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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半生奋斗的心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掌柜虽然声称已经做下决定,但态度并不坚决,情绪时有反复。他去集市找来货贩,好几次已经谈妥价格要将锅碗桌椅清空,买家要拉货时却临时反悔,直言不讳地申明自己改主意了。
“老哥,您这样可不道义。都是买卖人,既讲妥了价,您死拖着不让拉货是什么道理?”买家以为掌柜欲擒故纵想要坐地起价,极不高兴。
“不是不是,您别生气。我真不卖了,对不住对不住!”掌柜理亏在先,也不好争辩,干脆拿出一坛陈酿作为补偿。反正现在店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卖不出去的酒。
“哎,哪有你这么买卖的!”买家得了实惠,看掌柜真没有再做生意的打算,只好泄愤似地骂两句,摇着头离开。总算他今天没有白走一趟。
我暗自心疼被买家白拿去的陈年佳酿,谁知掌柜回屋吃了顿午饭,竟然又懊悔起来,催着何大诚再去找早上那位买家:“是我的不是,如此犹豫不决。可店里的东西不卖又能如何?咱们的酒铺,是无论如何都撑不下去了呀!”
隔着五六米的长桌,我清楚地看到何大诚在桌子那头翻白眼,阿香咯咯直笑,悄悄凑过来同我咬耳朵:“想是用饭时被掌柜娘子数落了,咱们掌柜太老实,家里的事,其实是做不得主的。”
这个不消阿香提点,当了几个月的酒娘,我早就看出来了。掌柜性子和善处事隐忍,掌柜娘子却爽快利落憋不住火气,俩人一个锅配一个盖,夫妻地位一望便知。
何大诚没心情理会掌柜家的官司,只问:“这回您不会再反悔了吧?”掌柜连连摇头。何大诚没法,只能去市上寻早上那个早已不见人影的货贩。
可是贩子做生意,向来是有一搭没一搭。掌柜运气不好,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两个时辰后何大诚回返,却道货贩已经买了别家的货,近期不打算再进锅碗等杂项了。
他轻飘飘的几句话捅了马蜂窝,第二天早上掌柜行止有些不自在,我和阿香都怀疑掌柜回去被娘子罚跪了搓衣板。
“诸葛先生多智,你何不向他请教,问问可有法子救救咱们的铺子?”阿香把洗净的抹布晾到衣绳上,与我扯闲篇,“我娘这几日四处替我打听下家,可是问询很久,不是要签死契就是需出远门,皆不合意……”她虽迫于生计不得不赚钱养家,却也是被父母长辈爱护长大的。死契相当于卖身,她娘自然不肯,放她去他乡骨肉分离,也容易错过本地的好亲事。谁家愿意说个终日不着家的媳妇呢?人不在眼前,就是媒婆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谁知道她一个人在外地是不是干过什么丑事?三国资讯不发达,以前就发生过本地姑娘在外地做窑姐,回来后谎称寡妇,再嫁乡里人的事。若非她以前的恩客偶然路过南阳,她的丈夫怕是一辈子得蒙在鼓里。
阿香明年就要及笄,正是说亲的关键时刻,眼前小利与女儿家一生的幸福,她娘自然懂得取舍。
按照以上两条要求一排除,剩下可选择的工作就极少了。饮食小吃一类铺面虽然合适,无奈打听了几家都不需要增加人手。福来倒是敞开大门欢迎阿香跳槽,开的薪水也颇高,但阿香记着掌柜的好处,坚决表示自己不会跑去当叛逆。
阿香极力怂恿:“掌柜怪可怜的。你好歹去试一试,不定诸葛先生真有主意呢?倘若酒铺可以维持,我就不用走,咱们继续在一处干活,不好吗?”
