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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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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林太太又有一样乖觉处,她给郑姨娘做的这两套夏衣,固然是料子没有往年的好了,可给林承祖和林琼芳做的夏衣,料子却是和林琼玉的夏衣料子是一样的。这样就算是她郑姨娘到哪里去说,她都可以堂而皇之的说上一句,我何曾克扣你的什么东西来?见着你家哥儿姐儿的衣裳料子可不是和我女儿的衣裳料子是一样的?便是你的衣裳料子,那也实在是因着今年宅子里的开销大了,我少不得的也只能节俭一二。

    说不定还能埋怨上郑姨娘几句,说她是不当家不知晓柴米油盐贵的。

    所以郑姨娘也就只能吃个哑巴亏。

    郑姨娘一连灌了两杯茶水下去,可还是熄不灭心里的那股子火。

    于是她就没事也要找事的寻着丫头仆妇们的不自在了。

    她目光四下里转了一转,见现下在屋子里伺候着的有三个人。

    兰香,芸香和王三嫂。

    兰香不消说,是她得意的丫鬟,平日里的左膀右臂,她是很少寻她的不自在。王三嫂是个宅子里的老人儿了,等闲宅子里的谁不认识她的?她也不好寻她的不自在。

    剩下的也就唯有一个芸香了。

    于是郑姨娘的目光就落在了芸香的身上。

    早在郑姨娘将自己从太太那里拿来的夏衣发脾气扔到地上的时候,芸香就已经是站在那里,手脚都有些发抖了。

    以往郑姨娘不高兴的时候,没少责罚她,所以这丫头都已经是养成了但凡只要看到郑姨娘不高兴了,她就手脚发抖的习惯。

    现下她更是垂着头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的,力求让郑姨娘注意不到自己的存在。

    但郑姨娘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芸香,”郑姨娘猛然的喝叫了一声,“让你去那边屋子里给我领夏衣,你就给我领了这样的两身衣服来?莫不是你这小蹄子头花眼晕的,领错了不成?”

    芸香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姨奶奶,”她的说话声里已经带了哭音,“奴婢哪里敢领错。太太那里,各房里的衣服都已经是折叠好了放在托盘里,等着各房里的丫鬟来领的。奴婢暗地里还看了下,安姨娘那边,她裁衣裳的料子比您的这料子还差呢。”

    兰香在旁,听着芸香的这一通解释,由不得的就在心里替这小丫头哀嚎了一声。

    那郑姨娘原本就是因着当初自己小产的时候,安彩萍却是有了身孕的事,所以这些年来,她对安彩萍那不是一般的记恨。

    芸香这般说,可不就是火上浇油的举动?

    果然,郑姨娘听了芸香的话,心中一时就更气了。

    她猛然的就起身站了起来,三两步的走了过去,伸手就去掐芸香的脸颊。

    她这左手上有两根指甲,养的足有两三寸长的,今日早间刚用凤仙花染过,通红一片。

    “我撕烂你这个小蹄子的嘴。那个安彩萍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没的拿我来比她。她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出身的,没有廉耻的就去爬了老爷的床,算她侥幸,生了个尿胞种子下来了,老爷这才将她抬举做了个姨奶奶。可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出身,正儿八经的轿子抬了进来的,现下又是生了姐儿,又是生了哥儿的,她安彩萍倒是拿什么来比我?”

    她一生气,手底下就没有轻重的,一时只掐的芸香口中杀猪似的叫个不住。

    兰香看不过,便上前来笑道:“芸香就算是个不懂事的,可姨奶奶也该仔细自己的手才是。今日早上刚染的红指甲呢,且又是好不容易的才养的这么长的好指甲儿,若是因着芸香弄断了,可不是得不偿失?”

    郑姨娘一听,果真就住了手。

    可到底还是心里气的很,便对着兰香说道:“给我拉了这个不知道高低的丫头出去,拣块瓦片来,教她在院子里给我跪着。”

    兰香答应了一声,果真的就拉着芸香出去了。

    芸香只哭得满面的泪水,对着兰香就哭道:“兰香姐姐救我。跪在瓦片上,不消一个时辰的,我的两只膝盖就会跪的稀烂。若是再跪的时辰长了,我只怕我的这两只膝盖都是要保不住的,那往后都不能走路的了。”

    兰香叹了一口气。

    “你这小丫头,不是我说你,咱们这做丫鬟的,安身立命的功夫是什么?不是拼死拼活的低着头做事就可以了,而是得学会揣摩咱们主子的心理。主子爱听的,咱们就多说两句,主子不爱听的,咱们便一个字儿也不提。至于主子的那些禁忌,更是打死都不能提起的。你说你这,安姨娘从来都是姨奶奶心里的一根刺,你怎么三不知的还提起了她呢。这可不是上赶着讨骂领罚的吗?”

