,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公司。
医院病房里,容蔚然闭着眼睛,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伴随着高跟鞋的声响,呵斥的话在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时,卡在了喉咙里。
容蔚然瞬间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女人,生怕眨一下眼睛,人就没了。
施凉走到床前,没有表情的俯视着他,一言不发。
容蔚然挣扎着伸手去拉女人,触碰的是带着寒气的衣服,他喃喃,“原来不是梦。”
下一秒,施凉就被一股大力拽的身子失去平衡,如果不是她及时用手撑住床沿,整个人都会压上去,到时候,结果就是对方伤口大出血,这场见面匆匆收场。
容蔚然的嗓音撕裂,“你来看我了啊。”
“是你那个心理医生找我,我才知道你这五年过的有多精彩,”施凉冷着声音,“把自己搞出抑郁症,不人不鬼,你还想干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心情差而已,”容蔚然扯唇,轻描淡写道,“死不了人的。”
施凉嗤笑,“死不了人?”
她是带着刀来的,存心要挖他的伤口,让他疼着清醒,“把头往墙上撞,好玩?”
容蔚然抿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嗯,好玩。”
“好玩是吗?那你就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玩去,你跑回来干什么?恶心谁啊?”施凉抬手扇他的脸,“五年前你就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我也告诉过你,我从头到尾只是在利用你,你还没皮没脸的回来,容蔚然,你的心高气傲,不可一世去哪儿了?”
容蔚然给她打,一声都不吭。
施凉打的手疼,指尖止不住的发颤,她听到耳边的声音,“没了。”
“都没了。”容蔚然垂下眼帘,刚毅的脸上有很深的|手|掌|印,神情满是嘲讽和绝望,“我找了,找不回来。”
“施凉,我们离婚了。”
“对,离婚了。”施凉的眼神冰冷,“所以你应该滚出我的生活范围。”
“别的都可以答应你,这个不行。”容蔚然淡淡的说,“我已经决定明年在a市开分公司,把工作重心移回国内了。”
施凉忍住想把这个疯子拖到地上狠狠打一顿的冲动,他总是只做一项选择,走一条路,不管不顾,永不回头。
她却要步步为营,把什么都考虑在内,一步都不敢走错。
今天出现在这里,极有可能功亏一篑,是施凉自己都不愿意去面对的冲动。
“然后你就可以看着我跟你爸水火不容。”
容蔚然想去摸施凉的手,被挥开了,他紧紧的绷着下颚,“还没到那一天不是吗?”
“我没想过你愿意来看我,但是你出现了,施凉,这世上多的是意想不到,下一分钟要发生的事都是未知的,更何况是明天,后天,大后天,下周,下个月。”
容蔚然低沉的说,“是你活的太累了。”
施凉讽刺,“你现在这样,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吗?”
容蔚然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绷到极致,钳子都撬不开。
施凉看着他隐忍的表情,“容蔚然,我跟萧荀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两个月。”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脾气恶劣暴躁,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在情场|风|流|浪|荡,而萧荀从来不说一句粗口,更不会对我动手动脚,不论他在外面怎么样,对着我的时候,永远都给了全部的温柔,耐心,纵容。”
“你以前有一堆的女人,遇到我以后,身边还是有别的伴,萧荀或许在遇到我之前有别人,但从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开始,他只有我一个,过去是,现在也是。”
“你如今是变的成熟稳重了,也有自己的公司,有不错的事业,但你的成功远远比不上萧荀的十分之一。”
“所以你怎么跟他比?”
施凉又问,“所以我为什么……”
身子僵硬的容蔚然突然抬头,他听到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一句话,“喜欢上了你。”
“高兴了?”施凉笑出声,“你不就是想要我亲口说出来吗,我现在说了,是,容蔚然,我是喜欢你,那又能怎么样?”
容蔚然抓紧施凉的手,原本黯淡的眼睛里迸射出激烈的光芒。
“怎么样?”
