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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姜允茫然仰着头,没法从混球殿下撅起的小嘴中领悟殿下的思想精神。
回过头,又对上安德烈满是期待的诚挚目光。
姜允稍作犹豫,还是点点头:“当然愿意,这是我的荣幸。”
“太好了。”安德烈的兴奋程度出乎姜允的预料。
姜允略作迟疑,张开双臂,低头看向自己的服装:“可我只有三套燕尾服,希望穿成这样,不会给你丢脸。”
安德烈扯起嘴角:“放心吧,今晚一起来宴会,我会给你准备好合身的狩猎套装。”
盛情难却,姜允抿嘴笑了笑,偷偷挑眼看向楼上——洛戈却已不知所踪。
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招呼也没打一个。
姜允忽然没心思与安德烈谈天,约好傍晚相见的地点,就匆匆告别。
穿过迷宫一样错节的营区巷道,心里有一丝空落,他从西服下掏出那块精致的小怀表,看着它,边走边出神。
小怀表在阳光下光泽柔和而温暖,仿佛能带他飞回那座小教堂门口。
鼻尖还有甜香的诱人气息萦绕,他被洛戈虚抱在怀里,亲手在他脖颈后扣上表链。
姜允不想承认,心里怀念那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对那个害自己家破人亡的元凶,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情愫。
这种莫名的情愫,让他时常陷入极度的负疚与羞耻之中,像是光天化日下,被人扒光了衣服。
姜允蹙眉将怀表取下,泄愤般塞进衣袋里,指尖恰巧碰触到兜里的那枚勋章。
心口禁不住猛一蹦跶。
自那天以后,洛戈总是回避他。
姜允猜想,殿下的回避甚至不是刻意的,或许就只是无视。
毕竟,他对洛戈而言,不过是个能看护公主病情的战俘。
“治疗公主,这是洛戈对他优待的唯一理由。”
姜允时常用这句话警示自己,不允许自己浮想联翩,以为洛戈待他与众不同。
那种期待感就像是精神鸦片,给他瞬间难以解释又无与伦比的愉悦感,美梦破碎后,又是无法承受的失落感。
根本不该去沾染。
**
他回营后不久,就被召去诊治乔纳森上将。
三胖得了姜凝灵力的加持,整个人精神百倍,把上将一张面瘫脸,都映衬得红润了。
一见着姜允,三胖就让属下给他上一份餐点,自己爱吃的都点了两份,满怀欣喜的与军师分享。
等仆从都退出房间,姜允虎视眈眈注视着三胖,不说话。
三胖被看得发毛,主动承认错误:“您别恼,我再多磨合些时日,操控的时间就能延长了!我也是实在支撑不住……”
姜允低头挑眼,神色阴郁的瞪着他:“晕过去也就算了,你能不能换句告别语?别每次晕过去前,都告诉我你得回去吃饭了!”
谢三胖惊得昂起脖子:“这怎么可能!我胖归胖,您也不能这样侮辱我的人格啊!”
姜允无奈的垂下脑袋,看来三胖对自己的“临终遗言”浑然不觉。
潜意识里只剩下吃饭的人,也好意思谈“人格”!
“算了,先不谈这个。”姜允认真的开口:“如今我的事情没法对你说,你也别私自动手,那样恐怕会打乱我的计划,等到目标确定后,你按照我说的办就好。”
三胖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听您的,咱谢家祖上有家训,帝星为首宰星为辅,而后才是当今的万岁爷,我谢梓桐唯您的马首是瞻!”
