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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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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言春这一觉睡得极其充实,直到第二日莺儿将那鹦哥儿放到外边廊上,听着它一顿叽叽咋咋的叫,才将她从睡梦中叫了出来。

    近些日子天气并不怎么好,外头日色十分昏暗,慕言春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瞅了瞅,便觉得这委实是一个适合困觉的好天气,再加上那些个账房钥匙、账簿之类的已移交给江氏,无甚杂事打搅,睡个回笼觉也无碍,于是将被子往头上一卷,继续躺着。

    这半月里可以说是慕言春两辈子加上来最悠闲的一段日子,整日里不是看书作画,便是读些闲词和话本子,偶尔也下回棋,可惜这府中实在没几个人下棋,她一人分饰两角对弈也索然无趣,自个儿顽了几回,便将棋盘撂在一边,再没碰过了。

    这日,慕言春正卧在椅子上做着女工,因她不善针凿,这活儿做起来委实耗了她许多艰难功夫,正纠结着,便听见江氏院里的荣儿过来问安。

    请她进来一问,原是江氏请她过去吃茶,慕言春并不如何惊讶,问了时辰地点,便答应了下来。

    待荣儿走了,莺儿才自言自语似的发问,“这江姨娘以往跟咱们院里并无交情,怎么突然请吃茶?”担忧地看了慕言春一眼,忧心忡忡地说,“不会又出什么事儿吧?”

    当初江姨娘镯子那事儿可是教她记了好久,几乎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直觉反应了。

    慕言春浑不在意地安抚了几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也大约摸得清楚此事的来由,想来又是慕芩雪的一方手笔,因那日那桩事儿。

    慕芩雪做事最不喜落人把柄,认为亲自动手是下乘手法,极爱借刀杀人这一招,只是不知今日她借的这柄刀是两相合作呢?还是黄雀在后?

    多半是后者。

    不然不会在半个月之后江氏才出手,慕芩雪一定为将江氏套进去设了不少功夫,因而才耗费了这些时日,若她真和江氏通了气,两相合作,应当会速度很多,若果真如此,那倒真是个大麻烦。

    可惜慕芩雪不知江氏真面目,她虽心智过人、细致缜密,可到底比江氏年轻了这么多年,她自以为江氏是她手中玩偶,任她拿捏玩弄,却不知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江氏当初“丢失”玉镯一事,慕言春思了又想,约莫琢磨出了一些头绪,慕芩雪欲借江氏之手除了自己,江氏也想将自己拖下水,两边都怀着浓浓恶意,却又十分默契地披了一张温良的皮。

    慕言春想让她们以为自己下了水,便也只好去同江氏会上一会。

    在暖房里坐上了一会,眼见时辰差不多了,慕言春这才吃了些糕点垫垫肚子,叫画眉拿了件宝蓝的衫穿上,外边加了件棉锦小袄,便披了披风,戴上毡笠往外边走,后边跟着两个丫鬟。

    到江氏院里的时候,外边徐徐吹着冷风,将她冻得不轻,江氏是个极有眼力见的妇人,叫人燃起了暖炉,又点了熏香,将室内捂得热乎了许多,才跟慕言春提到正题。

    “原来这事我是不应同二小姐你提起的,叫人听了免不得说我乱嚼舌根,挑弄是非。只是那日听柔儿提起此事后,特意留了几分心,才晓得那匣子里原是一味药。”又着重咬着音道,“——那种药。”

    慕言春听江氏说了半天,将事情大概拢了一遍,一双手靠近暖炉处煨着,没有做声。

    江氏说的这件事她没听见半点风声,依江氏的故事来说,便是某日里慕幼萱撞见了二姨娘房里的一个丫鬟同某个外男有私情,这种事在这院里算是稀罕事,却也并不十分稀奇。

    后来慕幼萱同慕芷柔吃酒,迷迷糊糊说起了此事,说的人是当做笑话说的,听得人可不是在当做笑话去听。那慕芷柔原本心思便杂,听慕幼萱提起那日情景,腹中不知生起多少歪门心思,当日回去便说与她的母亲,也就是江氏听了。

    江氏觉得自己女儿说的有些道理,于是着手查了查,便查到二姨娘房里,并且这二房与慕言春颇有几分不对付,于是既忧心又忐忑地将苦主请了来,将她好好担忧一番。

    这故事中的苦主自然是慕言春无疑。

    听了这一番故事,慕言春并不全信,不过她也知道,今日她听的这个消息多半是真的。只是那药是用来对付谁的,她倒是不置可否。

    慕芩雪若果真想要对付自己,必不会这么张扬地用药,她向来以此为耻。

    对于害人这等事,慕芩雪还是极有风骨的。

    江氏同她比起,便是毫无气节了。她若是害人,从来不拘手段。

    因而慕言春一向忌惮江氏远胜慕芩雪。

    暖炉里的银丝碳静静地燃着橙火,将慕言春掌心也照得一片暖光。江氏同慕言春说了这个故事,却并不见她有半点反应,只是静静地暖着手,心里再镇定也不禁起了一丝波澜,将方才屏退到外边的丫鬟叫了一个进来,不多时那丫鬟便提了一个手炉给了慕言春。

    江氏端着和煦的笑,极规矩地朝慕言春表示一丝歉意道:“方才我一心顾虑着此事,忘了二小姐身子不好,如今才记起手炉来,当真失礼了,难怪二小姐只是暖着身子不愿讲话。”

    慕言春摸着手炉也跟着笑笑,“四姨娘多心了,方才我只是想着这桩事儿,心中忧虑,没有缓过劲儿来罢了。不知四姨娘告知我此事,心里有什么打算没有?”

    不知这江氏还有那慕芩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其中弯弯道道真叫她头疼。

    她从前对这等委婉的算计是极推崇的,一是时间长,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二是这等算计多半是绵里针,叫人外里吃不着苦头。

    此时她方晓得这其中的厉害,尤其是明知将有一道惊雷落在头顶,你却不知它会什么时候落,什么地点落,用个什么方法落,撩拨得人无可奈何。

    当真叫人等的既心焦,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