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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西缪。"季鹭低低地叫了他名字一声。仅仅是这个名字，仅仅是她叫的不是海因茨这个名字。
西缪立即就信了一件事。一件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她没有忘记那个世界中的所有。她清楚明白地知道，他是谁。
不是海因茨，不是那个完美的人格。而是西缪。
他这一生都没能感受到如此强烈又无以言语的感情。在来见季鹭之前，西缪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情形。
她或许不记得他，更不记得海因茨，那或许他们能够重来。抑或是，最可能的一种，她只记得海因茨，忘记了他。
她会恨他，会想念'死去'的那个人格。她的爱仍然会寄托在完美的海因茨身上。却不会把一点点的目光投向他。
那该如何？两年前。他选择将她送回地球。是因为那时，他连自己的命都无法确定。在进入意识世界之前，他理所当然认为，要放开她。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既然笃定自己不能给她幸福快乐，那就让她自己去寻找。
可是现在。就在他看见她背影的第一眼，在她叫他的名字之前，在他还不知道她所有的情况的时候。
他似乎听见耳边一只恶魔在说。留下她。把她绑在他的身边。修改她的记忆。让她忘记痛苦，忘记所有。
他们可以仍然如意识世界中一样。她唯一能够依靠的，能够见到的。只有他。没有海因茨，没有过往。
他可以将她完完全全地操控在手掌中。这样他就不需要那样昼夜不分地，疯狂想念她了。
也不需要想起，她在地球所经历的，以及往后所经历的一切，而感到愤怒和无力了。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他吻罢，一手仍然抱住她，另一手遮住眼忽地笑了笑。
西缪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对季鹭，如此偏执疯狂。几乎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季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即便没有任何言语。他低低的笑声还是让她感到了难过。
稍稍平静之后。西缪握住她的手，开口欲说。他的眼眸幽深晦暗，一如他低哑沉澈的声音。
"季鹭……"他没有说完，就被怀中季鹭的吻打断了。她的吻很浅，却主动热情得不行。
季鹭熟悉他的气息。他的拥抱与亲吻，即便在时隔两年，从宇宙的一端到另一端后。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就是因为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所以她才确定，他还是西缪。他也没有忘记她。彼此之间谁都没有辜负谁。
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这样亲昵举动中，深深的情意。深得几乎都有些沉重了，可她偏偏又无力抗拒。不过也无需抗拒。她喜欢这样的亲昵。
所以她也给了他一记吻。只是最后还是被他反客为主。西缪压着她吻了许久。内心感情不仅仍然没有得到彻底的宣泄，欲望的叫嚣从第一个吻罢之后消退了些又再度被这个吻所点燃。
他的理智都快被烧光殆尽了。明明只是来和她说几句话。怎么只是这样，就无以自拔了？西缪感到好笑。
季鹭显然也觉得快要擦qiang走火了。立即后退好几步，为彼此保持着一定距离。
要冷静要理智。不要惊慌。季鹭心下想道。
西缪这才平复了情绪，"前线机械军立即崩溃。后方星域中的地球上，机械军也已经离开了。"
"预计在一个星时之后。这艘星舰会停在信息星球的宇宙太空港上。那里已被机械军完全地占领了。"
"季鹭。"他温柔地勾唇笑，"地球已经安然。前线也不需要我再进行指挥了。"
季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有些愣愣地问他，"你，是一个人来的？"
西缪走上前，注视着她，点点头，唇角上扬，"对，我一个人。来救你。"他一人驾驶战机进行跨星域的跃迁行动，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救她。
"你，疯了？"季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算你不来，也没事啊。阿瑟不会在这一时半会儿杀了我。西缪，你——"怎么就在这种生死大事上糊涂了呢。
"可是我赌不起，"他抱住她，眼眸落在舷窗中她的脸庞上，"季鹭，有关于你的，我一点点都赌不起。"
"季鹭，被发现是迟早的事。这个星舰上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机械之主的眼睛。"
"所以呢？"她凝视着他，一字一顿。
"我会护你周全。季鹭。"你的性命就是我的底线。我绝不可能，叫你受到一点点的受害。
所以这个代价。就是他的命。
他要在这星舰上，踏着无数金属骸骨，为她杀出一条血路。
季鹭离开他的怀抱。后退几步站定。她抬起头看他。她的神情十分镇定。
"你死了。"这几个字慢悠悠地回荡过后，她蓦地弯了眼眸，"我绝不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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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信息星球仅两光年的一颗荒芜星球之上。这里静谧沉寂，只有天边一轮孤月。
逃离了机械人钳制的兰恩和梵达，正在此处维修着一架黑漆漆的战机。
"信息星球上的星网连接点，就是机械军要破坏干扰的目标。不过——"兰恩挑眉，"来此之前，就听拜旦那科学院的那几位老教授说过。信息星球上反而有制约机械军的网络，哎，梵达，你说——"