    芸香哭道:“我便是什么都不说的,姨奶奶不高兴的时候那也照样是会责罚我的。兰香姐姐,再这么样下去,我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嘘,打住,”兰香立即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而后目光四处的望了望,确定这周遭没有人之后,她才转过头来继续的对芸香说道,“往后这样的话也要少说。哪个主子喜欢听到自己的丫鬟说这些话的了?若是教姨奶奶听到了,少不得的你就要领一顿打。”

    而后她又叹了一口气:“往后小心些吧。至于这次,你且去院子里找个凉快的地儿先跪着,等过后我对姨奶奶说上两句好话,教她让你不再跪着也就是了。”

    芸香抽抽噎噎的自行去院子里找地儿跪着了,兰香则是回房复命去了。

    而屋子里,郑姨娘正在对着王三嫂哼道;“让你们打听老爷和哪个丫鬟有首尾的那事,这都是眼瞅着过了两三个月了,可你们还是没打听个头绪出来。我就不信了,这宅子里的丫鬟仆妇虽然是多,可到底也是有个数儿的。你们便是一个个的查问过去,那也是该查问到了的吧?”

    王三嫂面上陪着笑,说道:“姨奶奶说的在理。只是老爷的那个贴身小厮实在是可恶,每次都防我们跟防贼似的,竟是口中一丝风儿也不漏的,做事也是但凡我们有个什么动静,立刻就警惕了起来,倒跟那猫儿有得一比。”

    郑姨娘鼻子中又哼了一声:“那个叫德儿的小厮?你们可别小看这个小猢狲,正经着可是老爷心尖上的人儿呢。什么狗杂碎,不过就是仗着自己长的有些儿清俊的,会爬老爷的床罢了。下次这小猢狲可别犯到我手里来,不然直接拉出去打个臭死。”

    王三嫂笑道;“谁敢惹我们姨奶奶呢?我们哥儿可是这林宅里唯一的后继香火呢。等到日后,这整个林宅里,还不是姨奶奶坐头把交椅的?”

    郑姨娘听她这般一说,一时心里的气就顺了不少。

    是啊,便是她林太太现下再猖狂又能怎么样呢。拼不过她只生了个女儿,而自己是生了个哥儿的。女儿便是再好,就算是养到一百岁,那说到底也不过是人家的人罢了,怎比得过她生了这林宅里唯一的后继香烟了。

    于是郑姨娘面上的脸色也跟着好看了不少。

    她正欲待开口和王三嫂再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只进外面的小丫鬟进来禀报:“姨奶奶,舅老爷和舅奶奶来了。”

    郑姨娘面上瞬间就又沉了下来。

    原来自打那日林承祖和林琼芳的满月宴之后,这两三个月来,郑云天和他老婆都不曾过来看望过她一眼的。

    郑姨娘待要不见,可说到底,这又毕竟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于是她想了想,就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小丫头答应着下去了。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郑云天和他老婆手中拿着一个包裹和一个食盒进来了。

    进了屋子,他们两个站定,叫了一声:“姑奶奶。”

    郑姨娘见着他们两个,冷声的就说道:“今日刮的是什么风?倒让你们两个大忙人贵脚踏贱地,上我这来了?”

    郑云天和他老婆听了郑姨娘说的这嘲讽的话,面上就有些讪讪的。

    静默了一会,郑云天的老婆就率先开口说道:“一向是想着要来看姑奶奶的,只是不得闲,且是忙的很。前些日子我们想着这夏月就快到了,就给哥儿和姐儿各做了一套夏衣的。可巧今日得了些空,便送过来了。”

    说罢,将手中提着的包裹递了过来。

    又用手肘撞了撞站在她身旁不做声的郑云天,说道:“还不将食盒交给姑奶奶。”

    郑云天依言将手中一直拎着的食盒递了过来。

    他老婆就在旁边笑着说道:“这食盒里面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刚摘下来的油桃和杏子罢了。我知道姑奶奶这里是什么瓜果都不缺的,原不稀罕我们的这些东西,不过就是我和他对姑奶奶的一片穷心罢了。还请姑奶奶一定要收下才是。”

