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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见我师父在他闪避的一瞬间挪动脚步,用后背去贴他的胸膛。
这一下搞得我一头雾水,难道我师父是想用黑水尸棺镇住他?镇住一个大活人?
可就在我师父的后背眼看就要顶到老道胸膛的那一刹那,那个老道的脸上竟然写满了恐惧,我就看到他那一双眼睛里的瞳孔,也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抹惨白,这双眼,和出现在尸鬼背上的婴儿脸的眼睛,一模一样!连眼睛的轮廓和睫毛的长度都似乎没有差别。
我师父的动作已经很迅捷了,可那个老道士还是强拧了一下腰,和我师父错开了一个身位,他的腰拧动的幅度非常大,以至于整个上半身就变得极其扭曲。
这样的动作,也绝对不是一个活人能做出来的。
我师父一下没稳住重心,后背重重顶在了墙上,而那个老道就趁着我师父还没站起来,扭头就想跑。
他跑得那叫一个快,眨眼间就和我师父拉开了四五米的距离。
我师父是追不上他的,就算现在掷出青钢剑,以老道的身手,恐怕也能轻松避开。
我想让仙儿上去帮忙,可仙儿知道了我的心思,却摇头对我说:“不行,我不能离你太远,不然你会有危险。”
也就在仙儿说话的这段时间,师父已经站起身来,在狭窄的小巷子里踏出了罡步。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师父在思存境界下踏出罡步,“步罡踏斗”,每次我练习走罡的时候,师父都会反复强调这四个字,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按照师父的指点把罡步完整的走下来,就算是领悟了这四个字的精髓了。
可现在我才知道,这简单的四个字里,还有着我没领会到的高深学问。
师父的动作看起来似乎不算快,可他的身影却在我面前变得有些虚无缥缈,在我的视觉里,师父好像同时踏出了七只脚掌,每一只脚掌都踏在罡星斗宿的星位上,之后他的身子才开始移动,我看不出师父怎样把三步九迹走出来的,只知道他身体移动的方位,是应对着三步九迹的步法。
当我师父的身形移动了第一次之后,我就感觉有一股压力从天而降,压在我头上、肩上,这种压力可不只是我心理上的感受,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压力,我就感觉我身上好像站了一个很重的人,压得我膝盖和脚踝都在隐隐作痛。
随着我师父的身形移动次数越来越多,这股重压也变得越来越强烈,我的膝盖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我只能趴在地上,远远看着我师父把罡步走完,我趴下的时候,梁厚载和仙儿早就已经趴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仙儿为什么也趴在地上,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比我和梁厚载还要难受。
当我师父的身形移动七次之后,正朝着巷口飞奔的老道好像受到了某股力量的重击,顿时就被按在了地上。
我们几个是自己趴下的,可他当时正在飞奔中,本来整个身子几乎都是凌空的,可当那股力量出现的时候,他就是在一瞬间被死死按在了地上,那股力量看样子异常巨大,连地上的石板都被震出了一道道裂痕。
我师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提着青钢剑,慢慢走到了老道跟前。
师父离我越远,我身上的压力就变得却轻,可那个老道却被按得更死了,我师父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我就看到他的身子几乎都快被压扁了。
我师父举起青钢剑,在老道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那个老道的就突然开始抽搐起来,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被吹得很饱的气球,在一瞬间漏了气一样,一边猛烈地抽搐着,一边变小、变扁。
最后他竟然缩成了一团白花花的肉块。
其实刚才他的眼睛发生变化的时候,我就猜到他就是那个尸鬼,可当我看到他的样子从人形变回原有形态的时候,心里还是吃了一惊。
尸鬼竟然能化成人形?这已经超出我对邪尸这种东西的认知了。
我师父这时又举起青钢剑,对着那块白肉狠狠刺了下去。
之后那块白肉就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化成了一滩脓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铺天盖地的浓烈臭气。
可那些看起来粘稠无比的脓水却一点也没有粘到青钢剑上。
我师父将青钢剑重新包在包袱里,又捂着鼻子来到我们身边,一边朝我们招手,一边走出了巷子口。
那味道实在是太臭了,我们三个谁也不想多待,赶紧趴起来,跟着我师父跑出了巷子。
我跟着师父跑了很远,才将手从鼻子上拿开,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我师父回头看了一眼路旁的那些商铺,说:“这条街上的店家,生意恐怕会受到影响了。有道,你去把你冯师兄找来,让他想办法驱一驱这里臭气。”
师父说得容易,可我却犯难了:“鬼市这么大,我到哪找冯师兄去啊?”