"先联系总部的军队，再做决议。"梵达对着那轮月，轻轻眯起眼，说道。
兰恩一脸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继续维修战机。
不远处的梵达则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兰恩的欢呼声几乎是毫无防备地响起，充彻了这个荒芜寂寞的星球。
"这玩意儿终于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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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假的？"阿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西缪，"是真的？"
最后，他又像之前，如对待一位久位逢面的老友，寒暄道，"海因茨。别来无恙。"是的。他笃定了。这是海因茨。
不置可否。死士与真的西缪。真的差太多了。也是他太久没有接触他，一下子见到外貌一致的，竟分辨不清了。
阿瑟的机械眼进行分析出的初步数据表明。眼前这个男人的战斗力体能以及各项数据。果然在他的意料之内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些数据，都是巅峰时的状态。数值逆天到不可思议，让人无法相信。况且，这还只是他现在没有出手，平静状态的数据。
假若他们交手。阿瑟不禁有些热血沸腾，许久不曾杀戮的嗜血的机械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如声声细密的鼓点，催促着他，赶快下手。
没有多余的废话。杀戮安静地开始了。
季鹭强迫着自己不要往后看。她必须要稳住。西缪说，前往这艘星舰的指挥室，按下红色的圆形按钮。那么控制劫持信息星球的星网连接点就会暂时恢复正常。
即便只有三个星时。也够了。足够发送信息令周围的军队知道这里的情况。
西缪说。这是最后的机会。如若不成功，便成仁。所有的步骤他都以微信息输送到了她的大脑中。
她只要略微回忆一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个星舰上百分之八十的都是意识还未完全觉醒的机械人。
所以西缪还把识别码给了季鹭。她必须要稳住，哪怕只有小小的希望，也要去一试。
这一路究竟如何。季鹭在很久以后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模模糊糊的。她只记得她摁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四周死寂。
指挥室的超大视窗，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的视窗前的宇宙，将她裹入其中，寒冷广袤孤独的宇宙，就像死去的、庞大的兽的身体内部。
没有动静。这意味着，不会有人来救他们。季鹭突然放松地笑了。
这样也好。她转身。
这时，寂静漆黑的宇宙汪洋中，突然地，一道亮光闪过，将她温柔地揽入怀中。
她侧头看去。整个人足足呆了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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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下狠厉的一击。双方被着强大的力量震得飞开。阿瑟金属身躯，竟艰辛无比地慢慢站起。
他抖落身上金属碎片，神情淡然，"我输了。"
不远处的男人冷眼睨着他。背靠着墙，也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神色沉静，眼眸深邃不可测。
"我还以为。你真的就如你对季鹭说的那样。海因茨。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却故意说出来，骗了季鹭。自然也就骗过了我。"
阿瑟转眸看向另一处，"对么？"仿佛是在问另一个人。
西缪皱着眉，眼见季鹭从暗处走出。季鹭脸上原本藏掖不住的喜悦渐渐暗淡下去。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与不可置信。
"什么孑然一人来英雄救美。海因茨，在你的信仰与生命里。应该不存在什么没有计划好的事吧。"
西缪的眼神越发冷了。
"我虽然输了。"阿瑟望着舷窗外已然包围住了他星舰的拜旦那军队。
"可是机械族，不会死。"他勾着唇角，不断地向后退着。
直到他的身躯被黑暗裹住。后面的舱门瞬时打开。在无数星舰的灯光包围中，远处阿瑟的面容忽明忽灭。他朝季鹭和西缪鞠躬后，身子向后仰去，以一个优美的姿势，坠入宇宙中。
阿瑟闭上了眼睛。
他要与这宇宙同朽。
机械之死，是为了生命更好地延续。
十分钟后。所有的星舰皆一震。季鹭险些站立不住。她立即跑到指挥室中。视窗下方的一角，她看见在宇宙海洋中爆发出的一抹璀璨。
那是阿瑟的自我引爆。
身后的男人扶住她的肩。季鹭神色立即冷了下来。转身就走。
西缪拉住了她。"怎么了？"
季鹭大力地甩开。
于是，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季鹭完全不理他。
西缪在之后才明白。原来机械之主阿瑟死前，还硬是耍了一招，叫他日后与季鹭都不好过。
季鹭这一闹别扭。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他愣是回拜旦那安排好了一切，陪她在地球将近过了一年，才有所缓解。
至于结婚嘛。起码在一年之后的西缪看来，那真是没影的事儿。
要怎么哄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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