好,当然好。
我以前就想过找孔明帮忙,但掌柜与孔明素昧平生,贸贸然游说他帮着外人拆弟媳的台,岂非令他为难?可是若不去,眼睁睁看着掌柜焦灼,我也于心不忍。
要不,还是去吧。
在理智回笼之前,我已经试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衣裳,最终定下一条浅红的儒裙,裙角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一如我雀跃而忐忑的心情。
时隔数月,我又要见到他。
头顶的阳光特别明亮。
掌柜站在门口相送,面上愁容不减,眸光中却露出几分希冀:“酒铺之事,恐非人力可以挽救。倘若先生无能为力,或者有所顾忌,也无可厚非。”他劝我以寻常心待之,自己却心煎肠烤,几乎将手上的茧皮都搓了一层下来。
阿香看不下去,赶紧推了我出门,好像我再耽搁一会儿,掌柜就会当场晕倒过去似的。“你可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千万莫让掌柜失望!”她吐吐舌头,眨着眼开玩笑。
可我突然感觉到了压力。
藏起心底那点小心思,这一趟,还关系着掌柜一家以及阿香等人的生计。
“唔,阿龙,你让叔父抱抱可好——哎,孔明,为何你不讨他喜欢?”刚走到草庐门口,就听到崔州平嗓门极大的抱怨,郁闷非常,“原本我还欲请你做干爹的。”
“你该问他为何不欢喜我,而非我为何不讨他喜欢。”熟悉的声音隔着门传到耳中,清明深沁,微带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心脏徒然漏跳了一拍。
“我儿刚满月,懂什么?他不欢喜你定是你之过,难道还要怪他不识好歹不成?”崔州平嘟嘟囔囔,屋中似有很多人,各种笑声参杂在一起,我努力辨了辨,除了孔明的恩师水镜先生,同窗石广元、孟公威等人也在其中。他们这是跑孔明家里来开同学会了吗?居然连崔州平的小儿子也有份列席。
倒是来的巧了。我微微顿了顿,指节敲上门板。
初时没有反应,室内吵闹声太盛,轻而易举将敲门声盖住了。过了几秒,笑声渐歇,奉茶才忙不迭地跑过来开门。
“呀,先生,是南霜!”他先朝房里吼了一声,然后才手忙脚乱地抬门闩。于是,我进门时,正对上十几只好奇心爆棚的眼睛。
他们都是草庐的常客,原本我是常见的,只是离开数月,略微有些生疏。我规规矩矩地行礼,按照礼仪,先是辈分最高的水镜,然后才是其他人。轮到孔明的时候,我特意用余光打量,他仍旧穿着常穿的白衣,羽扇纶巾,气宇轩昂,看起来与我离开前没什么区别。
也是,会有什么区别呢?心中五味杂陈,酸的苦的全混在一块儿,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在期待什么。
石广元大约心情好,见我两手空空,率先打趣:“南霜,你登门为客,竟连样礼物都不带,啧啧,真是失礼。”
我嘴角一抽,反问:“不知广元先生今日带了什么来拜访?”别以为我不知道,石广元自诩不拘小节,从来不会记得送礼物上门。他的几个师兄弟有样学样,渐渐也都习惯空着手去同窗家中吃白食,可谓贻害无穷。
石广元讪笑:“姑娘家别这么牙尖嘴利,小心将来不好说人家……” 见我瞪他,又很没骨气地改口,“不是,我是说,我们把崔家小公子带来了,热乎粉嫩的小儿郎,还不够吗?”
我恍然大悟:“原来崔先生打算把儿子送给孔明先生?这礼倒真的很厚。”
“就是嘛,哪有上门送礼,回去时还把礼物带回去的!”孟公威抚掌大笑:“有趣有趣!不愧是孔明半徒,三言两语就把州平兄的幺儿卖了。”
石广元噎住,崔州平等一众孩子的亲爹叔伯已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立在屋中表情呆滞。不过言语挤兑几句,至于一幅恨不能扑到地上打滚的模样吗?这些古人的笑点低地离谱,智商却高地惊人,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不靠谱的石广元嘴仗打输了完全不恼,捂着肚子嘴咧地比哪一个都大,肢体语言还极其丰富,为了表达愉悦的心情,广袖一挥,不小心将桌上一枚长生锁带到了地上。他斜着眼瞧了瞧,居然也不去拾,反而抚掌不已:“跌了好,跌的好!曹老贼的东西,都跌破了才好呢!”
是曹操送给崔家小公子的锁?我定睛往地上细看,发现是一枚刻着“长命百岁”字样的银锁,用丝线穿着,冲眼一看无甚出奇,只是锁心处雕刻的花纹有些眼熟,不知哪里见过,大概是某种常用的福纹。
孔明见我好奇,特意将锁拾起来交给我打量,还耐心地向我解释:“州平兄才名远播,曹丞相专程派人送来厚礼请他出山,这枚锁,就是其中之一。”
他把锁交给我时特别注意没有碰到我的手,但我心猿意马,莫名觉得与锁相接处的皮肤有些□□,好像捏了个烫手山芋。于是只粗粗扫了几眼,就将锁放回桌上。
总觉得孔明在留心我的动作,一定是我想多了。
室内一时间有些安静。
大概是错觉,孔明看向我的目光似乎含着疑惑,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待我再细辨,已经行事如常。
是我神经太敏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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