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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日是七郎新婚次日,你就能不能别闹了。”卫绍简直给卢氏大怒之下说的那些话给烦得不行,便出言阻止她。他真是后悔这会儿没有在百官府舍里处理公文,否则也不会这样心烦了。本来独子的这桩婚事他也觉得只算是凑合,耐着性子参加完婚宴,第二天接受了新婚夫妻的叩拜和敬茶,他想着以后这新媳妇给卫家多生几个孩子,日子长了也就不计较她是不是初婚和再嫁了。
可是他的妻子卢氏却一直在念叨新媳妇这不好那不好,如今又说上自己儿子的不是了,令他很厌烦。
“你看七郎把谢七娘宠得什么样子?谢七娘她娘家有个什么高足家具,他就要去给她买一套。你也晓得外头高足家具一套有多贵,还有五娘也是,她是小辈,竟然也享用鳆鱼这等昂贵的食物,也不怕吃了折寿……”
卢氏哪里能住嘴,又把心中不满的事情继续念出来。
卫绍听到她念叨什么折寿之类的话,那火是忍也忍不住地发出来了,只见他大手在身前的几案上重重一拍,发出很大的声响,伴随着拍桌子声音响起的是他的怒吼:“够了,你这妇人怎么能这样诅咒晚辈,五娘把鳆鱼孝敬了我阿父和阿母,还有阿兄和阿嫂,剩下的那一点儿还请了七郎还有他媳妇去吃,五娘才吃多少一点儿?这样好的女郎你还咒她折寿?这样的话要是传到我阿兄和阿嫂耳朵里,叫他们怎么看你,叫他们怎么看我?我发现,自从七郎娶了谢七娘进门儿,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话你都敢说,什么事你都要计较。我跟你说,你少插手七郎夫妻的事情,七郎年纪虽不大,可他也是行了冠礼有了字的人,再加上他又成了家,就是个正正当当的郎君,外面走动人家都要给他几分尊敬。你不要动不动再对他耳提面命,他是你儿子不假,可他不再是小娃儿,你是想他在你跟前缩手缩脚是不是,你别把我卫家的儿郎给训坏了!你要是还想他有点儿出息,就少对他指手画脚,何况,你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有多少见识?以后,我不许你训他,不许你对他指手画脚,他是我卫家的儿郎,是我的儿子,我知道怎么管他!”
他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倒是把卢氏给训得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平常卫绍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极少发这样大的脾气。
所以,他一发火就挺吓人。
总之他这一番怒吼告诉卢氏,从今以后她没有权利训卫序,要训也得由他这个一家之主来训。所谓男女有别,男尊女卑,就算卫序是卢氏生的儿子,可他也是尊贵的卫家郎君,再加上他成年了娶亲了,就更轮不着卢氏来教训。
被卫绍吼了一顿,卢氏也服软了,忙道:“方才也是我说话有失,实在是有些口不择言,还请郎君宽恕。以后,我就只把咱们家内宅的事情管一管就行,七郎就交给你管,至于他媳妇,就由我来管,这没有错吧?”
卫绍点点头:“对,不过,我劝你对新妇适可而止吧,毕竟,她要为咱们七郎生儿育女,而且,七郎又那样看重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不要太过分了就行。”
卢氏不想再惹丈夫生气,心里虽然不认同丈夫的说法,可是嘴上还是应了个好。
次日,卫绍去吏部衙门里上班后,卢氏忍不住还是让人把儿子叫到自己跟前来说话了。只不过,她没有训儿子,而是关心他,比如说她一见到他,就开门见山问他身体好不好。
卫序觉得奇怪,道:“阿母,怎么平白无故问这个,儿好得很。”
卢氏:“你好得很?我瞧着你眼下都有些许青色,一定是没有睡好吧?”
卫序即刻明白他娘要说什么了,不由得有些羞怒,一拂袖:“阿母,我跟娘子房里的事情你不该问,也不该管。”
“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的身子骨着想,那谢七娘是个过来人,她一定在屋子里缠着你,你才睡不好吧?我可跟你说,你不能由着她,你是个年纪不大的郎君,还不是个壮年男子,否则由着她把你的身子掏空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卢氏继续轻言细语地说。
要说,她是真担心儿子年纪小,被谢七娘那个过来人引诱,过于沉湎于房事,对身体不好。可能天底下的娘十个有八个会像她这么想,也会这么做,明知道说出来要被儿子讨厌,但也忍不住不说。
结果卫序接着告诉了她一个令她震惊难堪的事情,就是原来在房中缠人的不是人家谢七娘,而是他的儿子。
他告诉她,他喜欢他娘子的要命,所以自从两人成亲以来,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娘子一起,在一起就忍不住会有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发生。他还告诉她,他要努力使得他的娘子怀上身孕,最好是在入秋去国子学上学之前。
其实卢氏把前面卫序为了谢七娘要死要活的事情联系起来想一想,也应该明白所谓的两个人房里的官司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说到底谁缠谁,到底谁是“狐狸精”?
