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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在艾萨克发难之前，希拉小姐急中生智，女高音突破天际地吼了出来。
“艾萨克·克里斯多法先生是莱因大人的恋人！莱因大人才是克里斯多法先生的男朋友！将来他们还要结婚的！而且莱因大人温柔善良心肠好！这次也是莱因大人答应帮我回来找父王母后和王兄，大家才一起陪我回来的！”
小海妖吼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吼完之后连她自己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不过重点倒是都出来了，无外乎——艾萨克的恋人是莱因大人，莱因大人是好人。
前者用来顺毛，后者用来提醒魔族青年千万手下留情。
虽然手法很拙劣，但是被她这么一顿吼，艾萨克确实也发不出脾气——别说发脾气，海妖一族的女高音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忍受的，这个洞窟没有塌下来已经算是万幸。
“妹、妹子，我们、知道、了。克里、斯多法、先生……对、对不起。”
凯罗每吐一个词脑袋就晃一下，感觉耳边有一千个海螺同时被吹响，眼前金星一片。
艾萨克：“……”
你们有这种无差别大型杀伤性武器还缩在这种地方干什么，一人嗷一嗓子估计敌人就都跪了！
——嗯，然后海妖自己也都跪了。
“没什么。”艾萨克看了一眼拼嗓门拼到缺氧的海妖小公主，想到茫茫虚妄海上他毕竟不是地主，还是决定听听海王有什么寻人的方法。
不过事情还是得一件一件的办，就算要找海妖们帮忙，也得先弄清了虚妄海当前的形势局面——例如，这一家子为什么有宫殿不住，跑来这种洞窟里蹲着。
真要说起来，海王好歹也是一族之长，战斗力虽然比不上自家那个号称目前地狱最强的老爹，但也该是九级以上的强者。
听到艾萨克的问题，海王陛下突然老脸一红。
“其实……这个……那个……”
“这什么这。”王后一脸嫌弃地看着海王，“你就直接跟克里斯多法先生说了吧，你其实就是个战五渣！”
艾萨克：“……”
——光明神教虽然看起来各种让人幻灭，但好歹上到教皇下到首席圣骑士都是能一个打十个顶尖强者。怎么到了海妖一族，不仅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用，连号称一族最强的海王的战斗力都变成战五渣了？
身形有点发福的海王捋了捋蓝蓝的胡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一任的海王应该是我的王兄。”
海妖王族有一个特性，那就是每一代的血脉中，必然会出现一个天才强者作为继承者——而除了这位强者之外，其他的兄弟姐妹的能力则相当有限。
这一代中的天才，就是现任海王的哥哥。
艾萨克：怎么感觉好像一个营养过剩所以其他人都营养不良了？
“那为什么是你成了海王？”艾萨克说话十分的不客气，虽然他也的确不需要客气。
“因为我那个王兄，他是个旅行爱好者。”海王垂头丧气的说，“每年潮汛的时候，他就会离开海妖一族跑去环游世界。”
海妖一族眷恋海洋，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离开大海跑去陆地。不过哪个种族没有几个怪胎呢？海妖们运气不好的地方在于，这次的“怪胎”是最适合海王位置的那个人。
明明应该留在族内保护族人，却因为心中蠢动的欲望而丢下皇位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
这件事显然只有海王夫妇知道，因为他们的儿子和女儿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
“父王我小时候你告诉的那些事迹原来都是骗人的！”希拉手指颤抖——她心里一直崇拜的父亲竟然、竟然——
凯罗比小妹冷静一点，他只是抓了抓脑袋：“怪不得父王你在对上那个暗精灵之前就开启密道让我们逃了，就算遇到敌人也母后上去迎战。”
海王蜷缩在角落里不敢面对自己的儿子女儿，被自己的王后用尾巴狠狠甩了一下。
“装什么死，你小时候不管是格斗课还是魔法课从来没及过格，让你努力的时候你就说一切有王兄，怎么，现在羞愧了？要让我在凯罗和希拉面前晒一晒你以前的成绩单吗？！”
“为什么那种东西你还留着？！”海王立刻跳起来看着自己夫人，整张脸都快变成亮红色。
