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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丝密密裹缠,层层叠叠,盘盘绕绕,扎绕成坚实的壁垒。
杨夕半蹲在灵丝铸就的壁垒当中,仔细盯着脚下流进来的“珍珠水儿”。隔一小会儿抬抬脚,隔一会儿再抬抬脚。
过了不一会儿,两脚上就凝结了两双珍珠靴子似的硬壳。但随着地面一层层的板结,她好歹是没给封在里头,而是站在了光滑的珍珠地板顶端。
过了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吧,四壁封死,那荧光白的胶质液体,终于不再流进来了。
杨小驴子舒了口气,偏头看看头顶,自言自语道:“我还是长高不少嘛,小时候这么大个壳子就够了……”现在居然都站不直了。
天罗绞杀阵——缚。本就常常被杨夕拿来当做终极防御秘技,究其道理,跟卫帝座、邓远之用过的魔蛋是一个道理。
就是“隔绝”一切伤害嘛,但人家魔修的“魔障罩”是自带循环系统的,不吃不喝,不喘气儿不排泄,人也能在里边儿冬眠似的坚持个三五年。
“缚字诀”就不行了,本来再密实的织造,也能有些空气透进来——所以那些“珍珠水儿”才会顺着缝隙漫进来。但现在珍珠已经凝结了,杨小驴子所处的环境,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密封的“球球”。
杨夕挠挠头:“刚筑基,龟息还没学会呢啊……这不得憋死?”
她觉得这样很不好,死了也会留下遗憾,是一种不能瞑目的死法。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纯白无暇的蛋壳壁,好像这样就能看见外面的情况似的。
“嗯,所以死之前,还是得先把蜃怪弄死。”
这样就可以瞑目了……
天罗绞杀阵——纫字诀。
灵丝在掌中化作一条坚硬的细丝,灵气催化,利如钢铁。这本是专做暗器手法使用的招式……
杨夕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的壳儿,摇头。
虽然也可当铁钎子,想办法钻个洞,但是钻出去了不是还会被“珍珠”么。
杨小驴子揉着手指头,苦思冥想……
总觉得办法就差一点点。
硕大空旷的蜃壳内部,一个巨大的珍珠靠在蚌壳封闭的边缘,闪闪的微亮。
过了不多的一会儿,空间里响起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钢铁打磨岩石,又似什么坚硬的东西在刮骨。
大珍珠被钻出了一个小洞。
幽蓝色的离火从中一闪。“咻~”甩出来一条拧成麻绳儿样的灵丝束。
咯吱咯吱……
“咻~”又一个方向甩出来的灵丝束。
两束灵丝像活物的手臂一样,飘来荡去,又好像在蜃壳的内部抓挠。
挠啊挠啊……挠着了!
灵丝勾住了蜃肉上一块凸起的肉瘤。倏然绷紧,并不太大的弹力猛然一缩。
巨大的珍珠缓慢滚动起来。
骨碌碌沿着珍珠水流淌出来的方向,滚向蜃壳的最深处。
一头不晕船,不晕飞,不晕重叠幻境的小驴子。蹲在珍珠里头,手脚并用的慢慢捣腾。
“原来在蛋壳里头滚蛋,这么费劲呐!”
