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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疑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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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景秀丽,山花灿烂的九峰山,红彤彤的杜鹃花开满山头。

    一片花海中,矮矮胖胖,还长着一张婴儿肥脸的郑绥,由着桓裕抱在怀里,只是不知怎么,突然间,那个个头小小的郑绥,一下子长大了,变成了她现在的模样,长高了许多,脸也长开了,却仍旧一脸舒服靠在桓裕怀里,而且桓裕也变了,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不再是五年前,明显还带着几分稚气的桓裕。

    后来,两人又并排坐在一堆花海中,四周开满了杜鹃花,她侧头靠在桓裕肩头,微微阖着眼,脸上的表情尽是祥和与欢喜。

    突然听到桓裕开口说话,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比五兄的说话声还好听,清朗而悦耳,“熙熙,你不是总担心我还不娶亲,要不我娶你好了?”

    听了这话,郑绥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心如鹿撞,不能自抑,满眼中更是止不住的惊喜,声音粘糯轻盈地应了声好。

    只是一个好字才落音。

    突然间地动山摇,满山的花海倏转间不见了踪影,脚下的地,裂开了一个口子,郑绥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斜,突然间,就掉进了那个裂开的口子里,桓裕趴在上面,满脸急切地朝她伸出手来,她却怎么也抓不到,接着眼前一片漆黑,自己好似被泥土给埋住了,那种扑天盖地令人窒息被埋压在地底下的场情又出现在脑海中,只是这回想努力睁开眼,却是都不能够。

    熟悉的感觉冲击着大脑,郑绥想挣扎,想呼喊,却一下子,脚一蹬,醒了过来。

    睁开眼,透过青罗帐,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旁边有袁三娘子呼吸声,偶尔的磨牙声传来。

    原来是个梦。

    郑绥却是浑身冒冷汗。

    拉着拉被子,脑海中想着那个梦,不由怔住了,她怎么会做这样荒唐的梦,好好的,怎么会梦到桓裕?

    她从前也梦见过桓裕,但从前多半梦到的是桓裕拿着她的玉佩,不还给她,或是一直逗她,让她唤他阿兄,神情有严肃,有嘻笑,有随意,唯独不曾出现过,方才梦中的那一幕。

    想及此,郑绥犹心悸不已。

    桓裕怎么会突然说要娶她。

    她竟然也会鬼使神差地答应。

    郑绥一想到这,就觉得不可思议。

    果然,梦,从来都是荒唐不经,无法理清的。

    虽这样说服自己,但却止不住,念头像杂草一般疯狂地生长,不可抑制,不自觉的,还会想到梦里的前半截,至于后半截,她可以归结于当初在三皇山时,地动,被埋在地下所留下的后遗症。

    前半截的梦,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根本无法入睡。

    次日天明起来,满脸憔悴不堪,眼中还有血丝,采茯进来服侍郑绥起床,梳洗时,不由问道:“怎么啦,小娘子昨晚没睡好。”

    郑绥想了想,轻嗯了一声,羞赧的低垂着头,仿佛害怕采茯知道她做了那么一个荒唐的梦一般。

    窗户打开着,清晨,一缕阳光,从打开的窗户口射进来,一室的明亮。

    这是在白日,光线明亮的白日,却顿时令她觉得无地自容,脸都不自觉地一下子烧了起来。

    “小娘子,是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采茯忽然蹲下身,“要不还是请夏疾医过来瞧瞧。”

    “不要,”郑绥忙出口阻止,心头吓了一大跳。

    却见袁三娘子走了过来,“怎么了,十娘你病了。”

    “没有,没有的事。”郑绥不停地摆手,又勉力一笑,“只是晚上太热了,我昨夜里热得有些睡不着。”

    袁三娘子狐疑道:“我倒是睡得好,没觉得热。”

    郑绥本来就是撒了个谎,加之心头存事,正不知所措,该如何辩驳时,一旁的采茯却是出了声,道:“我家小娘子自小在平城长大,最是怕热,自从来南地后,每到夏天,就受不住南地这份酷暑。”

    一听这话,袁三娘子哦了一声,郑绥也松了一口气。

    用完早食后,袁三娘子的大嫂何氏过来了,这一回袁三娘子倒是跟着她大嫂何氏一起回去了。

    送了袁三娘子出门,郑绥回了屋,想到书房练字,因脑子中回想着那个梦,坐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瞧着她呆呆傻傻的样子,这回不仅是采茯,连着刘媪进来一次,也发现她的异样,还特地请了夏疾医过来。

    郑绥瞧着出现在眼前的夏疾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人都已经过来了,还是让夏疾医给她诊了平安脉,夏疾医诊过脉过,只说是心悸失眠,开了个安神的方子。

    郑绥看了旁边的刘媪和采茯一眼,笑道:“是吧,我就说我没有病,偏你们不信,不过是昨夜没睡好,倒这么一番惊动,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真生病呢。”

    话一说完,还未走出门的夏疾医却是转过身来,“小娘子虽没病,但该好好休息才是。”

