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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雪山之巅的雪姬伸出了她冰晶一般的纤纤玉指,轻轻点了一下面前的冰川,只听到“啵”的一声,由千年寒冰构筑的冰川顿时就像阳光下的泡沫一样,一戳即破。
郎夜放眼看去,只见一个灰色的身影正从那冰川纵身而上,向着此处飞来。
就在那灰影一脚踏在冰川之时,一个偌大的冰窟窿陡然出现在他的脚下。失重的他摇晃了一下身形,背着的冰棺差点就此跌落下来。
还未等他稳住身形,下一刻,一个金色的烟斗从虚空中闪出,照着他的头颅一杆打去。
“你、还、敢、回、来?”
远方的大天狗残损的翅膀一震,身体侧斜着从烟斗老头的身旁飞过,那金色的烟斗砸在空地上,一时间破冰无数。
“是你?”
大天狗挪动了一下伤痕累累的翅膀,刚才这瞬间的移动,让本就残破不堪的翅膀几近撕裂。那金色烟斗带起的罡风,更是将它的伤势加剧万分,
大天狗早就料到这次回来可能会遇到故人,可他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烟斗老头。
奇怪的是,百年过去了,老头的容貌竟然一点都没有变化。
连两鬓的白发似乎都一丝未变,那长长的金色烟斗,里面的火光还是那样如星光明灭,一闪一闪的,透露着静谧而又危险的气息。
郎夜隔着冰川风雪遥遥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大天狗:ssr级,???,关系——敌对。状态:重伤。”
“金老头:s级,???,关系——敌对。状态:阴魂傀儡。”
郎夜惊诧的不仅仅是金老头比自己高出去至少三十级的等级,更是他后面状态显示的那两个字——阴魂傀儡。
纵使郎夜见过这么多妖魔鬼怪,人和鬼总还是分得清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前一刻在冰霜之城和自己交谈的烟斗老头竟然是一个阴魂傀儡。
这么想来,那冷冰冰的冰霜之城中,诡异又冰寒的气氛,除了那万年冰雪之气以外,更是由于这些阴灵之气在作祟。
郎夜顿时觉得一阵反胃。
以此类推,那他之前所见的用人头串就的冰糖葫芦以及人棍模样的黄瓜,都是货真价实的妖魔制作,而不是什么障眼法,他所喝的那碗肉汤搞不好就是人肉!
“呕。”
郎夜越想越觉得胃里的酸水在翻江倒海,终于一口忍不住吐了出来。
神仙似的雪姬好似并不意外,动也未动,目光仍停留在那远处的雪原之上。
如果郎夜这会儿能注意看雪姬的眼睛的话,就会发现她那双冰蓝如玉的瞳孔正变得如墨染一般漆黑。
无爱无恨,满是淡漠。
在她眼中,这冰霜之城早就是一座空城,这天地早就一片虚无。
她站在雪山之巅,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风景。
“呵。”
一声轻呵如同炸雷一般在大天狗耳边响起,纵使天崩地裂都面不改色的他,陡然惊疑不定地瞪大了双眼向雪山之巅望去。
那个双膝跪地,双手撑地呕吐不止的男子看着有几分眼熟,可更令他眼熟的却还是傲立在雪山之巅的“雪姬”。
一如当年。
丝毫未变的容颜,稚嫩的脸庞,冷漠的姿态,遗世独立的孤单。
百年前,同样是大雪纷飞的日子,他从山脚爬上来,她站在雪峰之上眺望。
皑皑白雪千里,像白骨尸横遍地。
她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屹立,如一朵白莲开在冰雪之中,摇曳生姿,却孤芳自赏。
“怎么会……”
大天狗看着雪山之巅的女子,哦不,女孩儿。
内心一阵发寒,如果山上的是雪姬,那自己身后冰棺里背着的又是谁?
不,不对。
雪姬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只有真正陪自己回过京都的她才知道,所以她肯定就是雪姬!
可是,可是雪山之巅上面那个……
“砰。”
一杆金色的烟斗如长枪一般扫过大天狗的腰身,将他扫落在冰川之上,横推千米。
“在我面前,还敢走神!”