他的眼眶赤红,情绪失控,失血的脸上全是阴霾,“你五年前告诉我,很多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施凉的唇边掀起讥讽的弧度,“一样会发生的。”
“你知不知道,不管是五年前和五年后,还是十几年前,这所有的事,究其原因,就是你爸。”
容蔚然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他低下头,干燥的唇蹭着施凉的手心,呼出的气息里泛着腥甜。
“那你想我怎么做?”
施凉看着他黑色的发旋,“离开。”
容蔚然摇头,他把施凉的手往胸口塞,试图缓解自己疼痛的心脏。
施凉仰头看天花板,“容蔚然,如果时光可以倒回,那时候我宁愿选择任何人来完成我的计划,即便是多花一年两年时间,我都不会选你。”
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入局。
一潭死水的生活里蹦进来一颗火球,开始沸腾,燃烧,那种灼热会让人想去贴近。
容蔚然大力|咬|住|她的手,没有如果。
他在这五年里,无数次的设想过,最终认清现实。
施凉的手疼的厉害,她的神经末梢一抖,“你爸,你哥,你的那些朋友,就连你那个心理医生,都张口闭口我把你害的多惨,我多不是东西。”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明明是你害了我。”
“你破坏了我的整个人生,我脚下的路本来是早就铺好的,我会追着萧荀的背影奔跑,追逐,因为你,我现在停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容蔚然紧扣她的手,粗喘着,“我们一起走。”
“怎么走?”施凉毫不留情的打击,“你连自己的路在哪里都不知道。”
容蔚然的眼眸黑亮,他说的虔诚,又无比坚定,“有你在,我就有路可走。”
那道炙热的目光里是义无反顾的执着,施凉偏开脸,“你还是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吧。”
容蔚然不说话了。
“你不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吗?”施凉把视线挪回他的脸上,“那就赶紧给我好起来。”
容蔚然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好不了了。”
“怎么就好不了?”施凉冷着脸喝道,“你这样半死不活的,是想拖累我吗?”
容蔚然的面部肌|肉抽搐。
“你表达爱的方式,就不能换一种?”
“没别的给你选择,”施凉压下怒火,她跟这个疯子在一起,自己也变的失常,“我要走了。”
容蔚然的眼皮动动,“好。”
手还抓着,没有松开的迹象。
施凉看看门,再回去看装傻的男人,“松手。”
容蔚然哑着声音,执拗道,“我要看看你右边的手臂。”
施凉掰不开容蔚然的手,她低骂了声,烦躁的把袖子往上一抹。
看到那个纹身,容蔚然怔怔的,笑的像个孩子,“骗子,你还是属于我的。”
施凉发愣之际,嘴唇被咬,不属于她的气息和温度把她困住。
和记忆里一样,滚烫,灼烈,多了几丝颤抖和决然。
施凉蹙了下眉心,手拽住容蔚然,还了回去。
他们|抵|死|缠|绵|,犹如两头困兽,发出悲哀的嘶鸣。
下午来换药检查的医生护士都惊奇的发现,病人的状况跟上午的死气沉沉判诺两人。
容蔚然问道,“医生,我的伤多久能痊愈?”
“这要看容少爷的恢复情况,以及配合程度。”
一拨人走后,楚禾了走进来,一声不吭。
容蔚然说,“我的药吃完了。”
楚禾拿出早就准备了的,“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提,等着自生自灭。”
容蔚然吃了药,脸色没那么苍白,周身的阴郁气息都淡了许多。
“以后我会配合治疗。”
楚禾心头五味陈杂,那个女人比什么药都管用。
她胡思乱想,听到了一个声音,“谢谢。”
“不是你那一趟,她不会来。”
容蔚然脸上的神情非常平静,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不安,暴戾,迷惘。
楚禾上前几步,“你想通了?”
