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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甩下手里快啃完的面包,跳上独角兽,风一般朝那个方向奔去。
独角兽似乎也明白了我的焦急,上来就是最高速度,呼呼的风声中,我很快就看到了前面围成一坨的人群。
绝大多数都是我们的弟兄,黑压压一片,至少两百个弟兄,围在中间的是很少的十几个人,背靠着背围成一个圆圈。
我一眼就看见那十几个人中,一个黑色短发的年轻人,看起来好像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个头不高,紧紧抿着嘴,眼中闪烁着紧张和不屈。他穿着一件已经有两道剑痕的轻皮甲,下身就是很普通的亚麻布裤子和绑腿,双手紧紧握着两柄不到一米长的弯刀,刀刃前半部下弯,在刀头又妖异地上翘,仿佛两条毒蛇,刀身上镂刻着一层层蛇皮般的鳞片纹路,更显得古怪。
这十几个人,可以说就完全依靠他一个人在抵挡,在他身边的那个胖子,看起来起码有两百公斤重了,满脸横肉,却紧紧握着一把切羊肉用的小匕首,只会闭着眼睛喷着唾沫乱划;而他身后那个小个子,虽然很紧张地拉着一张长弓,但看那张弦的弧度,分明就没有足够的力气拉开;更不用说那个看起来像是这伙人首领的中年男人,披着一件链甲,手里也如战士一般手持剑盾一脸刚毅,可是他发抖的大腿完全暴露了自己的恐惧。
看到只有这么几个人,且明显不是罗多克的斥候,我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泰达米尔。
这家伙在对面,皱着眉头,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我注意到他胸口的乌钢链甲有一根皮带断了,看痕迹是被非常锋利的刀子以非常快的手法割断的,所以刀口平滑整齐呈一条直线,完全没有挣扎后弯曲的迹象。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山贼吗?”那个围在中间的短发年轻人很紧张却很坚决地说:“我,我告诉你们,你们什么也拿不到……除了我的刀,当它插在你们胸口的时候!”
“年轻人。”我坐直了身体,对他喊:“我们不是山贼。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年轻人睁大了眼睛看向我,手里的刀也稍稍放低了一些。
就在这分神的一瞬间,泰达米尔突然策马疾出,眨眼间就窜到了那个小圈子边,黑猎马一头撞倒了那个因为心惊胆战,所以箭都从弓弦上掉下来了的小个子,一枪刺向了那个短发少年的背心。
那个短发少年的反应就如同毒蛇一般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脚下一弹,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极其诡异地扭动了两下,手中的弯刀迅捷无论地劈向了泰达米尔,因为速度太快,而几乎变成了两道灰影。
我只听见咔嚓一声,泰达米尔手中的宽刃长枪齐刃而断,但他丝毫没有惊鄂,依旧趋势不减,已经被砍断成短棍的枪杆依旧前刺而出,重重地撞在短发少年的胸口。
短发少年的身体又扭动了一下,那根枪杆不知怎么地就滑开了,他的弯刀明明已经挥出去了,却又很诡异地闪电般弹射回来,仿佛被踩住尾巴的毒蛇闪电般回身一啮,灰影一闪,泰达米尔的背胛向下到两肋上就多出了两道修长的刀痕。
但好像那个少年的力量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这两道只是划开了泰达米尔的链甲,却没有伤到他的身体。
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再打下去必然会有伤亡。我迅速从水晶球里提出一丝灵魂,经由独角兽的转化,瞬间而已,便化成了龙力。
“龙吼?解兵之声!”
