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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站在高塔外,霍尊布罗斯回想起来,只觉得几天前自己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答应这荒唐举动。
云片羽抓住雷电的宣言,简直就是——渎神……不过,既然她来自异界,那也就对他们的神灵全无信仰可言,貌似,也算不上渎神……
可那个女人找他要了什么?白纸、胶水、木片、丝线、裁纸刀、钳子……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毫无技术含量可言,这样一堆东西组合在一起,真能抓住雷电吗?霍尊百思不得其解,他的仆人一只眼也是,沙威廉也是。
只有云片羽兴致高昂的那小刀将木片削成长棍,分成长短适当的几根,结扎成骨架,贴上裁好形状涂了胶水的纸张。有关做风筝的材料,云片羽试验了好几次,最终选择了一种防水油纸,轻薄粗糙,韧性强,以铁筒树的树枝代替竹篾削成形做骨架,还有绳子,三阶克洛斯蜘蛛的蛛丝,易拉扯,跟尼龙绳类似。等到风筝主体做好,最后将长线尾巴贴在风筝下,校订好线与风筝的角度,就可放飞了。沙威廉跟一只眼一同在旁边打下手。
“你要风筝有什么用?”沙威廉询问。
“秘密。”云片羽第35次重复。
“……”算了,看她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似乎不用他担心。沙威廉低头继续裁纸。
“沙威廉。”
“恩?”
“谢谢。”
“?”
“谢谢你当时阻止了我的愚蠢行为。”云片羽的眼睛盯着削木片的刀,不敢抬起看旁人:“我那时究竟是多蠢才会想要自杀。”她居然不能忍受一点点小痛苦,更因身处异界的恐惧而蒙蔽了双眼没看清事实。
适者生存,这句话果然不错。弱者如果无法坚强起来,到哪里都无法生存,强者若不会被懦弱击倒,到哪里都不会变成失败者。霍尊布罗斯确实很厉害,外表也吓人,他还会运用很多叫人生不如死的魔法,但云片羽不会再害怕他了。
拨开迷雾,她会找到生存下去的方法了。
沙威廉静静地没说话,稍后,一抹红晕在灯光下慢慢透出。
风筝到做得很顺利,仅试验到第两天就顺利上了天。
那是难得的一个晴天,云片羽第一次能离开高塔,到外面去透风,可她跟沙威廉全无欣赏罪恶山谷景致的心情,一旁的霍尊布罗斯和一众骷髅仆役虎视眈眈,等着看成果。
“主人,她这是想干什么?”
“放风筝而已。”霍尊阴着脸说,如果她花了数天功夫就为弄出了这么个东西来,他一定要她好看。
“主人,可这跟防雷有什么关系?”
“闭嘴!好好看就行了。”
“啊,主人,她怎么跑了,啊啊啊。”
当看着那张风筝乘风上天时,伟大的亡灵法师依然毫无头绪,以至于他眼睁睁放任云片羽越跑越远越跑越远——当然了,他深知对方出不了山谷。
等到云片羽又一身香汗的跑回来,霍尊冷眼道:“你就用这玩意抓住雷电?”
“是的,今天只是初步试验而已。”云片羽轻抚手中的风筝,笑得阳光明媚:“正式的日子,是下一个雷雨天,此外,我还需要点别的物品。”
似乎天神都在帮忙,风筝上天三日后,大片的雷雨乌云滚滚来袭。
暴风雨中放风筝的是谁来着?弗兰林肯?富兰克林?不记得了,总之,求神保佑啊,不管老天爷、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啊,忘了这里是异界,求创世神保佑,虽然我是外来的,但如果你保佑我不挨雷劈,隔日我一定杀牛宰羊……不,杀一个亡灵法师献给你。
云片羽站在倾盆大雨中冻得浑身发抖,望着乌云下飞舞的风筝,碎碎念着。
暴雨初来时,准备妥当的她穿上雨衣,拿着风筝就跑出去放飞了,要重演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实验,云片羽找了根银汤匙代替了金属钥匙栓在风筝线上,同时,为了保险,她带上了厚厚的雷系魔兽皮手套,穿上魔兽皮长靴。
这里没有橡胶,云片羽就问霍尊有没有能够抵挡雷系魔法的魔兽皮,对方二话不说扔了一堆雷系魔兽皮给她,雷系魔兽能够使用雷系魔法,自然他们的身体也能抵御一部分雷系魔法,兽皮从三阶开始,四阶、五阶、六阶都有,七阶以上的云片羽拿剪刀剪不动锯子也锯不动的情况下只得放弃。