容蔚然没回应,他的目光挪到窗户那里,施凉,这次如果还是不能在一起,就一起死吧。
几天后,施凉接到刘诺的电话,她过去的时候,看到萧荀躺在沙发上,胡子拉碴,衣衫皱巴巴的,醉的不省人事。
“他跑自己的地盘窝着,不出这个门,也不吃不喝,只喝酒,难怪找不到。”
旁边的刘诺抱着胳膊,“我跟他打小就认识,第一次见他这副颓废样。”
“阿凉,你有能耐。”
施凉没理会刘诺的冷嘲热讽,她要去拉萧荀,对方的双臂挥动,排斥她的靠近。
“喝醉了也有领地意识,”刘诺哼道,“谁碰都不行。”
施凉低着声音,“是我。”
萧荀不挣扎了。
刘诺对着空气嗤一声,二话不说就走了。
施凉把萧荀的胳膊搭自己肩上,扶着他走出包间。
回去后,施凉叫佣人去放水,她给萧荀脱了外套,拿湿毛巾在他脸上擦了擦。
萧荀醒了,浅灰色的眼睛看着她,那里面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一瞬间,施凉觉得萧荀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可惜那种感觉消失的太快,她来不及去深究。
很久以前,施凉的心里就有一个疑问,这些年她一直藏在角落里,没问出口,也不打算问了。
有些事,清楚了,未必就是好的。
“你醒了就自己来吧。”
萧荀的眼中划过什么,“要是我刚才没醒呢?”
施凉挑眉。
“当我没问,”萧荀按了按涨疼的太阳穴,“几点了?”
施凉说,“快九点了。”
萧荀慢慢坐起来,“我几天不回,你也不打打电话,问我在哪儿?”
施凉说,“你走那天我就打了,你的手机关机。”
萧荀看她,“之后呢?”
施凉沉默了。
萧荀忽然觉得自己是在搬石头砸脚,找罪受。
他叹息,罢了。
“出去吧。”
施凉带上门,面上涌出一些迷惑,在很多年以前,她非常依赖萧荀,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只要一刻见不到人,她就会恐慌,害怕,仿佛失去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电话几乎是一个接一个的打,如果萧荀没接,或者接慢了,她就会崩溃的大哭,发了疯似的。
那时候萧荀却把她推开,看她跌倒,要她自己爬起来。
渐渐的,施凉变的独立,跟萧荀的相处模式也就固定了,他们之间有着很大一片空间。
施凉一直站在界线外,现在又希望她往那片空间里走了?
不可能了,施凉想。
“阿凉。”
楼下传来曹峰的喊声,施凉回神,她快步下楼,“曹叔。”
曹峰询问道,“没事吧?”
施凉说,“没事。”
“对了曹叔,温柏安最近有跟沥沥联系。”
曹峰脸上一喜,“那就好。”
“如果他们确定关系了,我就会说服沥沥,到时候你跟她一起去国外生活吧。”
“真到了那天,沥沥去就行了,”曹峰说,“我就不去了。”
“曹叔不想死在异国他乡。”
施凉蹙眉,“曹叔……”
曹峰拍拍她的手,“生死有命,曹叔看开了。”
“十几年前就该死了,还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的厚待了。”
他顿了一下,“阿凉,你为什么不问我跟你妈妈的事?”
施凉笑着说,“我相信我妈妈,也相信曹叔。”
曹峰的眼睛湿|润,径自说起那段往事,“那天是公司十周年,我跟你妈妈都喝了不少酒,但是没到醉的程度,你爸……盛光德不知道上了哪儿,你外公就叫我把你妈妈扶到酒店房间里去。”
“到了房间,我感觉不太对,你妈妈也是……”
“被下药了?”
“应该是。”
施凉沉下眼色,过去太长时间了,一些人也死了,无从查证。
曹峰咳嗽,“你妈妈没有把事情说出去,她总是为别人着想。”
施凉轻拍他的后背, “曹叔,不早了,我推你回房吧。”
曹峰问道,“沥沥怎么还没回来?”