    兰香上前,接过了包裹和食盒,放到了桌子上。

    郑姨娘先是掀起眼皮子望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郑云天两口子,再是将目光转向了桌子上放着的包裹和食盒。

    原本依着郑姨娘的本意,她是不大想再和她这弟弟一家子来往的。

    想当初,为着给她这个弟弟攒老婆本,她爹娘恨不能都论斤卖了她。要了林家一大笔银子不说,出去的时候还要到处招摇呢,说是自己的女儿嫁了个好人家。

    而因着上次林承祖和林琼芳满月的事,她弟弟两口子甩袖子就走,而后就没有上过门,连林承祖和林琼芳的百日宴都没有来。所以郑姨娘自然是气的要不的,觉得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了。

    可转念一想,她现下在林宅里的位子也是不尴不尬的,能靠着谁?林老爷么?郑姨娘由不得打心里冷笑了一声。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更何况还是林老爷这种惯会喜新厌旧的。至于林承祖,他毕竟是还小的,说到底还只是个庶子,来日只怕还得靠着她去给他争一份家业呢。

    所以这娘家也是不能断的。关键时刻,好歹总会是有个有商有量的人。

    所以郑姨娘就将心里的一股子气压了下来,抬手示意他们两个坐,口中也不冷不热的说着:“难得你们两个还记得有我这个姐姐,也就不枉了当日我卖了自己给你们换下的那点子家业。”

    一句话说的郑云天心中又是一股气上来了。

    他这个姐姐,端的是说话喜欢夹枪带棒。也不想一想,他是她唯一的亲弟弟,难不成来日就没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他欲待正要开口说上两句,但坐在他旁边的老婆及时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开口。

    “姑奶奶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他老婆笑着开口说道,“都是一家子,哪里能忘了姑奶奶呢。我这个当家的,你弟弟,在家每日的都要念叨姑奶奶好几遍呢,说是不知道姑奶奶和哥儿姐们儿现下过的怎么样了,宅子里应该是没有人欺负他们的罢?挂念的跟什么似的。不过就是这段时日我们实在是忙的脚打后脑勺的,所以通没有时间来看姑奶奶。这不,趁着今日空闲一点,赶忙的就来了。若是知晓姑奶奶要责怪我们这些日子不来的,早先便是再忙的事我们也该丢下不理,紧着来看姑奶奶才是。”

    郑姨娘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过就是说的一些场面话罢了。到底挂念不挂念的,各人心里都是门儿清。

    但她也不好戳破这些谎话的,只是吩咐着兰香给舅老爷和舅奶奶上茶。

    兰香趁机忙道:“姨奶奶恕罪!只是茶叶可都是芸香在管着呢,我都不晓得她将茶叶放在哪里的了。”

    因着芸香小,平日里所做的无非也就是些跑腿,上茶的事,所以茶叶确实一直都是她在管着。

    郑姨娘就问道:“那小蹄子现下在哪?还不让她赶紧的拿了茶叶,顿了茶送出来。又是皮痒痒了想挨打还是怎的?”

    兰香就道:”她现下还在院子里跪着呢。“

    郑姨娘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发了一顿火,迁怒于芸香,让她去院子里跪着的事。

    于是她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跟那小蹄子说,让她赶紧的上茶。若迟了些儿,我就让她跪上一整天的。”

    兰香答应了一声,赶忙的退了出去叫芸香。

    茶端了上来,郑姨娘和郑云天他们两口子一边喝着茶,一边不咸不淡的陪着他们聊些闲话。

    坐不得一会,郑云天的老婆就起身和郑姨娘告辞了。

    郑姨娘屁股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敷衍似的就说着:“怎么这就走了?不再坐一会儿了?”

    郑云天的老婆笑道:“我倒是很想和姑奶奶再说上一会子话的,只是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多。张老爷府里的夏衣现下都是让我们做呢,姑奶奶也晓得的,张老爷那一大家子的人,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忙得过来?说不得只能又请了两个人过来帮忙的,就这还都忙不过来呢。”

    郑姨娘也就没有再留他们:“也罢,那你们就先去吧。”

    郑云天的老婆笑道:“等改日有空闲了,我们再来看姑奶奶。带着您的侄儿也一起来。自打他知晓姑奶奶生了一双儿女之后,每日的都在家里闹着要来看哥儿姐儿呢。”