    郑绥忙地笑着应了声喏,但夏疾医转身时,禁不住做了个鬼脸。

    只是她倒是真的觉得有点累了,昨日睡得少,精神多少有些不济,不由打了个哈欠。

    采茯见了,劝道:“小娘子先到竹簟上去靠一靠,等会儿午饭的时候,婢子再叫起小娘子。”

    郑绥想了想,点了点头,由着采茯扶起身,到临窗的软榻上躺下,这个时节,低矮的软榻上,早已铺上了一层竹簟。

    只是这番请了夏疾医过来,到底还是惊动了。

    还以为她真生病了。

    先是九娘郑芊和阿罗过来瞧她。

    到了下午,连着七伯母何氏都过来了一遭,这半个月以来,四房的人,安静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五兄把十三从叔屋子里得宠的赵姬给发放了,震慑住了那群人,再也没有人挑事寻事,唯有七娘见到她,总是低垂着脑袋不嗑声,可她见七娘的次数,原本就不多。

    郑绥也不曾多在意。

    只要不闹事,她也跟着省心。

    晚上的时候,郑纬来了她院子,自是少不得也问起她的身体。

    郑绥却是把目光望向身侧的采茯,意思这事是她和刘媪惹出来的,让她来解释,谁知,采茯只抿嘴一笑,并不开口,郑绥只好自己道:“我身体没事,昨晚没睡好而已。”

    郑纬坐在竹席上,抬头仔细瞧着郑绥一眼,的确只是两只眼睛的眼袋有点大,看不出来其他,大约是中午又补了觉,精神却是尚好,问道:“昨日夜里,你和袁三娘子说话说到很晚?”

    一听郑纬提起夜里两个字,郑绥不自觉地就想起那个荒唐梦,忙地移开眼,“没有。”

    “还说没有。”郑纬一见郑绥这神情,以为她是心虚,遂不信,越发地认定是夜里说话说得晚的缘故,不过想及袁三娘昨日的行为,郑纬吃惊之余,多了几分赞赏,那小丫头倒有几分胆子,可怜桓裕也算是见过世面,还带过兵,昨天都吓得落慌而逃,只是赞赏归赞赏,他却并不希望郑绥以样学样,更产希望这样的行为发生在郑绥身上,那话随口向郎君问出来,多少显得过于轻佻。

    这就人,常常会有的两套标准。

    以旁观者的身份,和以当事人的身份,会用两套完全相异,甚至自相矛盾的标准,

    故而,郑纬少不得叮嘱,“熙熙,以后还是少和袁三娘来往,更不许再邀请袁三娘子来我们府里。”

    听着五兄的语气是郑重其事,瞧着五兄的神情是极为严肃,郑绥不由吃惊,抬头望向五兄,“阿兄,怎么了?”微一顿,又道:“阿兄不是赞过她文才极好,让我和她常来往,耳濡目染,提升一二。”

    郑纬听了一,不由呵呵笑了起来,“熙熙,自小到大,你身边就不缺少耳濡目染的氛围,在平城时,有阿薇表妹,在荥阳时有四娘,她们都极好读好,况且,还有阿兄这个全才在你身边,也不曾见你长进多少,如今看来,你也就这样,脑袋笨,没……”

    呯地一声,郑绥抓起身后的一个凉枕,就朝郑纬扔去,“让你骂我。”

    郑纬忙地躲开,凉枕掉到了地板上,瞧着郑绥又抓起案几前的杯子,气呼呼地就要丢过来,忙地出言提醒,“你手上的是琉璃杯。”

    郑绥一听,果然一顿,只是看了一眼,却明明是个白瓷杯,不过是难得的薄胎瓷,但发现又被骗了,郑绥气得牙根痒痒,一甩手,就扔了出去。

    郑纬见了,忙地想伸手接住,“熙熙,你还真扔呀。”只是话音方一落下,没有接住,只听到丁咚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碎成了细片。

    瞧着一地碎片,郑纬顿时惋惜不已,“这薄胎瓷,可是薄如纸,白如玉,明如镜,声如馨,这么扔掉,也太可惜了,看来,你屋子里以后除琉璃制品,不能再放其他东西,免得全让你摔掉。”

    “阿兄,你再说,你再说,信不信我把你屋子里的那一套薄胎瓷的杯碗,全给摔了。”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郑纬忙地摆手,让采茯把这收拾一下,免得瓷片扎到人,“你这脾气,怎么就不能改改,动不动就拿东西扔人。”

    郑绥没好气道:“阿兄要不是骂我,我也不会扔你。”

    “好了,是阿兄说错话了。”郑纬决定还是不争辩的好,反正自小到大,他就没争赢过这丫头,遂道: “只是阿兄方才叮嘱你的话,可要听进去。”

    “知道了。”郑绥应了一声,却又有些为难,“袁三娘子除了在这件事情上,有些疯魔,其实,和我还挺合得来的,况且,如今我们正相处的好,哪能说分开来,就能一下子分开来,就是能,我也舍不得呀。”

    “又没有禁止你们不来往,只是别再带她来家里了,尤其是桓叔齐来的时候不行,知道吗?”