**
夜晚的城堡美得如梦似幻,灯火照亮了一整片夜空,稀薄的雾气在灯光下,像是城堡周身罩上的一层白沙。
姜允换上一身狩猎战服,棕黑色小羊皮质地的贴身套装,服帖而有弹性。
简约的领口半掩着细长的锁骨,胸前是精致英武的金丝排扣,手腕脚腕都绑着皮质的绷带,衬得手臂与小腿的弧度柔和而修长。
他对自己这身装扮十分满意,然而,宴席开始后,姜允眼睁睁看着洛戈一袭纯白色金边锁扣的战服亮相——
笔直的长腿优雅的走过旋转楼梯,浓密纤长的睫毛下,一双迷人的淡金色桃花浅瞳扫过众生,纱幔般迷离的目光。
姜允看得出神,被周围姑娘们的尖叫声惊的回过神。
他诧异的转头看向周围,发现身旁两个穿浅绿色荷叶裙的姑娘捂着嘴,对着洛戈殿下激动地几乎落泪。
姜允站在这群姑娘之中,头一次感觉到,她们的出席,恐怕不只是为了事后的一点打赏。
洛戈很少出席派对,除非庆功宴时会正式露面,说上几句祝酒词就会离开,平日里,鲜少出现在这群姑娘的眼前。
只有这种狂欢性质的派对,姑娘们才有机会随心接近想巴结的人。
所以,下一刻,姜允就瞧见那群姑娘纷纷背身走到角落,掏出胭脂水粉和梳子。
她们补妆时的神色,像是准备上战场。
姜允侧头看向安德烈,笑道:“殿下似乎很受姑娘的欢迎。”
安德烈神色无奈的耸耸肩:“一直如此,殿下似乎天生就招人疼,小时候被阿姨大姐抢着抱,成年了,身后又是一屁股疯狂追随的姑娘。”
安德烈侧头看那群向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语气似乎有些泛酸:“私下里,洛戈殿下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风度翩翩,坦白地说……殿下甚至有些孩子气。”
“我想,那些被外表迷惑的姑娘们,若是了解了实情,一定会感到很失望。”
“也不一定。”一股护犊子的热血直冲头顶,姜允想也不想的反驳:“洛戈殿下不过是有些耐不住性子,偶尔调皮专横了些,他这年纪的男孩儿不都这样么?”
安德烈没料到他会替皇子说话,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向他——姜允一双漆亮的凤目气势汹汹。
“是是是。”安德烈无奈的笑道:“皇子殿下完美无缺,行了吧?”
姜允闻言脸发烫,蹙眉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德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趁洛戈闲暇,想带着姜允上前敬酒。
姜允还在为自己刚才护短的举止而感到羞耻,尴尬的婉拒了安德烈的邀请。
安德烈只得独自上前与洛戈攀谈。
洛戈自小在安德烈的陪伴下长大,虽是主仆名份,却与亲兄弟也无甚区别,闲聊时并不拘礼。
安德烈轻声道:“姜先生答应,明天随我一起去狩猎。”
洛戈低头轻轻摇晃高脚杯里的红酒,唇角上扬,嗓音挑衅:“那又怎么样?”
安德烈有些疑惑:“没什么,我只是很开心多了一个好帮手。”
“帮手?”洛戈挑眼看他:“那种遇到猎物往你背后躲的好帮手?”
安德烈无奈的嗤笑一声,摇头叹道:“殿下,您似乎对他成见很深,他倒是对您百般维护。”
洛戈神色不屑的偏过头,忽然注意到,不远处,一个浅蓝色长裙的姑娘正一脸怯色的盯着自己。
那姑娘手里握着羊皮缝制的酒壶,目光与皇子对上的一瞬,她一双杏眼亮起来,抿嘴羞涩的走上前,捧起手中的酒壶,嗓音颤抖而细微:“殿下,这是我自家酿的羊奶酒……”
“不需要,谢谢。”洛戈听不太懂汉语,毫无耐心的打断她的话,嘴角勾起的弧度优雅,笑意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姑娘一瞬间涨红了脸,将酒壶抱回怀里,低头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上次在湖边,您说想……”
“噢?”洛戈一双淡金色的眸子微微睁大,忽然想起了眼前这姑娘——
这是上个月陪赛拉去游玩时,在湖边遇上的牧民家小姑娘。
姑娘刚满十五岁,当天在湖边巧遇了洛戈兄妹,以为遇上了卡诗尔湖的天神。
她满怀敬畏的将随身携带的羊奶酒,赠与了皇子和公主。
此后,洛戈随口称赞了她酿的酒,并且用艰涩的汉语对她说:“希望再有机会。”
洛戈是想说“希望有机会回馈她的慷慨”,并不是“希望有机会再喝一壶”。
这也就是句客套话,没想到这小姑娘却当真,不顾父母的反抗,应征进入集中营,就为献上这壶酒。
见洛戈神色局促尴尬,安德烈也转身面对那姑娘,疑惑的问洛戈:“殿下,您认识这姑娘?”
“真是不可思议,”眼看那姑娘抱着酒壶低声抽泣起来,洛戈尴尬得手足无措,“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洛戈素来恐惧赛拉哭鼻子,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以至于看到任何姑娘哭泣都后脊发凉。
一时紧张,竟忘了小姑娘听不懂伊尔萨语,又匆忙让安德烈找姜允来充当翻译。
姜允临时上阵,站在一旁。
洛戈郑重的低头面对小姑娘,嗓音温和的劝慰:“很抱歉没认出你,我该怎么弥补方才的失礼?”
姜允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对洛戈如此礼貌的举止,感到……很不爽。
说起失礼,这混球对他才是失礼到毁天灭地啊!