“逃的时候随手就跟着一些东西带出来了。”
看着凯罗和希拉发亮的眼睛，海王大声嚷嚷道：“不准给他们看！”
“那就好好说话！难得克里斯多法先生愿意看在那位莱因先生的份上帮忙，你想一辈子窝在这种地方吗？”
——这位海王能在这个位置上做这么久，完全是归功于王后吧？
搞清楚应该交涉的对象后，艾萨克干脆直接对海妖王后发问：“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现在宫殿里的情况怎么样？我要怎么样才能尽快找到莱因？”
“在海王宫深处有一颗虚妄海的海之眼，用海之眼能看到整个虚妄海海面和海底的情况。”王后沉吟一阵，优先回答了如何找人的问题。
艾萨克眉头一挑。
——所以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定然有一个厉害的女人。而能让不成功的男人看起来十分成功，他背后的女人肯定是双倍的厉害……
艾萨克的问题中，她优先回答了艾萨克最关心的问题作为示好，海之眼的作用也足够令人心动——但前提是，海之眼在海王宫殿里，艾萨克要想使用海之眼，必然得帮助他们对付宫殿里的家伙。
回答得让人舒服，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艾萨克点点头，表示接受海妖的示好。
王后才继续往下说：“敌人只有一个，是个暗精灵。”
“一个暗精灵？”艾萨克立刻想到救走雷文的家伙，忍不住问道，“是女的？”
王后摇摇头。
“男性。”
——想到那日的景象，她依然心有余悸。
暗精灵青年手中握着一个小小的支架，在支架的顶端，金色的雾霭开合聚散，汇成一只魔法的眼珠。所有看到那颗眼珠的人都失去了斗争的意志，心中只有臣服，他们动弹不得。偌大的海王宫殿、上百名海妖战士，其中不乏八级以上职业者，却拦不下一个暗精灵。
如果不是海王拉住她从准备好的密道逃走，她也会臣服于那颗眼睛之下。
“为什么海王能动？”艾萨克奇怪，如果按照这种说法，海王也应该动弹不了才对吧？
“是啊，母后，我原本以为是因为父王比较厉害，但是……”海妖王子在海王哀怨的目光下讪讪住口。
——但是真相是残酷的。
请允悲。
王后叹了一口气，眉宇之间有所畏惧。
“在天地之初，共治三王中，有一位御使天地之灵，赐众生‘力’，凡是得赐‘力’并加以修习的存在，皆受其所辖制。”
艾萨克一愣。
“罗勒菲之眼。”
他喃喃地说。
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位克里斯多法一眼，点点头：“不错，他手上所持的就是神王罗勒菲之眼，力量越强的强者越受其制约，因为我们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神王的赐予。”
——那并不十分准确。艾萨克默默地在心底反驳。
与其是说因为赐予而拜服，倒不如说是罗勒菲的一种威慑，是一种本能的敬畏，就像人形种族对圣王的敬仰，魔兽神兽对龙王的畏怖。能力越高，越能激发这种对神王的敬畏。
算是一种心理因素，若是真正的强者未必不能克服。
不过艾萨克没有打算说出来。
他在封印之间的记忆一直有点模模糊糊的，尤其把龙鳞给了莱因之后，那段记忆就更不清楚了。但多多少少还是意识到自己和龙王席尔维坦……似乎就是同一个人。
龙王陨落时的怨愤偶尔还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不过他现在是艾萨克·克里斯多法，要操心的事情挺多的，暂时没打算去探寻前前世之谜，光是要把莱因娶回家他就很忙了！
——嘛，简单来说就是胸无大志嘛。
明白真相之后，众人看着海王的目光又变了。
——他真的是完全没有受到神王之眼的辖制啊……自己老爸的力量究竟有多弱？！
“喂喂喂，我可是救了你们啊！”海王圆滚滚的身体动了动，决定要为自己争取一下人权。
王后给了自己丈夫一个“吉祥物闪边”的眼色，继续看着艾萨克：“不久之后，王宫的动乱平定下来，现在是温妮娜出面主事，但那个暗精灵绝对还在宫殿之中，并且安插了人手监管温妮娜，有罗勒菲之眼，对上他我们没有胜算。”
“那姐姐、姐姐发布通缉其实是——”希拉脸色一变，想到他们踏入虚妄海后遭遇的一切。莫非王姐她……
“是为了通知你王宫不对劲吧。”王后抚摸着小女儿水蓝色的长发，露出母性特有的慈爱目光，目光里闪动着伤痛，“她一个人在宫殿里，一定不好过。”
“暗精灵要的是什么？”艾萨克干脆利落地打断母女之间的交流，“他手中握有罗勒菲之眼，想要什么应该都能轻易拿到，为什么一直留在海王宫，他一个暗精灵总不会是为了统治海妖一族。”