    郑绥嗯了一声,“我听阿兄的就是了。”

    郑纬得到郑绥的答应,才满意,却是不经意间,抬头望向博物架上那两瓶红梅,神情一顿,其实,他一进来的时候,闻到那阵清香,就看到了,只是一时给忘记了,这会子,瞧着那几枝红艳艳的红梅,不用多想,他也猜到这红梅是王十二郎送过来的,不过,这回送来的这两瓶红梅,却是比上次送过来的,生动逼真许多,连着花蕊,都栩栩如生,一眼瞧去,简直能以假乱真,王十二郎可真下了番功夫。

    然而,只一想到这一点,郑纬却是不喜起来。

    王十二郎的心思,他不是没有察觉。

    只是他和王十二郎的情谊归情谊,且不说王十二郎最近已在和扬州刺史谢衡家议亲,纵是没有,上次接到阿耶的来信,阿耶已经打算把郑绥许配给太原王家,对方是祖姑母夫家过继来的孙子,比郑绥年长三岁。

    一想到这,郑纬觉得,他该瞅个空,和王十二郎提提。

    抬头,望向郑绥,问道:“那两瓶红梅,可是十二郎昨日过来,送来的。”

    只瞧着郑绥点了点头,“是藏锋送来的,阿兄昨日没见过吗,我还以为阿兄见过了,才让他送进来的。”郑绥略有些疑问,藏锋是王十二郎跟前的僮仆,王十二郎每回送东西给她,可都是阿兄亲自过目,她才会收的。

    “没太注意。”郑纬微微敛了下神情,收回盯在郑绥脸上的目光,还好,郑绥并没有什么异样与不妥,这样,他就能放心,和王十二郎说起来,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一切都不过是王十二郎单方面的心思。

    陪着郑绥用了晚饭,郑纬才回院子。

    只是回主院的时候,瞧见温翁还在等着他,最近因着操办九娘的婚事,郑纬还以为,温翁是为了九娘婚事的事宜而来,不料一出口,却是为了四房的事。

    “怎么了,他们想回京口?”

    温翁点了点头,“今日白天五郎不在家,四郎主特意派人把老身找了去,说了这事,说建康太炎热了,他们受不住。”

    郑纬倒不曾想到,自上次他和四叔公说过一回话后,四叔公有事,都不愿意找他再当面说了,反而要通过温翁,一时之间,郑纬倒觉得好笑,还别怪他不敬老,四叔公这行事,瞧这年纪是越长越倒回去了,郑纬手摩挲了一下白瓷杯口,这只白瓷杯,和郑绥摔掉的那只是一套的,都是薄胎瓷,还是王十二郎送给他,郑绥在屋子里瞧见了,觉得漂亮,就把那只给拿去了,可惜,今晚,让她给摔了。

    “小郎。”

    温翁的一声叫唤,郑纬回过神来,望着温翁,歉意的笑了笑,“阿翁,那你明儿就去和四叔公说一声,别人我可不在意,但是四叔公,还有七伯父一家子,是要待到九娘成亲以后,再回建康,要不这么闹哄哄地来一趟,说是给九娘道喜送嫁,九娘还没出阁,他们又闹哄哄地回去,成什么样子。”

    “小郎和老身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是这样想的。”温翁说着,抬头望向郑纬,“今儿也劝了四郎主,只是四郎主那意思,他也想早些时候回京口。”

    “怕不是他想。”郑纬微微一笑,别人也就罢了,就四叔公,就郑纬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哪有看不透的,一瞧就知道是极好面子,又极喜显摆的人,这次有个让他露面的机会,他哪会不愿意,要不然,也不会兴冲冲地,大张旗鼓地来建康,当年,他可是让御史弹劾,灰溜溜地离开建康城的。

    要不就是枕头风吹得太厉害,要不就是希望他郑纬亲自出面,请求他留下来。

    郑纬可不想,给世人留下一个印象,在南地的郑氏族人都不和睦,顾忌这一点,郑纬想了想,又道:“我明儿去找他老人家谈谈。”

    “可这回,老郎主的态度似乎很坚决,老身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别的缘故?”郑纬顿时提起了一颗心,神情凝重起来,温翁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这个,或许……毕竟,半个月前,他说了那样不中听的话,四叔公竟然能忍气留了下来,怎么住了半个月,又突然说要离开了,由不得郑纬心中起疑,“让傅叔好好查查。”

    说完,郑纬又伸手指了指,“对,不仅要查查四房,另外,还有九娘的婚事,着重查湘东王那边的动静。”

    “什么,”听了这话,这回轮到温翁吃惊了,很是不解地望着郑纬,“小郎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些,有点草木皆兵,四郎主或许只是想以此为要胁,使小郎能够同意,允许四房的七娘或是八娘,作为九娘的陪嫁媵妾,嫁入临汝公府。”说到底,临汝公这个称号,不过是暂时的,只要皇太子顺利登位,将来一个王爵,是不会少了的。

    在温翁看来,四郎主最在意的,也是希望能与临汝公府攀扯上关系。

    “我们暂时别管这些,阿翁只按照我的意思,先去办,有道是有备无患,若是没事当然是最好,假若真有什么情况,我们也能提前预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温翁听到郑纬话里的坚持,遂也没有再劝,忙地应了声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