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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常有花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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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又走了三四天,便是灵州城了,这天,天色已晚。

    踏着晚霞进了灵州城门,陈王令其他人去安顿打整,他却拉了温西下车,道:“同我走走吧。”

    温西看着夜幕之下依旧繁华的街市,有些恍惚,又却想到了之前在随州被陈王捉弄时的情形,便不自觉地就离他远了几步。

    陈王察觉她没有跟上,回头看她,笑道:“怎么了?”

    温西撇撇嘴,道:“没什么。”

    街边灯摊点着好些花灯,温西的面容给映得嫣红一片,眼睛倒映着火光,芋儿手巧,给她用丝带编了个繁复的发辫,显得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俏。

    陈王心中微微一动,灯火阑珊,伊人红颜,这小丫头,好像是长大了一些了。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人多,小心走丢了。”

    “过了七夕与中元节了,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的热闹?”温西只得跟着他走,口中问道。

    “姑娘是外乡人吧,这是我们此地乡俗,中元节后,送走亲人故旧,活人也要放一放焰火,去一去晦气了。”路旁的卖糖食的老者笑道。

    陈王扔给他一小粒银豆子,自他摊上捡了个最大的糖画,递给温西,笑道:“拿着玩吧。”

    温西接过,有些愣怔,陈王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温西怔然,随后看着他手中的糖画,他将自己当做小孩子了吗?温西有些脸红,低头接过,道了声谢。

    穿过灯廊,走过河街,温西不时舔舔糖画,那奔月的嫦娥就被她舔掉了发髻,陈王靠在水边的廊柱旁,看着她只是笑。

    他本极为俊秀,一身气派,似如琼枝宝树,灯下更显了十分的倜傥风流,任是温西也不免看得失神,她见他在看着自己,便有了几分扭捏,“你看着我做什么?”

    陈王笑着摇摇头,道:“好吃吗?”

    温西目光落在糖画上,舔舔唇,有些不好意思,道:“甜的。”

    陈王又笑:“自是甜的。”

    水边有男男女女双双对对,放了满河的莲灯,点点灯火随着水流缓缓远去,此情此景,令人遐思……

    温西头顶上是一盏菡萏灯,灯穗垂下,勾在她头上的一枚小小的银簪上,陈王伸手,解出银簪,又替她簪了回去。

    温西手中拿着那糖画,眼睛却盯着陈王,呆呆地看他收回手。

    陈王一路笑意便不曾放下,他又牵起温西,指着不远处的河岸,道:“那处灯火辉煌,我们去看看。”

    温西却顿住脚步,道:“你、这模样,不会被人瞧见吧。”

    陈王一笑,“也许会吧。”

    “那、要是再引来杀、杀手……”温西有些不放心地左右张望。

    陈王转头,看着她笑道:“那,我们就逃走吧。”

    “欸?”温西愣怔。

    璀璨灯火之中,陈王的眼眸亦如星子,熠熠生辉,“逗你玩的。”

    ……

    “砰——啪——”一声呼啸长鸣之后,一朵五色烟火在半空炸开了形状,随后,便是一簇簇升空劈破的各色烟花在夜色绽放出满空辉煌,一条河水都映着光辉,温西长大嘴巴,仰头看着,啧啧赞叹:“好大的烟火,那年师父带我去临安——”

    她一转头,却见陈王却没有抬头向夜空,只是在看她,不由微愣,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陈王摇头,只是笑,道:“我想起一首诗。”

    “诗?”温西不解。

    “旧年的一首旧诗,不知谁作,七夕已过,不必再吟。”他轻道。

    “哦。”温西虽不明所以,却觉得他时常有些怪,便也不去问了。

    陈王也无言。

    人间常有花月夜,不知痴心第几人。

    此情此景,心有所动,亦是常理吧……

    “温西。”他道。

    “什么事?”

    陈王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夜深了,该回去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温西却歪着脑袋看着他,道:“殿下,你是不是要同我说什么?”

    温西时常该精明的时候不精明,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陈王有些好笑,还有些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惆怅,“说了,你要恼的。”

    “嗯?我干嘛要恼?”温西更不解了。

    陈王抬手,弹了她脑门一下,道:“走吧。”

    温西稀里糊涂。

    *

    十日之后,京都青龙门遥遥在望。

    温西坐在马上,抬头见远处被旭日照耀地异常恢弘地城楼,心中半点也无有期待欢悦之情,好像事情越来越让她不安了,回到京都,也不知有没有好事。

    只有芋儿从车中探出脑袋,一副惊叹过度的模样。

    “姑娘,这就是京都啊……”

    温西心中无端一阵急躁,忽然挥手一扬鞭,掌心却传来一阵抽痛,她挥手之际,鞭子脱手而出,甩在身后一侧陈王那叫做雀的侍卫身上,雀抬手一接,恭敬地又递了回来,“温姑娘,鞭子。”

    温西扭头,一把抓回来,拧着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进城之后,温西已经认得路途,她干脆拉着马直接欲提速而去,面前的侍卫却又将她挡住了。

    “要去哪里?”陈王终于在车中出声。

    温西回头:“我要回杜府一趟,向杜夫人报个平安。”

    “不得去。”陈王又一声。

    “凭什么!我不是你的犯人!”温西有些恼。

    陈王凉凉道:“你可以试试,体会一下当我犯人的滋味。”

    “你!”温西气得快吐血了。

    这人一时好一时歹的,真是混球,王八蛋!

    温西把能够想到的骂人的话都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到底给带回了陈王府。

    雀亲自把她送回无幽院,再告辞而去。

    温西愣愣地站在院门口,止音亭中,是一壶热茶,一盘小点。

    萤烛侍立在旁,笑吟吟地对她行了个礼:“温姑娘,一路辛苦了。”

    温西见此情形,那一路的凶险仿若梦一场,她忽有些想哭,走到亭中,拈起一枚点心,抬头问道:“冷疏竹呢?”

    “冷公子一路奔波才回府中,已经去见殿下了。”萤烛依旧恭声答道。

    是了,陈王是以冷疏竹的面目行走的,温西坐在院中,有些发怔。

    芋儿屋里院外乱窜,被冷疏竹的侍婢清羽给拉下去梳洗换衣了。温西依旧坐着,吃光了茶点,便坐在亭边看水中的荷花,有些谢了,有些还开得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