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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肆直接跃过熊戴影,落在了克里斯的身旁。
克里斯吓得向后一纵,但嘴上还是输人不输阵,叫道:“没想到堂堂开封府的神捕,竟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招式!”
剑肆道:“哪招好用,便用哪招!”
“额……”这话一下子让克里斯噎住了。她曾教训皇药师‘与人动手,要无所不用其极’,没成想如今碰到跟自己一个路数的!
剑肆一把抓住克里斯的衣襟,切齿道:“爷今天就让你尝尝真正的‘蜂毒’!”
熊戴影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冲了过来,口中急道:“肆侯爷,万万不可……”几乎同时,另一个声音也传了过来:“剑肆,万万不可……”
剑肆一抬头,正好看到赶来的皇甫无涯。两人目光相接,皇甫无涯递出了警告的目光。
克里斯也豁出去了,她一把拉开自己衣领,露出细腻白净的脖子,瞪着一双杏眼,喊道:“小爷受过比你那‘蜂毒’猛烈百倍的毒药!有本事你往这儿扎!”
剑肆压下一口气,勾勾唇问:“这会儿倒知道怕了?”
“谁怕了,有本事你动手!”
“还是个火爆性子!”
“我脾气挺好的,是你欺人太甚!”
蓝元霄犹如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一张娇嫩的脸蛋儿涨得通红。望着这张比女人更娇艳欲滴的脸,不知为什么,剑肆的火忽然发不起来了,他松了手,骂了句:“我看你是找死!”
皇甫无涯听剑肆这么说,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便知他自有分寸,松了一口气。
克里斯见对方忽然松了手,为之一愣。
皇甫无涯和熊戴影赶紧上前将两人分开。
克里斯急问道:“戴影,没事吧?”
熊戴影眯缝着眼睛,摇摇头道:“没事,只是一时迷了眼睛!”
克里斯见他两个眼睛都红红的,心里又急又气,冲着剑肆骂道:“如果伤了戴影的眼睛,小爷跟你他娘的没完!”
“啊!脏话都出来了!”
“好了,都给我少说两句!”皇甫无涯喝住了他们,接着责备道,“莫要再斗气了!你们两个动手只会让旁人看了笑话!再这么胡闹,当心明天那些人上朝参了你们!”说着,向远处望了一眼。
这几句话让剑肆的火气消了不少。
克里斯顺着皇甫无涯的目光望去,只见几位巡检大人和指挥使廖大人正疾步赶来。
她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忙冲着皇甫无涯拱手道:“多谢皇甫大人提醒!我……此时不想见那几位,可否劳烦你帮忙拦上一拦?”
皇甫无涯点点头,劝道:“既然官家派二位督导救火,应以火场的大事为重!”说罢,便朝几位大人迎了过去。
剑肆忽然对着熊戴影一拱手,说道:“兄弟,刚刚对不住了!我这就让人送你去严大夫那里,让他帮你看看眼睛!”
熊戴影有所迟疑:“这……”
克里斯知道他担心什么:“戴影,眼睛要紧,你赶紧去看看!我保证不跟他吵架,更不会跟他动手!你放心吧!”
听她如此担心自己,熊戴影也不好再推脱了,跟着带路的潜火军走了。
剑肆扭头去瞧,就见蓝元霄板着脸、撅着嘴,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刚刚那番话委实让他恨得牙痒痒,但眼下心中的怒火已是烟消云散。此时静下心来,再仔细寻思那句“未过大堂、未被定罪之前,这个人就是清白的!”他心道:有点意思啊!越来越觉得这个臭小子,不像宫里传闻那般不堪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确实有必要问问嫌犯的情况,便转身上前一步,谁知蓝元霄一个箭步冲至那人跟前,张开双臂护在前面,一脸戒备地看着剑肆。剑肆心里苦笑,只觉望天无语。
他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替他鸣不平,总有些缘由吧?说来听听!”