只不过,等到她儿子卫序亲口说给她听,让她正视了她故意避开不想的猜测后,她终于接受了这种现实。
就在她接下来开口劝儿子不要太沉迷女|色,不要太缠着谢七娘时,她儿子又说话了:“阿母,如今我已经成人,晓得什么是节制,如今只不过是新婚,儿难免放纵一二,过段儿日子就好了。至于掏空身子,您就不必操心了,我娘子每日亲自下厨去给我做好汤水喝,所以,我好得很。”
卢氏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是说不出来了。
她只能承认,在她丈夫和她儿子这里,她是一点儿优势都没有。看来,也只有等到儿子去国子学上学才能从新媳妇那里找补回来了。
但是,她还是提到了卫序给他娘子定做高足家具的事情,倒不是说家具贵,他们买不起,而是说他们三房不能弄那些稀奇古怪的家具回来,毕竟卫家的郎君们都还没有一个人用,只不过是跟谢家交好的卫五娘和卫八娘屋子里有,可见那是女郎用的,郎君们不合适用。
卫序接着她的话说:“我就是买给娘子用的,我又不坐那个。阿母,要不你也来一套,算是儿孝敬给您用的,听说这种高足的坐具如今可是建康城里一流士族之家最流行的,连皇室都派人去谢氏的木器店采购呢。”
卢氏一听,倒有点儿心动了,不为别的,儿子能把自己跟他媳妇儿相提并论,尽管是后面才想到的,可也比想不到要好吧。卫序也看到了他娘心动的神色,于是就更加吹嘘这种家具是怎么好怎么代表身份,终于让他娘点头,那就给她也来一套吧,只不过买了来不能摆在正厅里,得收拾出一间偏厅来摆放。
卫序答应了,又奉承了他娘两句,终于使得卢氏高兴起来,跟他说笑了会儿,让他回屋了。
从他娘屋子里出来,卫序吁出口气,心想,总算把他娘给哄高兴了点儿,这还不是为了媳妇儿着想,让她娘开心一点儿,就会少找一点儿她媳妇儿的岔子。看来从今以后,这种哄他娘的事情还得经常做了。
他在去国子学读书之前只有两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做,一是努力让他的娘子怀上身孕。二就是尽量改变他阿母对谢七娘的偏见,希望他去国子学读书以后,他娘不要为难自己的娘子。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谢伯媛迎着他,就问了他娘对他说什么了。
卫序道:“还不是那些啰嗦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我都已经把我阿母哄好了。一会儿,我让人再去谢氏宜家木器店定一套高足家具,孝敬给我阿母。”
“什么?阿姑也要一套?”谢伯媛略感惊讶。
卫序呵呵一笑,随即握住她肩膀,道:“今儿我可明白了一个道理,既能讨我阿母欢心,又能让你好过。”
谢伯媛感兴趣地问:“是什么?说。”
卫序也不吊自己娘子的胃口,就开说了。
“我发现我但凡给你买什么,也顺带着给我阿母买,那她就不挑事儿。而且这样一来,让她觉着我心里同样看重你也看重她,她以后就不会老想着找你麻烦了。”
谢伯媛看着年轻的丈夫,得意的侃侃而谈的模样,不由得噗一声笑出来:“你呀,才明白这个理呢。这正该是你这个做儿子的该做的,该想到的。不管怎么样,阿姑都是生你养你的人,你长大成人娶亲了,更不该忘了她。须得比没成亲前更要想着她,她才不会因为你娶了我忘了她伤心呢。”
“嗯,以后我都晓得怎么做了。让我猜一猜,今日晌午咱们吃什么?”
