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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剑之风,源远流长,与服饰一体,
但自前朝伊始,文武大臣上朝,所穿朝服佩剑,多以木制为主,谓之班剑。
至此,佩剑已完全成为一种礼仪,一种身份的象征,失去了原本作为防身自卫的意义。
虽然郑纬腰间所佩的长剑,剑鞘纹饰精美,似莲花绽放,但卢衡一眼就瞧出来并不是一把木剑,而是当世铸剑大师欧阳子铸造的仿湛卢剑。
尽管如此,卢衡依旧不认为,郑纬能与高将军比剑术,高敬这莽夫,明显误解了佩剑的意义,只瞧着郑纬已缓缓起身,手扶着腰间的剑柄,神情自在悠游,“未尝不可,不过无须将军承让三招。”
“五郎。”卢衡唤了一声,想出言阻止,瞧着郑纬意欲解剑,而高敬的剑,依旧指着郑纬,卢衡不得不忙解下腰间的佩剑,用未出鞘的剑身挡开高敬的剑,“高将军,还请收起利剑。”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语气。
高敬高喊了声,“卢量之。”却是愤怒地转头望着身侧的卢衡。
卢衡却并不在意,只扬了扬手中的剑,“高将军以为,是将军手中的剑锋利,还是某手中的剑锋利。”
高敬看了眼卢衡手中的那柄剑,犹疑了下,卢衡的剑,是陛下所赐。
这时候,帐中的其余人等回过神来,见场中已是剑拔弩张,不由忙地起身,围过来打圆场,其中的一位留着八字胡的幕僚笑道:“听闻五郎精通骑射,郑家部曲,更是以勇武著称,想必跟随五郎而来的护卫,剑术骑射皆不凡,不如由五郎身边的护卫和将军手下的兵士比试,择日一较武艺。”
说到这,望向卢衡和高敬,“卢尚书和高将军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卢衡极为赞同,转身满脸笑容望着高敬,“将军手下猛将强兵如云,既是较量武艺,何须劳驾将军亲自出马,不如就交给手下之人,将军觉得如何?”
高敬黝黑的一张脸上,突然大笑一声,“那就依卢尚书的意思。” 铿锵一声响,高敬把剑插入剑鞘之内,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他虽是一介莽夫,却并非没有头脑,要不也不会从一个小士卒,做到如今统领万人之上的将军。
卢衡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他自是要顾忌几分。
高敬高喊一声,令人进来收拾一番。
卢衡一直紧绷的一张脸,瞬间松懈下来,方才他亦后悔,因过于急切而莽撞,像高敬这样的莽夫,一旦恼怒,是没有什么顾忌可言,遂急就着那位八字胡幕僚所给的台阶下来,把手中的剑别在腰间,望向郑纬,拱手道:“阿奴与我同坐一榻可好?”
郑纬点头含头,卢衡短短数年,便在石赵朝廷,从都官尚书,中书监,领内外秘书,一路直上,方才这一幕,他不过是想知道,卢衡如今在石赵朝堂的地位。
晚宴结束后,郑刚回到营帐,却见卢衡紧随其后而来。
“卢尚书可有事?”郑纬未起身,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已猜到卢衡的来意。
卢衡一听,一脸苦笑,“阿奴,我比你年长十来岁,若是愿意,你可以唤我一声阿兄。”
“尚书身上的佩剑可比高将军的犹锋利几分,阿奴可不敢高攀。”郑纬戏谑道,脸上甚至露出几分笑意来。
“我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卢衡摇头,“方才五郎也真大胆,吓得我都出了一身汗。”
“哪就能吓到尚书大人,阿奴只是相信卢尚书能解决。”
“阿奴你到底是恭维我,还是讽刺我。”卢衡瞧着郑纬腰间的剑早已解下,微微仰靠在身后隐囊上,脸上尽是玩笑洒脱,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比他,他现在胆子小了许多,同样也谨慎许多。
只听卢衡问道:“令兄伯明与桓将军交好,依阿奴的了解,高将军比之如何?”
“阿兄就曾赞:桓叔齐为当世将才,不可多得。”郑纬看了眼卢衡,起身道:“只是因其父而不得大楚重用,拘于一隅,如龙游浅滩,无法伸展。”
“以河北之地比之江左之地,肥沃程度,阿奴又以为如何?”
“远不及江左。”
“以桓叔齐之才,犹不得为一方之牧,以江左之地饶,耕田之亩数,犹输于河北,由此可见,赵国实不输南楚,我陛下虽为异族,然好经书,喜文章,与我等族人无异,陛下爱五郎之才久矣,若得五郎,必能视如珍宝,委以重任。”
卢衡瞧着郑纬沉默未言,又劝道:“五郎南去建康,不论为家族或是个人前程,都是希望能扬名立万,一展宏图,比之于南楚谢尚书,以陛下之信任,五郎留于赵国,前程功名,唾手可得。”
说完,又问了一句:“阿奴以为呢?”