“咦?”
“咦什么咦!”
克里斯瞧向剑肆,见他吼得声音虽大,但那双晶亮的眼眸却斜睨着自己,眸中哪里有半点凶恶的样子?她心道,明明前一秒钟还凶神恶煞的,下一秒就说要听我的意见,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剑肆道:“发得甚呆?问你就说!”
“还用问为什么?”她立刻答道,“方圆几里地都是五番的潜火军,多少人都在救火!而他却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纵火?除非他脑子有病跑来自投罗网!”
“嗯……”剑肆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搭话。
“如果我是‘纵火犯’,我是说……如果啊!”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肯定想要查看一下自己放的火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当然更想看着受了火灾、死了亲人的那些人的悲痛欲绝,看着捕快们一个个束手无策……我就觉得快活!我肯定会混在围观的老百姓当中,还要假意跟旁边的人打听火灾的情况……当然,更重要的,是看看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千万别让人抓着我!而不是现在跑回火场,在那里放火,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就是纵火犯!”
克里斯搜肠刮肚努力回想着以前在影视剧里看到的一些犯罪心理学知识,也不知道这些现代理论在古代合适不合适?总之先抛出来再说,也算提醒他注意一下这几日在现场转悠的可疑人物。
“哦?!”剑肆眼中眸光一亮,问,“还有呢?”
克里斯一诧:“还有?就这一条还不够啊?”
“我们开封府办案自然不能如此草率,人证、物证要俱全!”剑肆顿了顿,道,“刚才你怎么说我来着?‘主观判定’!难道你就不是单凭自己的感觉,就一口咬定他不是纵火犯?”
克里斯差点被剑肆的话噎着了,心道: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总比你问都不问,见人逃跑就认定他是罪犯来的好!克里斯翻了下白眼,说:“总归这是可以质疑的一点吧?”
剑肆转头与一旁的捕快道:“刚才这厮逃跑时落下的那个布包可找到了?”
“大人,找到了!”
“呈上来!”剑肆道。
“诺!”
克里斯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布包?”
“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剑肆嘴角漾出讥讽的微笑。
克里斯心里十分不爽:我不跟你计较,哼!
但是,她身后的男人却扑通一声跪下,连忙道:“是……小民的布包!”
克里斯转过身来,才好好打量起他。这男人身材瘦长,脸颊也很长,只是因为惊吓和失血,脸色变得苍白。他的头发是自来卷,因被雨水打湿了,打着弯儿,像是顶着一头的海带,而额前的两缕头发沾上了血黏也在了一起。阴沉的发型,再加上两撇倒八字眉,让他看起来更加凄惨。
“站起来回话!”剑肆对男人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了,爷且听听你有何冤屈?但是,你若敢说一句谎话,信不信爷让人把你扔火里活烤了?”
男人吓得哆嗦了一下。他上身被麻绳捆的结结实实,但还是摇摇摆摆、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不一会儿,两个捕快小步跑到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人手上捧着一个青花布包。
剑肆对手下道:“打开!”
另一人打开查看,看完道:“禀报大人,这里面是几本古书,被水洇湿了,潮乎乎的!”
剑肆指着男人道:“说吧!你姓甚名谁?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要‘点’火?”
“小民……姓宗名喆。”他指向一个方向,道,“小民家在那边开了一间制琴作坊!小民得知作坊失火便急忙赶了过来,好在小民家的作坊在上风处,还未被波及,只是……只是……”
克里斯见他吞吞吐吐,便问:“只是什么?”
“只是刚才潜火军为了截断大火,正好将小民家的作坊给拆了。”他抬头看向剑肆,诚惶诚恐地说,“小民知道救火事大,绝无怨言!不过,小民从瓦砾里抢出几本古琴谱……这些琴谱被雨水打湿了,这上面都是手抄的,若是迟了,恐怕墨迹糊了,字就看不清楚了!小民只想着找个僻静的地方升个小火,把它烤干了!”