“有你爱吃的,也有我爱吃的,另外还是给你炖了些汤,养身子的,你多喝点儿。”
“你也要喝,把身子养好点儿,我好想你能快些怀上咱们的孩儿……”
卫序说着说着声音低下来,一下子将谢伯媛抱起,往内室里走。
谢伯媛挣扎:“等晌午饭吃罢再……”
卫序:“等不及了……一会儿再吃饭也一样……”
——
三朝回门,谢伯媛和卫序一起携带许多的礼品回娘家。
两人先去见了谢府的老祖宗姜氏,奉上了献给姜氏的礼品,然后姜氏又赏赐了他们两人代表吉利意味的物品。
接着两人再去拜见谢庄和刘氏,给丈人和丈母娘的礼品也是卫序精心准备的东西,谢庄和刘氏也赐给他们两人代表百年好合百子千孙的刻着石榴纹的玉枕。
谢妙容和两个姐姐和弟弟也在一边凑热闹,管姐夫和姐姐姐要东西。
谢伯媛摇头笑:“十五娘,你就忘不了要东西,你说说,阿婆给你当库房的那间小房,各样稀奇的东西有没有塞满?”
卫序早将带给几个小姨妹儿,还有两个小舅子的礼物拿了出来,然后笑眯眯地走过去,一一交到他们手里,说:“哪敢忘记给你们带东西,要忘了,你们不准七娘跟我回去,那我可就惨了。”
这一席话说得大家纷纷笑起来。
散完礼物,谢庄和刘氏就让谢妙容等几个孩子先出去,他们有话和卫序和谢伯媛说。
谢妙容知道这是阿父和阿母要跟卫姐夫和姐姐老生常谈,说一些女儿和女婿回门要交待的话,不外乎是希望他们白头到老,和和美美,有什么事有商有量地往下过。
她退出来,就没有先回去,而是在外面庭院里跟两个弟弟玩儿,主要是她还有话要想问一下卫姐夫呢。
自从前两天在长姐的婚宴上喝了葡萄酒后,谢妙容突发奇想,想要在自己即将到手的庄园里栽种葡萄,酿造葡萄酒。她穿越之前读农大对于种植蔬菜,果树之类包括葡萄还是在行的,但是对于怎么酿造葡萄酒就了解不多了。她隐约记得一些简单的家庭手工酿造葡萄酒的过程,但是如果要大规模酿造的话,可能还是需要总结出流程化的酿造方法,才适合于大规模生产。
葡萄这种东西,当世是作为比较珍稀的水果存在的,并且价格昂贵。最常见的葡萄是两种,一种是水晶葡萄,晕色带白,形大而长,味道甘甜。还有一种是绿葡萄,出自蜀中,熟时颜色发绿,就像西域的绿葡萄,名字叫做兔睛,也是很甜的。至于酿造葡萄酒的紫红色葡萄则是非常少见,至少谢妙容穿到这里后,作为谢家嫡女的她,听说过有这种葡萄,但她却都、没有见到过,更别说吃过了。可见,这种葡萄的稀少。而要酿造葡萄酒就非得要这种紫红色的葡萄。谢妙容就发愁了,虽然她想酿造葡萄酒的想法是好的,执行起来也不见得有多少难度。可是关键酿造葡萄酒的原料紫红葡萄上哪儿去找?
于是,她就问人了,问了谢府里的好多人,她祖母,她阿母,她的堂哥们,还有她家学里的先生,问他们哪里有紫红色的葡萄。这些人结果异口同声地告诉她,他们不知道,别说紫红色的葡萄,就是那绿葡萄和水晶葡萄等闲也是见不着的。
谢妙容又带了婢女悄悄溜出府去建康的集市上溜达了一圈儿,结果,一无所获。因为市场上有李子,枣子,柿子卖,就是没有葡萄。后来问了卖果子的商贩,城里哪有葡萄卖,结果商贩告诉她,葡萄都是那些皇族和高门士族享用的,价格昂贵得要命不说,而且产葡萄的不大的葡萄园都在皇族和一流士族的手上,葡萄作为他们专门享用的珍稀果品,是不会拿到市场上来卖的。
知道这些情况后,谢妙容蔫了,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在长姐婚宴当日,那来送葡萄酒的卫家奴仆说的两小罐葡萄酒价值万钱的原因了。绿葡萄和水晶葡萄都是珍稀水果,何况出自西域的紫红葡萄。没有原料,她的好点子也就不起作用了。
好在,隔天她长姐和卫姐夫一起回门儿了,一见到卫姐夫她就又有新想法了。
在外面跟两个弟弟玩闹了一会儿,谢妙容偷偷跑去她爹的书房,在窗下猫着腰,听了听,她爹还在跟卫姐夫侃什么为学为官之道呢。就又猫着腰跑开,去了她娘的内室,这会儿她也不偷听了,直接掀开帘子跑了进去,挨着她长姐坐下,问她:“姐夫对你好不好?还有他们家里的人对你好不好?”
