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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湮没皇宫,连带着将过去掩盖,正月末尾捎去的一股忧愁,从天涯念向冥川, 渺渺无路。宫殿凤檐在暗天中隐约浮现庐山一角, 毫无光泽,穿透了烟云, 长乐宫三字正刻在正门牌匾上,这里是太后独居的住处, 取名有“长久快乐之意”。
太后把窗打开,遥望远山那边的雪庄, 比起沈氏族女初入宫时所见的端肃辉煌, 今年笼罩在雪里的长乐宫,更增添几缕哀愁滋味。至于良嫔宫内的事,想必是传不到太后耳中了。宫门边良嫔的人站着干着急,听完前殿回言, 心底徒生一丝绝望, 擦了把泪儿背身, 朝着与自家主子交好的白露宫跑去。
其他人不管, 沈妃娘娘肯定管。
白露宫这边的人方把行装放全, 就听得一双冬履带着湿雪“咚咚”的踩在长廊上,“大事不好!”来到宫主位休憩之处,大踏步进门来的宫人对着尚在饮热水祛寒的沈淑昭道,“启禀娘娘,建阳宫那头出事了。”
多日一走,六宫就生事,沈淑昭开始对宫中斗争感到厌烦,“怎么了?”她放下瓷茶,静听答复。宦官回:“良嫔的大宫女去了,说是成天担惊受怕,喝药医不好,有天晨间其他人敲门,无人应,推门进去才知昨夜已经没了。”沈淑昭心口悬石落下,良嫔无性命之忧就好,“宫女没了怎成了大事?难道是良嫔因思过重,跟着病倒了吗?”
“倒也不是,只是元妃娘娘扣下了良嫔,说是有不对劲之处,从那日起就一直押着禁了足,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元妃定是看良嫔与主子交好,才这么百般为难!”
宦官激词愤慨,沈淑昭听得耳疼,再问,“可是良嫔宫人托你进来的?”
“回娘娘,建阳宫的人才被长乐宫打发回来,现在就可怜地站在咱殿外头,瞧得人心里发酸。”
“来者是唤夕饶的那个?”
“不是。”宦官一阵诧异,然后低眉慎慎道,“没的……正是叫夕饶的这个。”
良嫔从府里带进来的婢女没了?沈淑昭忆及良嫔那张柔弱无骨的身影,顿发怜悯起来,这对她该是多重的打击。“夕饶不是自熙妃之事后一直在偏厢房养病吗,多有太医诊脉开药,怎好好的人说去就去了?”宦官挠了挠头,“说是因护主不周,害主子遇此等事,所以日夜忧心,劝慰无解,某夜就忽然去了,谁都未能料到。”
“元妃怎说?”
“她道夕饶之死并非天意,乃人为。”
“所以她就一直审问良嫔,还禁了足?”
“正是。”
有意思。沈淑昭把杯盖合上,“服侍良嫔的御医是本宫托太后派过去的人,按理说开的药方子不会出事,人若是忧心多,只要有主子宽恕,应当能释怀,怎会平白端端的没了?元妃偏偏还拿着一个偏僻宫里的婢女之死为难主位,其中蹊跷太多,非几句就可说清。去,传那御医来。”
人退下后,屋里剩下她清静一人,沈淑昭望着满屋装饰,感到轻松正逐离去,人心可畏之感再度回来,雪庄的日子太美好亦太短,这才是她该常面对的日子。过了半晌,御医被召进来,先是给宠妃行叩首大礼,后才起身静听尊便,沈淑昭直接开门见山,“柏御医,那日遇险后良嫔与宫女的药方一直为你负责,你可知甚事情?”
“回娘娘,卑臣可不敢乱言,良嫔与宫女近些日常受卑臣诊脉,只是良嫔气血渐好,反是那宫女心生郁结,面色苍白卧床不起,今闻她去了其实卑臣并不意外。”
“药渣子都查过了?”
“查过了,无不妥。”
“本宫知道了,柏御医安心回去便是,本宫不会令你因此生事。”
柏御医眼珠一转,似有何欲说,吞吞吐吐,沈淑昭看在眼里,遂问道:“怎么,可有它事?”
“娘娘……这个,卑臣虽对深宫一无所知,可曾出了甚事,都心中清楚。元妃掌权问良嫔,良嫔为卑臣开药,若是以后出了什么变故,卑臣百口莫辩,此次入宫已抱决心,但求娘娘能在事情尘埃落定后,还卑臣一个公道。卑臣想说的事情就是……良嫔先前因熙妃所害才生病至此,而太医院里,能开药的,可不止卑臣一个。”
“柏御医是想说,太医院里有‘内鬼’?”
“是。”柏御医笃定。其实他自己心中都不清楚这事是怎么回事,可他若要因被这些女人牵连,不如临死拉下几个人,反正太医院里那几个仗势欺人的早就看不顺眼了,什么宠妃皆由他们代脉,若有了子嗣,还不知得皇上多少赏赐?自己只能诊良嫔这样的嫔妃,现在还突生是非,背后什么计谋都不知,深宫阴暗他见得多了,此次若死,不得仅他死。
于是他拂了拂袖,“娘娘,您可知太医院内有人为熙妃的旁族?”