你怎么不想想怎么弥补我呢!
腹诽归腹诽,姜允还是老老实实对小姑娘转述了皇子殿下的意思。
小姑娘泪眼汪汪抬起头,迟疑片刻,又将怀中的酒壶托出来:“这是…您上次说想再偿的酒……”
姜允把姑娘的话转述给皇子殿下,殿下神色茫然,显然不记得自己提出过这个请求,但还是微笑接过酒。
作为补偿,洛戈目光专注看着那姑娘,“这样的好酒,让我独享未免可惜了。”
姜允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拿眼睛斜向混球殿下——
不想独享,那你想干吗?
虽然心中腹诽,但他没时间犹豫,只能把洛戈的话原封不动的翻译给小姑娘听。
伊尔萨的交流习惯,与东方略有不同,洛戈这句话,事实上是十分直白的邀约口吻。
如果换做伊尔萨女孩,应该会满面荣幸的回应自己今晚何时有空。
可在大楚就不一样了,就算姑娘听得出这话里的邀约之意,也不可能主动贴上去。
果不其然,小姑娘结结巴巴的回答:“您可以跟妹妹一同享用……”
姜允幸灾乐祸的给混球皇子翻译。
洛戈眯起浅瞳,唇角笑意迷人,不依不饶的邀请:“那样仍然会让我感到可惜,因为无法弥补方才的过失。”
姜允面上已经有些挂不住,总觉得这混球有一股“今晚吃定这姑娘”的决心。
他不情不愿的转述给那小姑娘。
出乎意料,那小姑娘看着洛戈的眼神渐渐变得惊讶,似乎是终于听懂了皇子殿下的意思,一张小脸迅速涨的绯红。
沉默良久,姜允几乎能听见那姑娘疯狂的心跳声。
她低头抠着衣角,小声回答:“我答应了爹娘…宴会结束会立刻回去。”
姜允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把小姑娘的婉拒毫不留情的转述给殿下,就听那姑娘峰回路转的继续道:“但我明天白天可以出来的。”
姜允:“……”
②
深呼吸。
姜允一脸杀气的抬眼瞪洛戈一眼。
也说不清什么原因,人家皇室龙崽子成年后天天睡小姑娘,不就是国际惯例么?
他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总之就是满腔怒火,姜允胆子一肥,只给洛戈翻译了前半句。
洛戈殿下神色很诧异,大概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女性拒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邀约不了了之,姜允告诉小姑娘,殿下会在晚宴后派遣马车护送她回家。
姜允功成身退,满心欢喜。
安德烈的目光追随着姜允,直到他退下,才转头有些失神的对洛戈开口:“黑发黑眼的东方人,总有一股神秘的气质,尤其是他,细长的眉眼,眼尾微微上翘,有说不出的风韵姿色。”
“你还好么安德烈?”洛戈斜眸看向安德烈,一本正经的讥讽:“实在憋不了,就跟那些女人做几次交易,没什么丢人的。
我看你现在精神状态很不正常,再拖下去,很可能看自己双手都觉得有‘说不出的风韵姿色’。”
安德烈闻言脸一红,慌张的将手揣进裤兜:“殿下多虑了,我本就没多少那方面的需求,也从没有靠双手解决过需求。”
洛戈一弯嘴角,目光邪邪的冲他笑:“我都这么大了,你用不着总在我面前端着。”
安德烈尴尬的抿了抿嘴,没再解释。
**
第二天一早,姜允准备了几枚硬币,去向守卫告假。
与往常不同,守卫没有收他的贿赂,还殷情的祝愿他狩猎愉快。
姜允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伊尔萨的上层阶级。
上将和公主那里都缺不了他,还有安德烈同他的交情。
或许,升迁的日子不远了。
临行前,牢里的高个男人给他塞了一包野果,嘱咐他路上解渴,一脸憨厚顺服的笑容,全然没有刚入狱是咄咄逼人的气势。
姜允收下了,微笑着感谢,底层的人脉或许帮不了大忙,但如果他过分记恨报复,很可能会惹上意想不到的灾难,不如得过且过的选择原谅。
