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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凋零际,人间历疮夷。
郑绥身在郑氏庄园以内,尚未觉察,自临汝至荆州,一路之上,曾经见过的城镇村庄,繁华不再,人烟稀罕,如同这冬日里寒风过境,扫荡之后,留下一片萧索。
又遇上好几拨流民,个个瘦骨伶仃,衣不蔽体,见到车队与食物,两眼泛光,那绿油油的亮光,仿佛要把人吃掉,止不住心颤,如果不是他们的护卫比较多,有四五百人之众,估计那些人会直接扑上来。
郑绥有些明白,五兄为什么要带上陶顿。
毕竟,不论是八郎郑绅,还是傅主薄和侯一,都受到了处罚,每人挨了一百军杖后,免了手中的差事,让五兄郑纬派遣去了建康。
郑绥求情都无用。
唯有陶顿例外。
直到看见陶顿主动上前去与那些流民打交道,郑绥才想起来,她初遇陶顿时,陶顿面黄肌瘦,一副流民打扮,好像听傅主薄提过一句,在进入郑家前,他曾混迹于流民队伍中很长一段时间。
“就这么走了?”
郑绥再次见到一股百余人的流民,拿着食物离开后,禁不住满心的疑问,她之前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听人说过,自后汉以降,灾荒或是兵乱之年,在外行走,如遇上流民,大多会被抢劫一空,甚至人命不保。
故而,五兄这趟出门,才会带上这门多护卫,连辎重都比平常多了好几倍。
所谓的辎重,几乎全是粮食与衣服。
“但凡有一线生机,没有人会愿意这样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眼下,阿顿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他们自然会抓住。”郑纬淡淡道,他不佛陀,不能普渡众生,更救不了所有遭难的人。
既遇上了,看见了,能力之内的举手之劳,他还是会去做。
忽然,只听郑绥幽幽地长叹一声,“要是没有兵乱,这些人就不会遭难。”
“这话,你见到桓叔齐后,该和他说才是。”郑纬摇了摇头,没好气瞧了眼郑绥。
话音一落,坐在郑绥怀里的桓令姗,忙插嘴:“阿舅,见到阿耶,我和阿耶说。”
郑纬听了,心中一乐,伸手抱起桓令姗,呵呵逗笑道:“好,让我们阿迟去说。”
“阿兄。”郑绥急喊了一声,她不愿意让女儿掺和进去。
“你就这么认真?”
郑纬抱着桓令姗,回到自己榻席上,不忘回头瞪一眼郑绥,自从郑绥成亲后,心里眼里,只有桓裕,当然,他盼着郑绥和桓裕能夫妻同心,恩爱情深,却绝不是这样,除了桓裕,她眼中再没有别的了。
他实在见不得郑绥现在这模样,把自己弄得人鬼不像,他看着心疼,偏这丫头,自小到大把清疏分得很清。
一旦入了眼,进了心,旁人再劝,她也听不进去。
所以,他到底带她上了路。
一是因为他想要亲眼看看,桓裕对十娘的在乎程度,看看她的付出值不值得,他再做别的打算,至于另一方面,他对于劝服桓叔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从临汝到荆州,快的话,赶路半个月能到。
只是郑纬这一行人,足足走了两个月。
路上的时候,郑绥再着急,郑纬也不曾加快速度,而是慢悠悠地前行,仿佛他们不是为了公差,而是旅行,桓令姗因是小孩子,又是去见父亲,五兄又喜欢逗她,走走停停每日见到的景致皆不同,却是十分开心。
亦不知疲倦。
还是小孩子好,长大就无趣了。
到了后面,郑纬实在瞧不得,郑绥忧心忡忡的模样,遂硬着心肠说:“要是黑头真出了事,那是他桓叔齐无能。”
“你可以不信安常,不信阿兄,总不至于,连桓叔齐都不信吧,他经营徐州城,少说也有十年,不可能没有后手。”就像荆州,虽然此刻落在桓裕手中,但袁纲经营荆州十余年,又岂是他轻易能掌控住的。
这也是为什么,桓裕攻下荆州城,对城中的安西将军府,秋毫无犯,为的是能有转环的余地。
大家都是人精,又怎会把事情做绝。
留予方寸地,日后好相见。
士族间的争斗,至少会留下一层脸面,不会完全撕裂开来。
听了五兄这样重的话,郑绥顿时面红耳赤,只觉得万分尴尬,此刻倒是彻底安分起来。
抵达荆州时,已到了这一年的年末。
今岁,时局不稳,哪怕到了荆州,这样的大城,也寻不到半丝年节的踪影,边境上的东线与中线,大楚和北燕的交战,一直不曾停歇。
天寒地冻,双方伤亡惨重。
目前,北燕没有任何要退兵的迹象,大楚还在艰难支撑。
短时间,战局不会变动。
郑绥他们进入荆州前,就下起了大雪,这雪,到他们入城后,都不曾停下来,雪花飞舞,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人胜日。
正月初七,雪停初晴。
或许,今年会有个好年景。
“……前线的战事,你比我更清楚,我也不想多说,是战是降,全由你决定。”
“你不用激我。”
桓裕冷着一张脸,说道:“他袁仲宣要是真的心中无私,此刻就该待在豫州城,而不是齐国公府,他建康城外,留着三万人,不就是为了防我。”
“你要荆州,他要天下,你们并不相悖。”
桓裕冷笑,“的确不相悖,但他的要求,也太过分了。”
“我并不觉得。”
郑纬极力否认,“荆州刺史永远会是桓家人,是不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真的想来过鱼死网破。”
“你要真这么想,就当我没来过,我立即带十娘和阿迟回临汝。”
桓裕听了这话,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的,“你要走,你自己走就好。”
“桓大将军,你有你的家业要收,有你的功业要建,这些我管不了,但是我却不想十娘跟着你,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也是为什么我阿耶当初反对这门亲事的缘由,她是我阿妹,作为父兄,我们只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