师父叹了口气:“算了,咱们还是先去镇门堂吧,找你赵师伯来帮忙。”
说完师父就急慌慌地朝镇门堂那边走,我一路小跑地跟上他,在他身边问:“师父,你刚才是怎么发现那个道士是假的?”
我师父“哦”了一声,说:“尸鬼这个词是我自己造的,可我刚才问他是不是尸鬼的时候,他竟然想都不想就冲着我点头,就算他不是尸鬼,也肯定有问题。”
我还以为我师父刚才是看出了老道身上的什么破绽,可没想到是这样。
心里一边这么想着,我就忍不住咧了咧嘴。
这时我师父看向了我,正要说话,却看到了我咧嘴的动作,我就看到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还冲我吼:“怎么,你能编个‘尸婴’出来,我就不能造个‘尸鬼’出来了?”
我缩了缩头,没敢说话。
又过了一会,我师父才对我说:“尸鬼这种东西,因为极少见,所以在文献上也是没有记载的。我也是年轻的时候见过一次,才给它造了这么个称呼,以便能让门中的后辈们口耳相传。这种邪尸虽然没有旱魃、飞僵那么难对付,可他会化形,兼可惑人心智,如果不了解它的特性,很容易着了它道。我第一次碰上尸鬼的时候,要不是有你师祖在,也险些吃了大亏。”
我又问:“师父,你能镇住旱魃吗?”
我师父苦笑一声,对我说:“有番天印在手,我还能镇一下,可如果手里没有番天印,不好说。不过就算我有番天印,也不能将旱魃彻底镇住,不只是我,除了一世祖,咱们这一脉的历代掌门,谁也催动不了番天印,旱魃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非常棘手的东西。”
我还在问师父:“仙儿不是说,你当年和她交上手,起因就是追赶一具旱魃?那具旱魃师父你镇住了吗?怎么镇住的?”
师父摇头道:“那具旱魃确实镇住了,但不是我一个人镇住的。那一次陈道长在,正一道的张真人在,你师伯也……”
说到我的师伯,师父就突然转移了话题:“总之你以后如果遇到了旱魃,千万不要一个人蛮干,除非哪一天你能催动番天印了。唉,其实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还是先练好你的功,早点把我的摊子接过去吧。”
接手师父的摊子,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好像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像之前那只尸鬼,我师父和它交手都差点吃了暗亏,如果换成是我,能不能活下来都很难说。可我师父也说了,像这样的事,在鬼市经常出现,似乎连突发状况都算不上,过去还发生过更麻烦的事,那些“更麻烦的事”到底有多麻烦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如果让我去处理,肯定是处理不了的。
因为鬼市里的人太多,条条大路都被人流堵着,我们用了很长时间才回到镇门堂。
之前师父给我饼干还剩下半盒,可这一路走下来我却一口也没吃,刚刚闻过那么强烈的尸臭,我真的是一点食欲都没了,加上走在半路上的时候,胃里的蓍草就开始发挥作用了,那股苦腥味没过嗓子眼冲进我的嘴里,让我直想干呕。
走进镇门堂堂口的时候,我发现西市那家尸店的店主也在,他此时正一脸委屈地和我夏师伯、赵师伯为某件事在争辩。
我离得很远就听见他在喊:“哎呀,那具邪尸,真不是我带来的呀!两位掌门,咱们相交几十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为人,你们应该清楚吧?”
我师父一看到他就有些不耐烦了,走上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很不客气地问他:“你怎么还在这?”
师父拍他的那一下看来是很用力的,我就见他呲了呲牙,又捂着自己的肩膀对我师父说:“柴师傅,你和我认识的时间最长,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吧,那具邪尸真不是我带进来的呀!”
我师父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是,我了解你,你就是一马虎眼。十多年前你就带着飞僵进过鬼市,你也说那不是你带进来的,结果我去问你师兄,你师兄说,那具飞僵就是你炼出来的,你来鬼市之前忘了把它镇住,它就一路跟过来了。我估计,这次你是不是又忘了把自己炼的尸镇住了?好你个狄大马虎,竟然把尸鬼带进鬼市来了,你知道那东西有多凶险吗,如果不是处理的及时,鬼市我们以后也不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