    郑云天随即也站了起来,开口和她姐姐告辞。

    郑姨娘的面上神情依然是不咸不淡的,既没有显得很冷淡的意思,可也没有很热情的感觉。

    所以郑云天心里的那股子气越发的大了起来。

    出了林宅的大门,他就开始埋怨着自家老婆:“今日我们是做什么来的?正事儿没说一句,倒光顾着扯些闲话儿了。说什么张老爷李老爷家的夏衣都是我们在做的,我们要真能接了这单活就好了,就用不着整日的一家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了。”

    原来郑云天他们今日来,原是想着让郑姨娘想个法子,让林老爷将林家这一家子的夏衣交给他们来做。不然才不会又给林承祖和林琼芳买了夏衣,又给郑姨娘带了瓜果的。

    谁知道他老婆也反过来数落着他:“没见过你这样现雕佛像现烧香的。刚栽的果树就想着要果子吃了?平日里我说什么来着,让你没事的就多来姑奶奶这里走动走动,真等到有什么事儿开口求她的时候也好说话。可你倒好,为着你那张屁股大的脸,连着几个月来就不曾上过姑奶奶的门。你当姑奶奶心里真有个不恼的?今日里能让你坐在那里喝一杯茶那都是抬举你的了,你倒是还在这里埋怨着我光顾着扯闲话儿了。不扯闲话儿怎么的?直接上去就说,姑奶奶,我们来是有事找你来了?看她不让丫鬟大笤帚扫你出去才怪。”

    郑云天被他老婆这一顿抢白说的是哑口无言。片刻之后,他就又抱怨着说道:“早知晓今日来是扯闲话儿来的,做什么要花银子买了夏衣瓜果来?没的什么都没捞到,自己倒赔了银子进去。”

    “可又来,”他老婆一听他如此说,一时只气的伸手就来拧他的耳朵,“你眼皮子怎么就这么的浅?没有出,哪里有进了?难不成你想今日空着两只手进这门的了?那姑奶奶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要恼我们的。你忘了上次满月的事了?不是我说,往后她要是说动林老爷将这林宅里的四季衣裳都交由我们做了,甭说今日花费的这些小银子,便是再多的银子我们那也是花费的起的。”

    不说他们两个在这边想着往后这白花花的银子争着抢着的扑到他们怀里的事,只说那边厢郑姨娘见郑云天他们两口子走了,伸手拿起了他们拿过来的那两套夏衣看了一下,而后便随手扔到了桌子上。

    王三嫂在旁边就讨好的说道:“到底是舅老爷和舅奶奶有心。姨奶奶你看这两套夏衣,那料子可是不错的呢,式样也不错,哥儿姐儿穿上了,一准儿跟对金童玉女似的。”

    郑姨娘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当他们两个会白花这份银子的?不定的背后在想着图谋我些什么呢。”

    这话王三嫂就不好接口了,所以就只好闭了嘴,站在一旁不做声。

    但郑姨娘忽然又转过面来对着她,皱着一双又细又弯的眉就说道:“老爷的那事,你还得给我抓紧着查访。”

    说罢,她伸手从自己的头上拔了根鎏金的莲花瓣银簪子下来,约莫也有个一二两重的,递给了王三嫂。

    “我知道你们这起人,行动就先看钱的。簪子你拿去,但我三日内必然是要知道那个丫鬟是谁。不然你也休怪我翻脸无情。”

    其实王三嫂早就知晓了和林老爷有首位的那个人是周秀兰,不过就是因着郑姨娘只是卖了一句嘴让她去查访那个人是谁,手头上却并没有给她一星半点实在的东西,所以王三嫂这才一直压着这事没来告知郑姨娘。

    现下郑姨娘给了她这根鎏金的莲花瓣银簪子,王三嫂也不迟疑的,立时就伸手接了过来,一时只喜的屁滚尿流的,笑的一张脸上皱纹都起来了:“姨奶奶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的查访。就是日夜跟着老爷不睡觉的,我也定然会将那个丫鬟给您揪采出来。”

    两日后,王三嫂来对郑姨娘说她这两日来查访的结果了。

    起先自然是说了一大通这两日她如何的辛苦,腿都跑细了之类的话,直至郑姨娘听的有些不耐烦了,她才神神秘秘的将身子往郑姨娘的身旁靠近了些,低声的说道:“原来老爷这次刮刺上的,倒不是个丫鬟,而是个小厮的媳妇子呢。”

    郑姨娘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小厮的媳妇子?哪个小厮的媳妇子?”

    “添福小厮的媳妇子。他这媳妇子名字叫做周秀兰,原先是在厨房里和其他小厮的媳妇子一起上灶来着,可是最近。。。。。。”

    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的,郑姨娘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她。

    “兰香,”她叫着兰香,“上次送饭菜来的那个媳妇子,可就是小厮添福的媳妇子,叫做周秀兰的?”

