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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居为着一身月白色锦袍,立在一从修竹旁,衬的身材有些清瘦单薄,周身却散着一股俊逸优雅的气质。
他黑眉修长入鬓,与赵家人的浓眉黑眸很有些不同,是浅淡的褐色,里头总团着沉沉的雾气。没人看得清,那探扇一笑的公子眼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又在乎什么。
任谁见了,也不大相信这雅人深致的翩翩公子会是当今的四皇子殿下。
更不敢相信他手中掌管着的,是令人闻之色变的锦衣卫。
锦衣卫,又被称作亲军督尉府,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责,其首领为指挥使一职,有直达天听的权力,非皇帝心腹不可担任。
卫中之人向来神秘莫测,没有人知道他们面上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说不得就隐在你府中做一个小厮门童。
历朝历代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因为在家中喝酒时说的一句醉话,从而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真真儿叫人心中忌惮万分的。
向来这个职位都是由皇帝信任的武官领了,更不可能落在哪位皇子手中,只怕万一哪一日他暴起发难,便是天子亦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而已。
其深得宠信由此可见一斑。
韩均瞧着闲庭散步一般站在那里的赵居为,也不由佩服他淡泊明志的太过真实,怕是有时候连他都要信了。
三殿下赵麓为亦“醉心诗词歌赋”,却仍旧免不了上蹿下跳,锦衣卫暗里可都盯着在,只有他自己以为神鬼不知罢了。
至此韩均不再深想,缓步走来,亦是对他淡然一笑。
“只怕四殿下备的礼不齐全,她可是个娇气又小心眼儿的性子,日后知道这还是堂堂四皇子特意备的礼,少不得要记在心里,到时候退之可帮不了殿下的。”
他大言不惭地上来便给路子昕背了个锅,面上却满是宠溺的神情。
赵居为何许人也?
若没有观察细致入微的本事,只凭着他父皇信任,又如何能坐稳指挥使一职?
那日小相国寺见韩均在一旁看路子昕等人,他便心内了然。韩均在他面前亦从未有所隐瞒,坦坦荡荡。在盯着齐继如时,连带着打听齐琛动静也光明正大地找他借人。
路家很好,可为良配。这是赵居为的总结。
他摇摇头,“这话我记下了,日后弟妹进门,我倒要问上一问,是否觉得礼薄?只是不知到时候是谁帮谁,我也不敢保证。”
“哈哈,这么点子小事四殿下何苦记着费事,今日天气甚好。”韩均做出无奈的表情来,对赵居为拱手道。
赵居为看一眼有些暗下来的天色,怎么也看不出好坏来。亦不点破他,只仍挂着笑意,请他进屋,两人便一道走了。
这处院子虽小,却五脏俱全,花木扶疏很是精致。靠南边有一间书房,最后那排书架里头有一扇暗门,打开有甬道进去,里面却是一处十分宽敞的厅堂。
地方不算隐蔽,只是赵居为为了韩均临时设置的罢了,并未做长久之用。
打一开始赵居为便没打算隐瞒,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也点明了想要韩均入锦衣卫的意思。
卫里不缺人,可挡不住他欣赏韩均,知道此人必有一番作为。他要做的事,需要人才。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自小到大,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眼光。
赵居为知道,韩均不会拒绝,因为他和自己一样,淡然之下有决心,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所以才会志同道合一见如故。
“事情进展如何?”
甫一坐定,他便收回思绪,面上也没了屋外闲散的神色,端坐上首问道。
“查到了,并不是吴先生递的信,而是其孙女吴宣月自作主张。”韩均敛神回道,“不过依我之见,吴先生之所以留在京城,正是为了她孙女一事,因此倒十有**会应了那位。”
齐继如投靠盛国公,便是入了大皇子的阵营,这条线锦衣卫跟了很久了。
赵艮为虽然不喜文人,可盛国公却很清楚,只凭武将注定难以成事,所以他要士林之人一呼百应,釜底抽了赵麓为的薪。
这两个人的谋划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麓为要借定国侯府收拢一些根基不深的将领,盛国公便要从他甚为自得的文臣里分一杯羹。
吴宣月此番动作,只怕要将吴先生一生清名都要丢了干净……
他到底有些于心不忍,虽说的笃定,却希望吴仟林不要一味因小失大。
只怕他人到老年,只图孙女喜乐,韩均知道,人之一字实难一言以盖之。
不为功名利禄不为名流千古的一代大儒,若因此丢了清名,着实叫人嗟叹。
前世他身死山崩之后,吴仟林便带着孙女回了西北,最终为了吴宣月婚事,仍是替赵麓为游说当地不少望族,认清此人真面目后,却悔之晚矣,郁郁而终。
赵艮为虽莽撞,却不是蛇蝎心肠,只是不适合做一国之君罢了,吴先生这一次若果真选了他,大约悔恨会少些吧!
韩均心头百转,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哦,看来人很是好用,这么快就有了眉目。”
却见赵居为忽地转了话题,对着韩均赞许道,“我便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退之,你很适合。那木杆那边如何?”
他在父皇面前荐了韩均为副指挥使,乃是破格提拔,圣上准了。
“是殿下威重,退之沾光而已。”
韩均刚刚接手副指挥使一职,确实有些手忙脚乱,毕竟从不曾在这方面有所涉猎,又是半路杀出不得人心,起初倒也被人使绊子,蒙蔽了一两次。
他便发了狠,将所有卷宗都从头至尾看了个大概,找了一两个疏漏之处,狠狠发落了几人,这才立下威信来,叫人不敢轻看。
他自小便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若不是觉得状元太扎眼,亦会寒了那些低门书生的心,皇上原是想点他为状元的。
近日白日里忙着翰林院诸事,又要在一旁为《读风臆评》加注,夜间还要熬夜翻看锦衣卫近三年的卷宗,他都消瘦了不少。
连继母何氏都嘱咐他,“莫要熬坏了身子”,不论她真情假意至少面子情做足了。
偏那个小丫头却一无所知的模样,韩均想起也很是郁闷。
他苦笑一声,继续与赵居为说正事。“依拉赫已是坐不住了,大约就在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