狩猎场在北面雪山凹的半腰,冬季狩猎便于足迹追踪,野猪的觅食径布满蹄印,寻觅起来较为简易。
姜允虽然不善于弓箭,但对跟踪猎物倒是小有能耐。
一路上,他利用自己的追踪技巧,轻而易举分辨出雪地上蹄印的新鲜度,替一众军士免去不少冤枉路。
安德烈对姜允的判断力赞叹不绝,洛戈却并不领情,摆着一副被欠了一百颗勋章似的臭脸,甚至与安德烈分头,赶往另一片山头狩猎。
姜允看得出来,这小子是想跟他一决高下,较量最终谁的猎物更丰厚。
为了不被混球殿下再盖个“纸上谈兵”的帽子,姜允也使出了真本事。
他开始耗费灵力转动爻结,预测猎物的方位。
安德烈原本并不指望能打到猎物,可看见姜允这斗志昂扬的气势,只得打起精神,陪他全力狩猎。
姜允近乎作弊的疯狂追踪,安德烈率领五名属下一路跟随,终于……冲进了一处隐蔽的野猪窝。
一众士兵大喜过望,翻身下马,取出捕兽夹,静悄悄的靠近山洞。
姜允射猎技术很有限,不打算丢人现眼,找到猎物后随即功成身退,等着安德烈出手。
一切准备就绪,士兵引兽出洞,安德烈躲在枯树之后,稳举弓.弩,静待野兽冲出来。
由于背阳,逼仄的山洞里黑黢黢的,周围僻静无声,众人耐心等待。
三刻钟过去了,士兵们使出浑身解数,洞里仍旧丝毫没有动静。
“这会不会是个空窝?”有士兵小声询问。
安德烈不太确定的看向姜允。
“不可能。”姜允胸有成竹的回答:“蹄印是新鲜的,泥土的粉末还没有干,这里就是兽巢,里头不只有一头。”
士兵闻言只得耐下性子,将诱捕之法再次重复了一遍。
又半个钟头过去了,姜允心里也开始打鼓。
根据蹄印判断,野猪应该刚觅食回洞,如果不在洞里,也该在这附近。
这念头一出,姜允心头忽然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电光石火间,身后传来一阵雪中蹦踏的沉闷声响,紧跟着,又传来士兵的一声惨叫——
“啊!”
姜允慌忙回过头,就瞧见一个士兵被一头半人多高的野猪咬住小腿,被疯狂的撕咬拖拽!
“它在后面!”
士兵们惊恐的嘶吼起来,慌乱的拔出弓箭。
受袭的士兵哭喊着回身揪打野猪,缠成一团,士兵们担心伤及兄弟,只敢朝着野猪的身体射击。
然而野猪鬃硬皮厚,除了安德烈的弓.弩的力道能勉强射进皮肉,其他士兵的拉弓根本无法穿透它的毛皮。
“该死!”安德烈举着弓.弩想要靠近,却被姜允一把摁住。
“别过去!把弩给我!”
姜允想亲自上阵,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击穿野猪的要害,奈何安德烈已经慌了手脚,一把甩开他,自己就冲了上去。
姜允刚想追上去,猝不及防,余光瞥见南面一个黑影急速朝安德烈撞去——
还有一头!
“安德烈!小心左边!”姜允顿时浑身汗毛炸立,慌乱的举弓就射!
箭矢堪堪擦过那头奔跑的野猪的后背,最终扎在了雪地里。
“上校!”士兵们眼见长官即将遇袭,只得转身将箭转向另一头,受袭的士兵身下已被鲜血染透,嘶吼声渐渐微弱。
安德烈听见姜允的提示时,已经敏捷的转身退后,慌乱中举起弩,在野猪扑过来的刹那按动扳机!
“噗嗤”一声闷响,箭矢恰巧没入野猪张开的大口之中。
然而,这并没能阻止野猪的攻势,它扎扎实实的扑在了安德烈身上,在愤怒的嘶吼中,用乳黄色的长牙刺入安德烈的左肩!
“呃啊!”
“安德烈!”姜允咆哮一声,再也无法冷静,他前冲举弓,对准野猪的后脊,奋力发箭!
然而终究臂力不足,箭尖根本无法对它造成太大的伤害。
姜允不肯放弃,再次举弓,颤抖的右手却慌得无法从后背摸出箭矢。
就在这一瞬间,身后一股劲风袭来,裹挟着熟悉的香甜气息——
姜允忽然感觉身后的箭筒被人猛地向上一顶!
他回过头,恰巧看见洛戈一个后翻,凌空接住被踢出的箭矢,稳稳落地,自他身后,一把握住姜允持弓的左手。
姜允睁大眼,极近的距离,眼前是洛戈美好的侧脸,淡金色的浅瞳直视猎物,蓄满杀气。
洛戈一手握住姜允持弓的左手,另一手环抱他,拈弓搭箭,满弓松手!
