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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在阿罗满心惋惜下,谷风刚把阿罗十个指头上的长指甲,全部给剪掉。
那边,就听到仆妇禀报:赵姬过来了。
郑绥听了不解地望向那位仆妇,“谁是赵姬?”
那位仆妇犹豫了一下,方回道:“她说她是十三郎君的妾室。”
郑绥愣了一下,却是冷哼一声:“笑话,她也能进这院子,谁放让她来的?”外祖父和阿舅的那些侍妾,什么时候能进家中小娘子的院子了,更别提在荥阳,那些侍妾,都是待在南苑,轻易不出的。
说来,四叔公一房,人多也就罢了,最恼火的便是每一房都妾侍成群,单说十三郎君,四子两女,全是庶出,十三婶娘周氏,只生过一个女儿,还夭折了,而且听说,自四叔祖母何氏去逝,在京口的家里,虽是七婶娘管家,实则是四叔公面前一位得宠的媵妾掌家事。
使得上梁不正,下梁歪,风气使然。
“她是七娘的生母,说七娘被抓得毁了容,过来替七娘讨公道,哭着闹着要进来,门口的婆子拦都拦不住。”
郑绥一听,只觉得太阳穴痛得厉害,眉头蹙成一团,一旁刘媪见了,忙地上前道:“小娘子,这就交给老奴处理吧,听不听话,先打上几十板子,保管听话,也警醒警醒那起人,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到小娘子的院子来。”
隐隐有哭骂声从外面传来,郑绥蹙着眉头,道了声好,她从来是讨厌打板子的,没想到,也有朝一日会自己下令打人,“伍佑人还在外面,阿媪去找伍佑,要打也去西南角,别在这院子里。”
“老奴省得。”刘媪应了一声,便立即出去了。
只是刘媪出去没多久,就又有仆妇进来禀报,说是十三娘子周氏过来了。
郑绥也料到今儿这事,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只是没有料到周氏来得这样快,再细想一下,看来,她想吃顿午饭的时间都不够。
“婶娘请坐。”郑绥一见周氏进来,还是起了身,她在四叔公一家子进府那一日,见过周氏一面,当时她对周氏的印象格外深,是因为周氏不仅在三位婶娘中最显老,而且神情怯弱,后来她问起刘媪,刘媪说周氏本来性子就怯弱,又因无子,在屋子里连侍妾的气都受。
郑绥听了觉得纳闷,周氏好歹是正室,十三郎君的那些侍妾,大多出身贱籍,她发卖不就成了,怎么偏把自己委屈成这样。
周氏局促地对着郑绥笑了笑,道了声谢,又忙不迭地道:“十娘和十一娘也坐吧。”
郑绥瞧她这样,想着,她和阿罗不坐,周氏怕是不会坐下来,故而才重新坐到榻席上。
果然,直到郑绥和阿罗坐了下来,周氏才在榻角跪坐下来,抬头望着郑绥满是歉意:“这是午饭时间,婶娘原是不该这个时候过来的,只是赵姬虽是侍妾,出自贱籍,但到底替郎君生了两儿一女,又除了贱籍,这次冲撞了十娘,念其是初犯,还请十娘饶过她这一遭。”
“什么饶不饶的,这事可不是侄女能做主的,婶娘若是想替赵姬求情,去问我屋子里的阿媪。”郑绥说完,又对着周氏笑道:“我不知道京口郑宅的规矩是什么样,但是我不论是在平城,还是荥阳,总来没见过侍妾能冲到小娘子的院落里哭骂的,更没见过,侍妾和小娘子有什么牵涉,七娘的事,也轮不到一个侍妾出面。”
周氏一脸苦笑,说是问刘媪,刘媪是郑绥屋子里,哪能不听郑绥的话,她方才原是不想过来的,赵姬仗着生了两位小郎,一直对她冷嘲热讽的,极及刁难之能事……只是十三郎君和两位小郎在她屋子里催得紧,她没法子,只好过来一趟。
“说起来,三个孩子都大了,赵姬陪在郎君身边比较长久,还请十娘帮个忙,饶过她这一回,她吃记性,以后必然不会再犯了。”
郑绥瞧着周氏这样,必是不好回去交待,遂道:“婶娘陪着我吃顿午饭,等用过午饭,我派人去把刘媪叫回来,婶娘亲自和刘媪说,您看如何?”