    实在是周秀兰的那副模样儿给人的印象太深了,所以王三嫂一说起上灶的媳妇子,郑姨娘就立时想到了那日送饭菜来的人。

    兰香也忙上前答道:“姨奶奶,那日送饭菜来的媳妇子,正是添福家的媳妇子,周秀兰。”

    郑姨娘一听,只气得猛然的就起身站了起来。

    王三嫂和兰香都被她这番举动给吓了一大跳。

    郑姨娘挣红了一张俏脸,咬牙切齿的就骂着:“我就晓得,那个媳妇子生得妖妖娆娆的,当日一双媚眼儿只不住的在老爷身上转个不住,临去时走路还摇晃着身子走呢,只恨不能把她那腰都给扭断了。我就说呢,生就一副狐狸精的模样儿,原来倒是个惯会养汉的。”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大骂起林老爷来了。

    “往日不着家也就罢了,花巷柳街的走着,再怎么样儿,你花了银子睡了那些婊-子,也没人说得你半句是非。便是来家睡了丫鬟也罢了,统共那都是你花了银子买来的,合着你就是她们的主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也没人挑得你什么理儿。可这一个小厮的媳妇子,你一个做老爷的,倒和她滚到一块去了,传了出去好听?还要脸面不要?不说亲戚朋友的,就是六邻左右的知道也都要笑死了。一个做老爷的,倒是和小厮共睡了一个老婆。”

    说完之后,又气呼呼的坐了下去。

    王三嫂忙道:“姨奶奶消消气。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厮的媳妇子气到了自己个儿。”

    但郑姨娘如何会不气?恨不能现下就找了那周秀兰来,生吃了她身上的肉呢。

    于是她就吩咐王三嫂道:“你去,将那个不要脸的周秀兰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个狐狸精是怎么样的迷惑老爷的。”

    王三嫂面上是一副为难的神情。

    郑姨娘此时正在气头上,也就顾不上王三嫂她是这林宅里的老人儿,得罪了她不好的。

    她用手拍着桌子就叫道:“怎么,你原是我这边的一个仆妇儿,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王三嫂就道:“不是我不去叫周秀兰过来,只是姨奶奶你不晓得,前些日子,太太亲自将她给调到了自己的上房里。现下那周秀兰可是掌管着太太上房里的小厨房呢,轻易不出来的。合着我也不能去太太那里将她叫过来呀。”

    她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郑姨娘一时只气得两只眼儿都通红了。

    “这个赵素琴,我就知晓,她是存了心的要和我过不去。先前是个安彩萍,现下是个周秀兰。自己笼络不住老爷的也就罢了,倒惯会打他人的主意。亏得她平日里还有脸在那装清高,倒像自己是那天上的云彩,我就是那地上的尘土。啊呸,臭不要脸的贱-人,合着将自己身边的丫鬟仆妇亲手的送到老爷的床上去那也清高的?”

    安彩萍和林老爷滚了床单的这事,郑姨娘一直都以为这是林太太指使安排的,所以自那时起,她心里对林太太就已经是恨得不行的了,更何况这会又加上了一个周秀兰。郑姨娘一时就觉得,既生瑜何生亮这句话用在她和林太太之间正好。

    她又想着,难怪这段日子老爷对我不理不睬的,原来就是被林太太指使安排的这个周秀兰给缠住了。

    郑姨娘又猛然的起身站了起来,而且是起身就要往外就走的。

    王三嫂又被她唬了一跳,忙忙的就问着:“姨奶奶这是要做什么去?”

    郑姨娘就道:“我去那边儿,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一顿,将这事宣扬出来,让别人都知晓,一个太太,倒指使安排了一个小厮的媳妇子去爬了老爷的床。看到时到底是谁没脸。”

    兰香在一旁很想扶额。

    这个郑姨娘啊,就是做事冲动,沉不住气。亏得林太太也是个手段不怎么高强的人,不然这郑姨娘早就是被林太太给灭了不知道多少回的了。

    她倒也没有上前去凑什么趣,左右有王三嫂在呢。

    这事,原先一开始就是郑姨娘交给王三嫂去查访的,自己实在是犯不着去帮什么忙,别没的到最后没帮忙,连带着倒是要受责罚的。

    所以兰香就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只当自己已经聋了,瞎了,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果然那王三嫂一见郑姨娘说出这话来,只唬的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的就出手拉住了她。

    “姨奶奶,可去不得。”

    郑姨娘咆哮着:“怎么就去不得了?她有脸指使小厮的媳妇子去爬老爷的床,我还不能去指着鼻子骂她一顿的了?”