突兀的爆破声,淡青色的声波呈潮水般向四面八方飞速扩散出去,少年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什么,身子一闪就要躲开,可是人的速度怎么可能超过声音?他的身影一动,就被音浪震倒在地,不只是那个少年,连同他的伙伴,和围在周围的教团战士们都被这突兀而来的音浪推倒。
这个龙语魔法,只是暂时晕眩敌人,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再加上我释放的时候刻意将声浪的波及范围控制在了那十几个人的小圈子处,周围的教团战士们只是被余波波及,没多久就清醒了过来,一拥而上,把那十几个昏倒在地不停抽搐的家伙五花大绑了起来。
那十几个人中,第一个清醒过来的果然还是那个短发少年,只是他的刀已经被我收缴了,手脚也捆上了重重的绳索。我微笑着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似乎很警惕,偏过头去一言不发。
“不说话?没关系。”我笑了笑,拔出安都瑞尔,架在他的脖子十八年前,塞尔吉奥?格拉斯出生于杜根。那是位于库吉特草原深处、卡拉迪亚大陆边缘一个几乎被人彻底遗忘的村庄,那里距离最近的库吉特人聚居地阿苏冈堡都有一百二十六英里的路程,那是库吉特人的先祖第一次踏足卡拉迪亚大陆时,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留下的第一个足迹。
现在,库吉特人已经将他们的马蹄踏到了南维基亚雪原和东维鲁加草场,对于杜根的记忆,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似乎库吉特从来没有过这样一座小村庄。
所以,杜根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成为了强盗、响马、马匪,以及山那边萨兰德沙匪们的乐园。起初,每年这座小村庄都会被洗劫四五次,后来强盗们慢慢发现,与其跋涉一百多英里来到这座连老鼠都会被饿死的村庄来抢劫,还不如直接占领这里,当做他们隐藏在茫茫草原里的中转站要好。
所以,杜根就彻底沦为了强盗们互相争夺的窝点,杜根那些不愿意离开,或者没办法离开的居民就变成了每年都不同的强盗们的奴隶。没有哪个库吉特的那颜会管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关心杜根是不是还是库吉特的领土。
这样噩梦般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二十年,几乎是一代人的时间,在杜根诞生的整整一代人,他们的记忆里就只有每年都会发生的杀戮、血战、侮辱和奴役。
这一切直到去年才结束,因为这个叫塞尔吉奥?格拉斯的少年。
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是谁的孩子——因为这十几年来,杜根所有女人的使命就是为不同的强盗提供泄欲的服务,然后替他们把他们都搞不清楚是谁的孩子生下来,不少女人带着屈辱死去了,但很快会有新的女人通过外出“狩猎”的劫匪或远道而来的奴隶贩子带来,加入到这屈辱的行列。
塞尔吉奥?格拉斯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诞生在杜根,因为他的黄皮肤黑头发,他被认为是去年那批库吉特响马的种。
男人(包括男孩)在杜根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是加入强盗团,为捍卫这帮强盗在杜根的控制权而战死;二是成为奴隶,每天忍受鞭打和**。
塞尔吉奥?格拉斯不愿意成为前者,但也不愿意加入后者屈辱的行列,但幸运的是,当他明白这些的时候,还不算太晚。那时候他只有六岁,而不管是加入强盗团还是成为奴隶,都是十二岁以后的事情。
于是他试着逃离,结果被捉回来一顿毒打,他咬着牙硬挺了下来,比一个成年男人还要硬气,眼里闪烁着复仇的阴冷的光。没多久,他又一次瞅准强盗们外出“狩猎”的机会,逃跑了。
被捉回来的塞尔吉奥?格拉斯被认为是无法驯服的小野狼,那个强盗头子宣布了他的决定——当众杀掉这头小野狼,作为对杜根的奴隶们的警告。结果就在行刑之前,另一群响马突袭了这群强盗,塞尔吉奥?格拉斯幸免于难。
因为塞尔吉奥?格拉斯的库吉特面孔,他被这群主要由库吉特人组成的响马群强行征用入队,担任响马们的马夫。日子好了一些……至少比他的那些不同程度肛裂或痔疮的伙伴们好了一些。
塞尔吉奥?格拉斯还想着逃跑,但那时他已经十二岁了,隐约有了一些成熟的理智,知道凭自己的两条腿是跑不出去的,而且一旦他逃跑了,他留在杜根的伙伴们就必然会遭到屠杀的命运。
他于是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不是逃跑,而是……保卫杜根!