周氏听了这话,见郑绥松了口,自是忙地答应,她更担心的是,郑绥把人发卖了,这可是高门大族之家,常有的事。
她虽出自汝南周氏,但却是庶出,当年她的生母,生下她就让母亲给发放了,不知所踪。
一起用完午饭,刘媪过来,方陪着周氏去了西南角领人,郑绥回到自己院子午歇。
待睡过午觉,刘媪才过来,和她说起赵姬的事。
“不是只说打几板子,怎么给耽搁了这么久?”郑绥刚睡觉醒过来,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的隐囊上。
“老奴是想着,四房的几位郎君,身边的侍妾都喜闹事,这不想着把这位发卖出去,也让那些人警醒一下,别想着,还是在京口。”
旁边的晨风突然嗤嗤一笑,“要我瞧着,阿媪这是杀鸡敬猴。”
郑绥看向刘媪,刘媪并没有否定,昨日,四郎主那位得宠的良妾江氏,大约是家里掌惯了事,这回还想借着厨房闹事,若不是她亲自过去,还弹压不住。
辛夷把手头上的账册递到郑绥案几前,“小娘子瞧瞧,这个月还只过了一半,单单内院的开支,就用了近一千贯钱,平常我们半年也用不上这么多,十八娘子让婢子拿过来给小娘子瞧瞧。”
郑绥摆了摆手,笑道:“给我做什么,我没钱出,还是晚上的时候,等阿兄回来,把账薄给阿兄看一眼,然后找阿翁要钱。”
“那婢子直接派人把册子交给温主薄。”
“随你。”郑绥坐起来,下了床榻,从前她是不看账薄的,对钱币也没有什么概念,而五铢钱只在南地流行,北地因为战乱的关系,更多使用的是布帛和粟米等实物货币,从前跟在大嫂身边,只知道一匹布,一斗粟米,值多少物什,最近跟着十八婶看账册,才知道一贯钱能买多少物什,难怪那次捐给清峰观五万贯钱,清峰观的主持只要碰上她和九娘阿罗,都是笑脸迎面,喜笑颜开的,要不是因为五兄的事,她定会觉得亏了。
一贯钱,可以买五石米,而一位正四品的上郡太守,一年的年俸,也不过只两千贯钱,
这日下午,倒是风平浪静,没再出什么事。
因九娘近来,总是神思恍惚,又似失了魂一般,少不得,又去陪九娘说些话,再回来练一个时辰的字。
到了晚上,五兄郑纬回来后,只打发婢女到她院子里说一声,没有来她院子陪她用晚饭,她听了,倒是挺乐意的,最近五兄常常晚上回府来她院子里陪她用晚饭,但自从从京口回来后,因着满琴的事,她对上五兄郑纬时,心里多少总有些疙瘩,想抹去都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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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郑纬一回府,刚到主院,就瞧见温翁在他屋子里等候他。
起初有些诧异,不过,接过温翁递上来的账册,看了一眼,顿时笑了,“反正四叔公有钱,正好今晚我想去给四叔公请安,顺便讨一回伙食费。”
一听这话,温翁当即啊了一声,不可思议地望着郑纬一眼,“小郎,这到底是小钱,况且,他们最多只待到下月底,九娘出阁,也就回京口了,这点钱我们还是出得起,没得闹腾起来,彼此脸上不好看。”
“有什么不好看的,”郑纬摇了摇头,“最近家里不是天天不安宁,昨日是大厨房,今儿是阿罗的院子,明儿还不知道出在哪一块,不如我今晚闹一场。”说到这,微微一顿,“我估计,我今日不去四叔公屋子里,也会有人闹上门,阿翁信不信。”
温翁一笑,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老朽还想过来和小郎说说这事,不想小郎早知道了。”
“我原还想着,怎么让他们早些离开,今日这么一闹,倒是终于给了我一个主意,哪怕四叔公要留下,就留下,横竖就供着一尊佛,可不打算供上好几尊佛。”
本来四房人丁兴旺,这原是好事,同族子弟,相互提携,原本就是应该的,亦是家族兴盛之道,可谁料,这些天仔细瞧去,全是一些不读书之徒,整日里游手好闲,醉花眠柳,十足的酒囊饭袋,任凭你想提携都无从提携。
郑纬从前还纳闷,四叔公儿孙众多,怎么就只单送了二十一郎君和缙郎过来建康,原来才知道,这两个人,还是这一大批人当中,稍稍能拿得出手的。
只要一想起这一点,郑绥就觉得不可思议,四叔公从荥阳出来时,年已及冠,从小就熟读经义,也算是饱览群书,当年四叔公,也有一个学识尚可的评价,怎么会让后辈子孙,都不读书。
经义乃郑家的立家之根,传家之本,四叔公自小长于荥阳,不可谓不知。
哪怕是二叔公去了平城,子孙辈,以涉猎经史而著称的,就有好几个,邓侍中曾数次在宴会上,当众夸赞,郑家儿郎,济济英才,后起之秀,国之栋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