“这本宫倒不知。”
“那卑臣便来告诉您了,太医院以此人为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药房里的事情都得听他的,良嫔与熙妃本就结怨,卑臣只是依制诊脉,从未做过亏心事,望娘娘明察。”
“好。”
陈情完后,柏御医退了下去。惜绿怯怯从旁出来,她在后帘听着可害怕,“娘娘,良嫔的宫女到底是怎么死的?”沈淑昭面对问话不想作答,只愈来愈觉得厌烦,这个宫中不是是非来找你,就是你去生是非,永无止境的斗争,还是战场来得痛快,谁都是明着杀人,何必来这一出?
她答道:“可怜的良嫔,偏偏被人陷害,宫女之死只是整治她的借口,若非本宫回来,她不知要受元妃多少折磨。”
但她心里不这么想,这宫女之死只能有两种原因,不是良嫔被人陷害,就是良嫔自己做的。但她乃她宫中唯一看似亲近之人,所以在自己这儿,只能是为人所害。
惜绿似懂非懂,“可奴婢还是心里毛毛的,良嫔的宫女怎会无缘无故死呢?一个嫔,连自己从府里带来的婢女都保不住,叫人夜里给害了……呸呸是咱多嘴了,奴婢不能妄议宫中娘娘!”在沈淑昭的皱眉下,她又补言挽回道,“娘娘说的是,宫里就她和娘娘亲近,若是娘娘不救她,平日里那些过来谄媚的嫔妃可不得看不起咱们。”
“就算不为此,本宫也必须保她。”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在宫里,就不需要真相。
这是一次机会,让她表现心怜六宫的机会。“走吧,本宫要去救她。”沈淑昭作下决定,摆出急切救人的善良样子,匆匆提步向外走去,廊外一群宫人忙跟上她,携着太后的这些人,她走至殿门口,然一拐角,正好撞见前来的一个人。
“你怎来了?”
面对突然拜访的来者,沈淑昭露出了疑惑。
“娘娘,关于良嫔一事,奴婢听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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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在建阳宫内,无华朴素的宫院,晦暗与雪景融为一体,连装点的红梅都没几棵,是彻底的被遗忘之地,在皇城里,这样的地方不会多,更不会少。一个华美的舆轿停在空殿外,与这里格格不入。
封闭的室内。
没有光线。
咳嗽几声,掀开珠帘,从外头进来一个衣裙尚好的宫女,她与两道上低头弓背、颤颤巍巍的建阳宫宫人穿得差异明显,宫女一看就不是此宫的人。她的手放在鼻前堵住吸入什么,嫌弃寒酸般的往前走。
从里面传来这样的声音——“良嫔,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她看见貌美天下的宫妃高傲的坐在上首,拿着一纸碎药沫,厉声质问着狼狈无助跪在地上的人。被唤作良嫔的清丽女子,面对逼问,以坚决的目光迎上,咬牙,“妾身不知。”
“不知好歹,本宫查出你给自己宫女用的药总是刻意少量,而且还有人亲耳听见你的宫女抱住照顾她的人不撒手,说她快要死了,你要害她,这些事都有人看见,你有何可说?”
良嫔苍凉道,“娘娘心中已有决定,还需问妾?”
“本宫只相信实证。”
“妾是无辜的……”她反复摇着头,声泪俱下,“夕饶是侍奉妾多年的婢女,妾怎会无缘无故害她?”
“你不害她,她还亲口对他人说你要害她?”
“妾不知……”
“岂非自相矛盾?”
“元妃娘娘找出的东西,都是有人要刻意害妾,妾发誓绝对没有做过这些事。”
“你发誓无用,可有人信你?今日太后归来,你可知你的宫人等来了什么结果?起初你的宫人传不去话,于是本宫亲自派南桃过去禀报,然而太后并不在乎你的生死,只道全凭本宫做主。良嫔,所以你的命现在可握在本宫手里,你也许相信沈淑昭,这会儿她也该听说此事过来救你了,但你认为,在长乐宫那边,太后会偏爱她,还是偏爱嫡长女出身的本宫?就算本宫交了协理权出去,轮至皇后手上,你认为,她选择让沈淑昭救你,还是依了本宫之意?”
提起皇后,良嫔脸更白了几分,皇后、元妃,这二人已联手,是会一同出现的名字了,回想起那日在承乾宫闻到的椒房殿香气,她不寒而栗。
“良嫔啊,上回幸而有你,绕情珠才戴到了本宫手上,叫本宫好难忘。”沈庄昭现在说的每个字都变得可怖起来,就连她那张美人颜,在良嫔眼中愈发的阴森——原来那件事已经被发现了?她颤抖地听着沈庄昭继续说,“皇宫就这么点大,有甚不可查?更何况,还是那无几人知晓的事……你与她交好,且那段时日常出入于承乾宫内,那日她还想替你祈福,你们的所作所为真以为本宫与皇后都是傻子?虽不知你们是用何种法子明白本宫与她联手,但今日你宫里出了事,本宫可不会放过你。良嫔,你真是枉顾本宫对你的用心栽培,为着她反过来害本宫。”
良嫔绝望瘫坐,如果是出于这种事,她就没有胜算了。宫中果然没有不聪明人,她的对面不是漏洞百出的证据,而是萧皇后与沈元妃想让她死的心思!