“然。”郑纬没有否认。
于是,卢衡又道:“阿奴可曾想过,郑家此去建康,以萧氏之疑心,三万部曲,必不能进入建康,况且,建康、京口乃至会稽,经过百余年迁徙发展,人口已经溢满,郑氏又将安于何处?如何置山林田园?”
一听这话,郑纬心头突然一顿,这个问题,他和阿兄之前就想过,郑家原驻于京口,谢尚书邀其去会稽,伯父和阿兄认为,建康富饶之田地,多为本地大族占领,京口会稽,富庶土地多为南迁大族所占据,如今郑家过去,只能另选地方,这事上,唯有拜托于四叔公和七郎君,然而,他在襄城时,此事还未确定下来,他一直操心不已。
只是此刻,郑纬却不愿多说,淡淡道:“量之兄多虑了,郑氏四房,迁至京口已有四十余年。”
方才郑纬神情中,那一刹那的变化,卢衡却留意到了,一下便明白过来,他刚才那句话,大约说到了点子,为了不引起反感,遂不再多言,只起身道:又道:“五郎早些歇息,我明儿安排五郎见见郑十八郎君。”
郑纬惊讶地看了眼卢衡,这回却是起了身,道了声谢,“有劳量之兄照顾。”
卢衡哈哈一笑,“有阿奴这句话,量之纵赴汤蹈火,亦不敢辞矣。”
郑纬亲送卢衡至营帐外,卢衡忽然转头,对着郑纬说:“阿奴,你可以细细想想,咱们不急,陛下已候五郎五年之久,如今不急在这一时,待以时日,若是南去的郑氏,不能去京口或是会稽,阿奴再做决定亦不迟。”
“好,量之兄也早些休息。”郑纬拱了拱手,目前卢衡离开,才转身回营帐内,重新跪坐下,脸上淡然的神情,已经褪去,变得严肃起来。
待坐半晌,伸手敲了敲身前的几面,两位跟随而来幕僚,才从帷幔后面出来。
两位幕僚,一个三十出头,姓房,面白无须,很是俊美年轻,另一位却是五十岁上下,姓郝,是郝意的伯父,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白白胖胖的,走起路来,呈外八字,两人上前来,对着郑纬行了礼。
郑纬吩咐他们坐下,只听郝主薄先开了口,“小郎切不可让卢尚书的话,给迷惑了,石赵二十年间,杀人不计其数,对于荥阳,又从未放弃过。”因天气炎热,方才藏身于帘幕后面,身上的衣裳已是半湿,额头上大颗的汗珠直冒,用宽大的衣袖,不停地擦拭。
郑纬嗯了一声,目光望向那位房主薄,房主薄却并未立即说话,目光中犹带着几分迟疑,好一会儿,才斟酌道:“五郎可等建康那边的消息,正如卢尚书最后说的那位句,五郎等四郎那边安置下来,再做决定不迟。”
郑纬亦点点头,吩咐两人主薄回去,没有再发表言论。
不可否认,对于石赵,他依旧心存有隔阂,就像郝主薄所言,石赵二十年间,杀人不计其数,曾一度使河北之为空室,现如今这位陛下,于卢尚书口中是爱好文才之人,却也正是这位陛下,定都襄国前,曾用土墙活活掩埋了前朝驻守在襄国的宗室及王府幕僚文士不计其数。
对于南楚,毋宁说是应谢尚书之邀,更不如说是对于正统的承认。
这一杆秤,一直以来,在郑纬的心中,很是明了,也早已偏移,非一言一词,一朝一夕便能有所改变的。
只是于今,对他来说,该如何在自己平安离开前,使得十八从叔一行人,也能得以平安离开,现今,只能先答应,但最迟也要在四郎安顿下来前,如其不然,一旦赵国陛下的耐心耗尽,等待的便是性命不保。
而同时,已抵达荆州的郑纭一行人,一直在等着建康的书信,故而,一直不曾起程。
近三万部曲护卫,驻扎在距荆州有五十里的城外,郑纭带着族人及郭冯两家的人,先入荆州城中住了下来,这期间,首先要去的便是拜访袁将军。
既是在城中住了下来,又正逢荆州太平之时,城中宴会,时常会接到邀请,郑纭一向是带着族中子弟赴约,只有一次带着九娘十娘阿罗姊妹三人,却不想却引起一场混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