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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继县向西十八里开外,一座百来户的千年古村庄依山而建。
吕家沟伴山而建,山名鹤羽,山高八百米,极为陡峭。
半山腰以上,已是人迹罕至的绝壁。
即便是靠山吃山的吕家沟村民,也鲜有人有能耐上到半山腰的。
山巅,有一处约莫两倾方圆的平地,建有一座道观。
道观如今已是残漆朽木,屋漏窗糊,如果不是道观门口还挂着一块书有“九霄观”三字的匾额,恐怕很难将这幢危楼与道观联系起来。
观中,一名身着青素道袍的少年,垂首无言,默默站定于九霄观内唯一还算完整的三清殿前。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唇红齿白,俊美无方。
身形消瘦挺拔,站如青松耸立,一头黑发及背,无拘无束,任风而拂,令其凭添三分脱尘之气。
若是将少年搁到那花花世界,单单只是这副样貌,不知要让多少世间博得“小鲜肉”之名的各路明星自惭形秽。
观其貌,最出彩的当属少年那对眸子,双眸仿若黑宝石般闪耀着令人着迷的深邃,又似埋藏了无数世情沧桑。
三清殿的正中央,搁着一口桐木棺材,棺材盖尚未盖上,内里躺着一名头发胡须花白的干瘦老道,已然气息全无。
棺材在此搁放已达半月之久,值此初秋时节,在没有任何防腐措施下,任由湿润的山风吹拂,老道的尸首居然毫无变质腐烂,甚至面庞还较刚离世时多了一抹红润,若是细心嗅闻,更可隐隐嗅到些许好闻的异香。
“江老道,你自称道法高深,医术高明,怎么却连自己的性命都救不活?”
少年嘴角微微上翘,盯着棺材内的老道士,如同唠家常般淡淡道:“我若早些苏醒十余天便好了...”
“南边林子的那群泼猴酿的酒成了,你是喝不到喽,我回头取了,来个一醉方休,好好感受一把。”
“北面的洞仙泉,我挖了整整三年,大前天终于挖着泉眼出水了,你一定想不到,那是独一无二的极阳地脉温泉,本想着拉着你一同泡个澡,想来你也是无福消受了…”
“西崖下的金丝燕筑窝了,那可是上等的好货,凭我的手艺调配出的燕窝粥,保你好吃到咬舌头…”
“就在三日前,吕家沟的寡妇芬改嫁了,你这老不羞偷窥人家寡妇洗澡整整十年有多,光是这份坚持,实在令人佩服,按照你的吩咐,我转赠了一份嫁妆给她,东西不多,却足够她凭此在新婆家昂首挺胸。”
又自顾自的嘀咕了个把钟头,少年终是重归沉默,半晌过后,发出一声充斥着无尽感慨的轻叹,缓缓跪在棺前。
“江老道,从我认识你起,至今已是十五载光阴,论辈分,你不知较我吕纯然小了多少辈,但在我未复苏八世记忆前,是你照看着我。”
“养育之恩不敢忘,你这辈子心心念念的那几件未了尘缘,我会替你达成。”
“你当得起我这九世修真者的一跪三拜!”
推金山倒玉柱般的三个响头磕罢,少年额头触地所及青砖,竟然四分五裂。
次日清晨,将江老道的棺材埋入少年一早选定的风水宝地后,吕纯然下山了。
一袭打着补丁的朴素青衣,少年奔若脱兔,在悬崖峭壁间辗转腾挪。
前后不过半小时的样子,就从那鹤羽山巅来到了山脚。
吕纯然乃是江老道于十五年前,在鹤羽山腰处的原始密林中捡到的弃婴。
在江老道发现吕纯然时,除了后者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篆刻其名的玉佩,便再无旁物。
这些年间,江老道亦父亦母的将吕纯然养大,本想要将其培养成自己的衣钵传人。
可令江老道无语的是,在吕纯然十三岁的时候,江老道的一身本领就已悉数被其学了个通透,已然教无可教。
江老道何其人也,不夸张的说,当今武道玄门两大派系,其武道修为可列前百、玄功造诣可入前十,他若出山,混个亿万身家只是等闲之事。
可就是如此奇人的一身本领,居然只够吕纯然学三五年的。
在江老道看来,吕纯然根本就是个活着的妖孽。
自己这个曾经号称最有望接掌武当掌门大位的道门天才与其相较,就是个活脱脱的笨蛋。
直至江老道驾鹤西去,他都没能想明白为何世间竟有如此妖孽般的天才。
如果他能多活那么几天,等到吕纯然恢复八世记忆再离世的话,当可一解心中疑惑。
吕纯然,重生九世的修真者。
若论年岁他只有十五,若论记忆,他却足足拥有八世。
所谓修真者,即与天斗,与地斗、誓要打破生老病死之桎梏,求长生、问大道,行那逆天改命之举的疯子。
早在千余年前,吕纯然就已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这条修真之路。
至今记忆复苏,已是他的第九世修真之旅。
之前的八世,吕纯然全都失败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凭借一身极端恐怖的本领以及堪称当世无敌的修为,硬是在每一世临终前,将全部宿世记忆留存到了下一世。
纵使如此,留存并复苏八世记忆已是他的极限。
而今这一世,若仍不能成,一旦寿元耗尽,千年积累,八世记忆,都将烟消云散。
下山半日,从鹤羽山来到蒙继县,吕纯然一路步行而至。
是夜,月朗星疏,蒙继县荒郊,吕纯然盘膝入定于长草如林的荒郊深处,眼中闪过一缕深邃如幽的光芒。
如今我已恢复本尊八世记忆,纵然修为尚浅,不足往昔千分之一,但神识却因八世记忆觉醒,得以一步登天,壮大到了全盛之期的百分之一,应该勉强可以收回我于第七世、第八世的布局硕果了。
想我吕纯然八世修真,奇遇无数,修万千秘法、尝世间灵药、探天下遗迹,却终究未能突破生命桎梏。
难证长生,不破虚空,归根究底,已可断言与这三千红尘大道脱不开干系。
其实在第七世时,吕纯然已试探性的朝这方面进行突破。
并不惜耗损整整一世寿元,将那得自上古修真者遗迹中的‘元始分身大典’修至小成。”
此后,第八世觉醒,吕纯然凭借‘元始分身大典’经略布局,欲凭分身之能渡那红尘大道。
两世布局,到了这第九世,方至收获之时。
心念电转,吕纯然已然下定决心。
蓦见其指尖掐决,口中吐字如雷,念出一个接一个晦涩难明的奇异音节。
半晌过后,吕纯然眉心骤然闪烁出一团明灭不定的白光,如同鬼火般从中剥离而出,悬浮于他身前。
那白光之中隐约可辨,竟有一道窜动的人形虚影。
之后的两个小时,又先后有两团白光从他眉心剥离而出。
两世经略,分身之念,终到了回归本体的时刻。
“呔”
骤闻得吕纯然口中一声宛若龙吟的轻叱,在其身前虚悬的三团白光轰然炸开,化作星星点点光丝,散落四方。
与此同时,白光之中包裹着的人形虚影则仿佛受到巨大吸力拉扯,“咻”的一声全都钻入到吕纯然的眉心之中,转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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