她抓了一只眼和几个骷髅仆人帮忙,浪费了七八张四五阶兽皮后,总算做出了一双绝缘手套和绝缘长靴,以防不测。
此时,伴随着滚滚乌云的压低,风刮得更快更狂了,云片羽手中的线不断放出,风筝便升向了更高处。
风筝在天空晃动,由于雨水的关系,似乎摇摇欲坠又似乎稳稳当当,云片羽心心念念间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第一次,来到异界后,她燃起求生的念头,并以自己的生命下注来博取一线生机,如今,成败在此一举。
在她背影五十米外的高塔旁,除了霍尊布罗斯跟他的仆人一只眼外,沙威廉也被带了出来,他坚持要求在场。
他一看云片羽的大胆举动,不禁捏把汗。
狂风乱舞,大雨中,女孩站着笔直,她双手握着风筝线,神情绝然的仰视着那飞舞在高空中的风筝,仿佛攀爬悬崖者抓牢了绝壁上的野草。
“她在害怕,”一只眼吱吱的叫:“主人,如果她真的能活着没被雷劈死的话,她……”
“她是因为冷才在发抖。”沙威廉气愤的说。现在可是接近冬季啊,没有下雪都是奇迹。他本想替代上场,但云片羽坚持自己来。
“我会用自己的眼睛辨别。”霍尊伸长了仅剩颈骨的脖子,念了几句。
云片羽头顶突然开启了一片无水区域,本来要往她头顶落下的雨水自动从她身体两侧的空气里流淌走了。云片羽略微朝他们望来一眼,就又专心盯着风筝了。
本来冻得发抖的手指因此有了点暖意,她也可集中注意力。
暴风雨中,那造型再简单不过的菱形风筝像一只被线拴住的飞鸟,在密布的乌云下飞舞晃动,而不远处,闪电划破天空的白光正趋于迫近。
一道闪电后,云片羽迅速默数,才数了两秒,雷声就传至耳朵。
很好,积雨云近了。
劈啪!
一道强烈的蓝白色闪电从云层深处落下,成‘之’字形击中了风筝,连一瞬间都不到的短暂间隙中,数十万伏特的闪电沿着湿漉漉的风筝线往下迅速流传,直至距离云片羽的双手不足三米处系紧的银汤勺。
银汤勺有那么一瞬发光了,耀亮了云片羽的脸,又瞬间黯淡。
直至轰鸣的雷声传入耳朵,旁观的众人才猛然惊觉风筝被雷电击中了。
“片羽!”沙威廉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他用力的挣扎想要跑过去,以至于差点就挣脱了压制他的四个骷髅士兵。
“我没事。”云片羽欣喜的回答,喜悦、劫后余生的庆幸、近距离观察闪电现象的惊异,各种情绪在胸口搅翻,叫她呼吸不畅。
“主人,你看啊!她没死!她明明被闪电击中了她没死!她真的没死!”一只眼欢叫得像只土拨鼠,他也明显是被这神迹一般的景象震撼了。
以亡灵法师姿态存活数百年的霍尊布罗斯,在这一刻,也感到了类似神迹出现的神奇感觉。
噼啪——!又有一道闪电击中了风筝,银汤勺再次亮起。
“你们看!我抓到雷电了!”云片羽大叫大嚷,把风筝握得更紧。
沙威廉、霍尊布罗斯以及一只眼,他们永生都难以忘怀所看到这番景象。
风雨交加的夜晚,电闪雷鸣中,放风筝的黑发女孩,在大笑。
象征创世神的神力的闪电,映照着她的容颜,美丽如画。
“太不可思议了!”霍尊喃喃的说:“我主(黑暗神)在上。”
末了,云片羽松了手,风筝一下被暴风刮远了,它像一只坠落的雨燕消失在黑暗的夜幕下。
电击变形的银汤勺落在草地上,一只眼马上窜出去,小心捡起,用双手捧到他主人面前。
霍尊轻摸了一下汤勺,他是暗系体质,却也能轻易感受到其中残存的雷元素。多么可怕的神灵之力啊。
“片羽!”沙威廉终于挣脱了骷髅,他焦急的跑到云片羽身边,一下忘情的抓住她的双手,再将她从头到脚仔细瞧了一遍。
目睹那道闪电劈中风筝时,他心脏都要停跳了。
差点失去她的可怕感依然蕴藏在胸腔深处。
没有多想,他用力抱住了她,深深的抱得很紧,仿佛这样才能确认她还活着。
云片羽僵了足足一秒。
【滴,友谊值达到90%、95%、100%!恭喜玩家友谊值达到100%!获得‘同生共死’之称。现在,沙威廉雅克贝戴纳由朋友升级为本游戏一号男主,一号男主已对玩家萌发爱情,请玩家与男主共同培育,目前爱情基本值为10%,现发布恋爱十项任务。请玩家点选接受。】
云片羽瞪大眼。
男主?!爱情?!!恋爱十项任务?!!!