杨小驴子咕哝一声,认认真真的“滚蛋”。爬坡上岗的不方便,就再用伸出来的两条“触须”帮忙。
在杨夕进行“滚蛋”大计的同时,连天祚也这边,也同样遭遇了危机。
岛行蜃这个东西,能耐不能耐,到底也只是一头怪。
这东西没什么智力,只是内部受了刺激,条件反射就会封闭外壳,许久也不打开。
连天祚眼看着整座地宫中蜃气渐渐变得稀薄,再渐渐散去,那些诡异微笑的“蜡像”们,一个接一个从瞬间的幸福中醒来。
或迷茫,或恍然。
却无不若有所失……
连天祚不大懂。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任何幻觉,细细想想,活了上万年似乎也从来没有中过幻术?他不明白,失去了幻觉,到底有哪里值得失落。
“杨夕就是被这东西关住了?”邓远之灰头土脸的拍着一身的泥巴,站在岛行蜃露出的一半外壳前,脸色极其难看。
从十分虚伪的幻境里醒来,睁眼发现噩梦才是残忍的现实,所谓岁月静好不过是心底软弱的幻想,诸如“如果一切从未发生过就好了”这般。
邓远之能扛能忍,是条汉子。现实是一场残酷的折磨这事儿他早有觉悟,也从不怨尤。但愕然发现自己还是对虚假的美好有一丝……好吧,其实不止一丝期待。这让他分外恼火,连带着把自己埋土坑里(其实是为了救人)的连天祚也一起遭了他的冷暴力迁怒。
好吧,简单地说,这叫恼羞成怒。
这四个字几乎可以概括他三分之一的人格,他人生中大半的孤僻和不讨喜,都来自于这种自我情绪的难以挣脱。
邓远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棍子单手提着,咬牙切齿看着眼前的破蚌壳:“呵呵,既然是个蛤蜊,我撬了吃应该没人说我不够爱心吧!”
说着一棍子插到地面附近,两半闭合的蚌壳中间。
岛行蜃岿然不动。
邓远之:“……”
砍号重练的老魔修火冒三丈,索性杠杆原理学得不错——尽管他可能并未听说个这个词汇。
一屁股坐在那棍子的最远端,企图以体重加压。毕竟是个二十多的大男人身材,不比当年小鲜肉……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岛行蜃厚重坚强,沉默如山的外壳,仿佛一个无声的嘲笑。
邓远之更加恼火了。
连天祚拎小鸡一样把邓远之提起来,“让一让,我来!”
邓远之被他抓在手上,寒毛都竖起来了:“你……敢……”
“我重!”连天祚解释着,不顾邓远之的激烈扑腾,奔着多半个人也是人,没准压死骆驼还是需要另外一颗稻草的谨慎原则。把邓远之夹在胳膊底下,一起坐上了那根撬棍的尾巴……
低头看看脸色翠绿的邓远之,不知脑筋回路怎样奇葩的偏差了一下,又把人提起来放在了肩膀上。
恩,邓远之比杨夕高了不少,放在肩膀上稍微有点晃。
砍号重练的老魔修,那脸色是青中带紫,红里透黑,黄白交替,精彩纷呈。
重要的是,已经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金鹏蹲在旁边儿,一副喟叹的腔调跟着起哄:“哎哟,哥们你这脸色,唱戏都不用涂脂粉。我家隔壁小桃红的颜料铺都没有你的脸齐全呐!”
唔,并不是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事实上因为连天祚之前把他在土里埋得太瓷实。他自己一个下肢肌肉严重不发达的禽兽——也许没有兽——爬出来的时候,扭到了纤细的脚脖子。
只能蹲在边儿上,嘴上帮帮倒忙。
撬棍大约是感觉到了金鹏的诅咒,忽然折断。
“当啷——”
“嗡——”
铮铮然若有声。
连天祚、邓远之齐齐滚倒在地。连天祚块儿大,摔成个啃屎模样。邓远之相形之下略微娇小,直滚出三五圈,才算撞上了墙。
头晕眼花,气息奄奄,哆嗦着手指指着连天祚道:“这货当初……到底怎么进的昆仑……”
生生含悲,字字泣血。
痛心疾首处,闻者惊心,见者落泪。
连天祚爬起来拍拍土,以为真的在问他问题,茫茫然回答:“考进去的啊!”
邓远之气得凿了一下墙。
瘦师兄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动作僵硬:“别折腾了,没用。岛行蜃在海怪中号称防御第一,灵剑三转以下开不动这个罐头。”
说着斜了邓远之一眼,道:“还是你以为离幻天的夏千紫是傻,不知道先拿撬棍撬撬看?”
