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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封很少来祖屋,不只是因为木建国不常去,就算奶奶在世的时候也很少让他来这里。
木封的爷爷在木封出生前就过世了,反正从木封记事起,奶奶和他们一家都是住在后来盖的房子里,除了一年几次的几次祭祖很少踏入祖屋,就连祭祀时大人也会用小孩不能参与不让木封踏足其中。要说真的踏入这个地方,也是从奶奶过世后,木封一年来过几次祖屋的正厅,那是专门供牌位的地方。
小时候木封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男孩,他的性格微微有些孤僻,很少和小伙伴们一起爬树摸鱼,也不太像山里的孩子到处乱窜每每玩到太阳下山才回家。好像木封脑中有根弦,不要到处乱溜达,否则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木封一手拿着手里的煤油灯,一手打开祖屋的大门,因为鲜少踏足,这里根本就没有安装电路。煤油灯的照明范围并不广,正厅里面黑洞洞一片,看也看不清楚。木封拎着餐盒踏入了这片黑暗里,等把煤油灯放到了香案上,才隐约看到了后面的牌位,牌位的数量并不少。
据说木家在抗战之前本是一个大户人家,只是在战争中很多人都牺牲了,没有人对木封说过祖上的抗战英雄历史,再多的曾经辉煌都不会代表将来的美好,那又何必说这么多。
木封把带来的蜡烛、香火、饭菜等一一摆好,这些东西木建国倒是很用心,事先已经都准备好了,而他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就行了。
木封把香烛点燃,请出三根清香就着烛火点着后,并没有说什么期望祖先保佑的话,反而似笑非笑地说,“你们说,有木建国这个父亲是我的悲哀,还是你们该骂一句不肖子孙呢?”
不等木封的话音落下,之间那香案上面的蜡烛火被从后而来的一阵阴风刷的吹灭了。木封手上的清香猛地散发出一股十分古怪的香味,它直径朝着木封的鼻孔钻去。
“哞——”屋外出现了一声突兀的牛叫声,而大门被阴风吹地喀吱作响,这时能听听沙沙纸符作响的声音,就见那正厅四角上贴着不知画着什么咒符的符箓。这时黄纸上的朱砂扭曲出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像是活了一样,似乎要助纣为孽地把那股阴风逼入木封的体内。
木封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一把扔掉了手里的清香,根本没有给那怪香钻入鼻孔的机会,若说人手上的动作比空气流动的速度要快,没有见识过的人却是不信的,而这时木封的右手凭空弄出了一道屏障挡住了迎面扑来的香风。
他一个错身紧就朝正厅的四个角落空手画出了四个图像,爆出了一道金光,这金色的图像像是离了弦的箭齐齐射向了四个角落上的符纸,金光与扭曲的朱砂撞到了一起,一下子就吞灭了朱砂,把那扭曲的鲜红吃得干干净净。
门外再次响起了牛叫声,这次显得更加地凶狠,“哞——哞——”,这声音很急促,一刻不停地叫着,木封觉得下一秒这只牛就会破门而入。
可是木封断了这种可能,他一脚踩灭了地上的清香,然后又凭空画出了一个星辰图,曾经他用这个图去净化了死去战士的亡灵,而现在此图一出,正厅内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股怪香,只留下了凛冽的寒风,吹散了那一撮地上的香灰。
随着这撮香灰被吹散了,外门的牛叫声很不情愿地中断了。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木封重新点燃了煤油灯,他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仔细地看了一下周围,不只是角落里布置好了符纸,就连梁上也有几道符纸,甚至是地上几个不显眼的地方都有事先画好的阵法图,只是它们在刚才的冲击中被损坏了。
看来木建国是精心为他准备了这一切,特地让他大晚上带着一盏根本没有什么照明作用的煤油灯来,就是为了让他踏入这个布置好的牢笼。
可惜,木建国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木封早就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乖儿子。木封把角落里四散的黄纸收了起来,甚至他还把这些残破的阵法图在笔记本上画了下来。法术的派别很多,如今大多人听说过的有佛家与道家,其中又能细分,比如密宗与禅宗,而道家更有许多的流派分支。
以木封对木建国的了解,今天这一出绝不是他自己的本事,而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就不知道这人哪一家的门人。
木封只能粗略判断这人出自道门,而这种阵法分明就是用来害人的,没有在木封身上起作用是因为他有心里与实力的双重准备,可要是放到一个普通人身上,现在一定已经中招了。不管木建国到底是生的什么病,用这种法子来化解,教他方法的人也是心术不正之人。
村那头的木建国心里很紧张,那个道士说了只要这么布置一番,让木封点了香,这后面的事情就完全不用担心,他身上的病痛会马上转移到木封身上,同时那个牛妖也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而会全力盯上木封。
木建国瞅着时钟一分一秒地走过,后妈在一边等着也着急,“这都过去二个小时了,那道士不是说十分钟就能搞定。从这里走过去也就二十来分钟,加上办事顶多半个小时多一些,怎么还没有什么动静?”