难不成,这个系统是少女恋爱游戏的?!
【没错。玩家登记时没有选择游戏主线,因此系统自动随机默认了一套,少女恋爱游戏,恋爱模式可一对一,也可一对n,由玩家今后所遇高富帅的数量与品质来决定。】
沃特、得、法克——!
云片羽感觉她又被雷电劈了!
沙威廉放开了被系统君雷得外焦里嫩的女孩,眼睛透出认真执着的光,说:“以后别做这种危险的事好吗?”又马上补充一句:“如果非要做,就由我来,我比你强壮,我不会有事。”
“恩?恩啊……”云片羽怔怔的点头。
【滴!恭喜玩家触发主线剧情,请接受本游戏最重要任务——与男主恋爱结婚生子,走上幸福美满的人生道路。现请点选恋爱十项任务,每完成一项可获奖励。】
系统君你个这混蛋!我现在自身难保,有个屁时间谈情说爱啊!管你什么十项任务,统统不接受!
云片羽差点脑血管爆裂,若不是沙威廉正一脸担忧的在旁边站着,她早指天狂骂一小时了。
但现状也不容她骂系统,某亡灵法师拿着汤勺上前了。
“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霍尊问。
云片羽清醒过来,回答:“这是我们世界的神奇魔法,我们管它叫科学。学起来可能有点难度,但如果你想了解其中的奥秘,我可以教你。当然我有条件。”
“科学?这是科学吗。你还会什么,全部都告诉我,不许隐瞒。”
“别急,慢慢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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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还不懂雷电的产生原理就算了,总之,你高塔顶端的铜棍不用取下,只需再制作一些足够长、这么粗的铜丝,将它一段连接到塔顶的铜棍上,一段沿着外墙垂下,深插入土地中,就能将雷电引导入地下,以确保高塔安全。当然了,你得选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时候安装铜丝。”云片羽采用通俗易懂的科学讲解了积雨云与雷电的产生,可从霍尊始终张得脱臼的下颌骨看,他依旧没能听懂,于是云片羽放弃了,直接将避雷方法告诉他。
尽管云片羽觉得自己的举动跟乡下拿黄表纸搞迷信活动的骗子很像,但她还是安慰自己,别人忽悠是为了骗财,她忽悠是为了自身安全,最重要的是,被她忽悠的对象是贝伦斯大陆的公敌。
为了帮沙威廉和她自己谋取利益,云片羽调动所有脑细胞,运用起了21世界地球人的常识和她还没完全丢掉的理科知识,首先向亡灵法师大人论证了维生素abcdefg等以及金银铜铁锡钾钙钠镁铝等等元素的存在。她以长期在海上漂泊的水手易患败血症论证维生素c的存在和作用,又用饥荒时代人长期吃野菜导致身体浮肿,证明了人类定期补充蛋白质淀粉物质,需要吃五谷杂粮,以及身体缺乏营养产生的病态反应。
然后,她抓了一把食盐撒进火堆里,火堆腾起黄色的火焰,说因为食盐里含有钠元素,钠是金属,燃烧起来呈现黄色,她又将铜搓成粉末,再扔进火堆,火焰霎时成绿色。
她还用纸板扎洞,做出了小孔成像实验,并解释原理。
末了,她让一只眼拿来几块剔透的水晶石,叫能骷髅战士当场又磨又烧又切的制出了一块三棱镜、一块凸透镜和一块凹透镜。她用三棱镜将阳光分成了七色,并讲述了眼睛看到颜色是因为光中的某种颜色折射到眼中的缘故,又把凸透镜和凹透镜丢给霍尊使用。
一通混乱的初中化学物理实验,硬是把贝伦斯大陆仅存的圣灵级亡灵法师唬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缺乏电子产品和化学试剂,云片羽还能把细胞跟细菌展示给霍尊看,但她还是叫一只眼去做鹅颈烧瓶,准备花一个月时间重现微生物学家巴斯德的鹅颈烧瓶实验,以此解释细菌的存在与细菌是可移动的。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世界里新奇的玩意倒是非常多。”在观摩了一些‘神奇’科学现象后,霍尊用不情愿的语气说:“但除了避雷针外,能对我有用的貌似不多。”
“那可不一定,有些事物即使相隔两个世界也必然是相通的,比如你们的人类与我们的在外貌上皆是一颗头颅、一双手一双脚,你们也要吃喝才能生存,并且同样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所以请你不要立刻就下定论,”云片羽知道她需紧抓这个机会,因为别无退路。她镇定的说:“我可以每天向你展示一些,而你有着超乎常人的聪明头脑,我听闻有智者看落雪下雨而悟道,你或许在看到我演示的一系列科学中,能发现新的魔法原理。”
“唔,听起来不坏,不过你这样说,是不是打算向我开条件?”