暗精灵是使用黑暗的力量、无信仰的一族，从信仰月神的精灵族中分出去的一支。但他们本质上还是精灵，是精灵就会眷恋森林，而不是大海。
“他想要——”
“夫人！”海王急急忙忙地打断了王后的话，这是艾萨克踏入洞窟之后他第一次摆出一张海妖之王的面孔，“那是我海妖一族的承诺，决不能轻易违背！”
“这种时候，难道你认为你能打得过那个暗精灵还是能偷走他的罗勒菲之眼？”王后看着海王，同样寸土不让，“何况他是那个艾萨克·克里斯多法——他在这个时候来到我海族，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
“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
“反正就是水晶龙吧？”艾萨克欣赏够了夫妻吵架，在海王被王后一尾巴拍死之前救海王于水火，“被九位守护者守护的不至之岛，只有震天之音能打开前往沉睡之地的封印。”
“你怎么知道？”海王和王后同时瞪大眼看向他。
“你们一族里值得别人觊觎的除了海蓝之瓶就只有水晶龙的秘密了吧？”艾萨克此时的口吻和西路塔神奇地重叠了，“难道你们忘了很久之前和魔族开战的时候，魔族把你们王族的秘密文献都搬空了的事吗？”
海王和王后：“……”
这个秘密在地狱根本算不上秘密，应该说，几乎全部魔族都知道这件事。
幸运的是，魔族根本从没想过要动海蓝之瓶和水晶龙。
当初魔族之所以会把海妖一族的文献搬空，不过刚好因为那一届的魔王是个像玛格丽特·希尔菲斯这样性格的知识爱好者，而且那位魔王陛下还有一个不知道好还是不好的习惯就是把各种知识编成教育手册，发放地狱人手一本并强迫魔族认真学习。
“所以其实地狱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件事。”艾萨克解说完毕。
因为打击过大，海王已经蜷缩在墙角嘤嘤嘤嘤地泪流满面了。
王后扶额：“这样也好——我们确实能召唤水晶龙，或者说打开前往水晶龙沉睡之地的通道，但我们不能那么做。”
因为水晶龙曾经帮助过海妖一族，所以在他想要选择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沉睡的时候，他选择了虚妄海，选择了海妖王族作为看守者。
而钥匙，就流淌在王族的血脉中。
海妖王族每一代必定会出一个天才的同时，每一代也会有一个看守者，只有看守者耗尽生命的长吟才能打开沉眠之地的门扉。
“如果你们断子绝孙了怎么办？”艾萨克突然问。
“那水晶龙就可以永远的沉睡下去，我想这对那位大人来说也并不是一个坏选择。”王后镇定地回复。
“所以……这一代的天才和钥匙，难道都是她？”艾萨克将目光移到希拉身上——他之前就觉得希拉很古怪，海妖一族的支配一次只能支配一个人，她却同时支配了假格罗夫和卡迪尔，而她脱水快死的时候，艾萨克也感觉到了一股不同于海妖的力量。
“我？”希拉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整个人都懵了，有点像是灰姑娘突然发现自己是后妈亲生的。
“没错。”
艾萨克点点头，既然应该了解的东西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看在你很诚实的份儿上，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去找海之眼吧。”
※※※
“海之眼？”西路塔眨了眨眼睛，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魔族内部的海妖知识教育手册里面好像没有这东西？
“嗯。如果要找你们的同伴的话，海之眼最方便，虚妄海上的一切都能看见。”温妮娜在地上用水画了一幅海王宫示意图。
“我不知道父王和母后他们怎么样了——但敌人绝对不简单。”
当初温妮娜发现虚妄海周围气氛不对的时候，想要用自己来提醒跟在身后的妹妹，于是攻击了化身精灵的那只“鹰形魔兽”，之后被他反击差点身死当场。
没想到再度醒来时，海王宫已经易主，她被拴上丝线，不得不在那个暗精灵支配下起舞。
至于宫殿内曾经发生了什么，她不敢轻易开口问，也找不到人问。
西路塔一边看着王宫地形图，一边随口应道：“我们目前还是避开那个古怪的暗精灵比较好。”他伸手在地形图上比划了一下，选了一条最长、最远、最绕路的路径。
“有公主的信物，如果碰到的没问题的卫兵，还可以避免争斗——喂，别站在那里发呆，快过来看！”西路塔招呼着从他和公主开始讨论行动的时候就站在一旁把自己当成木桩的爱德华。