他不是故意这样鄙视邓远之的。
是刚才被埋在土里,作为一个研究型人才,他上肢下肢的力量都不怎么足够。清醒之后只好求助连天祚脱困,连天祚这个蠢货,是抱着脑袋,拔萝卜那样拔出来的。
于是,他脖子脱臼了。
现在看人没法转头,只能斜眼。
因为都知道他是个不具名的高人,连同邓远之在内都不好跟他计较,他也就安安心心的对着众人翻白眼。
阴家老大是难得自己从土里钻出来没受伤的。
光可鉴人的黑曜石地面上,单膝跪成一个骑士,然后……
“啪-啪-”扇他家老二的耳刮子,两手抡到飞起。
一边儿扇,一边儿特别担心的道:“咱们都醒了这半天,剩下的人怎么没反应?”
瘦子师兄斜着眼睛,瞧了阴老二一眼,对那明显肿了的脸颊有点不忍直视。
“是这大块头把我们埋到土里,隔绝了大量蜃气的侵蚀,我们才醒得这样快。剩下的人还要等等……”说到此处忽然又斜了连天祚一眼,忍了又忍,还是拗不过骨子里的君子气,礼貌开口:“这件事做得好,谢谢。”
连天祚特别开心。
其他人都莫名有点憋气。
邓远之忽然一声大骂:“卧槽!”
瘦师兄不耐烦的劝:“你就是骂人,他这件事的初衷也是对的。”
邓远之又是一声大骂:“卧槽,你们几个是瞎吗?爷骂得是人吗?”
几个人中能回头的纷纷回头去看,然后集体的:“卧槽!”
唯一没法回头的,瘦师兄:“……”
三五个也算是经见过风浪的汉子,刷拉拉龟缩回来,鹌鹑似的贴在蚌壳上。脸上的表情跟捍卫贞操似的。
瘦师兄忒好个脾气也终于怒了:“到底什么玩意儿把你们吓成那样?”
邓远之弱弱伸手:“我以为我撞得是墙,但结果不是。也对,那么大个地宫,我哪儿滚出那么远了……”
地宫无灯,众人皆是仗着修士夜视之能在看着。
瘦师兄对他这突然吞吐的样子有点来气,刚想开口问:到底什么东西把你们吓成那样……
声音还没吐出来,便噎回了喉咙。
他看到了……
一个巨大的裸女。
半个胸部比他整个人还大,遮住了全部的视野,第一眼望去白花花一片,愣是没看出来这是啥!海蓝色长发,妖媚的脸颊,娇笑着低下头来,嫩红的唇间露出一排锋利的牙。
这裸女似乎是从地面上趴着,爬过来的。
瘦师兄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了人家的必经之路上……
仰头往上翻了翻眼睛,两团颤悠悠的,小山一样的胸部夹过来了。
吓得他再顾不了君子风度,嗷的一嗓子大喊出声:“卧槽!”
“你们几个是瞎吗?眼看着老子被胸夹死????”
这死法实在太过惨烈,饶是瘦师兄如此君子风度的一个人,也完全淡定不能的爆了粗口。
这种时候还是连天祚比较靠谱,大步迈过来,提着脚脖子把他拖回了男子汉的领域。
阴家老二恰在这时候幽幽转醒。
睁眼就看了半天,眨眨眼,又眨眨眼。
“咦?还是裸女,这幻境竟然是一层套一层的?”一句话暴露了他低级的幻境内容。
他哥两个大耳刮子“啪-啪-”又甩上去了。
“你他妈是不是瞎啊?延维和女人都分不清了吗?那是上古神怪巨大化了啊!”
邓远之的声音一旦平静下来,总显得有点冰凉如水。
“话说,如果延维开战的时候是这么大个儿,连师兄你上次是怎么一个照面干死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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