金老头一口一口嘬着口中的烟斗,烟火明灭,在寒风中闪烁。
本就重伤的大天狗支撑着想要站起,却不知道是冰地太过滑溜,还是他的伤势实在过重,在几度挣扎都没有站起来之后,他似乎放弃了抵抗。
他开始不停地转头,先低头看看他身旁冰棺里的“雪姬”,再抬头看看雪山之巅的“雪姬”,仿似在比较着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不同,一个已出落得如冰山一般冷艳无双,一个却刚刚冰雕玉琢而出;一个凄美绝伦,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历经的人间冷暖;一个淡漠无情,眼中满是冷酷孤独和万年不变的风霜。
风雪狂舞,凌乱了大天狗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更是将他身边的冰棺慢慢埋葬。
金老头扛着一杆大烟斗一步一步从冰雪中走来,烟斗上的火光越来越亮。
渐渐地,那明灭不定的已经不再是星光,而是从一点火光逐渐燃烧,膨胀,生生在风雪之中祭起了一轮太阳,大日惶惶。
那泛着幽寒的鬼火之光,一如地狱骨门上的极度蓝焰。
本就瘦骨嶙嶙的金老头在幽蓝的鬼火下,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雪山之巅的雪姬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郎夜也已经停下了呕吐,目光幽深地看着那幽蓝色的太阳,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大天狗吃下的蓝色火龙。
按理说大天狗如果被这种火焰收拾掉的话,郎夜应该开心才是,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讨厌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诡谲的气息像一双巨手将他牢牢扣在手心里,他只能听得到操控之人的呼吸,就好似这风雪一般呼啸哀嚎,恐怖又令人窒息。
他不敢肯定他们最后的意图是什么,但一刻见不到木木他们,他就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然后抓准时机,渔翁得利。
他已没有了大师级精灵球,完成任务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储物戒中最后三颗普通精灵球。
“白色精灵球:低成功概率,使用要求——低于生命值百分之一。”
抛去那低得令人发指的成功概率不说,百分之一的生命值限制也是一大硬伤。
他的出手机会不多,所以一定要稳准狠。
然而,就在郎夜手中的普通精灵球刚要出手之际,异变突生。
谁也未曾想到,被那个巨大的幽蓝火焰球命中的大天狗竟然自雪坑中爬了出来。
他的衣衫早就已经碎裂,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后背,那两双亮银色的翅膀如今已经消失于无形,只有两条长长的疤痕从肩膀蔓延至腰间,证明着它们的存在。
可他的身下,却仍旧有一样东西,完好无损。
那是一座冰棺,棺里睡着美人。
他将冰棺的棺盖打开,用他那双只剩下白骨的手掌缓缓贴在雪姬冰冷刺骨的脸上。
“对不起,我未能护你周全。”
自她从冰棺坐起说了那句话后,就再没有动静,好似一切都只是大天狗悲伤过度臆想出来的幻觉,但他一点都不在乎。
此刻,他狰狞的面孔上,满是温柔。
“青青说,这是个好东西,可以打破我们修行的极限。”
“我本想回到冥界治好你的伤,给你服下的。可没想到,我们遭到了那等埋伏。”
“我本想来到雪山之巅,找到雪莲后再给你服下的,可没想到你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我本想救活你,再给你服下的,可现在我好像要撑不住了。”
“真好啊,你闭着眼睛,这样狼狈的我,你千万不要看。”
冰棺里的璧人一动不动,紧闭着双眼,但不知为何,却有晶莹的泪珠自她的眼角滑落。
可能是雪吧,雪化了就变成了水,大天狗想。
“曾经我觉得,这阴阳两界,已经没有什么是我这双翅膀抗不过去的,直到我这双翅膀彻底地断了。曾经我发誓,我这一生都不会再为一个女人流泪,直到我又遇见了你。”
“刚刚死去的一瞬间,我又听到你百年前在这座雪山之巅跟我说的那句话——我突然又不想死了,你也不准死。”
“我会让你醒过来,跟我说完你没说完的话。”
“我会说我愿意,然后不管生死都站在你身前。”
金老头也好,雪山之巅的雪姬也好,神色一直未有所变。可能在他们看来,大天狗这一番神经质般的喃喃自语,与一只受伤的小狗呜咽没什么区别。
可郎夜却不禁神色大变,不仅是因为大天狗的第一句话,更因为他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踉踉跄跄从坑中爬起来,赤条条站在风雪里的大天狗,手中正抓着一颗蛋,嘎嘣嘎嘣地送到了嘴里。
那是一颗黑蛋,能突破修行极限的黑蛋!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