温妮娜抬头看了一眼伪萝莉和精灵王子，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
“怎么了？”西路塔没有漏过海妖公主怪异的神情，挑眉问道。
“呃，没什么——你们是一对？”
西路塔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怎么——”可能？
这家伙和艾萨克大人比起来简直天差地远，作为艾萨克大人的“前未婚妻”他怎么可能看上这家伙？！
但是爱德华动作更快更迅猛，他摇头摇得像是头快要掉下来：“不不不不不！绝对不是！”
于是西路塔咽回后半句话，语气里多了一丝危险：“你这是什么意思？”
——竟敢这么嫌弃他？
爱德华虽然看不清西路塔的表情，但那他刺客的本能依然感受到了地狱咒术师的魄力。让他立刻像一只被抓住待宰的鸡一样冷汗直冒愣在当场。
看到这一幕的西路塔觉得自己跟爱德华这种人纠结实在没必要，口气松了下来。
“算了，记好路线，我们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得到特赦的爱德华猛地点头。
抛出问题的海妖姑娘却露出带着淡淡寂寞的表情。
※※※
奥列尔坐在海妖王座上，奥萝拉站在他身边。
“有虫子进来了。”暗精灵少女突然开口。
“我知道。”
奥列尔却显得不紧不慢，他盯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能看到从上面延伸出去的无形丝线——那些丝线缠覆在他手中的棋子身上，使其只能在他的掌心跳舞，不得挣脱。
“有罗勒菲之眼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管是‘王’还是‘后’。何况我的‘兵’早就已经安排好，只看这场戏他们打算怎么演。”
海王会逃走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光杆的王，可没办法继续。而温妮娜又被看死——这局棋，胜负不过迟与早。
奥列尔并不知道，国王暂时得到了他的‘车’，只是饶有兴趣地与妹妹分享他的心得，骄傲的像是一个手段强大的统治者。
“奥萝拉，我们想要的既不是海王宫殿，也不是海妖一族的统治权，我们想要的只有瓶子和钥匙，这才是一切行动的最终目的，其他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
奥萝拉看着他，突然问道：“为什么拒绝成为国王？”
在暗精灵的国王和暗中为大人办事之间，她的哥哥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后者。但在她看来，没有暗精灵比她的哥哥更适合那顶黑棘树冠，而她的哥哥，也有着成为统治者的野心。
“你认为现在的国王怎样？”
“蠢货。”
“长老呢？”
“老不死的蠢货。”
“那不就行了？”奥列尔耸耸肩，觉得自己的妹妹有时候看起来非常可爱。
奥萝拉迟疑了一下，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亲近：“你不一样。”
她的哥哥当然不一样。
奥列尔转过头，在妹妹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划开一道讥讽的弧度。
没有不一样，要让奥列尔来说，现任暗精灵的国王是个聪明的家伙——总归都是棋子，不如做个舒舒服服不讨人厌的棋子，这样被舍弃的时候，顺序还可以往后排一些。
他当然想要做国王。
他甚至想要做世界之王。
但他绝对不要做一个棋子，还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这一点，却不能跟自己妹妹说了。
如果他是棋子，奥萝拉就是大人手中的一支箭，任何对大人有威胁的东西，都会被这支箭贯穿，就算自己是她的哥哥也不例外。
所以他很快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妹妹，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谢谢，奥萝拉，我这样就可以了。”
——没错，目前，这样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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