云片羽原本稍微放松的心又因此而揪紧:“我确实有点小小的要求,对您来说,这样的要求如同吹去桌上的灰尘那般轻而易举。”
“别兜圈子了,说吧。”
“我们想要几天的休息时间,还需要更好的饮食与住宿环境,我们想要一日三餐,想要更松软的床铺和暖和的被子来熬过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季。如果您能再大发慈悲,是否可以多给我们几根蜡烛以及几桶热水?”
“你的条件确实不高,但你能保证支付给我等价的好处吗?”
“我当然能保证。在我们的世界,科学家就是魔法师,他们研究出的科学能带我们上天入地,探寻研究世界的奥秘。而您,已经站在所有魔法师的前端,站在魔法最深秘密的最近处,你研究魔法,肯定是为了探寻奥秘,而不单纯的只为创造法术。因此,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当云片羽说完这句话时,掩盖在她镇定表面下的非常焦虑的情绪,哈利波特成为救世主前也不是被钻心刻骨(三大魔咒之一)折磨得很惨,而她相信,如果霍尊真的想要折磨她,他绝对会使用比钻心刻骨与阿瓦达索命咒更狠的魔咒。
可她还是想要赌一次。
云片羽拿出她大学参加两界辩论大赛的实力与水平,此前她想了很久,在进行风筝实验的前一晚,她根本没睡,直到窗外晨曦降临才醒悟了先前被她所忽略的东西,霍尊囚禁她,并不是想要虐待她,摧毁她,而仅仅只拿她做各种实验,他只要数据与结果,他对于亡灵术有着变态的狂热研究倾向,至于实验会对实验品的身体带去怎样的痛苦,他不在意,所以所有的伤害不过是实验附带承受的后果。
原先身处异界的恐惧与被囚禁的痛苦蒙蔽了她的双眼,致使她处于下风甚至绝望,可一旦理清原委,就如醍醐灌顶。
“如果我能每天洗个痛快澡,吃上营养丰富的三餐,那么我会对你心怀感激,那么下次我将后主动配合你的实验,我不会挣扎,不会抗拒,只要你不杀我,我心甘情愿协助你做任何实验。这样你就能得到最佳的实验数据,好不好?”
霍尊沉默不语,一张骷髅脸看不出阴晴,气氛压抑得令人受不了,可云片羽也一语不发,她在坚持,絶不能在对方面前表现出一点点软弱。
始终在旁边等候的沙威廉也警惕的注视霍尊的动向,云片羽的大胆行为教他担心,但听云片羽的说辞,他也顿悟出霍尊更看重实验而不是他们俩所受折磨的程度。
为此,他不禁为她的举动而惊讶。
初见云片羽时,因实验的痛苦而身体虚弱的他想起了他远在家中的弟弟,他的弟弟,是个正在叛逆期的少年,年轻的外表下有一颗因无知无畏而大胆莽撞的心。此刻,他应该正在母亲的监督下学习成为一位男爵而该学的所有功课,他们一定不知道他正被囚禁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看着云片羽那逞强求生,他不禁想起了他的弟弟,为此,他更觉得要保护好她。
足足一分钟的安静对视之后,霍尊才说道:“好吧,我答应了。我可以给你们十五天的假期。”
云片羽高悬的心落回肚子里,她几乎要瘫软到地上了。
“我们还需要晒太阳,你得让我们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她得尺进寸。
“别太过分了,我不会给你们逃走的机会。”霍尊的表情又阴下来。
“我们不可能逃走。这里都是你的仆人,一根手指骨就能捏死我们,至于外面,满坑满谷都是高阶魔兽,更别提森林了,我可不想被魔兽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然后第二天变成粪便拉出来,这种死法还不如死在你的实验中。”
“呵,你倒也不笨,行,我会把你们调换到向阳的监牢去。”
“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云片羽说。
霍尊裂开嘴,那是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