刘氏瞪她一眼:“这些都是你能问的,你才多大?还有,我跟你阿姊说话,你又跑进来做什么?”
“我不过是关心阿姊罢了。不过,我瞧着阿姊面有喜色,看来姐夫对你挺好。至少我觉着长姐回门儿,比二姐回门儿的气色好一些。那一天,二姐回门儿,长姐也看到的,二姐似乎气色平常,也没多少笑脸,看起来淡淡的。”
谢妙容这话只不过随便一说,她也没过脑子,纯粹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想到却引发了她娘刘氏的担心,蹙起了眉头道:“十五娘,经你这一说,我也想起那一日,你二姐回门儿是没有你长姐的气色好,别不是她有什么事吧?这会儿想起来,真让我担心。但是那一日她回门之时,也是说她一切都好……”
刘氏如此说着,再次看向长女谢伯媛:“七娘,你在卫家有什么事可得对我说,万不可再像在王家一样。你有什么难处,跟我说了,我还能给你出个主意,你要憋在心里,愁怀了身子,可不值当。”
谢伯媛在跟王鸾的婚姻中就是报喜不报忧,后面弄得两人和离。所以这一次跟卫序成亲后,她多少也改变了一些想法,就是她如果在卫家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完全可以回来向母亲还有妹妹倾诉。她们不会害自己,她们也能替她分担一些忧愁,没有什么不能对自己的家人说的。
于是她就说了;“七郎对我很好,就只是阿姑对我有些冷淡。不过,好在七郎处处维护我,替我着想,有他在,我在阿姑和大人公跟前也不那么害怕了。可我担心他去国子学里读书,五天才能回家一次……”
说着说着,她绞起了手指,看得出来,她很忐忑。
“七娘,别怕,谁家新妇都是这么过来的。想当初,我嫁给你阿父,天天也要去你阿婆跟前立规矩,心里也是忐忑的。等处的日子长了,就不害怕了。还有啊,在你阿姑面前,别顶撞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每日做到晨昏定省,她拿不住你什么错处,也不好给你穿小鞋。最最要紧的是,你得把身子养好,要是早日能怀上一个,你阿姑保证立马就给你笑脸了。等到生下了孩儿,她也就会把你当自己人了。就像你嫁过去之前说的,拿一颗诚心对待他们,不怕捂不热他们。”刘氏拉起长女的手,轻轻拍着安慰她。
这话她也不怕当着小女儿说,在刘氏看来,小女儿也是八岁多的人,听听这些婆媳相处之道反倒有好处,以后等她出嫁了,去了婆家遇到这种情况,也能从长女和自己的谈话中记起一些应对之法。
谢妙容对她娘的这种说法却有不同意见,道:“阿姊,你也别太逆来顺受了啊,这人都是,人家敬你一尺,你敬他一丈。谁要是欺负你,就算她是长辈,可你也不能一忍到底。记住了,卫家还有姐夫,娘家还有我们,对有些存心欺负你的人可不能软弱,该还以颜色的时候要换以颜色。”
刘氏训斥谢妙容:“都像你似的,一个家那就别想清静了。”
谢妙容翻白眼:“阿姊要像我,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这话让谢伯媛笑起来:“想当初你在楼云寺,挠了萧三郎一爪子,恐怕使得满建康城的小郎君们听见你的名字都要退避三舍了。”
一提起这个,刘氏就摇头,一伸手就在谢妙容脑门上给了一指头:“你看你这悍女的名头有多响,以后谁家郎君还敢来娶你!”
谢妙容道:“我还不想那么早嫁出去给人管着呢,现如今我过得多好,上有阿婆,阿父,阿母宠着,下有阿虫她们捧着。外头的谢氏宜家木器店给我赚着大笔的钱,我即将有个千亩大小的庄园,种上紫葡萄,酿造葡萄酒,等酒一出来,又有大笔的钱财进账,啧啧,这种日子,我想一想也是……醉了……哈哈哈哈!”
“瞧瞧,这张狂样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跟个狂生一样的女郎。”刘氏无奈叹气道。
只有谢伯媛听到她说什么紫葡萄,葡萄酒,于是立即问:“十五妹,你要种紫葡萄,酿葡萄酒?”
谢妙容捂住嘴,眨眨眼,好一会儿才说:“糟糕,我一个不小心就说出来了。那个,阿姊,这事情八字还没一瞥呢,等我问过了姐夫再说。”
“七郎?他知道怎么种紫葡萄,怎么酿葡萄酒?”谢伯媛更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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