“咻——”的一声。
箭矢撕裂空气,发出尖利的口哨声。
一声闷响,野猪被贯穿后脊,僵在了原地。
姜允仍旧保持着侧头的姿势。
洛戈一把夺过他的弓箭,提膝一顶,再次从他身后的箭筒中接住一根箭矢。
侧身离开的瞬间,洛戈温热的薄唇擦过姜允的眉间。
姜允的心跳一瞬间停滞,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再回过神时,洛戈身后的兵马也已经陆续赶到,两头野猪全部被擒,被拴上木棍,架到马车之上。
“安德烈……”姜允后知后觉的挤进人群,查看安德烈的伤势——
肩部撕伤严重,安德烈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姜允匆忙替他止血,固定好手臂后,抬上马车,紧急送回集中营。
③
“抱歉,抱歉!都是我的错……”姜允双手抱头,愧疚自责。
为什么会推出凶卦而不自知?
姜允紧闭双目,回忆方才发生的经过,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他带着与皇子一争高下的想法,却推出了反卦,这是天意。
这个结论让他感到背脊一凉,转头看向马车外,洛戈背脊如枪骑于白马之上。
只这一眼,就让姜允心头再次升起那种异样的情愫。
刹那间,他一直以来潜意识回避的念头,终究还是冲进了脑海。
是他吗?
姜允漠然的低下头,面色惨白。
身旁传来安德烈低哑的嗓音:“别担心,只是……皮肉之伤。”
姜允回过神,缓缓转头看向安德烈,心乱如麻,他身手按住安德烈的伤口,手中夹着的碎步很快浸染上他的血迹。
今晚就要设法验明身份。
如果帝星是安德烈,还有劝他离开大楚的可能。
可如果是洛戈,必定是不死不休。
回到集中营,安德烈被送往军医部缝合伤口,其他军士都被驱散回营,姜允留在门外等候。
大概是受到安德烈的示意,士兵并没有驱赶姜允回营。
约莫一个钟头后,医务间的房门被推开,姜允看见洛戈低头走出来,金色的长睫耷拉着,垂头丧气的模样。
姜允一个咯噔,急忙上前询问:“殿下,安德烈怎么样了?”
洛戈别过头,没有回答。
眼前一阵眩晕,他没料到安德烈的伤势会有严重的后果,负罪感一瞬间涌上心头,姜允颤声问:“殿下?他究竟怎么样了?”
洛戈轻叹一声:“你当时明明可以救下他,现在,安德烈恐怕……”
“没救了吗?”姜允颤声询问。
见洛戈沉默,姜允退后两步,握紧双拳,低头哑声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狂妄自大,危急关头却退缩不前,您说得对,我是个胆小鬼!是傻军师!”
“哦吼——”跟前的人忽然幸灾乐祸的一拍手!
姜允茫然抬起头,就瞧见混球殿下一脸熊孩子气,指着他笑弯了腰:“承认了吧胆小鬼!”
姜允:“……”
洛戈直起身,挑起眉峰,清清嗓子继续道:“安德烈恐怕两个月内都没法自行动手用餐了。”
姜允:“……”
就算打不过也没法忍了好吗!他还以为是“恐怕就不回来了”!
“殿下!”姜允气得眼球几乎瞪出眼眶:“您怎么能拿这种事吓唬人呢?”
“谁吓唬人?”混球殿下理了理衣襟,恢复优雅冷漠的做派:“是你自己承认的,傻军师。”
姜允咬牙切齿,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反悔已经晚了,只能试图唤起混球少年的良知:“安德烈自幼陪伴您长大,难道您就不替他伤心吗?”
“伤心?”洛戈侧眸看向傻军师,双手抄兜背靠在门边:“狩猎中营救战友而负伤,也算是军功,明天起,他就是少将了,你知道么姜小姐,我是该谢天谢地,终于不用成天跟个上校厮混在一起。”
姜允哑口无言,他是不太能理解战斗民族的思维逻辑。
这么看来,安德烈伤势不严重,都算得上因祸得福了。
姜允总感觉自己的推卦,最终莫名其妙解决了洛戈殿下的难题……
“喂。”
洛戈不耐的嗓音打断了姜允的思路。
抬起头,就见洛戈那双桃花浅瞳微垂着斜看过来,“我的两千对玩偶雕好了么?”
姜允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混球殿下是在索要遗失勋章的补偿。
他忙伸手翻找衣兜,忽想起早上担心狩猎中遗失勋章,特意藏进了枕头底下,没带上。
“我忘带了,勋章我给您捡回来了,明天中午交给您成么?”姜允想起洛戈今日的回避,禁不住低声抱怨:“本来早就能还给您来着,可您自那天后,就人间蒸发了似得……”
一提到那天的事,洛戈陡然面色一变,犯错似得错开视线,不敢再看傻军师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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