    这压根就已经是一头炸了毛的狗,逮谁咬谁了。

    “姨奶奶,太太压根就不知晓周秀兰和老爷的这事。”

    关键时刻,王三嫂总算是将这最要紧的话说了出来。

    但周秀兰明显的不信:“她会不知晓这事?不知晓这事哪里会这么巧的,她就将那周秀兰调到了她的上房里去了?上房里是缺丫鬟还是缺仆妇伺候了?她还不是为了讨老爷的欢心,这般不要脸的事也都做得出来。”

    王三嫂只急得赌身发咒的:“姨奶奶,太太她真的不知晓周秀兰和老爷的这事。我已经是使人打听过了,再错不了的。再者您自己想一想,太太是有多大的心眼儿,她若是真的知晓这事,有个不气的?只怕不消您亲自动手,她都能咬下周秀兰身上几块肉下来呢。”

    “她真个不知晓这事的?”

    郑姨娘迟迟疑疑的望着王三嫂,一时摸不透她说的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

    王三嫂忙道:“可不是真的。太太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叵耐周秀兰这个小贱-货,不知道怎么的讨了太太的好,去了那上房里,活儿又轻,月钱又多,日日吃香的喝辣的,正经倒不像是个小厮的媳妇子,倒是像个姨奶奶的样儿了。”

    一番话又勾起了郑姨娘心里的怒火。

    “这个小贱-货可不就是奔着姨娘的位子去的。只怕她还想着到时要将我给挤下去呢。我若是让这小贱-货做了老爷的姨娘,明日我也不用出去见人了,正经找个地方一头撞死算了。”

    只是郑姨娘的狠话是说了,怎么对付周秀兰的招儿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于是少不得的就要不耻下问的请教王三嫂。

    王三嫂这个人,正经营生上是做的是马马虎虎汤汤水水的,但在阴谋诡计的事上却很是在行。

    于是她眼珠子转得一转,就想了一招借刀杀人的计谋出来给郑姨娘。

    “姨奶奶,再过得十几日不正好是太太的生辰?定然会有其他家的太太来恭贺的,太太少不得要请她们吃桌饭儿。那周秀兰既然现下是在太太的上房里伺候着,到那时她一准儿在。我们这样,趁着席间混乱之时,我寻摸下太太屋子里的一个人来,只偷了席上或者太太屋子里的一样贵重东西,却教她暗暗的放到周秀兰住着的屋子里面去。到时我教那个人再嚷起来,一径儿寻到周秀兰的屋子里去。就算她平日里再是讨了太太的欢心,现放着不是她的真金白银在屋子里,怕得太太不会撵了她离门离户的?姨奶奶,到时你只要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就是了。”

    但郑姨娘却还是不满足:“只是让这小贱-货离门离户岂不是便宜了她?再者说了,就算上房里的那位开了口要撵她,老爷同意的?”

    王三嫂笑道:“太太生辰的那日,老爷一准儿不会在家的,姨奶奶你就放心吧。至于说这便宜不便宜她的,等她离了这宅子,破费些银子,叫上几个人摆弄她不也是便宜的很?”

    郑姨娘想了一想,目前好像也确实只能这么办了。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日,郑姨娘都是数着时辰过的。

    恨不能那周秀兰立时立刻的就离了这林宅,到时摆弄不死她。

    十几日的时光弹指而过,很快的,林太太的生辰就到了。

    那日自然是有许多其他家的太太来了。

    倒不是林太太交游广阔,跟这其他家的太太关系都处的很好。只是生意场上的事,总不能都是一人一户的自行就做的,没个要人帮的时候。所以这里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基本上都是经常来往的。

    外边儿自然是各家老爷来往着,这内里就是各家太太带着子女来往了。

    无非也就是图个来日若是家里有什么周转不开的时候,有人能出手帮一把就是了。

    不消说,林太太那日是很忙碌的。

    因着是自己的生辰,所以她穿的也一改往日的沉闷,很是喜庆。

    大红色的如意纹妆花上衣,翠蓝色的织金罗裙,头上更是珠翠堆满。

    连着林琼玉也是打扮的很喜庆,红衣绿裤的,衬得她粉妆玉琢的就如同个瓷娃娃一般。

    一团喜庆之中,王三嫂买通的那个人趁着屋子里没人,悄悄的就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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