“她有个饭局,给我来过电话了,十点前能回来。”
曹峰按着轮椅扶手,“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
施凉在楼下坐了一会儿,有些倦了,她正想着今晚怎么过,就听萧荀叫她,让她去给他刮胡子。
施凉一手拿着刮胡刀,一手搁在萧荀的脸侧。
萧荀低着头,弯着腰,“晚上我不走了。”
施凉面不改色,也不语。
萧荀皱眉,手掌放在她的后颈,掌心的薄茧磨上去,“好吗?”
施凉放下刮胡刀,眼中有几分促狭,“不说这个行吗?我怕把你下巴刮破。”
萧荀微愣。
他的呼吸频率徒然变的不正常了。
拂在面颊上的气息让施凉不适应,她抬眼,撞上一双|欲|望|翻滚的眼眸。
就在这时,床上的手机响了。
萧荀手底下的人前来禀报,抓到了人。
施凉,“谁?”
萧荀说,“一个叫阿大的。”
施凉看到照片,脸色一变,他就是盛光德的刽子手,杀张瑞的那天,她见过。
抓到他,盛馨语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盾牌,手里的|武|器|。
施凉跟着萧荀过去,那人是个硬汉,嘴巴上了锁,怎么动他都不说一句话,再打下去,就得死了。
死了就是一具|尸|体|,什么价值都没有。
施凉背过身去|咬|食指关节,萧荀发现的时候,出血了。
他握住施凉的手,“创口贴。”
边上几个西装男齐齐摇头,平时他们破个皮流点血不当回事,谁有那玩意儿啊?
况且这里是郊外,放眼望去,空荡荡的,鸟都不来|拉|屎|,连个人影都没有。
萧荀说,“去买。”
其中一个立刻开车去了。
施凉的心思跑偏,没注意萧荀把她的手放嘴里,吸了血。
其他人缩成鸵鸟,研究水泥地,再看看脚背,就是不敢看面前发生的一幕。
施凉突然说,“我去试试。”
萧荀咳了声,把她的手握了握,“十分钟。”
施凉完全没发现萧荀的异常,甚至连他耳根子红了都没发现。
“半小时。”
她往那扇门走,“我不会有事的。”
萧荀随后靠近,站在门外,以备万一。
室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味,那是血腥味混合着|排|泄|物的气味。
施凉看到地上的人,她感到古怪,同样也好奇,对方是因为什么才对那个人如此忠诚。
被打成这样,都不肯出卖。
施凉一步步走过去,她蹲下来,“阿大。”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还有一点呼吸,跟死了没两样。
“据说在你的住处发现很多书,大多都是计算机类的,少数是英语周刊,我猜你上过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第一份工作的收入可观,你对未来有着详细的规划。”
施凉凑的更近一些,“我说的对不对?”
地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施凉锐利的视线停在一处,她的眼睛一眯,有一个可能飞速在脑子里形成。
“我上大学的时候,对一个男生有好感,现在我还记得第一次遇到他的场景。”
“那是在图书管里,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干净阳光,和我擦肩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的肥皂味。”
“在那之后,我开始下意识的在学校寻找他的身影……”
施凉临时编了一个美好单纯的初恋,她轻着声音,充满|蛊|惑|,“你的心里是不是也有这样一段时光?”
地上的人动了下手指。
施凉踩住他试图蜷缩的那只手,“无名指上戴久的东西拿了下来,突然空空的,会不会不习惯?”
此前遭受酷刑,都没皱一下眉头的男人在这一刻身子颤抖。
施凉把脚拿开,手拽住他占满血污的头发,往后一扯,“你不张口,我也有办法找到你无名指上的那位。”
“结果不会是你想看到的,她要承受的,也绝不是你能想象到的。”
男人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用血淋淋的手去抓施凉的脚。
施凉把他往上提,和他面对着面,看着他眼中的慌乱,“说吧,从你的名字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