剑肆抬手示意他先停下来,而后询问自己的手下。
捕快回道:“北面拆除的几座作坊里确实有一家琴行,而且登记在册的作坊主名唤‘宗丙’!”
宗喆忙道:“宗丙便是小民的大伯!大伯身体不好,便将琴行交予小民打理,他每隔一段时日,会来琴行查查账。”
剑肆一点手,一个捕快迅速走到他跟前,他在那捕快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捕快便离开了,接着他又让另一个捕快把那布包呈给他。剑肆拿起其中一本,轻轻翻了几页,淡淡地说:“竟是初唐琴师赵耶利《胡笳五弄》的手势图谱!”
宗喆显然是没想到神捕也识琴谱,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剑肆用手指肚在书页上摩挲了几下,又放到鼻下嗅了嗅,道:“这种传世孤本,倒是值得你从废墟里抢上一抢!”
“大人……”宗喆故作镇定,为了不让剑肆发觉他的慌乱道,“这并非赵耶利的《胡笳五弄》,而是其徒弟公孙常的《胡笳三弄》。”
“哦,也对!”剑肆指着那本古书,道,“这上面是‘弹琴左手法’!那赵耶利是右撇子,公孙常却是左撇子……”
克里斯看到剑肆说这话的时候,暗中向这个叫宗喆的男人投去狡黠的一瞥。心道:看来剑肆好像很懂的样子,而且他好似在套对方的话。没想到神捕大人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她上前翻了翻那几本古书,原来所谓的琴谱全是文字,自己全然看不懂。她想了想问道:“你既然只是想烤干这几本书,为何他们抓你的时候不直接跟他们讲明?如果是清白的,为何一见神捕转身就跑?”
你小子总算问到点子上了!剑肆暗道。
这下,宗喆的脸变得更白了。“小民本想着买通那官差,让他放我走……谁知他不但不收银子,还压着我来见大人!”
克里斯带着失望的微笑思忖:你想靠贿赂逃过一劫,更让人觉得你有问题!
“小民实在没想到要见的是……神捕大人!”宗喆又叫了一遍,用惊惶的目光看着剑肆,“全开封的百姓都知道神捕大人最……最痛恨纵火之人……见大人那般震怒,好似认定了小民是那纵火的恶徒,小民怕……怕得紧……当时就懵了头,等回过神,这双该死的脚就已经带着小民跑走了……”
克里斯打断他:“你怕他,所以逃跑了?”
“哎!是的。”宗喆惴惴不安地说。
“原来神捕大人‘凶名’在外,你惧怕于他,所以才被吓跑的!”克里斯轻蔑地说,可算补了一刀,出了口气。
剑肆始终很平静,并不为克里斯的话所动,只带着询问的神态盯住宗喆。
“神捕大人,我是一时冲动……”
“所有罪犯都爱这么说。”克里斯真是神补刀,只是这次换了目标。
这次剑肆瞪了克里斯一眼,示意她闭嘴。
宗喆再次双腿跪倒在地,仰起头对着天,哑着嗓音道:“小民……对天发誓,小民绝不是那纵火之人,否则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日日受无量烈火焚烧,直至**焦烂、脂膏皆尽,永世不得超生!”
克里斯撇撇嘴,心里嘀咕:不要告诉我,他发个誓,你就信他!
“你扯谎!”剑肆的口吻具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小民……小民是有苦衷的!”宗喆瑟瑟发抖地说,最后从嘴里咕噜着:“小民没说实话,全是为了……为了……不让人知道那琴行跟小民有关系!”
什么鬼?克里斯觉得这样的理由太奇怪,也太牵强了。
这时,之前离开的捕快又跑了回来。就见他伏在剑肆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便退到了一旁。
剑肆用古怪的嗓音说:“看来,在下该唤先生一声‘宗郞’?”
宗喆惊愕地望着他,嘴唇在翕动着,但却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