既是如此,输得心服口服,死亦瞑目,只是可叹在自己命不好之上,不是被熙妃算计,就是被皇后元妃拿捏,命中命里,她的一生还真是比旁人要惨些。明明是个慧智的女子,明明离开了这里,可以更好的活着,但皇上不耽六宫女色,熙妃还要借自己之死给朝中廉官下马威,这么多的早早注定,叫她怎么好好活得美如元妃、皇后、熙妃,甚至是沈淑昭?更叫她如何活得痛快!
良嫔闭上双眸,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拾回的命现在又要拱手送出去,难道一切都是天意?
原来人再算,终究是算不过苍天的。
罢了罢了,认了,只愿痛苦结束得早一些,她宁可就地斩也不愿被狠毒折磨致死。
“呵……这就认了?”
织绣襦裳顺着长阶滑落,犹如流云莲开。明亮的沈庄昭看得人眼痛生艳,嫉妒横溢。良嫔痴痴看着她,心想若是能拥有她的一切该多好,现在,就不会这般难堪了。
“你自己也知道,本宫只要把你给皇后,你必死无疑,但本宫若是,又为你留了一命呢?”
良嫔身子一抖,后背竟比赤身在冬外更加的发冷,沈庄昭难道想让自己反主?
“你想本宫让你背叛她吗?不,良嫔,你还是太识人不清,沈淑昭可不是那种会被背叛的人,她没有那般轻易信人。如今只需你做一件事,那就是在此事上——听命于本宫与皇后,然后把你宫女的死全部推给熙妃,所有都得奉命来,这是本宫与皇后为你留的后路。若你不听,这些证据已足治你死罪。而且,你不恨熙妃吗?”
“可她是天子的宠妃!”良嫔意识到严重,这是逼她与皇上作对,她可万万不敢。
“很快就不是了。熙妃有族人在太医院做事,她逃不掉与药方的干系。”
“你们——是想借妾让熙妃死?”良嫔冷笑,好狠的女人们,为了害人,连皇上的名声都可不顾了。
原来除了她以外,天下可怜人也甚多啊。
“熙妃若再失势,深爱她的皇上岂非万箭穿心?皇上要受世人责难,你们真忍心。”
最重要的是,自己投靠的沈淑昭就是靠皇上起山,皇上失了民心,于她,于自己,有何好处?
“他保下熙妃时,可没顾及过你。要皇上的名声,还是要你的命,你想清楚。”
沉默半晌,“何路能让妾活,妾就选何种。”
“很好,本宫就不多造假证为难你了,你回去罢,听候命令。顺便好生想想,你的好姐妹,可是真的信过你?”
良嫔用余力从地上勉强站起来,“你们给路让妾选,其实妾在后宫走的每一条路,都是你们铺好的绝路……”她摇摇晃晃,就像无依无靠的浮萍一样,在雨中扎根着,然后失神地走向门外,最终,这一抹身影消失在了远方。
出去之时,她与一宫女擦肩而过。
而这名宫女,正是方才咳嗽着走进来的人,在外静听着她们一言一语来往,宫女心中轻蔑,这个良嫔还当真以为自己斗得过萧府沈府联手吗?真是可怜。她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来到沈庄昭旁侧,“辛苦娘娘了,殿外沈嫔赶着进来,奴婢说要回禀,就拖到了现在,如今良嫔该是要出去和她相见了。”
“嗯,甚好。”
沈庄昭面上冷静,却心悸阵阵,这是她此生第一次以人命来要挟人。如此计策,是皇后与她一同想出的,当沈淑昭放弃了协理六宫时,她们就开始着手准备调查绕情珠之事,良嫔是沈淑昭的人,也就是皇上的人,肯定不会愿意帮她们制徐家,故有了此计,正是借计生计,好一个一箭双雕。想到这,她浑身一阵颤栗。
只有他人亡,自己才能活。在家府的那些日子,根本无法与宫中同日而语,这里人要你死,便是真拿你葬身黄土。
“娘娘,沈嫔若是借她生事怎办?”
“生事也无济于事,如今局势危机四伏,熙妃被捧得太高早就使六宫怨声载道,本宫不过顺应时势,彻底治得他们翻不了身。”
不仅是徐家遭罪,背后护徐家的多情天子也会。
“为免生事,娘娘还是尽快将此策禀给太后罢。”
沈淑昭就是沈家的最大隐患。
“你不必担忧,沈嫔可能乃陛下的臂膀,她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而这正是太后不需要的。陛下与徐家暗中结盟,其实自生辰宴开始,便早应看穿陛下想摆脱太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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