虽然不知道塞尔吉奥?格拉斯的父亲是谁,但想必那个男人一定拥有很敏锐的战斗直觉。塞尔吉奥?格拉斯也表现出了同样的战斗天赋,他在一次偶遇毒蛇捕鼠的过程中恍然有所领悟,接着他居然无师自通地创立了一套刀法。之后,他又在响马群击退一帮萨兰德沙匪之后,从战利品里偷藏了两把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锋利弯刀,因为这两把弯刀恰好能够配合他的刀法,使他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他在为一切准备着,不停游说和动员他的伙伴们,在为那最终的一刻积蓄力量。
不知道是谁嘴松漏了风声,又或者是谁当了叛徒,塞尔吉奥?格拉斯的计划被响马破获了,那个丧心病狂的响马头子开始在杜根放火屠村,并要把所有的奴隶一概杀掉。
为了挽救杜根,塞尔吉奥?格拉斯手持双刀闯进了响马头子的大帐,这个之前从没杀过人的小伙子要为了杜根与这个半生都在刀尖上漂泊的响马头子对决。
对决进行了一天一夜。
事实上,在战斗刚开始十秒钟,胜负就分出来了,塞尔吉奥?格拉斯一刀割破了响马头子脖子上的皮肤,但塞尔吉奥?格拉斯从没杀过人,他自创这套刀法,也从来只是和伙伴们偷偷对练,在刀锋触碰到对方皮肤的一刻,塞尔吉奥?格拉斯总会下意识地留手。这就导致塞尔吉奥?格拉斯虽然一刀一刀砍在对方的身上,却总无法致命。
战斗拖了整整一天,所有的人,响马和杜根的原住民都围在帐篷外,屏息凝神等待战斗的结束。
战斗结束了,塞尔吉奥?格拉斯颤抖摇晃着走出了大帐,手中的双刀血迹早干了。
里面那个曾经叱咤一方的响马头子,安静地躺在地上,血也干了。这个家伙在一天一夜的对战里,被塞尔吉奥?格拉斯连续砍了五千多刀,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是刀口,却没有一刀毙命,他是流干了血又被活生生痛死的。
外面的响马们看到了他们首领凄惨的死状,忽然都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少年如同恶魔般的恐怖,居然没有一个人想着复仇,而是统统掉转头逃走了,并把“杜根恶魔”的名头传了出去。
杜根二十年来第一次迎来了不被强盗统治的时代。
之后几天,陆陆续续有不少强盗集团前来杜根挑战,但他们派出的高手总是被塞尔吉奥?格拉斯花上一天的功夫细细碎碎地割死,不知道的人都认为这个“杜根恶魔”不但刀法变态,人更变态!
慢慢地,已经没有人再敢去招惹杜根了。杜根从此太平了!
直到……三个月前,奉令赛加可汗的命令剿匪的那颜阿苏岗,突然想起还有杜根这个地方,他率领五千库吉特铁骑一夜之间踏平了杜根,村庄化为灰烬,满村人的头颅都被那颜阿苏岗摘走,作为剿灭“黑旗库吉特”的战绩,缴纳给了赛加可汗。被强盗土匪们蹂躏了二十年的杜根没有毁在土匪们的手上,反而毁在了他们的那颜手上。
拥有“杜根恶魔”之称的塞尔吉奥?格拉斯无法对抗整整五千的正规军,他唯一能做的,之能是尽可能庇护最多的伙伴逃了出来,打着“黑曼巴蛇佣兵团”的旗号,从此在卡拉迪亚大陆上流浪。
而也正是因为那场噩梦般的“杜根之夜”,塞尔吉奥?格拉斯只要一看到一群一群的战马,一队一队全副武装的军队,就会激动得浑身颤抖,那并非是紧张抑或恐惧,那是愤怒,以及……无可遏制的毁灭欲!
在这样的毁灭欲作用之下,塞尔吉奥?格拉斯的刀法逐渐摒弃了那点到即止的忍让,而开始慢慢地具有了杀人的锋芒,只是这锋芒还没有完全形成,他就被我的龙吼震晕在地。
我缓缓收回安都瑞尔,看着面前这个瘦弱而倔强的短发少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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