“你真看到他进门了?”木建国也不明白,如果木封已经做了替死鬼,那么自己身上的阴气应该散了才对,为什么一点要好的趋势都没有。
后妈是亲自把木封送到祖屋的,她借口说木封一手拿煤油灯一手拿着餐盒还有香烛不方便。“我当然是亲眼看到他走进去,看他关上了大门。你说会不会是那道士的本事不够?”
“不可能,志强身上的病就是他治好的,能把志强身上的病移到我身上,没道理我身上的就不能转到木封身上,只要他是木家人就逃不了。”
木建国根本不相信道士办不成这事,因为第一次已经成功了,第二次怎么可能失败。
“你可别忘了半个月前那道士救了志强的命,他的话不会错,可能现在只是见效慢一些而已。”
后妈也想起了半个月前的凶险,他们都不知道木志强怎么会突然得了来势汹汹的病,一下子就昏迷不醒。送去医院后,检查出来的结果是不明原因的身体机能衰竭,木志强活不了几天了。
后妈怎么闹都没用,这样的古怪病症医生也是闻所未闻,后来死马当作活马医,他们遇到一个道士。这才知道了木志强是惹上了脏东西,这东西道士消除不了,不过如果有人愿意代替木志强死,还是能把这顾阴气转移到对方身上。
这个人只能是木志强的血脉亲人,不能出五服,而且要是一个男的才行。
当时只剩下了一天时间,哪有闲工夫去找这么一个替死鬼,木建国是真心疼爱木志这个孩子,他不再多想就自己上了。
当天夜里,道士一做法,木志强的病好了,木建国就倒下了。木建国想要替木志强死的时候没有过多的犹豫,但当阴气真的到了他的身上,他体会到了将要死亡的恐惧。他自然不想死,就问道士能不能把他身上的病转到另一个人身上。
事不过三,可以做一次、两次,但是不能做第三次。也就是说木志强身上的病,原来可以选择找木家或者后妈家的亲戚来转移,不过因为时间紧迫只能木建国自己上,而现在轮到木建国想找替死鬼,只能在木家的亲戚中不出五服的男子,这人没的选,只有木封。
不过这就用了两次机会,木封一旦被当做了替死鬼,就不能进行第三次转移,真的只有等死的份。
木建国却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他想要活,为了木志强死是一回事,而让木封死是另外一回事情。
“我只是有些怕。”后妈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你说木封那小子万一不是木家的人怎么办?当年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木建国听后一慌,他差点撑不住这口气倒在床上,“不可能!木封他是木家人,你以为我娘是傻的,要是那女人怀的不是木家的孩子,根本不会让她进门。”
“碰!”这时房门突然被踢了开来,木建国与后妈像是见鬼一样地瞪着完好无损的木封。
“把志强放下来!”后妈瞪圆了眼睛,只见木志强那个小胖子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被木封拽在了手里,木志强的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声,看到爹妈眼泪更是哗哗的流了下来。
木封这是用木志强来威胁两人,让他们把该说的都说了。
他转了一下左手的刀,刀锋很冷,居然能感到一股杀气。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现在距离木志强的脖子只有一个手指的距离。后妈刚想冲上去,就看到那刀子贴近了木志强的脖子一分,她根本不敢动了。
“你这畜生,你在做什么!这是你弟弟!”木建国在床上破口大骂起来,可是他的身体极度虚弱,根本下不了床,才骂了一句就吐了一口血。
木建国的话才说完,就看到木封在木志强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丝,这可把两人吓坏了。木封是来真的,木建国发现木封的眼神冰冷,这完全是把他们都当做仇人了。
“如果你们再多一句废话,我不介意帮这小胖子添些红色。”木封的语气冰冷,无论是谁在外面亲耳听到自己的父亲能毫不犹豫地救起一个儿子,却更是不假思索地让另一个儿子去死时,都不能可能不愤恨!
“你们刚才不是聊得很畅快,继续说下去,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说清楚了,我就放了这小胖子!”木封强迫自己保留着最后的理智,他刚被叫做父亲的人设计去死。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放在他的身上却是应了后半句,人却易子食!
“木建国,我要听你亲口说,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当然不是!”后妈先忍不住叫出来了,这时候她满心都是木志强,也不去问为什么木封一点事情都没有。看木封这样子是豁出去了,木封能豁出去,她不能啊!要是自家儿子被伤了怎么办。“建国,你快说啊!木封是你哥哥的儿子,到底怎么一回事情,你快说,你想看到志强死吗?”
木封听了后妈的话,心中已经有了准备,自己果然不是木建国的儿子,还好他不是木建国的儿子。
“你是我哥哥的儿子,他在十九年前就死了。”木建国终于说出了这个埋葬了很久的秘密,这里面的有些事情,后妈也不知情。
“说起来木瀚彦已经死了十九年了,但是他却一刻都没有放过我!”木建国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哥哥,“他大我十多岁,就连名字也和我完全不一样,你明白吗?瀚彦、建国,这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木封想起他刚才在那些牌位中看到过木瀚彦的名字,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位会是他的父亲。确实,从起名风格上很大众化的建国与瀚彦完全不一样。而后木封就知道了为什么,因为木瀚彦与木建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木老爷子与原配张芷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了婚,当时大概是1920年前后,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爱情,结婚之后木爷爷因为时局的关系就离开家去参加了革.命活动,直到结婚十几年后的1933年木瀚彦才出生。
木瀚彦出生后,张芷的身体就不太好,木瀚彦跟在母亲身边长大,对于常年在外的父亲只是见过几次,等木瀚彦十岁的时候,抗日战争到了战略反.攻阶段,他也就更少看到自己的父亲。
不过木瀚彦很识大体,他理解为了国家要牺牲小家的无奈,只是这时张芷的身体已经熬不下去了,没有等到抗战胜利,张芷过世了。
张芷死后一年,木爷爷取了后来的木奶奶,两人是一个队伍里的战友,在1945年时有了木建国。
这时抗日战争也结束了,木家人也生活到了一起。木瀚彦此时已经十二岁,他被书香门第的张芷培养长大,与常年打仗的父亲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不过木瀚彦的性格好,他为人子孝顺,为兄长照顾弟弟,虽然一家人有些隔阂,但是一直都相处融洽。
这一过就是二十年,木瀚彦后来在外工作很少回家,他结了婚,在1964年妻子怀孕了,可也是这一年木老爷子重病。木瀚彦只能带着妻子回家看木爷爷最后一面,可谁想到那个夏天发生了山体滑坡,来接应木瀚彦一家的是木建国,危急关头木瀚彦帮手推开了木建国,木建国活了下来,他自己却被大石砸中坠崖身亡。
木老爷子听了这消息直接断了气,木封的母亲更是伤心欲绝,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有了父亲。不知道是不是她伤心过度,居然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希望木封出生之后能养在木建国名下,直到木封长大才把这事告诉他。
这样的要求要说古怪是有一些,不过木奶奶同意了,自己的儿子这条命是被他哥哥救回来的,照顾侄子也是应该的事情。而木奶奶也知道木封的母亲经此一事元气大伤,恐怕命不久矣,果然木封出生三年后她就过世了。
木奶奶知道当做儿子养与当做侄子养是不一样的,虽然木建国压根没结婚就多了一个儿子,这看上去给他多加了一个负担了,但是救命之恩,怎么可以不报答。
就这样木奶奶做主,对外人说木封的母亲是木建国的老婆,还好当时她也不显怀,草草弄了一个酒席,就把这事情敲定了。
“我根本不要木瀚彦救我!”木建国愤怒地喊着,“他活着的时候,别人都知道我有一个永远比不过哥哥,好不容易他离开了这里去了别的地方生活,别人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人,我才松一口气。可是他偏偏就用一条命救了我,让我永远要记得他的恩情,还多了一个你!
我不想养你,但我娘说那是救命之恩,我要把你当做亲儿子才好。但是你越长越大,就变得和你那父亲一样可恶,学什么都会,永远不是普通人的样子!把志强死死的压了下去,凭什么!你说这都是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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